第三十二章 告密

在獨孤璞的拉扯下,我倆來到書房,他首先給門上了鎖,又仔細檢查了房前窗後是否有人偷聽,神經兮兮地折騰了大半天才回來和我說話。我覺得很奇怪,按說獨孤璞這個人,膽子是很大的,連慈禧太後尿罐子都敢收狂人,究竟還能怕什麼?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于是低聲問道:“獨孤前輩,瞧把你給嚇的,那小孩還能吃了你”?

“你和我說實話,這小孩兒和你,到底是什麼關系?”,獨孤璞也不回答我,反而向我發問。

“就是一個遠房親戚啊,一個表舅家的孩子”,看他這麼神秘兮兮的,我也有點兒慌張,打算繼續掩蓋。

“胡說,你當老夫傻麼?老夫一生閱人無數,早就看出了毛病,就你那點兒欲蓋彌彰的小伎倆還能騙過我的眼睛?劉公子,告訴你,你要再不說實話,老夫就不再幫你尋找血玉的下落了了”,獨孤璞祭出絕招,拿血玉來威脅我。

“哎呦,您可別介,我說不就成了麼,外邊兒的小孩是我小舅子,方唯清……是我的岳父老泰山”,我終于抗不住獨孤璞的追問,把實情兜了出來。

“現在您應該回答我了,為什麼一提方唯清您就緊張成這模樣”?

“你知道方唯清是做什麼買賣的麼?”,獨孤璞反問我。

“八國聯軍沒來之前,他家是做茶葉貿易的,他家搬走之後…… 我就不知道了”,說到這兒,我也覺得事中有蹊蹺,眼睛直勾勾地瞅著獨孤璞。

獨孤璞勉強從臉上擠出一絲不冷不熱的笑,說道:“方唯清和他大兒子方含甄,現在是京城懸賞十萬兩銀子緝拿的一級要犯,有任何知情不報者以同罪相誅,戶滅九族!!!”

“他到底法犯哪條,得以受到如此的重視?”,我聽了這結果也嚇了一跳,但更多的是不解,在我印象中方伯父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形象,怎麼一轉眼變成了國家緝拿的一級要犯了呢。

“自從他躲避八國聯軍浩劫,舉家遷出京城之後,他就和云南的故友聯系在一起,做起了走私軍火的生意,這本來就是要砍頭的大罪了,無奈他……”,

“無奈他怎麼了”?我焦急地問。

“無奈他還把這些軍火賣給了黃興的革命黨!”,說完,獨孤璞又到門前窗後謹慎地探查了一番。

給革命黨提供軍火這是協助推翻大清王朝的逆行,可比販賣慈禧太後尿罐子要嚴重多了。聽了獨孤璞一番話,我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轉頭征求他的意見,獨孤璞沉思了一會,歎了口氣道:“這孩子是你小舅子,咱們不能昧著良心帶他去報官邀功;換句話說,即使你和他沒有這層關系,老夫也不敢去領這賞銀,萬一這事情讓他父兄知道了,他們是斷然不會放過老夫全家的。總之,方含炯是一顆隨時能夠爆炸的炸彈,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要絕對保守機密,以後到了外面,你絕不能再讓人知道你和方家的關系。以後我在黑市里耳朵機靈點兒,一旦有了機會,咱們就趕快把這孩子送回他父親那兒,盡量把這個炸藥甩出手去”。

我覺得獨孤璞說的很有道理,點頭表示同意。獨孤璞又說:“除了咱倆嚴守機密之外,還要管好小孩兒的嘴,讓他不再瞎說。今天幸虧是他在我家里頭說話,要是擱在外面早有人通風報信兒了,到時候官軍把我家一包圍,咱倆腦袋……全得給‘咔嚓’了”,獨孤璞一邊說一邊朝自己後脖筋比劃。

聽到這兒,我是徹底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追問了一句:“現在含炯在大廳里,剛才咱們說話的時候你家下人也在,他們靠得住麼?”,獨孤璞一聽臉上稍微顯得有點兒驚慌,但仍鎮定地說:“應該沒什麼問題,這幫下人跟了我十幾年,老夫自認為從沒虧待過他們……”。

“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十萬兩的雪花白銀不是誰都能輕易舍棄的”,我打斷他的話,獨孤璞聽完,臉上也由堅信變為狐疑,他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輕輕地把門鎖打開推開了門,拉著我悄悄地從書房返回正廳。正廳里除了含炯之外一個伙計都沒有,含炯在客廳里側對這我們悠閑地啃著蘋果。我低身用手指敲了幾下地面,把含炯的注意吸引到後邊來,示意他過來。含炯心領神會,放下蘋果來到正廳和書房之間的過道。獨孤璞忙問:“含炯,你告訴我,剛才大廳里面的伙計呢,都上哪兒去了?”,含炯眨著眼說:“剛才那幾個人問我叫什麼名字,我告訴他我叫方含炯,他們說這是個好名字,然後說要一齊上街給我買水果羹吃”。

“這幫王八犢子”,獨孤璞一拍大腿憤恨的罵了一句。“趕快,咱們把貴重的細軟收拾一下,然後趕緊走,這個家是不能要了”,說完把桌布拽下來,把家里的一些金銀玉器和急用之物扔到里面,又從書房里把《龍興風水圖志》揣在懷里,我們幾個剛想從後門兒跑出去,就聽見外面人馬喧騰的聲音。步兵整齊的跑步聲,戰馬的嘶鳴聲,和主將吩咐和叫罵的聲音混在一起讓人感覺分外的緊張。我心說完了,就想找個旮旯貓起來等死。老頭子一把拽住我右胳膊袖子,把我扯進我書房旁邊的一間倉庫中。

“獨孤前輩,您這是干什麼,憑打咱們肯定是敵不過外面的隊伍的,況且還有含炯在”,我看見倉庫里的鐵鍬以為獨孤璞要和他們拼一個魚死網破。

“老夫不是帶你去打仗,咱們是逃跑”,獨孤璞面沉似水。

“外頭都被包圍了,咱們往哪里跑?”,我絕望的都快哭了。

“黑市是腦瓜子別褲腰帶里的危險行當,做我們這行的,有幾個不在家里挖個暗道什麼的?別擔心,你和含炯只管跟我來就是”,危機時刻獨孤璞不想說的太細,直接就把我和含炯領到倉庫里去。他在窗台底下取出一塊兒活磚,伸手一觸里面的機關,門‘啪’的一聲從外邊鎖上。拽了拽大門,看門鎖非常牢靠,他放心的點點頭,又在門旁邊把另一塊活磚取下,把手伸里左三圈兒右四圈兒地轉動了一會兒,只聽見“咔吧”一聲,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暗門兒。獨孤璞往里一指,對我和含炯說道:“你倆趕快進去”,看著獨孤璞的堅定的眼神,我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轉身抱著含炯就把他放進了暗門底下的窟窿里。窟窿下有鐵條做的簡單小梯,含炯握住小梯一步步下了密道,我也隨後進入暗門兒。獨孤璞細心地擺正了倉庫內的物件,顯得像沒人來過一樣,最後也隨我們進了密道。

獨孤璞進了窟窿,在小梯的夾空里伸手拽了一下,頭頂的暗門一聲不響地轉回了原位。外面喊聲和撞門聲大作,看來不消一會,官軍就會闖進大門,我和含炯都顯得有點兒驚慌,不知道這個密道能不能被發現,獨孤璞仿佛已經猜到我們的擔憂,小聲的說:“放心吧,這個密道是我年輕的時候修建的,你沒見這棟房子的走向很奇怪麼?告訴你,策劃修建這房子的不是普通的工匠,而是一個與我交好的外國人,這個外國人是個探險家,深諳機關埋伏。現在我手下的伙計沒有一個人知道內情。而且我估計,他們即使搜,也要先搜大廳和書房這些地方”。

聽了他的話,我的心稍稍的安穩下來,伸手從背囊里掏出火折子,啪的一聲打著了火,前面現出一條由鐵脊支撐的通道來,通道不高,成人要蹲著走才能過去。含炯憋了一肚子話看現在沒有危險趕緊問我:“表哥……,這是怎麼了?”,獨孤璞氣的哼了一聲:“孩子誒,你也別演戲了,他哪是你什麼表哥呀,他是你姐夫。要問老夫為什麼瞥家舍業倉惶逃跑,這還要歸功你的親爹和親哥”。

這一番話,把含炯說的蒙頭轉向,也不知道怎麼接下句才好,我忙在旁邊搭話:“含炯啊,這里邊的事情很複雜,簡單和你說吧,你爹娘還活著,現在全家現在跑到了云南,做了不法的買賣,你爹和你哥現在是朝廷重金緝拿的要犯,一旦抓住是要殺頭的。那些伙計不是去給你買水果羹,而是圖財去報了官,唉……,還連累了你獨孤伯父,現在他家也沒了,眼下咱們三個都變成通緝犯了。如果咱們有幸能逃過此劫,你一定要記得,以後再也不要透露真實的姓名了”。含炯聽完眼睛瞪的老大,嘴也驚的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