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玉誘(二)

獨孤璞獅子大開口,給商行老板的玉佩估了一萬兩白銀的售價。商行老板聞聽,頓時被喜得手舞足蹈,不亦悅乎。燕叔趁著老板醉酒閉眼的時候,給獨孤璞遞了一個眼神,獨孤璞立刻心領神會。待老板重新把眼睛睜開,獨孤璞把臉一沉,說道:“這玉佩雖然資質不錯,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這玉已被武盤過度,要重新使之煥發光彩,只有武盤加意盤,把意念和技藝一同輸入到玉佩當中,達到人玉合一的效果。我估摸著,在山東地界,恐怕還沒有這樣的高手”。

商行老板聞聽,服氣地點點頭。的確,蓬萊小島早已是德意志的屬地,所剩無幾的幾百名中國人,不是開店賣貨的小販就是辛苦干活的工人,根本沒誰能夠掌握盤玉的技藝。盤玉是一門綜合了‘形’和‘意’的藝術,需要深厚的功底和不凡的手法,有這種本事的高手,誰不去京城吃金喝銀?

老板拄著腦袋苦苦思考,不知如何是好。良久,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直起身子,對獨孤璞說道:“我決定了。這塊玉,就由你來盤”。獨孤璞根本沒料到他能說出此話,本以為自己隨便給他推薦一個京城的舊友,使商行老板欠下一個人情,利用自己的交際圈,幫著在蓬萊的船夫中挑選一個肯去云南又能勝任的舵手,酒樓這趟就算不虛此行了。沒想到老板竟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一下把獨孤璞造楞了。

燕叔忙出來解圍:“老弟,之前哥哥不是和你說了,我們必須要在三個月內趕到云南,否則就會丟了買賣,鬧一個人財兩空”

“沒錯,哥哥,我沒忘記這件事情”,商行老板確定地說。

“可即使以最快的速度武盤這塊玉佩,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我們的行程等不起人”,獨孤璞補充道。

“我的意思是,我有一個既能讓你們按時出行,有不耽誤盤養玉佩的好主意”

“莫非老弟是想把玉佩寄存在我們這兒?”,燕叔接道。

“非也非也,老弟的意思,是隨諸位同行,給大伙當一個航行的舵手”

眾人聞聽,無不驚訝,四個人上上下下把他打量個遍,把他瞅得毛楞楞的,忙問:“諸位可有什麼疑問,為何這樣瞅著小老兒?”。

燕叔邊笑邊答:“我們的確是想托老弟幫我們尋一個肯去云南的稱職舵手。不過……”。

“不過怎麼看,也不應該是我吧”,老板自嘲地笑道。這時他的酒醒了一半,臉上顯得很不服氣的表情,故意提高嗓子說道:“我們萍水相逢,諒眾位也不會知道小老兒年輕時的事跡有多風光,江湖上的綽號是什麼:我自從十歲就開始隨父親出海,曆練了一身搖船使舵的本事,二十歲的時候,不吹牛的說,是蓬萊舵手業中的頭把交椅。為了營生,我獨自下過西洋,到過倭國,三十歲以後不知在海上給德國大鼻子跑過多少趟運輸,從未出過任何意外,這才在蓬萊島上有了如此名望,當時江湖上送了我一個綽號,叫做‘小白鰱’。直到前幾年我跨過不惑之年,心力憔悴,慢慢變得不愛動彈,才借著和大鼻子的關系,在島上開起了中德貿易商行”。

燕叔聞聽,眼光一亮。倘若事情真如他所說,那我們這回就算是白撿了一匹免費勞力,技術又好,又肯跟著我們去云南,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兒,擱誰都得偷著樂?于是連忙問道:“聊了這麼久,還不知老弟如何稱呼?”,商行老板大嘴一咧,笑道:“小弟姓徐,名友致。但不知二位哥哥如何稱呼?”。

燕叔和獨孤璞交換了一個眼神,互相征求了意見。考慮到蓬萊地理偏僻,朝廷無論有多精明,也斷然不會預料到,我們能夠逆著去往云南的路線,反著跑到蓬萊。于是燕叔把心放下,如實說了真話:“我叫鄧寵,江湖人稱‘一只燕’,你如果願意,以後就叫我一聲燕兄;這位是我的妻弟,名叫獨孤璞,是京津一帶有名的老學究,在玉器界是相當有名望的;旁邊兒的年輕人是我兩個朋友的孩子,他們久在天津,閑著無聊,我們就帶著他們出來透透氣兒,游游云南”——燕叔沒有提含炯的身世,方唯清一家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

“哦……”,徐老板點了點頭,表情非常自然。看樣子他還沒聽過我們的事兒,要不早炸窩了。

“徐老弟,你剛才說曾下過西洋,跑過倭國,肯定積累了不少的經驗,但不知你是否行過云南”,燕叔挑關鍵的問題首先提問。

“云南還真沒有去過。一來路程實在太遠;二來云南周邊走私毒品和販賣軍火的現象太過嚴重,現在不打仗,可能還稍微好點兒,朝廷有精力派兵管管。鴉片戰爭那會兒,誰顧得上誰呀,滿大海里的海盜船比運輸船還多,整天就是打仗,搶物資,有時候海盜之間還要黑吃黑,就這種環境,誰要再敢往那邊兒跑可真是瘋了”。

“那這回你就不怕再遇見海盜?”

“怕,我怎麼不怕呀。不過這塊兒玉佩要真能盤出來,我死也值了。有這一萬兩紋銀,就算自己花不著,能留給子孫,也了結我心中的一個心願,年輕的時候啊,我動輒一年半年不回家,沒短了讓老婆孩子受苦,有這一萬兩留給他們娘門幾個,我死也就能瞑目啦。往最壞處說,即使咱真遇上海盜,我也不怕,我庫里還藏著德軍不少的制式裝備,如果裝備到鐵船上,一般的小股匪徒還真不是咱的對手”,說到這里,徐老板臉上浮現出一絲壞笑。

“呦,敢情你還和我們藏著一手呢,還有什麼寶貝,趕快和我們說說”,獨孤璞迫不及待的問道。

“此地不是講話之所,等回到商行我再領你們去看。來,咱老哥幾個先把壇中的好酒飲盡,回到我家休息一晚,明個再說正事兒”。

燕叔一聽心里有了底兒,也不再追問。眾人把酒言歡,在酒樓鬧騰到天黑才回去。

次日平明,眾人在徐老板的家中起來,梳洗用餐。之後徐老板把我們領到了第二層後跨院兒,在倉庫里翻出了兩樣航海利器。其中一件是德國人捕鯨用的魚弩,其長有五尺,純鋼所造的弩箭足有三尺長,四根指頭粗細,用手一掂量,沒有二十斤也有十五斤沉。倘若遇上海盜,只需卯足勁射擊,巨大的沖力一下就能把對方的航船射穿,使其沉入海底,就連白鯊魷魚也不用懼怕了,再遇見直接射殺吃肉;另外一件寶貝更絕,是德國工兵用于焚燒和烘干山洞的火焰噴射器,此乃標准的德軍制式裝備,銅嘴長把,燃著之後把扳機輕輕一勾,火舌能躥出兩三丈遠,真是好不威風。有了這兩樣寶貝,再輔以燕叔精准的盒子炮,一般的小股海盜,還真不敢貿然攻擊我們。

燕叔出于盜墓的職業愛好,對武器特別喜愛。今天徐老板翻箱倒櫃地一折騰,讓他開了眼界,心里自然是喜得不行。獨孤璞平時閑得無聊,好容易遇見像徐老板這樣一個“對玉器感興趣的人”,也是喜形于色,我們無論從任何一個方面,都無法拒絕徐老板的加入。自此,航海隊終于完成最後一塊兒拼版,眾人各揣心事踏上了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