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斗雞(一)

經過我在方唯清面前的一番油嘴滑舌,老爺子終于答應我跟著燕叔幫忙了,不過原則有一:不准下墓,我表面上滿口應允,但在心中想道:難道到了大野外你還能管的了我這兩條腿麼?

第二天卯時我隨燕叔獨孤璞二人准時來到前廳,李文昌父子早已在那等候多時了,與家人做了簡短的告別之後,我騎上高頭大馬跟在獨孤璞的馬後順著正門就、沖出了方家的大院兒。抬眼望去,滇桂大地在充沛的陽光下顯得別樣燦爛,呼吸著外面新鮮的空氣,心里別提有多愜意了。行了不到一個時辰,李文昌在前面把馬泊住,待眾人也一同來到高處才發現,我們此刻正在一片高原的上面,前面淺淺的盆地里赫然駐了一個小小的村子,從格局來看應該是苗寨無疑。

李文昌手搭涼棚指向前方說道:“老英雄,前面就是苗寨,而且還是花苗。您混過大江南北,應該知道云南的苗族土著都是用毒解毒的高手,而這花苗是族內的佼佼者”

“小老兒的確是聽過花苗的傳聞,他們也的確是華夏諸族內用毒的魁首,據說十幾歲的小姑娘都能夠熟練用蠱煉毒”

“沒錯,花苗的族人無一不是使毒的行家,而且村內還有幾個年輕人下過南洋,把他們降頭術帶了回來,我為了能給你尋得一個得力的助手,早在幾天之前就通知了村中的男女老幼,告訴他們今天中午將于麥場舉行比賽,誰要是摘得了桂冠,我便出紋銀三百兩來賞他”

“戰爭年月,十兩銀子就能養家一年,三百兩紋銀夠一個五口之家生活三十年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願這三百兩銀子能夠引出苗寨的高手來”

李文昌一撥馬頭,帶著我們從高坡俯沖而下,不消半個時辰,我們幾人全都來到村東頭的麥場地里。那里早有的人在守候了,走最前面的是一個留著八字胡的胖嘍啰兵,看樣子應該是個小頭目,眼見到李文昌放馬過來,他一躬掃地道:“總兵官,一切都准備妥當,就等您發話了”。

“嗯”,李文昌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在前面帶路,把鄧老前輩幾人帶到看台上,我去到底下瞧瞧,看這苗寨里到底來了有多少人”

“稟總兵官,這村落共有人家四十九戶,人數三百三十人,這次除了十幾個老弱病殘的不能出屋之外,其余的都來了”,胖嘍啰兵一板一眼的回道。

“那有多少人報名參賽呢”

“大約有六十人”

“人數倒是不少,不過我們恐怕沒有太多時間逐一考察。鄧老爺子,招上來的人終究是你的幫手,這遴選的尺度還是由你來把握吧”

“既然李老弟如此抬愛,我也就不推辭了,老夫初選的方法很簡單,只需要文房四寶一套,大公雞三十只”

“公雞?”,李文昌不解的問。

“對,公雞”,燕叔穩穩地回答。

“你們照老英雄的話去做,進村里抓雞去”,李文昌朝嘍啰們一揮手。

嘍啰們剛要動身,李文昌仿佛又想起了什麼來,補充了一句:“記得付鄉親們錢”

嘍啰們領命下去抓雞暫且不提,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麥子場里塵土喧囂,全都是雞鳴之聲。村民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開始七嘴八舌地胡亂議論。燕叔站在高處,清了清嗓子朝下面喊道:“鄉親們,想必事情的經過,李總兵的人早和大家交代過了,現在滿清政府被外國人逼得氣數已盡,我們大家伙兒要是想過上好日子,就不能再受清朝人的統治了,我們必須要起義,要暴動,要革了清朝皇帝老子的命。起義暴動要花錢,這錢從哪兒弄去呢?我們不能像以前的官兵只朝老百姓伸手要,我們要另想辦法,云南在兩百年前出了一個平西王吳三桂,這個狗賊沒少了魚肉我們云南的老百姓,今天我們就要掘了他這個龜孫子的墳墓,把他的墓葬品全都掘出來。如果這事兒真的得手了,我敢拍著胸脯子和大伙兒保證,以後你們頓頓有肉吃,頓頓有酒喝……”

說到這兒,人群中有一個老頭兒接過話說道:“吳三桂的墓哪是說想盜就能盜得了的?”

“正是這樣我們才更需要鄉親們的支持”,李文昌替過燕叔答道。“不瞞大家說,剛才和大伙說話的老者就是關內出了名的盜墓大俠鄧寵鄧老英雄,如果要論純粹的盜墓技能,可以說全天下人都找不出一個超過他的,不過云南的陵墓大家伙都知道,除了西洋八寶轉心螺絲之外還有不老少的毒。說到毒來,我們是不折不扣的外行,苗寨的眾兄弟們卻是內行,所以我們今天擺擂的目的,就是從眾多的報名者遴選出一名最厲害的與鄧老同行”

這話剛一說完,原來報名的六十多人里頓時走了近四十個人。

“誰要是被選上的話,我當場就賞給他紋銀三百兩,如果能夠幫助鄧老平安出來,我再賞他三百兩”

這話剛一說完,剩下的二十多人頓時又變成了四十個人。

“抓二十只公雞來”,燕叔吩咐嘍啰兵道。

不一會兒,嘍啰兵從雞籠子里面挑了二十只最為強壯的公雞趕到麥場子中間。

“眾位參賽的鄉親們聽清楚了,我現在公布第一輪比賽的規則,所有人先到我這里抽簽,抽到畫圈兒的請站到雞的北面,抽到畫叉的請站到雞的南側”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四十個人被分成了兩邊兒分列南北兩側,中間的溝里擱著二十只公雞。

“我繼續說咱的比賽規則,我把所有人分成了兩部分,目的就是試試你們施毒和解毒的本領,一會兒站在北面的參賽者負責下蠱,不過你們可聽好了,只能迷亂公雞,使之盡量失去走路和抵抗的本能,不許弄死,北邊兒的鄉親們聽好了麼?”

“聽明白了”,北面的人一齊答道。

“南邊的鄉親們,想必我不說出後面的規則你們也能猜到,你們要解掉公雞身上的蠱毒,使之恢複原來走路的本領,第一輪比賽的時間為半個時辰,准備時間為一個時辰,現在你們可以配制蠱毒和解藥,一個時辰之後我們重新回到這里來較量,比輸的人直接淘汰,贏的人進入下一輪,南面的鄉親們,你們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南邊的眾人也一齊回答道。

南北兩面的花苗族人在燕叔的一聲吩咐之下紛紛散開,利用這段時間去籌備比賽。李文昌趁機湊了過來,挑起大拇指說道:“高!老英雄您實在是高,小弟我對你的安排心服口服,只是一事我不甚明白,為什麼施毒的人不許把公雞毒死,而要給它們留一口氣兒呢?”

“李老弟,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你領兵打過仗,應該明白:致人一死很容易,但要是想把對方玩弄于股掌之間就很難了 —— 同樣的,毒死一只公雞連你我都能,但既能讓它失去知覺又要保住性命就不容易了,這其中的深淺和尺寸的拿捏正是我要考察他們的”

李文昌聽後繼續點頭稱贊。時間過的飛快,不一會南北兩側的村民就全都回來了,再看他們的手上,捧壇子的,端二大碗的,甚至抱著花盆兒來的全都有,隨著燕叔的一聲令下,北邊的二十個人紛紛開始行動:噴藥的,灌粉的,按著脖子往里倒土面子的全都有,這下溝里的雞子們可全遭了殃,剛才活蹦亂跳的二十只公雞里面至少有五六只,吭都沒有吭一聲就倒下斷氣了,燕叔看見無奈地搖搖頭:“毒啊!我看這幾個人不像研究蠱毒的,反倒像開砒霜店和棺材鋪的”,我和獨孤璞聞聽後捧腹大笑,底下的嘍啰兵得令確認了毒死公雞的幾個人,將他們從場上罰了出去。

其余的十四五只公雞目光開始逐漸渙散,身子也慢慢搖晃起來,都不知要怎樣邁步走路了,呆了一會兒又有三四只公雞沒捱的過去,也隨著前面的冤魂一同到閻羅王那里報道去了。小半個時辰過後,溝里還有十一只活雞能勉強喘氣兒。

“好!”,燕叔點了點頭,“現在到了解毒的時間,北邊的施毒者請你們盡快的退下,南邊兒的解毒人做好准備,半個時辰之內,必須要解掉公雞身上的蠱毒,使之恢複原裝,否則你們將被直接淘汰掉”

一聲令下,十一名參賽者全都跳到溝里去給自己的公雞解毒:灌藥的,念咒的,把公雞腦袋朝下拍打肚子使之嘔吐的,能想到的招式全都被他們用上了。燕叔和獨孤璞不斷地在看台上朝下面比比劃劃,半個時辰轉瞬即逝,再看溝里的情況:有三只公雞本來中的是慢性毒素,這不解毒還好,一解毒被人一頓折騰反而提早去了極樂世界;其余的兩只經過解毒病情倒沒有加重,但蠱毒也未能被解除,全都被藥死,其中一只斷氣之後嘴里鑽出了五六條黑蜈蚣,另一只腸子和肚子全都被撐破了,里面全都是素得像緞子一樣的蠅蛆。除了以上死掉的五只外 ,剩下的六只均得到了良好的救治,恢複了大公雞本來的神采,此刻他們正怒目而視,想要決出個雌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