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龍脈(十)

“知焉…… 知焉……”,熟悉的召喚聲在耳畔響起。我識得,這是洪屠戶的嗓音。

眼前的景物慢慢變得清晰了:原來在我我身旁已然站了七八號人,臉都是黝黑黝黑的,面上橫縱相間的皺紋印證著他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經曆,看模樣打扮,如無意外應都是附近務農的農民。但這些人的衣著很怪,在他們中間有穿著大紅大綠的,還有穿長袍馬褂的,屋地當中是一灘燒得正熱的火盆,幾張紙屑正在周圍左右胡亂地飄著。

“洪叔,我這是在哪兒?”,我腦子很渾,有點鏽住,甚至有些生疼。憋了好一會兒才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你…… 你一直在屋里睡覺啊!怎麼……你忘了麼?”,聽他這麼一說,我往身後一看:的確,這就是老者的草舍。

“我……我腦子有點疼,有些事記不太清楚了”,我揉了揉腦袋,有點歉意地望了望洪屠戶。

“對了,洪叔,這…… 這是……?”,我用手指了指屋地當中的火盆。

“知焉,你真的什麼都記不清楚了麼?”,胡老三搶過話頭,“你從昨晚開始就躺在在草席上酣睡,一直到今晨日上三竿也沒有睡醒。俺起初以為你是勞累過度便沒做理會,哪知你竟然口吐白沫、胡言亂語起來,嘴里邊叨咕著什麼‘夢蓉、夢蓉’的。俺和你洪叔一看不好,便趕緊請這位老伯去找郎中,結果郎中找來了,卻根本瞧不出是哪兒的毛病。無奈之下,老伯又找來了巫醫,這不,跳了一場大神兒,你才醒了過來……”

“哦?”,聞聽‘夢蓉’兩字,我終于將之前所有事情全都回憶起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那都是夢麼?不對,我手上尚有余香,那香味兒明明就是夢蓉頭發上的味道無異;還有,胡老三腰間的勃朗甯呢?怎麼沒了?

想到這兒我連忙向胡老三問道:“三叔,你的那把勃朗甯呢?”

胡老三驚了一下,回問:“你怎麼知道勃朗甯丟了?”

“這個……”,我一時半會兒也不知如何說起,況且周圍還有許多的生人,交談之前要先把他們打發走才是。想到這兒,我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老者,說道:“老人家,多謝您的救命之恩。這錠銀子就勞煩您掰開了散給諸位吧”

老者點頭,接過銀子說道:“大家瞧!老朽怎麼說的?這位公子果然沒有虧待列位吧。大家快速速與我去集市把他掰了,也好論功行賞”

眾人聽罷,自是收了火盆隨著老者喜滋滋走了。片刻之後,屋內又剩回我們三人,胡老三將柴門關上回身問道:“知焉,俺剛才見你若有所思,昨夜究竟是怎麼了?”

“唉……說出來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是這麼這麼這麼一回事……”,趁著清醒,我把昨夜所見所聞,連同夢蓉的身份全都敘述一遍,直聽得兩人瞠目結舌,一副愕然的情景。末了,我補充一句:“還多虧二位叔叔及時把我喚醒,再晚一步,知焉恐怕就醒不來了”

聽我說完,胡老三長呼一口氣道:“的確讓人匪夷所思!倘說信吧,這世間哪有如此奇談之事?倘說不信,我那手槍還就活生生地丟了”

“還有我的手上,尚有余香呢”,我朝胡老三擺了擺手,那香氣自空中蕩向滿屋。

“沒錯,的確是女人的味道”,胡老三木然地點了點頭,神情也有些呆滯。三人沉默了許久,誰都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良久,洪屠戶突然像發現什麼似的往身下一指喊道:“你們瞧”。

我與胡老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觀看,那是一雙黑布鞋,而它的擺位竟是倒的。

那是我的鞋!

三人全都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向後倒退了幾步,仿佛里邊會跳出不乾淨的東西似的。“邪了!邪了!”,胡老三自顧地嘟囔著,屋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很緊,我甚至感到身上有些陰冷。

“你再把她說的三件事情重複一遍”,胡老三說道。

“第一:她現在仍然游離于陰陽兩界,只有經曆特殊手段方可跳出輪迴。

第二:閻王同她說,我不是個普通人。

第三:不要再尋龍脈,否則我將會遭受滅頂之災。”

“這倒奇怪了,我們什麼時候也沒去尋什麼龍脈啊,她怎麼會說這些話?”,洪屠戶晃了晃頭問道。

“洪叔,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您還記不記得去年我們進山抬參之時,我和小寶兒曾在大鴉山外側失蹤過一段?”

“嗯……”,洪屠戶翻眼想了一會兒,答道:“的確有這麼回事,後來小寶兒被鴉王啄死了,眾人倉惶出山草草結束那段旅程”

“您知道我倆在失蹤那段到哪去了?”

“你當時不說霧多路滑差點滾下山澗,後來被那幫賊人擒住了麼?”

“其實這事 …… 侄兒是誑你們的”

“哦?”,洪屠戶聞聽此言怒眉一挑叫道:“你說什麼?”

“山澗的確是掉下去了,但卻不是直接被賊人虜去的。我和小寶兒被一棵大樹掛到,後來被老鷹銜進了鷹巢,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鷹口脫險的。當時情況危急,前有山澗相攔,後有雄鷹相逼,幸虧我發現小寶兒頭頂有一束綠光射出才冒死引開老鷹,最後挖開洞口進入了山洞的”。

“哦?那山洞倒是個什麼模樣?”

“山洞里共有一間正廳,九間大室。燈是尸油制的長明燈,室是堆滿刀槍的兵器室”

“哦?我來來往往去大鴉山也不下五六十次了,還有這樣奇事?”

“對,我這次說得千真萬確。除此之外,我……我身上這本奇書《龍興風水圖志》便也是從洞中所得”

“那你當初為何不道出實情???”,洪屠戶厲聲質問道。

“我…… 我……我是怕承擔小寶兒死去的責任”,我本不想再騙洪屠戶,但話已至此,倘若說自己貪圖洞中的財寶則太有失人格,這在江湖上是要遭唾棄的。

“小寶兒不是被鴉王所殺麼?你又有甚麼責任?”

“洪叔您有所不知,小寶兒死于鴉王襲擊不假,但若鴉王不去攻擊他,小寶兒也活不成了。而且,您想沒想起來,鴉王在刺穿小寶兒的身體之後,自己也突然從空中墜下來了。這就是因為沾了小寶兒汙血的緣故”

“汙血?什麼汙血?”

“小寶兒被洞中的老鼠咬了,他的體內已然全是老鼠身上的汙血!”

“你莫要說笑,什麼老鼠有這樣的威力”

“那是因為老鼠偷吃了尸油的緣故”

“那你為何沒有被咬?”

“我,我當時有一支稱手的武器,並且侄兒還是有些武功在身的”

“這麼說,你們是在出洞之後被那些賊人擒獲的啰?”,洪屠戶問道。

“沒錯,出洞不遠我便被人擊昏了,之後第二天您跟四爺便來掃山了,這便是我們一別之後的經過。經此劇變,孩兒自知沒有保護好小寶兒,心中有愧,便撒了個慌把責任推在了鴉王身上,孩兒年幼無知,還請洪叔原諒”,說到這兒,我深深朝洪屠戶鞠了一躬。

“咳!”,洪屠戶長歎一口氣,“死了,死了,一切都了。倒是可惜了小寶兒和小三子兩個下人”

“是啊,此次事故之後,我便再無臉面請求四爺帶我進山抬參,恰巧四爺給了我一百兩銀子,我也就去京城去看轉轉,順便踏訪群親,替靜玉去找能治好病的郎中。結果呢,順著尋郎中這條線索,我認識了京城玉器泰斗獨孤璞,還結交了他的大舅哥‘一只燕’鄧寵。這鄧寵可非是常人,他乃盜墓高手,看了我的這本奇書便斷定地說,我所到的必定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行宮無疑。按書上的交代,只要有足夠的武器對付鴉王一干眾人便可再次回山探視,龍脈必然深藏其中!”

“哦?!!!”,洪屠戶和胡老三聞聽此言,收到的震撼比方才還大,不覺驚呼道:“竟然還有此等的奇事?看來此次回關東再也不是如此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