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唯恐不亂(下)
雖然相對于巴雷亞羅帝國的勢力而言,維洛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國,但既然是來參加慶典的,在教廷看來都是貴賓,以整支車隊嚴密保護,並開辟出安全通道來讓魯爾科安全離開,也是暫時接管教廷護衛軍指揮大權的李巍必須要盡到的義務.
魯爾科身邊的幾個秘書和保鏢們都不太明白,他們的總統大人為什麼看起來對這樣的待遇仍然不甚滿意,從上車以來一直面無表情.
在其他所有的貴賓們都還只能留在自己的舍館里不能出門的時候,魯爾科卻馬上就要踏上返航的旅程了,這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總統大人終于轉身向駕駛室的方向問了句:"還有多遠?"
這台運兵車似乎是經過了改裝,不但座椅舒適,而且空間也顯得寬敞——額外的空間正是來自于駕駛室和乘載室合而為一,並沒有隔離開來,只是用一道金屬網稍作分隔,從這點上看倒更像是普通民用車輛的格局.
"就快到了."前邊副駕駛位上.的一名軍官頭也不回地說.
魯爾科坐了回來,又一次抬起了左手腕.
"您不要緊吧?"身邊的秘書忽然問.
"我?我怎麼了?"魯爾科扭過頭來望著他.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您今天好像.話格外少,所以才以為您可能哪里不舒服."秘書訕訕笑著解釋.
魯爾科再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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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來到位于郊外平原上的一處大型起降中心.
教廷護衛軍已經事先在周圍.作過了安全檢查和必要的布置,在層層保護下,車隊直接開進了起降場地內.
最後,其他的護送車輛均駛向一旁並停了下來,那.幾輛載著魯爾科和其他同行人員的運兵車則一直開到了場地中央.
一艘武裝運輸船以准備起航的豎直姿態屹立在.旁,在越來越強烈的陽光下,煥發著特殊的金屬光澤——那是外殼塗料帶來的效果,十分眩目!
幾台運兵車的車門幾乎同時開啟——開啟的車門.便自然成為登車和下車的踏板.
分乘幾輛小型.運兵車的那些魯爾科總統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和保鏢,助理們都已經有次序地下了車,然而,唯獨魯爾科那台車卻不見動靜.
車門大敞,但就是不見一個人走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禁不住轉向那台在整個車隊里最大,最安全,也是最特殊的運兵車.而就在人群開始朝著它緩緩聚集的時候,一個身形魁梧的壯漢突然跳下了車,手里拿著一只小巧的便攜式擴音器.
舍館和魯爾科總統辦公室的人都認識——那人是魯爾科的貼身保鏢之一.
不過此時,那名壯漢往四周掃視了一番後,將擴音器拿到嘴邊,卻高喊道:"任何人都不要靠近,也不要妄圖采取任何行動!魯爾科現在在我們手上!"
現場一片嘩然.
對于貼身保鏢挾持了自己的雇主這種事,別說是在這種一國元首身上發生了,就是民間都是極少見的.
銀河系大小國家逾萬個,而四處承攬保安,護衛等工作的自由傭兵或是集團傭兵都不在少數,這些人立足生存的根本全靠一個信譽,就算是用高額的金錢也很難收買這些人.
但眼前發生的事實卻是,魯爾科的的確確被自己的貼身保鏢和秘書一起給挾持了.
運兵車內的監控畫面很快便傳到了車外,在周圍任何一台接入了圖薩羅護衛軍軍方網絡的的車輛里都能夠看得到里邊的情形.
車里,魯爾科一動不動地蹲在角落,雙手抱頭,並被他的秘書和另外兩名保鏢一齊用槍指住後腦勺,另外的幾人則阻擋在他們周圍.
此時運兵車的車門已經重新關閉,而駕駛位,副駕駛位上的兩名軍官都已經斃命,尸身被丟到了一邊.
現場在片刻的混亂過後,立刻便又被護衛軍給控制了下來,那些驚慌不已的維洛人被連拖帶拽地帶離了現場,他們的存在只會加劇現場的混亂,干擾施救.
沒過多久,一支增援的車隊便駛入起降場.
車隊里下來的一批人,除了一些駕駛員外,清一色都是巴雷亞羅皇家親衛隊的制服.
雖然這里是圖薩羅,是教廷的地盤,但帝國皇家親衛隊在這里的地位卻是絕對不遜色于他們在帝國的疆土上,甚至可以說,這身制服在圖薩羅受到的尊敬比在巴雷亞羅那些諸侯們的土地上還要多得多.
這批皇家衛隊隊員們的長官,正是穿著將官服色的卡約爾.
起降場地處曠野,此時晨風獵獵,將卡約爾將軍服的後擺高高吹起,讓身形原本不夠魁偉的他,形象也一下子變得偉岸了不少.
"現在,我是這里的指揮官!"卡約爾高高地揚起下巴,並朗聲宣布.
他的對面,便是那名負責在外邊與軍隊談判的維洛保鏢.卡約爾剛才的話與其說是讓那些原本已經接到指揮部命令的護衛軍士兵們聽的,倒不如說是給這家伙聽的.
"你是他們的頭兒?那好,你告訴你的部下,立刻從西北面的外圍防禦工事,哨卡撤離!"那名保鏢面對著卡約爾,倒是鎮定自若,語氣也不帶一絲敬畏.
"哦?你們原來還有不少同伙啊?"卡約爾好奇地審視著對方,笑問.
"我沒時間和你閑扯!現在,立刻,馬上!按我說的去做!"
"那如果我不這麼做呢?"
"那魯爾科就得死!"
"關我屁事!"卡約爾聳聳肩.
對面那人一怔,但很快便又笑了起來,"是啊,的確不關你的事,不過……現在你們圖薩羅軍隊的頭子,那個只會抱提賽大腿的家伙,他會不在乎魯爾科的生死嗎?你可不要做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啊!哈哈哈……"
卡約爾陡然一抬手,以對方無法反應的速度開了一槍.
子彈掠過,將那人的帽子給掀了起來,卻並未擊中.不過,豆大的汗珠還是從他臉上開始涔涔而下.呆立了半天,他才想起拿袖子揩了揩汗.
"你……你別亂來!"
卡約爾不屑地一笑,"怎麼?還是怕死啊?"
"我的命又算得了什麼!你少在這里玩花樣了,快點滾回去問問你們的長官,看看他願不願意讓魯爾科死在這里!"被嚇出一身冷汗的家伙深吸了幾口氣,又說道.
"不,不必問了."卡約爾緩緩搖頭.
"什麼?你……好!那就別怪我們……"
"你急什麼?"卡約爾手中的槍在他手指上轉了幾個圈,又被他准確無誤地插進了槍套里,"我剛才不過是在警告你——不要高估自己.至于放你們,以及你們的同黨離開的事……"
"到底怎樣?!"
"我來,就是帶來放行的命令來的."卡約爾說這話的時候,氣勢倒是絲毫不減,聽上去並不像是在說出妥協的決定.
對方又是一怔,不過當他確信卡約爾並不是在說笑後,終于忍不住又一次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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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約爾的命令被很快傳達下去——外圍防禦和安保暫時解除.
很快,從西北開過來一支車隊,空中還有一架垂直起降的運輸機.
車隊和飛機都停在了起降場內,並從中下來了百余人.
看著這批裝備精良,甚至還擁有一台中口徑激光加農炮,人種卻五花八門的武裝人員依次走向運輸船的登船通道,卡約爾不由得暗暗心驚.
好在他從李巍那里得到的命令是放這些人走,否則真地正面沖突,雖然以己方實力,全殲對手不成問題,但也勢必會遭受不小的損失——光是那台激光加農炮就已經足夠讓人頭疼了.
這支雜牌軍看上去只是銀河系里隨處都能遇見的普通傭兵團,但想到之前聽說過的那些事,卡約爾還是很難相信這一點.
當兩台搬運機器人合力將那座激光加農也運上了登船通道後,那輛被控制的運兵車車門才再度打開,魯爾科在那批同車的劫匪押解下慢慢走下車來.
此時,最近的護衛軍或皇家親衛隊士兵也距離他們超過百米——這是劫持者們的要求,卡約爾只能照辦,在這個距離上,想要在確保魯爾科絕對安全的情況下解決那些劫匪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劫匪們並不急于登船,而是小心翼翼地圍在魯爾科周圍,不給那些可能躲藏在周圍的軍方狙擊手任何可乘之機——不論從哪個方向開火,想要解決掉劫匪們的威脅,魯爾科都勢必會被殃及,或是被沒有擊斃的劫匪給"撕票".
攜帶者輕重各色裝備的那批武裝人員仍在陸續登船.他們的隊伍中,出現了一口古怪的箱子——從外表上看,很難判斷出這口近兩人高的立方體箱子究竟是做什麼用的,外面連噴漆都沒有,被一台搬運機器人放在了自己的裝卸台上,運行起來倒完全不吃力.看起來並不很沉重.
從一輛通訊車上跳下來一個青年軍官,他來到卡約爾身邊,小聲說著:"結果出來了,里邊的東西是……"
卡約爾聽完後,微微點頭,又往前走了幾步,清清嗓子,拿起擴音器高喊:"到貨了!"
聽到這聲喊的人無不詫異.
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被卡約爾用這麼大的嗓門,這麼正式的語氣喊出來,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聽到這話,那些正押著魯爾科慢慢"挪"向登船通道口的劫匪們竊笑不已.
"巴靈頓人有這麼蠢的將級軍官?"
"傻子一個……"
就在他們低語嘲笑的時候,被反剪雙手的魯爾科卻突然暴起,只是伸展開手臂便立時將身邊兩個人推了出去,又迅速起腳踢開兩人,手臂接連揮動.
一道耀眼的反光瞬間掠過——那是來自魯爾科手指指縫間的某樣東西.
幾蓬血霧沖天而起,圍在魯爾科身邊的人瞬間又倒下了四個——這四個無一不是頸部被銳器割開,瞬間斃命.
這變故來得實在太突然,在這變故之前的一切又太平靜,太順利,而文職人員出身的魯爾科更是從來沒有成為劫持者們顧慮的目標,然而現在……
當魯爾科身邊的十名劫持者盡數被他用一枚原水晶打制的透明刀平片給全部了賬的時候,包括他們那些正在登船的同伙,以及周圍那些護衛軍士兵在內的所有人都驚詫莫名.
魯爾科抬起並沒有染上太多血汙的左手,從自己臉上慢慢撕下一層肉色的皮膜來,露出他原本的那張面目來.
沒錯,瞬間斬殺十人的正是偽裝成了魯爾科的李巍!
那名作為談判代表的,魯爾科曾經的貼身保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面前滿地的尸體和一直延伸到自己腳下的血流,再抬頭望著回歸了本來面目的李巍——那個曾在瓦斯台動用過核武的冷血男人,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李巍忽然抬起了手,面前那人頓時癱倒.然而,李巍卻是一個180°轉身,將右手中的原水晶刀片用力擲出.
刀片飛向地面一只勉力抬起,並握著一支手槍的胳膊.
但在刀片到達之前,槍聲已經響起——只不過,槍聲來自很遠的地方.
李巍扭過頭,望向遠處綠化林帶的方向.
一顆枝葉繁茂的大樹上跳下來一個輕靈的身影,手中一把比身長短不了多少的狙擊槍輕輕揮舞了兩下.
李巍臉上露出會心的一笑.
從李巍收拾掉那幾名劫持者開始,沒有了負擔的護衛軍早已經一擁而上,將那些還未來得及登船的武裝分子全部抓獲,至于那些已經登船的,鑒于自己手頭已經沒了王牌可打,再加上卡約爾恩威並濟的一番勸導,也都紛紛投降,並回到了地面來.
"長官!"卡約爾走到李巍跟前,敬了個軍禮.
"你就別開我玩笑了……我這個'長官’,今天恐怕是最後一天了."李巍笑著在卡約爾胸口擂了一拳.
卡約爾連忙後退了一步,抱怨道:"你揮揮手就割斷了十個人的脖子,我可不想做第十一個!"
"割人脖子這種事……說起來,工具不是你提供的嗎?你那只刀片果然挺結實,劃到了喉骨上居然都沒什麼感覺."
"你這個瘋子……"卡約爾抱胸作寒冷狀.
"對了!"李巍忽然想起什麼來,"你剛才是已經確定箱子里邊是我要找的那些油畫了嗎?"
"應該是吧……"卡約爾微微皺眉.
"應該?"李巍臉色陡變,"你不能確定嗎?那要是他們把東西還藏在某個地方,用來作為最後的要挾,只等以後圖薩羅戒嚴解除才找機會回來拿的話,那豈不是……"
看到卡約爾嘴角抽搐,忍不住的笑,李巍登時明白了過來,"你耍我啊?"
"老朋友,別生氣,別生氣!"卡約爾笑著走到李巍跟前,拿手在他後背拍了拍,"好了,現在那些被抓住的家伙怎麼處理,你得發個話了."
"那些人……"李巍低頭想了想,又長長地歎了口氣,"留下當中領頭的,剩下的人,送回船上去吧."
"送回船上?"卡約爾訝問.
"嗯……送回船上!"李巍很正式地確認了一遍.
"好吧……"
待卡約爾轉過身走出幾步,李巍又在後邊說道:"我差點忘了告訴你——"
"什麼?"
"那艘船上的燃料實際上是連飛出圖薩羅的大氣層都不夠的——不過燃料監控系統被動了手腳,看是看不出來的."
"……"
卡約爾忽然覺得,今天這風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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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只有遠遠地站在起降中心地勤指揮塔內,在監控畫面里注視著這一切的肯帕和潘眼里沒有絲毫的驚訝.
"呵……"肯帕微笑著,呼出一口氣,"還是這麼不留情面啊……我幾乎忘了他冷血的一面."
"那不是冷血."潘卻搖搖頭,"那是決斷……毫不手軟的決斷."
"你好像很欣賞他這樣的作風?"
"不是欣賞,而是崇拜."
"是嗎……"肯帕的嘴角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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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箱子里的東西已經得到確認,的確就是教宗親手畫下的那批"預言畫卷",不過李巍只對其他人說那是教宗生前收藏並很欣賞的藝術品.
好在那些話在外人看來,的確只是些普通畫作而已.
一切都已了結,只差最後將乘載著那批謀害教宗的凶手的運輸船送到天上去了.雖然這批人也不過只是些為了錢財而不顧一切的小嘍啰,而幕後的黑手一定遠遠地在某個地方悄悄注視著這里,但對于親手殺害了那樣可敬可佩的一個老人的凶徒,不讓他們以最恰當的方式死去,李巍是不會甘心的.
他慢慢抬起頭,打量著眼前這樽龐然大物.
相對于高度不過兩三米的地面車輛而言,長度逾百米,截面直徑寬度和高度也都在數十米的太空船簡直就像個金屬巨獸,地面的一切看起來都無比渺小.
當然,在進入浩渺的外太空後,這樣的一艘船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即便是相對于一個很小的行星系來說,也只是空間里的一粒微塵而已.
然而比航船,比地面的車輛還要渺小的人,不論他們是何種族,起源于哪里,具備了高度智慧的這群生物卻已經是銀河系不可動搖的主宰了——這是任何一個進入了太空文明時代的種族,在他們的宇宙哲學基礎科目的第一個單元里都會講到的內容,在整個銀河系所有的中高等文明看來,這絕對就是事實了.
可是,事實真是如此嗎……如果是真的,教宗所知的那個近乎滅世的預言又說明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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