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亞修心急如焚地前往了學生會辦公室.
今天一整天都窩在宿舍的艾可固然教人放心不下,但他堅持一定要跟蕾貝卡當面談談.
「打擾了!」
連門也沒敲,亞修直接闖入學生會辦公室.
如他所料,蕾貝卡果然待在辦公室里.她安穩地坐在沙發上,正怡然自得地舉杯喝茶.安薩爾茶的甘甜芳香迎面撲來.除了蕾貝卡以外,辦公室不見其他學生.
「嗨,亞修.我早料到你應該快找上門來了.」
見亞修沖進房內,蕾貝卡的臉上掛起了老神在在的微笑.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那種成績也能參加選拔集訓……」
「你先別急,有話坐下來好好說吧.」
亞修百般不願地在蕾貝卡的對面彎腰坐下.見狀,蕾貝卡忽然眉頭一蹙,用手拍了拍自己隔壁的位置.
「我不是告訴過你,兩個人坐在一起才能更有效率地認識對方嗎?這可是約會的鐵則耶.」
「……了解.」
雖然當下的心情跟約會一點都扯不上關系,不過亞修還是乖乖把座位換到蕾貝卡的隔壁.一股清涼的香味頓時撲鼻而來.那是蕾貝卡愛用的香水味.
蕾貝卡放下茶杯後,視線挪移到了亞修的臉上.祖母綠似的眼眸倒映著亞修的面孔.
「你那麼在意自己為何會入選嗎?」
「那當然了.我不懂我為何會被選上……」
「特別推薦名額是今年才采用的制度.評選委員由學生會會長擔任,于是我推薦了你.事情就這麼簡單.只不過——」
話說到這,蕾貝卡吐出了舌頭.這還是亞修第一次看見蕾貝卡像這樣俏皮的樣子.那副意外可愛的模樣令他不禁心跳加速.
「不瞞你說,提出特別推薦名額方案的人,正是本小姐我.」
「啥!?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見亞修傻眼詢問,蕾貝卡態度自然地把手放到了他的膝上,輕輕撫摸著他的膝頭.不僅如此,嘴巴還湊向了亞修的耳畔.
蕾貝卡的吐息噴在耳垂上,令亞修打了個冷顫.
「你這是在逼我親口告訴你嗎?不用說,當然是為了讓你也能參加集訓呀!」
「為,為什麼……?」
「按照過去的評選基准,像你這種與常規脫節的學生百分之百會落選.但你身懷貨真價實的才能.連他人的帕爾也能隨心所欲駕馭的不可思議力量……而且有著特殊帕爾艾可也是事實.此外,你立下了打倒尸灰龍和『斷罪的阿布杜妮雅』等汗馬功勞.所以我堅持一定要讓你一起參加集訓.特別推薦名額就是設來達成這個目的的妥協方案.」
「所以說真的是……為了我?」
亞修目不斜視地凝望著蕾貝卡的美貌.
是自己多心了嗎,總覺得蕾貝卡的臉頰看起來仿佛脹紅了似的.
「那個……直到目前為止,我不曾迷上特定的男孩子.」
「咦……?」
「因為就算是再優秀的男孩,也終究無法站上和我同等的立場.」
這話若出自其他女生口中,聽起來或許會有傲慢的感覺,但換作是蕾貝卡就另當別論了.畢竟,她是本校獨一無二的聖天龍騎士.
「可是每當我看到你……說也奇怪,就是會心生期待.這樣的心情我從來沒有過.說不定……我這個人很容易受到『潛藏的才能』吸引呢.」
亞修很訝異蕾貝卡竟然也有講話結結巴巴的時候.而且,她看起來就像不曉得該怎麼處理自己的感情一樣.
「你,你的意思……難道是?」
亞修的心跳速度加快到了最高峰.
蕾貝卡一如在悄聲泄漏自己的秘密般,說出了那句話.
「我可以期待你嗎?」
盡管感覺受寵若驚,亞修還是有股沖動想緊緊抱住蕾貝卡.這還是亞修第一次對蕾貝卡產生這種心情.
兩人的肩膀親密地倚靠在一起.不對,是蕾貝卡故意靠過來的.由于夏季制服質料輕薄,亞修得以清楚地感受到蕾貝卡的體溫.說不定夏天制服也有它的優點……亞修生平第一次如此認為.
「蕾貝卡同學……!」
就在亞修像在夢囈般低聲呢喃的瞬間——
——磅!
房門隨著巨人的聲響猛然打了開來.同時,有兩名身體失去平衡的女學生跌進了辦公室.
定睛一瞧,那兩人正是西爾維亞和潔西卡.
亞修連忙從沙發起身.
「你們在干麼啊!?」
「不,不是我!都是潔西卡突然推我一把……一
西爾維亞揉著腰,搶先爬了起來.前陣子才看到她漸漸有了王室的威嚴,對她有點刮目相看,結果現在卻表現出這麼窩囊的一面.亞修不禁覺得有些遺憾.
「蕾貝卡!今天休想要我放過你!」
潔西卡火速從地上爬起,向蕾貝卡興師問罪.
「你誰不誘惑,偏偏誘惑我的亞修大人!」
蕾貝卡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好整以暇地回答道:
「潔西卡,你誤會了.現階段亞修並不屬于任何人的喔!嚴格說來,我也沒有在誘惑他.」
「你說謊!剛剛那個場面怎麼看都是……」
「好吧,我不能否定以後有喜歡上他的可能就是了……」
聞言,潔西卡的表情瞬間為之僵硬.
看來她萬萬沒想到蕾貝卡會在這種情況下宣戰.
不單是潔西卡,連西爾維亞也啞口無言地凝視著蕾貝卡.
「我反倒想問,你們兩個偷偷摸摸地躲在門後干什麼?既然是學生會的人,何不大大方方走進來?」
遭蕾貝卡以犀利的言詞反唇相譏,西爾維亞和潔西卡都「嗚!」的一聲百口莫辯.
「我,我是偶然在走廊撞見亞修大人的身影,所以才追上來瞧瞧而已.然後發現公主殿下站在門口……」
潔西卡悄悄瞪了旁邊的西爾維亞一眼.
「我,我本來是想請教會長關于選拔集訓的問題,可是我看會長和亞修兩人……呃……氣氛有點尷尬,所以不好意思進來……」
聽完兩人的解釋,蕾貝卡一如大感吃不消般歎了口氣.
「真是的,你們兩個都是榮耀的學生會成員,同時也是選拔集訓的參加者.麻煩兩位自重一點,提醒自己常保光明正大的態度.」
「明白了……」
和虛心接受指教的西爾維亞相反,潔西卡挑起了眉毛.
「哼!蕾貝卡你有立場指著別人的鼻子說三道四嗎?不知道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沙發上,跟亞修大人耳鬢厮磨的女生是誰喔?要不是公主殿下和我闖入,天曉得你們會進展到哪個階段去了!」
「哎呀哎呀,你這樣的態度對嗎?我可是很樂意在這里說說你小時候所闖下的大禍喔?再怎麼樣你都是我的童年玩伴嘛,可以拿來說的話題多的是.」
盡管光潤的嘴唇勾出了微笑的形狀,但蕾貝卡的眼神絲毫不帶任何笑意.一如把獵物逼到絕境的猛鷲般,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咿……!」
先前的氣焰消失得蕩然無存,臉色蒼白的潔西卡流了滿頭大汗.
「是,是我……錯了.」
「嗯,老實認錯就好.」
當蕾貝卡露出一派輕松的笑容回應時——某人慌慌張張地從開著未關的房門沖了進來.
「會長!大事不妙了……!」
原來是擔任會計的馬克斯.或許是一路全速狂奔的關系,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本人似乎沒有發現連眼鏡都戴歪了.
能讓一向冷靜沉著的馬克斯變得這麼狼狽不堪,究竟是何等嚴重的事態?由于這陣子市內災難頻傳,亞修不免感到十分緊張.
「發生了什麼事,馬克斯?慌成這樣不像你的風格.」
學生會長果然見多識廣,看到馬克斯這副模樣,蕾貝卡依然不為所動.只是以豁達的態度等待馬克斯的回音.
「我,我們接獲報告……女生宿舍的梅芙舍冒煙了——!」
「是小火災嗎?」
「詳情還不清楚.只不過,冒煙的現場疑似是露卡·沙里甯的房間……」
聽到露卡·沙里甯名字的瞬間,蕾貝卡臉色大變.
「我這就動身前往梅芙舍!……以我蕾貝卡·蘭德爾之名下令!回應我的召喚吧,古夫林——」
下個瞬間,回應了蕾貝卡召喚咒語的聖龍古夫林,在窗外顯現了它的威容.
*
蕾貝卡英姿煥發地站在古夫林的頸部,相形之下亞修,西爾維亞和潔西卡則是吃力地攀附在它的體毛上.
因為馬克斯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便由他留守學生會辦公室.另一方面也是認為發生緊急事態的時候,辦公室唱空城計並不妥當.
追根究柢,根本沒有必要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前往現場.只要交給蕾貝卡一個人處理,她一定能想出最適切的解決方案.
可是,等蕾貝卡和亞修接連跳上古夫林的身軀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西爾維亞和潔西卡竟然也爭先恐後地踩過窗框一躍而起.
向她們兩人投以苦笑後,蕾貝卡旋即面露正色.
「送我們到梅芙舍去!」
收到蕾貝卡命令的古夫林,在發出大地也為之撼動般的咆哮聲後,振翅飛翔.
亞修等人才剛感受到飄浮感和驚人的風壓,轉眼間便穿過徒步需二十分鍾左右的距離,來到了女生宿舍梅芙舍的大門前.
梅芙舍是專供基礎班的女學生住宿的宿舍.
不意外的,宿舍四周擠滿了許多女學生.她們應該都是發現宿舍冒煙後,逃出來避難的吧.
一看見從古夫林身上縱身躍下的蕾貝卡,女學生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尖叫.學生會會長蕾貝卡,蘭德爾向來是低年級學生奉為偶像崇拜的目標.
「我們是學生會!舍監在場嗎?」
蕾貝卡高聲報上名號後,一名氣質嫻淑的老婦人走上了前來.
「露卡還在房里?」
蕾貝卡快言快語地提出了問題,舍監點點頭.
「沒錯.其他學生叫了她好幾次,可是她都沒有回應……」
歸納舍監的說法,結論如下——
不久前.和露卡住同一樓層的學生發現有煙從她的房間飄了出來.這樣的事件若發生在高年級的宿舍,照理說高年級甲生應該有辦法冷靜處理.
然而,精神層面尚不夠成熟的低年級學生,卻被突發事態嚇得不知所措.恐懼像傳染病一樣蔓延了開來,最後演變成大騷動.
舍監表示,光是設法讓驚慌失措的女學生們安全避難就讓她焦頭爛額.照理說她原本必須用備份鑰匙打開露卡的房間確認,無奈分身乏術.
結束說明的舍監,把銀色的鑰匙交給了蕾貝卡.
「這是露卡同學房間的備份鑰匙.」
「我知道了.請你留在這里照顧避難的學生.」
握緊鑰匙後,蕾貝卡邁開步伐疾奔.亞修等人也緊跟在一馬當先的蕾貝卡身後.途中亞修向蕾貝卡提出了疑問.
「蕾貝卡同學……我想請問那個名叫露卡·沙里甯的女孩到底是有什麼樣的問題呢?」
或許這不是什麼有必要邊跑邊問的問題.但是原本那麼游刃有余的蕾貝卡一聽到露卡的名字,甚至不惜動員古夫林趕往梅芙舍.由此可朋事態非比尋常.
「她現在受到很大的折磨.因為她身為龍騎士,卻失去了駕馭帕爾的能力……雖然表面上是以身體微恙為由,事實上問題嚴重許多.自從沒辦法駕馭帕爾之後,她便把自己關在宿舍的房里大門不出.最近其他學生也多多少少開始關注起露卡的問題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
育龍人基于某種原因而無法再駕馭帕爾,並非什麼奇珍異聞.舉凡生病,受傷等等,理由可說千奇百怪.全校集會的時候,沒能向雷蒙打聽清楚的「那個傳聞」,恐怕指的正是這件事吧.
「她該不會是因為沒辦法駕馭,因而鑽牛角尖,所以……」
不祥的可能性掠過了亞修的腦海.
「那不是不可能的……誰也不能下這樣的保證,所以我才會這麼急.」
說完這句話後,蕾貝卡不再多透露什麼.一行人從門口沖入宿舍.快步穿過走廊,爬上樓梯.
不久,蕾貝卡在某扇門前停下了腳步.位置就在三樓走廊的盡頭.
房門旁的門牌上只標記了露卡·沙里甯一個名字.基礎班的宿舍一般都是三人房,看來她是一個人住.
撇開那個問題不談,重點是煙的來源.
實際上,可見縷縷白煙從門房的縫隙飄出來.
和騷動的大陣仗相比,煙的量只能算是輕微.
「露卡!回答我!」
蕾貝卡敲門,但依然不見里頭有任何回應.
「我要開門了!」
蕾貝卡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隨著「喀嚓」的金屬聲,門鎖解開了.一打開房門,陣陣白煙便從中湧出了走廊.
亞修跟在蕾貝卡的後頭踏進了房內.有大半的煙霧因為開門的緣故而飄向走廊.
亞修環顧室內.
這個局促地擺滿了各式干燥植物的空間,不似一般豆蔻年華的少女的房間給人的印象.若硬要分類的話,這里彌漫的氛圍比較像藥師的工作室.
亞修意外的是,除了宿舍附設的桌子以外,房里還擺設有貌似作業台的家具.應該是露卡個人的私物吧.
房間的中央另有一張圓形的矮桌,這也是在騎士國和王國一般無法看到的款式.
此外,數量驚人的花盆也教人感到好奇.從牆邊到外推的窗戶旁,隨處都可見花盆的蹤影.每個花盆都種植了亞修沒見過的茂盛植物.
之所以能把數量如此驚人的私人物品通通塞進一個房間,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她一人獨享三人房.雖然各有一張雙人床和單人床放在牆邊,不過全被拿來充當置物處之用.
「露卡!」
就在蕾貝卡呼喊了房間主人名字的時候……
眼前所見令亞修悚然心驚.
一名疑似露卡的少女仰臥在房間的正中央.
問題是,露卡的身體躺在一個貌似棺材的容器里.容器的底部鋪上了一層柔軟的花草.而且還雙手交疊放在胸口上.
現在的露卡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簡直就是遺體.
「不會吧……?」
西爾維亞和潔西卡從茫然若失地嘟囔著的亞修身旁穿過,沖到了棺木旁邊.
目睹露卡的模樣,西爾維亞和潔西卡也不意外地僵住了.
就在這時……
「呼啊……」
隨著一聲可愛的呵欠,遺體緩緩地坐起了上半身.
雖然一副睡眼迷濛的模樣,還是讓亞修看得魂不守舍.
那個身影宛如在童話故事中登場的妖精.
白金色的直發留在齊肩的長度.在修剪得筆直整齊的瀏海下方,是一雙好比鑲嵌了紫水晶般,綻放出神秘光芒的水汪汪大眼.
她的肌膚恍若白瓷,不能用一般的白皙來與其相提並論.令人直覺聯想到精致的人偶表面.嬌小的個頭和艾可不分軒輊.不過她給人一種宛若易碎物般的夢幻印象,和活潑好動的艾可截然不同.
最大的特征,莫過于那一對稍稍突出亮麗頭發的耳朵.而且耳朵的前端稍微呈尖銳狀.亞修很久以前便耳聞過這種種族的存在,但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實際看到.
「……怎麼了?」
面對目瞪口呆的一行人,用鈴當般清脆的嗓說著的露卡,懶洋洋地環視了眾人的臉.
露卡一一熄掉香爐的火苗,室內的煙霧隨之慢慢消散.那些煙霧似乎是參雜了龍綺華晶的特殊線香所燃燒釋放出來的,所以對人體無害.
在外頭避難的學生們得知事態平定下來後,也陸陸續續回到了宿舍.
*
「說穿了,其實不過就是香爐發出來的煙嘛.」
露卡點頭答複蕾貝卡的疑問.她背對眾人,以四肢著地的姿態替最後的香爐合上蓋子.
直視了露卡小巧的屁股,亞修大吃一驚.
臀部的輪廓隔著連身睡衣的布料清清楚楚地浮現.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重點是不見內褲的痕跡.
——她該不會……?
就在亞修不知眼睛該往哪里擺時,露卡轉身重新面向一行人.
「對不起,驚動各位了.」
露卡正襟危坐,恭敬地向大家叩頭道歉.她的一舉一動,皆散發出宛如傀儡般讓人放心不下的氣息.不如這麼說吧,她是那種會激起人想無條件保護她的沖動的類型.
「不需道歉,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夠了.不過往後你要注意線香別點太多了.否則不知情的學生看到會以為發生火災.」
露卡虛心地點頭接受蕾貝卡的叮嚀.
「……蕾貝卡的話向來都是對的.往後我會多加注意.』
「拜托,你一定要把場面弄得這麼雞飛狗跳嗎!再說,怎麼會有那具棺材?」
「棺材……你錯了.這是耶庫布萊德式的臥床.可以直接用在葬禮上,功能十分優秀.」
「果然就是棺材嘛!受不了,你以為只要給人如夢似幻的印象,不管做什麼都會被原諒嗎?別的不提,面對學長姐,你那說話的語氣會不會太沒有禮貌了!」
「夠了.露卡她生性纖細,跟你不一樣.不要太苛責她了.」
受到蕾貝卡的責備,潔西卡氣得柳眉倒豎.
「什……我也跟一般人一樣纖細啊!」
亞修雖然覺得她只是在逞口舌之快,不過這個節骨眼還是不吐槽為妙.
「不好意思,潔西卡,麻煩你安靜一點.」
這回連西爾維亞也糾正潔西卡.
「言歸正傳,會長.能請她重新向大家做一次自我介紹嗎?畢竟除了你以外,大家都是第一次和她見面.」
蕾貝卡笑盈盈地點頭贊同了西爾維亞的提案.
「唔,好提議.那麼,露卡你自我介紹一下吧.」
雖然蕾貝卡請她自介,露卡卻沉默不語.只是一直垂低著頭,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結果——
「我去泡茶.」
只見她突然站起來,躲進了廚房里面.
目送露卡離去的背影,蕾貝卡露出了苦笑.
「她的個性還是一樣害羞,不如我代替她介紹吧.如大家事前所知,她名叫露卡·沙里甯.因為她是耶庫布萊德人,所以才會取這麼罕見的名字.」
——耶庫布萊德人.
一般俗稱『森之妖精』.自古以來便以森林為據點,外貌秀麗的種族.
端看露卡的外表,就知道『森之妖精』這樣的形容完全不會言過其實.有些尖銳的耳朵就和童話故事里登場的妖精一模一樣.
除了美麗的外表以外,他們精通藥草學的能力同樣夙負盛名.耶庫布萊德人所調配的藥草功效博得世界各地一致好評,在市場的售價始終居高不下.
不過,耶庫布萊德人最重要的特征,既不是那個美麗動人的外貌,也不是淵博的藥草學知識.
——而是身為龍騎士輩出的戰斗民族.
那才是過去耶庫布萊德人之所以為耶庫布萊德人的原因.
為什麼要用過去式的說法?因為時至今日,耶庫布萊德人的英勇傳奇已成了昔日的傳說.
曆史的教科書上寫道,受到龍族衰退的影響,耶庫布萊德人的育龍人數目也跟著銳減.
這時,蕾貝卡就像在講悄悄話般忽然壓低了嗓門.
「目前在本校就讀的耶庫布萊德人只有露卡一個.因此,耶庫布萊德人自治區的民眾無不對露卡寄予厚望.只是,我得說那些人思想有些落伍了……」
「思想落伍?」
西爾維亞貌似困惑地微微側起了頭部.
「嗯……他們對龍騎士懷有過度的憧憬.自從龍騎士奉命投入賽諾古拉比亞戰爭之後,那樣的思考模式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現在有許多父母一心祈禱自己的孩子千萬別走上育龍人這條路.特別是家境愈是富裕的家庭,這樣的現象愈是嚴重.畢竟凡是為人父母的,沒有人願意想像自己的骨肉奉命上戰場的模樣.」
「這樣的問題實在非同小可!我真想質問那些人,喪失了對龍騎士的憧憬,還算得上騎士國的子民嗎!」
「呃……公主殿下?現在的重點是露卡啦!」
被亞修小聲提醒,西爾維亞羞紅了臉.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太激動了.』
西爾維亞乖乖地收斂了自己的脾氣.
「總而言之,雖然承擔了如此沉重的包袱,她終究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我希望她能擺脫一族情感的束縛,快快樂樂地享受校園生活,所以拜托大家務必要和露卡好好相處.」
就在蕾貝卡歸納出這個結論的時候——
「……抱歉,只是粗茶.」
露卡端著托盤回來了.托盤上放了按人頭數計算的茶杯,而且冒著熱騰騰的白煙.
由于季節邁入夏天,難免會比較想喝點冷飲而非熱茶,不過總不能嫌棄人家特別精心准備的東西.
露卡一一把熱茶放在圓形的矮桌上.
亞修覺得有一點不太習慣.因為之前他從來沒有坐在地上喝茶的經驗.不過,自從艾可誕生以來,亞修便一直躺在地上睡覺,所以還不至于無法接受喝茶時席地而坐.蕾貝卡也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
不過,西爾維亞和潔西卡似乎不能接受坐在地上的習慣,只見她們捧著熱茶到床上坐著.盡管床鋪上也堆滿了雜物,還是勉強擠得出足以容納兩個女生坐下的空間.
亞修也拿起了一杯熱茶.從凹凸不平的形狀判斷,這杯子應該是親手捏制而成的.有可能是來自故鄉的工藝品吧.
令人在意的是杯子里冒著熱氣的深綠色液體.或許是混合了各式各樣的藥草的緣故,液體散發出一股濃厚的味道.
亞修不經意轉頭一瞧,發現蕾貝卡正豪邁地大口暢飲.那副豪飲的模樣正可謂巾幗英雄.
「那個,請問……這是什麼茶啊?」
經亞修這麼一問,露卡捧著自己的熱茶沉吟下語.這麼簡單的問題為什麼需要沉思?亞修愈來愈感到不安.
「這茶是我原創的……所以沒有名字.不過我肯定喝了有強化精力的效果.」
「有強化精力……的效果!」
潔西卡在聽了露卡的說明後做出了誇張的反應.只見她把自己的熱茶奉給亞修,用像是在苦苦哀求的眼神,轉著眼睛注視著他.
「求求你,亞修大人!請你連同我的份也一起喝光吧!然後請將你的精子讓給我!」
「這麼厚顏無恥的話虧你說得出來……!你還有羞恥心嗎?羞恥心!」
西爾維亞面紅耳赤地杠上了潔西卡.
「哎呀哎呀,公主殿下何必要跟我一般見識呢?」
「還不都是因為你太露骨了!身為騎士國之女,你的言行舉止不能再賢慧端莊一點嗎!」
「真的只是因為這樣……?」
「不,不然還有什麼原因!」
兩人喋喋不休地爭執不停,一旁的亞修則下定決心,當自己在喝毒一樣一飲而盡.
「嗚噗……」
亞修只覺得自己好像硬喝下了泥巴,好不容易才忍住噴出來的沖動.
西爾維亞和潔西卡也明顯鐵青著一張臉.反而是喝下飲料前的臉色看起來還比較健康.唯獨蕾貝卡一副不受影響的模樣……
「話說回來,露卡.狀況如何?」
「似乎還是不行.」
對于蕾貝卡的疑問,露卡哭喪著臉回答.
「那個……聽說你好像失去了駕馭帕爾的能力,原因你有頭緒嗎?」
亞修語氣保守地詢問後,露卡喃喃地回話了.
「……我不曉得.但我並沒有忘記駕馭的方法.」
「不然是怎麼回事?」
「是它……高文拒絕載我了.」
簡單地交代後,露卡又合起嘴巴沉默不語.或許是缺乏感性的關系,她的臉就像人偶一樣面無表情.
于是蕾貝卡代替露卡回答了問題.
「高文排斥露卡已經長達三個月的時間了.直到目前為止,我們尚未找出解決問題的對策.」
「既然不知道原因,也難怪會束手無策了.現在也只能耐心觀察情況不是嗎?」
潔西卡面露失望的表情打了個岔.
「不,由不得慢條斯理地拖下去了.」
蕾貝卡的語氣忽然變得嚴厲.
「重點是連系露卡跟高文的星精路己經斷絕了.繼續坐視不管的話,高文會有性命危險的.」
這突如其來的事實令亞修啞口無言.
*
一行人離開梅芙舍,和學生會的成員們分手後,亞修獨自前往了市區.
他打算買可麗餅送給艾可當作晚歸的賠罪禮,因為可麗餅是艾可最喜歡吃的食物.
聖達拉姆廣場的工事如今已順利完成,重現了昔日的熱鬧.亞修很快就找到賣可麗餅的攤販,並且請店員以伴手禮用的包裝紙包好香草口味的可麗餅.
攤販貼出的告示上,明記著新商品巧克力香蕉口味的可麗餅即將推出上市的訊息.回去後要告訴艾可這個大好消息——亞修一邊如此心想,一邊踏上了歸途.
回到校園,從龍舍旁邊經過後,亞修又開始思索露卡所遭遇的麻煩.
——星精.
那是生活在這個星球的生物維持生命所需的要素.據說,星精正是造成龍族瀕臨滅絕危機的重大原因.
即便是偉大的龍族,也沒辦法以一己之力補給星精.多虧和天生星精資源豐富的人類連系在一起,龍族才得以死里逃生.
根據蕾貝卡的說明,高文的身體正一天天衰弱中.它現在是藉攝取星精含量較多的食物勉強維生……問題是食物本身所能提供的星精含量少之又少.假如用這種方式能活下來的話,龍族也不會落到必須仰人類鼻息的窘境.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亞修陷入凝思.
露卡身為育龍人以及龍騎士的存在意義目前受到了嚴重的考驗.她之所以會像那樣子把自己封閉起來,或許就是壓力造成的吧.
……結果,亞修在苦思不出突破方法的情況下,回到了男生住宿的阿波羅舍.
這時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刻.艾可一整天都關在阿波羅40的房間里獨自度過.除了跟放心不下跑來探視好幾次的科賽特有說過話以外,沒跟任何人交談.
所幸夏天的大太陽威力十足,艾可尿濕的墊子和床單都完全曬干了.平常總是把家事全丟給亞修一個人處理的艾可,今天則是自動自發地去收衣服.
而且還第一次嘗試自己鋪床.雖然成果看起來只能算馬馬虎虎,但終究是完成了.艾可懶洋洋地倒在床上.鼻腔充滿了太陽的味道.
「…………」
今早不小心尿床的糗事,至今仍在她的心里留下疙瘩.尊貴不凡的龍族居然弄髒了臥床,這可是大事一件.
追根究柢,自己為什麼會犯下尿床這種丟人現眼的丑態呢?
「那場夢……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錯,元凶就是那場不祥的惡夢.
九只散發出凶光的駭人眼睛.
鋪天蓋地地四處流竄,黏稠的觸手.
光只是在腦中回想,艾可的身體就嚇得直發抖.
她爬出臥床,迅速地替門窗上鎖.盡管現在是大熱天,照樣從衣櫥里面搬出毛毯.
接著艾可又回到床上,用毯子將身體從頭到腳蓋住.
四肢一直狂抖個不停.好害怕.真的好害怕.為什麼我會怕成這副模樣?
對了……在夢醒前,那家伙好像說了些什麼.
記得那似乎是非常重要的話,可是……
「不行……我想不起來.」
艾可裹著毯子翻了個身.
在床上左翻右滾好一陣子之後,心中燃起了一把無名火.
「啊啊可惡!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艾可無意間埋怨起了亞修.照理說學校應該已經放學了,亞修卻遲遲未歸.應該是被學生會抓去當苦力了吧.
——也不想想我等他等這麼久!
想到這,艾可赫然回過神.
「不,不是的!我,我才沒有……我才沒有在等那種家伙呢!」
臉頰在發燙.艾可告訴自己誤會了,這是因為蓋了毯子,臉頰才會這麼燙.
絕不是因為亞修不在所以感到寂寞.只是因為做了那個惡夢的關系,所以才變得有點膽小而已.
話雖如此,艾可難免還是會心想,要是亞修馬上趕回家的話,自己也用不著這麼擔心受怕了……
況且,我跟亞修透過星精路連結在一起.是訂下了神聖契約的伴侶.照理說關系匪淺的兩人互相陪伴彼此乃天經地義之事.
換句話說,該受譴責的人是亞修!
就在艾可如此妄下定論時……有人「叩叩叩」地敲了房門.
「……!」
艾可一如字面所示,當場跳了起來.
敲了房門仍不見回應,亞修疑惑地側起了頭.
「艾可那家伙……跑去哪了?」
亞修無奈地把手伸進口袋打算掏出鑰匙,這時,房門猛然以驚人的速度打了開來.
「好痛!」
房門迎面撞上額頭,痛得亞修臉揪成了一團.
然後艾可一如炮彈般飛也似地從房里撲上前來.
「嗚哇!」
亞修承受不住那股沖擊一屁股跌坐在地.外帶的可麗餅也失手掉到了地上.
艾可則因為速度過猛,一頭倒進了亞修的懷里.充滿彈性的柔嫩肌膚觸感,透過夏裝的單薄布料傳了過來.
「你,你怎麼了啊?」
亞修驚訝地詢問,但是艾可一個字也不肯回答.只管把臉埋在亞修的胸口,不發一語.每當她那細密的吐息搔過胸膛,亞修就緊張得不能自己.
瞧艾可表現出這種態度,亞修開始擔心起某件事.
「你……該不會又醉了吧?我不是交代過你好幾次,不可以碰安薩爾草嗎?」
用嚴厲的語氣斥責後,艾可總算啟齒了.
「……對啊,我醉了沒錯.你有任何不滿嗎?」
難得艾可也會用這種含糊不清的語調說話.
「艾可……?」
雖然口頭上宣稱自己「醉了」,但艾可的神智明顯是清醒的.倘若她真的醉倒的話,被害程度絕對不會僅止于此.
所幸現在走廊不見其他學生.所以亞修暫時縱容了艾可的行為.艾可的額頭貼在亞修的胸口,身體不聽使喚地直打哆嗦.簡直跟個幼童沒兩樣.莫非她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雖然亞修不懂她何故如此擔驚受怕,還是把手放在她的頭上安慰她.
「放心吧,有我在這里.」
兩人就這麼擁抱了一段時間,半晌,艾可終于不再發抖了.
一會兒,艾可放開亞修後,逃也似地溜進了室內.
「嗚~~!」
她的心情似乎陷入了糾葛.或許是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難為情吧.亞修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相當討人喜愛.
而且意外的是,她居然主動整理好了床鋪.縱然再怎麼誇獎,也很難說整理得很好,不過亞修還是打從心底感到高興.因為那個頤指氣使的艾可竟然會自動自發地幫忙做家事.
「啊,對了,我有買點心回來請你吃喔.」
亞修面露笑容,把一包可麗餅放在艾可的手上.
「這是香草可麗餅.你最愛吃的對吧?」
話一脫口,艾可的肚子咕嚕嚕地大聲叫了出來.用驚天動地來形容或許有些失禮,不過那個肚子叫的方式,果然像是龍才發得出來的.
艾可頓時羞紅了臉.
「我,我最愛吃的還是安薩爾口味啦!」
然後仿佛要遮羞似地沒好氣地貧嘴道.瞧艾可終于恢複平時的反應,亞修這才放下心來.
艾可有如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撕開了包裝紙.雖然因為剛才掉在地上的關系,導致形狀有些變形,但艾可絲毫不以為意,用力咬下一口.
「好吃嗎?」
艾可沒有回話.只見她塞了滿嘴的可麗餅,一動也不動.
「……怎麼了?」
瞧艾可無須警地流下了眼淚,亞修不禁驚慌失措.
「喂喂喂,有難吃到哭出來的地步嗎?」
「不是的……」
艾可搖了搖頭,默默不語地吃著可麗餅.
一個人吃光了三份可麗餅的艾可在床上坐好後,輕聲地交代起事情的始末.
「今天早上……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恐怖的惡夢……我被一個貌似尸灰龍的怪物攻擊了.它朝我伸出觸手……我,我會……尿床的原因……恐怕就是這個.」
艾可打了個冷顫後,用雙手摟住自己的肩膀.想必她在夢中一定飽受驚嚇吧.
亞修希望自己能幫忙艾可盡量撫平恐懼.只見他苦思許久,最後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環向了艾可肩膀的後方.
然後輕輕地攬住那玻璃般脆弱的肩膀.
艾可非但沒有表現出拒絕的態度,反倒像是松了口氣似地,放松肌肉靠在亞修的身上.亞修第一次看艾可這麼乖巧溫馴.
在這麼溫馨的場合,心髒卻噗通噗通地狂跳.
「尸灰龍已經被我們打倒了啊!你不用再感到害怕啦!」
「不對,那不是尸灰龍.」
艾可有氣無力地搖頭否定.
「那怪物確實是很像尸灰龍沒錯……可是不一樣.那個怪物……不是那麼輕松就能應付的東西.何況它有九只眼睛.」
九只眼睛.光只是想像那個詭異的樣子,確實就讓人毛骨悚然.
「該怎麼形容呢……它的體型巨大得無與倫比,長相詭異不明……像是絕對的邪惡的化身.而且……不可思議的是,照理說我應該不認得那個怪物……可是卻覺得以前曾經碰過好幾次.」
「那怎麼可能?假如你有碰過那麼危險的怪物,我應該早就發現了.畢竟我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
「那只是一場夢吧?我勸你還是不要想太多了.」
「可是……」
艾可異常地消沉沮喪.
這種時候,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攬著艾可的肩膀,亞修暗忖.
……家鄉的回憶驀地在腦中浮現.
亞修有個妹妹.小時候,她常哭哭啼啼地向亞修哭訴做了惡夢的事.每當做了惡夢的時候,妹妹一定會偷偷溜進亞修的房間.
亞修至今仍清楚記得妹妹抱著自己專用的枕頭,哭喪著臉哀求的模樣.只要亞修答應讓妹妹擠同一張床睡上,妹妹就會半哭半笑地喃喃說「人家再也不怕了」……
——我想到了!
亞修下定了決已,准備執行今晚的計劃.
熄燈時間一到,住宿的學生一同熄掉龍華燈.
亞修也不例外.要是被抓到燈一直點著未熄,可是會被舍監罵得狗血淋頭.
艾可一如既往,全身光溜溜地躺在被窩里.
今晚要和艾可睡同一張床——這就是亞修先前所下定決心要執行的計劃.
然而,一旦到了緊要關頭,滿腦子想的卻都是艾可的裸體.要鼓起勇氣偷偷溜進裸睡女孩的床里,真的難如登天.
不過,今天的艾可跟平常的艾可不能相提並論.現在的她是做了可怕的惡夢,宛若驚弓之鳥的可憐少女.
沒錯,只要把她當妹妹看待就不成問題了.哪怕她一絲不掛,現在房間黑漆漆的一片.只要別正眼仔細瞧,這個難題馬上迎刃而解.
亞修做好覺悟後,爬出了鋪在地上的被窩.
臂腋下夾著枕頭,走到臥床旁邊.
「我要進去啰?」
小聲地預告後,亞修鑽進了艾可旁邊的空位.夏天用的薄被子因為艾可的體溫,顯得有些暖烘烘的.唯一要注意的是,千萬不要碰到艾可赤裸的身體.(吐槽:暖床啊暖床,標准的暖床)
「干……干麼?你做什麼!」
一發現亞修爬到床上來,艾可一臉驚恐地火速保持距離.
「別怕.今晚有我陪著.」
「啥?」
亞修感到困惑.沒想到艾可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原以為她會滿懷感激.先前所建立起的自信正一點一滴地動搖崩壞.
「喔,我只是想說陪你一起睡的話,你應該就不會再尿床了——」
「……你說什麼?」
艾可緩緩地坐起了上半身.
雖然房里暗到看不見艾可的裸體……但還是勉強可以認出她身體的輪廓.不過現在不是緊張得小鹿亂撞的時候.現場彌漫著一股一觸即發般的緊張氣氛.亞修的本能敲響了警鍾.
「你……真的以為我可能會再犯那種丑態嗎?」
艾可的聲音在顫抖.她顯然氣得暴跳如雷.
亞修發現自己說錯話時,已經來不及收回去了.
「呃,呃……總之你先冷靜.我剛才會那麼說,絕對沒有惡意——」
只可惜,亞修未能將話說到最後.
「少得意忘形了!』
「咚!」的一聲,猛烈的踢擊轟中了他.
「嗄啊!」
亞修一如遭到鐵錘猛擊般被踹飛得老遠.好在身子摔落的地點是自己的被窩,至少免受到直接撞上堅硬地板的皮肉痛.
「哼!」
艾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後,又躺回床上.
看來亞修的判斷似乎出了嚴重的差錯.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有精神發這麼大的脾氣,或許她已經擺脫了惡夢的糾纏也說不定.
至少,一腳把亞修踹飛的艾可看起來已恢複昔日的神勇了.
*
隔天放學後……
會長蕾貝卡,風紀西爾維亞,會計兼書記代理的馬克斯,庶務亞修與潔西卡,以及吉祥物艾可在學生會辦公室召開了集會.
書記露卡和宛若世外高人的副會長,今天依然沒有出席.
或許是昨晚的插曲發揮了正面的作用,艾可今天儼然重新振作了起來.她穿著跟科賽特借來的夏服,一臉理所當然地出席會議.
艾可的職務單純只是扮演吉祥物,大可不必赴會,但她似乎還是一樣,無法容許自己被人排除在外.昨天乖巧的態度固然也充滿魅力,但艾可還是適合活潑的模樣,亞修如此心想.
「今天的議題,是關于本學生會的書記,露卡·沙里甯.」
菁貝卡目露些許犀利的目光,環視了所有與會者的臉.
「她遲早會成為率領本校的靈魂人物,這樣的她,不能再這樣受制于瓶頸的阻礙而停滯不前了.我個人強烈希望盡早解決問題,帶她一起參加集訓.」
間言,第一個有反應的是潔西卡.
「我能明白你擔心她的心情,可是我們能幫上什麼忙?我看這種問題還是委托安潔拉老師比較……」
安潔拉好歹是龍族研究的權威.她的能力本來應該去最高學府擔任教職,是個極為優秀的人才.亞修也贊同潔西卡的意見.
「很遺憾,我早就跟安潔拉老師商量過了.基本上,發現連系露卡跟高文的星精路斷掉的不是別人,正是安潔拉老師.」
「依安潔拉老師的判斷,原因是什麼呢?」
亞修一問,蕾貝卡向他聳起了肩膀.
「她也無能為力的樣子.」
「怎麼會……!」
在研究龍族的方面,幾乎找不到能和安潔拉並駕齊驅的專家.連深諳此道的安潔拉都表示束手無策的話,學生會到底能幫得上什麼忙?
「狀況確實令人絕望,但我們也不能就這麼袖手旁觀.再這樣下去,高文遲早會耗盡星精,必死無疑.」
這番沉重的話令亞修再次感到不寒而栗.
「各位都是人選學生會的精英.有什麼好意見嗎?」
潔西卡搶先第一個舉手.
「這種時候就必須請〈銀麗騎士〉大人上場了!無論碰上多麼艱困的阻礙,〈銀麗騎士〉大人都能運用智慧,勇氣與魔法迎刃而解!是吧,亞修大人!」
「你說的是小說里的〈銀麗騎士〉吧?把我混為一談也未免太……」
「哇……態度謙虛的亞修大人也好帥氣喔!怎麼會這麼有內涵呢?」
潔西卡也不管眾目睽睽,緊緊抱住了亞修的頭.因為亞修坐在椅子上,所以整張臉剛好埋進了潔西卡的胸部.
「……嗚哇!」
跟纖細的柳腰成反比,潔西卡的胸部相當豐滿.份量飽滿的乳房軟綿綿地變了形,包覆住亞修的臉頰.
「等一下,這小子是我的肉奴耶!你敢一直黏著他不放,小心我一腳踩扁你喔!」
見狀,艾可橫眉豎目地猛然站了起來.附帶一提,這里的「肉奴」絕沒有猥褻的含意.而是當主人饑腸轆轆時可以供主人止饑的食用奴隸的意思.
「在,在神聖的學生會辦公室竟做出如此不堪入目的行為……身為騎士,應該嚴守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此乃羅雷亞蒙家的家訓!」
就連西爾維亞也怒發沖冠,氣勢洶洶地站起了身子.
「夠了.」
所幸蕾貝卡適時介入,避免擦槍走火的情況發生.
西爾維亞和潔西卡兩人老老實實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或許是在蕾貝卡的面前本能地感應到了危機,就連那個艾可也不敢吭聲,乖乖在位子上坐好.
「潔西卡,你不能稍微冷靜一點嗎?」
被蕾貝卡指名道姓地警告,潔西卡貌似沒好氣地鼓起了腮幫子.
「哼……光說別人,蕾貝卡你自己呢?從頭到尾只會尋求別人的意見,自己卻什麼都不表示……一點都不像那個蕾貝卡·蘭德爾.還是說連〈真紅女帝〉也一籌莫展?」
「我的方案嗎?方案我不是沒有,只不過伴隨了相當大的風險.」
「風險……這話怎麼說?」
潔西卡驚訝地鎖起了眉宇.
不知何故,蕾貝卡用刺人的視線瞅了亞修一眼.被翡翠般的眼眸定睛直視著,亞修嚇得仿佛心髒快要停止跳動.
「亞修,所有的龍你都能操控自如.即便是尸灰龍也不例外嗎?』
「蕾貝卡……同學?」
亞修緊張得吞下口水,等待蕾貝卡的下文.
「你去駕馭高文.」
「你說什麼!」
「當你操控尸灰龍的時候,你有感應到它的意志不是嗎?」
「呃……隱隱約約的就是了.」
亞修被勾起了當時的回憶.事實上,亞修有聽到尸灰龍說話.明明那是上個月初才剛發生過的事件,亞修卻覺得像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把同樣的手法如法炮制地用在高文身上.高文或許會願意對你敞開心房吧.」
亞修想起了露卡的身影.
昨天明明是平日,她卻大白天就把自己關在宿舍的房里,身穿睡衣.或許是不善表達情感的緣故,表面上看起來不至于太過意志消沉.不過,她應該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吧.或許,這跟她是耶庫布萊德人多少有點關聯也說不定.
——我想救她.
亞修由衷地如此心想.
因為我是她同校的學長?看在同是育龍人的份上?學生會成員的責任?
不能否定跟那些完全無關.不過,就算摒除那些因素,亞修也無法眼睜睜坐視好端端的女孩像那樣憔悴下去.
亞修決定順從內心深處波濤洶湧的感情.
「了解,我願意放手一搏.」
「謝謝你的配合.那麼,任務預定在明日放學後執行——」
*
翌日,中午鍾響的同時也宣布放學了.由于下午必須召開教職員會議,因此只上半天課.
「呼,咕……」
今天也偷溜進教室,霸占亞修旁邊座位的艾可,照例趴在桌上爆睡中.即便鍾響了也絲毫沒有有醒來的跡象.
「真是的……拿她沒辦法.」
既然要睡覺的話,根本犯不著特地跑來教室嘛……亞修暗自埋怨.
撇開這個問題不談,艾可的睡臉還是宛若天使.每當看到那張睡臉,就會忍不住心軟,原諒她平日那讓人氣得牙癢癢的舉動,連亞修本人都感到很不可思議.看著那細密軟嫩的臉頰,亞修忽然冒出一股想要用手指刺她的沖動.
「——偷看女生的睡臉,品味也太低級了吧.」
突然有人從背後搭話,亞修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公主殿下!?」
亞修匆匆回頭一看,西爾維亞面露不悅的表情杵在眼前.
許多開始收拾東西准備回家的學生,吃驚地望向了西爾維亞.因為西爾維亞會在教室主動找人講話,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西爾維亞對旁人的視線視若無睹,只管盯著亞修.藍冰色的眼眸仿佛在輕輕搖曳.
「你真的……打算駕馭高文?」
「為什麼事到如今才問我這個問題?」
「因,因為……」
西爾維亞別開視線,突然露出焦躁的模樣.平時總是豪氣萬千,散發出高貴氣質的西爾維亞,此時卻不知怎地流露出十分可愛的感覺.
西爾維亞倏然脹紅了臉.
「那,那個……我只是……」
「只是?」
「沒,沒什麼!總之,你不要太勉強了!這終究是露卡和高文之間的問題.假如你冒然介入,導致受了什麼嚴重的創傷……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西爾維亞沒來由地發完飆後,忽地掉頭轉身.
閃亮華麗的金發輕輕地乘風飄起.
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西爾維亞朝教室的出口離去.
「她……在生什麼氣啊?」
亞修茫然地目送了西爾維亞的背影.
校舍中央塔的最高層樓.
面對在學生會辦公室集合的成員,蕾貝卡高聲宣布:
「那麼,接下來發表本日的工作.我先前往第七龍舍向職員說明原由,馬克斯負責去找安潔拉老師,因為基本上仍必須有老師在場才行.亞修,艾可,西爾維亞,潔西卡四人則去迎接露卡.還有其他問題嗎?」
潔西卡搶先舉手發表意見.
「只是要把露卡學妹帶過來的話,派一個人就夠了.」
「你千萬別小看她了.光是要把她從房間里面拖出來,應該就夠你們受的了.她原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家居派,只是這次的事件加劇了她的症狀而已.」
聽了蕾貝卡的回答,潔西卡咂舌似地歎了口氣.
「呃……了解.我們會負起責任把她帶來的.公主殿下也沒問題吧?……公主殿下?」
西爾維亞恍若剛結束一場神游般,抬起頭回答:
「啊,啊啊……我知道了.」
自從在教室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後,西爾維亞的臉上一直明顯掛著悵然若失的表情.這教亞修惦念不已.
「那麼我在第七龍舍等各位報到.解散!」
*
「露卡學妹……露卡學妹!你在里面吧!回答我!」
潔西卡人聲地敲門.但里面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知道她怎麼了?」
潔西卡板起臭臉,視線投向了身後的亞修等人.看來她似乎打不定主意該怎麼辦.
失去了耐性的艾可,一臉不耐煩地高高提起了腳丫.
「像這種跟紙一樣薄的爛門,干脆——」
艾可似乎打算用龍族的怪力一腳踹壞房門的樣子.
「慢著慢著!」
亞修連忙阻止艾可.
「你可知道你搞破壞以後是誰出錢幫你擦屁股的嗎!拜托你不要冒然行動!」
「喂!明明是我養的還敢給我出意見?你這肉奴!」
「誰是你的肉奴了!」
「真是……你們在吵什麼啊?」
遲了一會兒才到的西爾維亞,對亞修和艾可的拌嘴感到一陣傻眼.西爾維亞手中握了一把銀色的鑰匙.
「我就猜到可能會有這種情況,所以去跟舍監借了備用鑰匙.」
「時,真不愧是公主殿下.」
潔西卡接過鑰匙後,插入了鑰匙孔.
「我要開門啰,露卡學妹!」
喀嚓一聲,門鎖開了.
潔西卡大剌剌地走進了房內.
果不其然,露卡今天也躺在棺材里面呼呼大睡.
房內雖然跟昨天一樣彌漫著線香的味道,不過她似乎有乖乖遵照蕾貝卡的叮嚀,把煙控制在微量.
「真拿她沒辦法……竟然大白天就在睡大頭覺.」
潔西卡絮絮叨叨地發牢騷後,將原本半開的窗簾全部拉開了.正午的陽光射入了昏暗的室內.
「嗚……嗯……不行……人家要融化了……」
露├嘰哩咕嚕地嘟囔著,然後翻了個身.連身睡衣的下擺因此誇張地掀了開來,露出白皙無瑕的下半身.
「……!」
露卡沒穿內褲.亞修的眼里只看得見那小而渾圓的臀部.她的屁股上可以看見龍族的契約之證——〈星刻〉.
「喂!不准你一直死盯著看!」
西爾維亞一把抓住亞修的頭部,不分青紅皂白地往右扭.
「亞修大人不可以偷看!假如你有那麼喜歡臀部的話,那你看我的就好了!」
另一方面,潔西卡則是一邊做偏離重點的指責,一邊幫露卡重新穿好睡衣.
「唔……」
這時,露卡終于睡醒了.她就像個電動人偶一樣,慢條斯理地坐起身子.接著用迷濛的睡眼環視了眾人的臉,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們是誰?」
「明明昨天才見過面吧!」
亞修忍不住予以吐槽.她果然是個性格乖謬的女生沒錯.
看到有外人闖入自己的房間,照理說都會嚇一跳,她卻全然無動于衷的樣子.不曉得這到底是耶庫布萊德人的特色,或是露卡特有的個性——感覺應該是後者才對,不然耶庫布萊德人老早就滅亡了吧.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喬尼?」
「誰是喬尼了!這名字完全跟我八竿子打不著關系.我是亞修,亞修!」
「對,對不起.」
露卡失意地垮下了肩膀.
「喂!豈有此理,竟然欺負低年級的學妹!你給我退下!」
貌似氣急敗壞的西爾維亞走上了前來.她披著一頭宛若金線般的輕盈秀發,以充滿威嚴的口吻不由分說地下令.
「露卡·沙里甯.我們有事需要你跟高文配合.等一下馬上就要出發前往第七龍舍,請盡快做好准備.」
露卡目不斜視地直盯著西爾維亞的臉,視線仿佛都快在她臉上穿出了洞來,隔了半晌,露卡喃喃說道:
「你是哪位?」
「什……!」
西爾維亞聞言,頓時而無血色.大概是萬萬沒想到在這所學校,居然有人不認識騎士王家第四王女西爾維亞·羅雷亞蒙吧.
西爾維亞備受打擊,搖搖晃晃地踩著蹣跚的步伐,面對牆壁嘀嘀咕咕了起來.
「有,有學生不認得我……原來我的存在感如此薄弱嗎……這樣的我根本沒有資格當王族……我沒臉面對特地前來激勵我的姐姐大人……」
「那個,公主殿下你沒事吧?」
潔西卡慌慌張張地趕到了西爾維亞的身旁.
姑且把安慰西爾維亞的工作交給潔西卡負責,如此一來戰力只剩亞修和艾可兩人了.不管好說歹說,都要設法從床上拉走露卡,把她帶到第七龍舍去才行.
這時,露卡似乎對艾可抱起了強烈的興趣,突然攀住她的腰部不放.
「咦……!」
被攻其不備的艾可重心不穩,遭露卡拖進了棺材型的臥床里.
「等……你干什麼!」
艾可自然是大發雷霆,但露卡並不引以為意,挽著跌坐在床上的艾可的腰把她拉近.然後從背後盯著艾可的頭不放.看來她似乎很好奇艾可頭上的那對圓角.
「這不是裝飾……是從頭上長出來的?」
「是又怎樣!這是我身為龍族的證明啊!」
「好可愛.」
「咦?」
「非常可愛喔.」
「是,是嗎……?」
艾可或許是感到害羞,放棄了抵抗.露卡就像在哄騙小寶寶一樣,溫柔地輕撫艾可的角.半途,露卡忽然提出了一個荒唐的要求.
「可以給我你的角嗎?」
艾可一時嚇得呆若木雞,但隨即露出獰猛的表情.
「啥?要我送給你……你在做夢嗎!」
「拔不下來嗎?」
「拔下來還得了!你把龍族的角當什麼了!」
「不然我可以嘗嘗味道嗎?」
「啥?嘗味道?……呀嗚!」
艾可發出怪里怪氣的叫聲,一動也不動.
亞修也被眼前那一幕嚇得瞠目結舌.
露卡從背後摟著艾可,然後一口咬住了她頭上的圓角.宛如小動物在輕咬飼主的肌膚般,含著艾可的角品嘗味道.
「啊……不可以咬角……!」
意外的是艾可竟然沒有反抗.反而呈現出虛脫無力的模樣,任憑對方予取予求.她臉上的妖媚表情令亞修忍不住怦然心動.除了臉部以外,連手腳四肢都隱隱約約刷上了一抹粉紅色.
「你,你這是在對尊貴不凡的龍族……做什麼……小,小心我一腳踩……啊嗚……!」
從她臉頰火紅,氣喘籲籲等跡象來看,或許她連抵抗也是力有未逮.
「不,不可以……拜,拜托,饒了……啊嗚!」
艾可身體打了個哆嗦,向後仰起下巴.拼命掙紮想逃的她,無意間彎起其中一腳的膝蓋,使裙子誇張地掀了開來.白色的春光頓時外泄.
「——!」
亞修一時看傻了眼,連忙別開視線.盡管露出了令人想人非非的姿勢,但飽受露卡調戲的艾可,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裙子里面的春光一覽無遺地全泄了出來.
少女與少女的肢體,在棺材型臥床里交織糾纏.
那幅畫面簡直煽情得教人忍不住噴出鼻血.話說回來,沒想到角被咬住的話整個人會虛脫成那副有氣無力的摸樣……發現艾可的新弱點,亞修難掩驚訝.
「……真的有龍族的味道.」
不久,露卡總算心滿意足,釋放了艾可.
艾可見機不可失,立刻跳出棺材,躲到了亞修的身後避難.她只探出一張臉,凶狠地瞪著露卡.瞧她那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儼然是頭遍體鱗傷的野獸.
「那麼……我再睡一覺好了.」
露卡全然不把艾可的視線當一回事,逕自在棺材里躺平.
「你還要睡啊!」
亞修恢複神智,一把抓住露卡的肩.雖然一時之間被她那單薄的肩膀嚇了一跳,但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
「蕾貝卡同學她們在第七龍舍等著.算我拜托你,可以馬上去做准備嗎?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和高文.」
「……你們打算對我的帕爾做什麼?」
露卡的眼神旋即變得嚴厲.
亞修向她用力點頭,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放心,我們不會對高文做什麼壞事.」
反倒是我,可得擔心會被高文甩飛得老遠了……亞修默默不語,在心里如此補充道.
露卡盯著亞修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最後終于從棺材里爬了起來.
「……好吧,我這就去准備.」
「感謝.」
松了一口氣的亞修向她表達了感激之意——
然而,露卡卻無預警地把手放在連身睡衣的鈕扣上.也不管亞修在場,逕自一顆又一顆地解開鈕扣.從鎖骨的性感線條到胸口一帶……陶瓷般的肌膚一點一滴地逐漸暴露在外.
「等一下!」
亞修趕忙抓住露卡兩邊的肩膀.露卡困惑地停下動作,仰望了亞修的臉.
「干麼?」
這個滴溜一轉向上看的眼神根本是犯規吧……亞修暗地里發出呻吟.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亞修看得幾乎神魂顛倒.
宛若人偶的精致五官,紫水晶般的眼眸,尖銳的耳朵,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消失不見般的纖弱身體,以及一股好似香草的清香……舉凡她的一切都帶有一股神秘的魅力,仿佛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似的.
亞修強迫自已別開眼睛,用像是在管教小孩的語氣告訴她:
「我,我轉頭看旁邊,你趁這時候趕緊換好衣服,知道嗎?」
雖然露卡仍舊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樣,不過至少是有感受到亞修的心意的樣子,只見她輕輕地點頭答應.
亞修松了口氣,轉身背對露卡.眼角的余光瞥見西爾維亞現在仍在接受潔西卡的照料,同時有如在詛咒什麼般,口中不斷念念有詞.
「竟,竟然有人不認識本公主……這表示……我身為王族的威嚴有待加強……」
另外,亞修的身後,艾可則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正在大發雷霆.
「竟敢咬我寶貴的龍角……這,這,這是奇恥大辱……!」
「……我換好了.」
聽到露卡的聲音,亞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背後響起衣服磨擦聲的期間,亞修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由此可知剛才現場彌漫的氣氛有多麼緊張.
而且,一直在宿舍繭居的露卡似乎日子過到連現在是什麼季節也不曉得,一開始換穿的是冬天的制服.也因此又多花了重新換好夏季制服的時間.
亞修目不轉睛地端詳露卡身穿制服的模樣.
妖精般的美貌搭配上熟悉的制服.這樣的組合,居然令露卡看起來宛如這世上最楚楚可憐的女孩.
「喂……你在看什麼看得那麼陶醉啊?」
終于從打擊中振作起來的艾可,凶巴巴地瞪了亞修.
「你,你不要誤會!我絕沒有用猥褻的視線看人家!」
「……是這樣嗎?」
受不了艾可冷冰冰視線的譴責,亞修舉步朝門口走去.
「好了,出發吧.蕾貝卡同學她們還在等我們呢.」
聽到亞修的催促,失魂落魄的西爾維亞也總算抬起了頭.
這時,露卡突然開口說了句話.
「……你踩到了.」
露卡的視線定在亞修的腳邊.
亞修一頭霧水地低頭朝自己的腳底一看—
「嗚哇!」
結果差點原地跳了起來.亞修右腳踩到的東西,不管怎麼看,顯然都是女生的內褲.
一條淡綠色橫條紋的白色內褲.
相對于慌亂得手足無措的亞修,露卡則是落落大方地走上前來,隨手撿起掉在地上的內褲.然後,只見她當著亞修的面攤開內褲,毫不猶豫地抬起一只腳套了進去.
「——!」
露卡抬起膝蓋的瞬間,裙子里面的春光險些外泄.嚇得亞修冒了一身冷汗.學校指定的制服裙子原本就設計得很短.
下一秒,亞修察覺背後有一股殺氣襲來.
「看樣子……不知檢點的奴隸有必要接受處罰呢.」
艾可渾身打顫不止.
「女人的公敵,必須接受死亡鐵錘的制裁!」
西爾維亞一掃先前的憂郁,背後燃起了熊熊的業火.
「快別這樣,剛才那是不可抗力啊!」
亞修再怎麼辯解也只是枉然,艾可和西爾維亞分別使出了用盡吃奶力氣的正踢,以及怒不可遏的鐵拳.
「我一腳踩扁你!」
「此乃羅雷亞蒙家的家訓!」
「也真奇怪,實驗明明還沒開始……你怎麼己經渾身是傷了?」
等在第七龍舍前而的蕾貝卡,一看到被修理得宛若破布的亞修,便錯愕地向他問道.
蕾貝卡的後方則是身穿白袍的安潔拉和板著一張臭臉的馬克斯.
「沒有啦,呃……啊哈哈.」
亞修也只能用傻笑敷衍.相對地,艾可和西爾維亞則是火冒三丈大發雷霆,見兩人那副模樣,蕾貝卡噗哧一笑.
「唉,也犯不著因為忌妒就濫用暴力吧……你們兩個學著讓自己更像個淑女如何?個性這麼粗魯,小心亞修被虎視眈眈的潔西卡伺機騙上床喔?」
聽到蕾貝卡的椰揄,西爾維亞反應激動.她整張臉紅到發燙.
「騙上床——堂堂學生會會長說話怎能如此下流!」
「哈哈.還以為你稍微有一點王族的架勢了呢……瞧你這窩囊的模樣,維若妮卡王女可能很快又要找上門了哪.」
西爾維亞面無血色地閉上了嘴巴.
可怕的食人鬼會跑來抓走不聽話的壞小孩——這樣的迷信在亞修的家鄉盛傳已久,對西爾維亞而言,那個食人鬼指的正是維若妮卡吧.
仿佛代表眾人發表似地,安潔拉用認真的口吻開口說道:
「事情始末我已經聽蕾貝卡同學交代過了.這勢必會是一場相當有勇無謀的挑戰……你真的沒問題嗎,亞修同學?」
被隔著眼鏡射來的視線直視,亞修感到了一陣寒意.不過,要是這樣就被嚇到,那就沒有戲唱了.
因為亞修待會要挑戰的對象,可是偉大的聖龍.
「我沒問題的.」
「既然如此,你得記得先換上騎龍服喔!騎龍學院的校規你還記得嗎?」
安潔拉難得擺出教師的架子予以口頭上的提醒,但亞修無意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換衣服上.
「沒關系啦.我只是想試著和高文來場人與龍族的對話而已.」
第七龍舍是聖龍專用的設施,同時也是校園里格外神聖的場所.就連建築本身也遠比其他龍舍來得氣派豪華.單論外觀,甚至給人一種有如貴族別墅的感覺.
目前有五頭聖龍棲身在第七龍舍.
翻遍安薩里邦學院的曆史,第七龍舍能有如此盛況實屬罕見.這也間接證明了聖龍是多麼稀奇珍貴的存在.
蕾貝卡的帕爾古夫林,更是其中最為大放異彩的佼佼者.宛如天經地義般,它坐鎮在第七龍舍的中央部.
面對那莊嚴神聖的龐大身軀,一股肅然起敬的感覺不禁油然而生.在那龐大身軀的對比下,就連配合成年龍族體型所設計的大型龍舍的天花板,感覺也變矮了.
除了古夫林和高文以外,還有西爾維亞的蘭斯洛特和馬克斯的亞里安洛德也在這里.對亞修而言,這兩頭聖龍可以說都是老面孔了.附帶一提,唯獨副會長的帕爾不見蹤影.
「高文在這里.」
亞修一行人在安潔拉的帶領下,來到了龍舍的最內部.
高文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躺在地上.雖然體格只是幼龍大小,不過那身白銀色的毛發就是聖龍的鐵證.像雄鹿一樣分岔的龍角相當具有特色,看起來十分英勇威武.不過可能是處于衰弱狀態的關系,感覺不出什麼威嚴.
亞修光看就為高文的狀況感到擔心.
「安潔拉老師.有希望……治得好它嗎?」
「它現在不是生病,我想症結仍在于它跟露卡同學之間的連系斷掉了.只要能補充星精,它應該就會恢複精神了.」
聽到安潔拉的回答,亞修稍微放寬了心.
「那事不宜遲——」
亞修迫不急待地准備沖向高文,然而……
「慢著,亞修.」
有人從背後一把抓住了肩膀.回頭一看,原來是蕾貝卡.
「先讓露卡和高文會個面吧.來,露卡.跟高文打聲招呼.」
在蕾貝卡的催促下,露卡畏畏縮縮地走上了前來.但走著走著,她便裹足不前.
既然身為飼主,大可摸摸它的毛皮啊……即便亞修如此心想,但露卡儼然沒有那個打算.或許是連續吃了三個月的閉門羹,讓她感覺到自己跟高文之間產生了隔閡也說不定.
又或者是,她有什麼沒辦法接近高文的理由嗎……?
「高文……」
聽到露卡呼喚自己的名字,高文卻冷冷地別過頭去.宛如把露卡當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般.
「果然……還是不行的樣子.」
露卡垂頭喪氣,轉身背對了高文.只見她而露泫然欲泣的表情,打算拔腿就跑.
「別走,露卡!」
然而西爾維亞卻挺身擋住了她的去路.不知是否被高文的態度激怒,西爾維亞板起了面孔.
「你聽好.人與龍之間最理想的關系,絕不是什麼和睦相處,而是明確的主從之分.露卡……你過去是不是太寵溺高文了呢?單從剛才的態度看來,高文似乎根本不把你當主人看待.」
露卡垂頭不語,過了半晌才終于揚起了臉來.
「或許你說得有道理……但對我而言……它是重要的家人.我不認為跟它要有什麼主從關系……」
西爾維亞歎了口氣.
「我也一樣,把蘭斯洛特當自己的家人疼愛.可是,正因為愛它,所以有時候更需要嚴格管教.你別忘了這點.」
「我……要回去了.」
丟下這句話後,露卡沖出了龍舍.亞修清楚看見當她拔腿跑走的瞬間,眼眶灑下了淚珠.
「我來試試看.」
就像要一掃尷尬的氣氛似地,亞修這回正式地和高文展開了對峙.
無視逐步接近的亞修,高文依然一動也不動.是因為不把亞修放在眼中嗎?還是說它連理會亞修的氣力也沒了……?
在眾人參雜了期待與不安的視線注視之下,亞修謹慎地做好了准備.
高文看起來絲毫沒有警戒.這下應該能輕松獲勝……自認穩操勝券的亞修蹬地一躍.
高文並沒有裝備騎鞍.一如騎乘裸馬的騎手般,亞修跨上了高文的後背.因為沒有缰繩,所以只能攀住它的脖子維持重心.
「好,我要開始了……!」
就在這刹那,高文發出了憤怒的咆哮,開始激烈地反抗.驚人的橫向搖晃,使亞修的身體三兩下便被甩飛了出去.
「咕哇……!」
一陣天旋地轉後,亞修硬生生地摔在地上.即便勉強一滾,緩和了著地的力道,但激烈的沖擊仍使亞修感到窒息.在他的背部到腰際之間,有一陣絞痛漸漸擴散開來.
把亞修從身上甩開的高文就像興味索然般,在原地乖乖躺下.
「亞修!」
蕾貝卡等人帶著慘自的臉色趕到了亞修的身邊.
「我,我沒事……」
亞修咬牙撐起了上半身.雖然絞痛未消,至少感覺上骨頭沒有異狀.龍舍的地面是柔軟的泥土,可謂不幸中的大幸.
「啊啊,亞修大人……!我的亞修大人他……!」
「好了好了,快點讓開.」
安潔拉硬是把驚慌失措的潔西卡推開到一旁.用雙手捧起亞修的臉頰後,她正色提出問題.
「頭部有撞到嗎?」
「沒有……頭沒事.」
「別看我這樣,我也有醫師執照.假如有哪里覺得疼痛不舒服,要老實告訴我喔!」
「真的嗎……原來老師有醫師執照?」
「雖然是獸醫就是了.」
亞修露出了苦笑.安潔拉大概是為了能更深入研究龍族,才會去考獸醫執照的吧.
總之明白亞修平安無事之後,一伙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抱歉,亞修,都怪我做了這麼荒謬的提議……」
蕾貝卡面露平時難得一見的凝重表情向亞修賠不是.亞修也不禁感到惶恐.
「哪,哪兒的話!挑戰高文完全是我個人的主意,蕾貝卡同學你沒有做錯事.」
「總而言之,實驗到此為止.我不能讓你繼續冒險下去了.」
「不,先別急著下定論!我還有殺手锏呢.」
「殺手鋼?」
「沒錯.對付尸灰龍時,最初也是失敗連連,後來有了聖騎甲後就順利成功了.」
蕾貝卡面色凝重地盤起了雙臂.
「唔……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亞修,站在學生會會長的立場,我沒辦法容許你繼續冒險.站在教師的立場,想必安潔拉老師也是一樣無法答應吧?」
在蕾貝卡注視下,安潔拉卻露出妖豔的笑容答道:
「我?我倒是沒有意見.艾可創造聖騎甲的場面,我可是百看不厭呢!」
安潔拉的答複一點都不像為人師表會說的話,但她原本就不是教師出身.她最初只是一名研究者,是因為和艾可相遇的契機,才在學校擔任教職.所以要安潔拉有教師的樣子,本身就是緣木求魚.
「以老師的個性,會說出這樣的話確實不意外……你的決定呢,亞修?」
「我當然是決定放手一搏了.」
亞修毅然答應後,艾可氣炸了.
「等一下!誰准你不經我的允許擅自決定的!再說,要我為了這麼無聊的芝麻小事創造聖騎甲……有沒有搞錯!」
亞修輕輕地把手放在大發雷霆的艾可頭上.
「唉,快別這麼說啦.請你吃香草可麗餅可以嗎?」
「哼!我才不會被那種東西收買咧!」
「不然再請你草莓口味的.」
「開,開什麼玩笑!你把尊貴不凡的龍族當什麼了!」
盡管嘴硬的艾可仍不肯松口答應,但亞修已敏感地看出她的眼神出現了動搖.
「啊,對了,新口味的可麗餅好像就快上市了呢!我記得……好像是巧克力香蕉口味來著?」
「巧克力香蕉……嗎?」
咕嘟.亞修清楚聽見了艾可饑渴地咽下口水的聲音.
這一擊無疑引爆了艾可的好奇心和食欲.
「……我先聲明清楚,這可是破例提供的服務喔!」
內心痛苦掙紮了好一會兒之後,艾可當場閉上眼睛,開始詠唱咒語.
「頭盔,護頸……胸甲,背甲,腰甲,臀甲……裙甲,護肩,肩甲……上臂甲,護肘……前臂甲……」
側目瞅了詠唱咒語的艾可一眼,蕾貝卡臉上掛起了竊笑.
「呵呵.你愈來愈掌握到駕馭的訣竅了嘛!」
「這,這種算不上什麼駕馭啦!」
難為情的亞修感到臉頰一陣滾燙.
「鐵手套……大腿護甲,護膝……脛甲……鐵靴…………」
艾可的咒語即將進入最後階段.
算來這已經是第四次創造聖騎甲,咒語的詠唱感覺流暢了許多.或許是經驗的累積,使她的技術更加純熟了也說不定.
「——馬刺!」
艾可詠唱完咒語的同時,神聖的光輝充滿了整個視野.
一道雷聲般的轟然巨響緊接著響起.
只見亞修的全身壟罩在柔光之中.
左手臂的〈星刻〉莫名感到劇痛.
等到刺眼的光芒收斂下來時,亞修已裝備了白銀的聖騎甲.這套甲胄和當初跟尸灰龍戰斗時,艾可第一次創造出來的是同一套.
雖說這是自龍族遺留下來的設計圖取樣,進而重新構築而成的仿造品,但依然是艾可消耗自己的魔力創造出來的聖騎甲.
「啊啊……是貨真價實的〈銀麗騎士〉!」
潔西卡一如親眼目睹神跡的信徒,發出了深受感動的聲音.
「看你的了,亞修.」
亞修用力地向一本正經地為自己打氣的蕾貝卡點頭.
轉身背對一行人後,重新面對高文.
亞修一接近,高文遂發出帶著敵意的低吼.只見它慢慢地從地上爬起,用四肢站立,目露凶光瞪著亞修.顯然是對裝備了聖騎甲的亞修起了戒心.
「別那麼生氣.我單純只是想跟你對話而已.」
亞修蹬地躍起.由龐大的魔力所構築而成的聖騎甲,帶有各式各樣的附加效果.短時間的浮空自然也不在話下.
亞修一鼓作氣跳到了超平常人跳躍能力的高度,朝著高文的背部滑翔而去.正當他相信自己勝券在握時——
「咦……!」
然而,亞修卻是在地面著地.鐵靴陷入了松軟的土地.腳下這塊土,正是高文先前所躺下的地點.
「消失……了?」
亞修錯愕不已.明明以為自己成功降落在高文的背上了,不料那個龐然大物卻有如瞬間陊動般,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上面,亞修!」
蕾貝卡的警告令亞修即時回神.
匆匆抬頭一看,高文的身影映入了眼簾.高文用四肢攀附在天花板上,頭部則朝著地面.那副樣子簡直就像蝙蝠一樣.
說時遲那時快,高文用充滿戰意的咆哮撼動了空氣之後,噴出了龍之吐息.
「——!」
盡管亞修火速交叉雙臂,擺出了十字防禦的姿勢,卻是位在噴吐攻擊的軌跡上.亞修全身受到驚人的風壓與熱量的沖擊,往後彈去.
直到硬生生沖撞上了石壁,亞修的身體這才停止飛行.
「啊……咕啊……!」
連聖騎甲都無法抵消的沖擊,讓亞修為之窒息.一時之間,有種仿佛快粉身碎骨的錯覺.亞修腿軟跪地的同時,聖騎甲也化作光的粒子煙消云散……
「這,這怎麼可能……!」
聖騎甲就像沙金一樣,穿過亞修的指縫流瀉而去.不過只是區區一擊,就超過了聖騎甲所能承受的傷害總量.
龍族的噴吐攻擊擁有多麼驚人的破壞力,亞修在課堂上早已聽到耳朵長繭了……直到親身嘗過滋味以後,才知道威力遠比想像中還要驚人.
當然,亞修很明白高文已經手下留情了.
倘若它兵要痛下殺手,別說是區區一間龍舍,可能整所學校都化成了灰燼.
假如沒裝備聖騎甲的話……一想到那個後果,亞修不禁打了個冷顫.
「可惡!」
備受挫折的亞修狠瞪高文.
一如勝負已分般,高文動作輕盈地降落到地表,就地躺下.只不過它似乎敏捷地察知到了亞修的敵意,冷冷地看著他.
「咕嚕嚕喲嚕……」
而且不忘用低吼威嚇.
亞修背靠石壁,頭冒冷汗.
「那個傲慢的態度讓我想起了某人呢……」
聽到那聲憤憤不平的咒罵,恰巧隨蕾貝卡等人一同趕來的艾可馬上有了反應.
「你剛剛說了什麼?」
深紅色的眼眸狠狠地瞪了亞修.那個駭人的眼神哪怕是高文也得甘拜下風.
結果,因為裝備了聖騎甲的亞修照樣被修理得落花流水,一行人只得就地解散.至于該怎麼做才能讓高文接納露卡——有關這個議題,蕾貝卡則以嚴肅的口吻宣布「擇日另行開會討論」 .
*
學生餐廳〈拉蒂努〉位在校園內.
那是一棟外牆采用紅磚建造的平房建築,屋頂的煙囪是它的招牌特色.營業只限平日,于上午十一點半開店,打烊時間則是晚上八點.無論餐桌還是椅子,各種用品全都統一使用謝普隆王國風的設計風格,視覺上給人高雅洗煉的感覺.
「歡迎光臨〈拉蒂努〉!」
傍晚.成了餐廳女服務生的阿妮亞忙碌地開始工作.
目前〈拉蒂努〉的現況確實如面試時店長所言,人手嚴重不足,導致阿妮亞忙到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
即便如此,阿妮亞也沒有忘記原本的任務——收集情報.而且還反過來利用女服務生的立場,透過和學生的對話篩選有用的情報.
或許該好好感謝推薦自己當女服務生的店長才是.要是按當初的預定負責內場工作,可能完全沒有跟學生接觸的機會.
由于這里的學生是育龍人,阿妮亞一開始還有些戒心,但等到實際接觸後,才發現他們盡是一些隨處可見的平凡少年少女.
——騎士國的國民真的都太俗不可耐了.
特別是男生,他們似乎對阿妮亞的外國人容貌感到很好奇,會積極地主動攀談.當中不乏有那種明顯別有居心的家伙.
阿妮亞巧妙地從那些家伙的口中套出了亞修·布雷克的情報.
亞修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和阿妮亞交談過的學生,無人不知他的大名.
有學生稱贊他是能輕松駕馭他人帕爾的奇異學生.有學生批評他是成天鬧事的問題學生.
也有情報指出,他最近獲得學生會長蕾貝卡的大力拔擢.
只不過,有關亞修制伏尸灰龍救了市區和擊敗『斷罪的阿布杜妮雅』的事,這些學生全部一問三不知.
情報果然受到了管制——阿妮亞直覺地如此認為.
恐怕是學院理事會或學生會動的手腳吧.維若妮卡王女可能也擺脫不了關系.
另一方面,也是有貴重的收獲.
據說亞修的帕爾——幼龍艾可並非是一般的龍,而是一名長相楚楚可憐的少女.這實在教人不敢置信.
龍族以人類的姿態誕生可是前所未聞.
然而,有鑒于亞修本身就是個不能以常理論之的育龍人,她也在不知不覺間,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合理的了.不對,應該說……那個名叫艾可的幼龍正是讓亞修變成獨一無二存在的最大關鍵也說不定.
可以的話,阿妮亞希望接觸亞修和艾可.現在的阿妮亞以學生餐廳女服務生之姿,完全融入了這個環境.就算進行接觸,亞修應該也不會產生戒心.
重點是亞修不曾光顧過〈拉蒂努〉,看樣子他似乎沒有在〈拉蒂努〉用餐的習慣.
佯裝閑聊試著向店長打聽後,店長表示〈拉蒂努〉的常客里面,中等家庭出身的學生就占了大半.
上流階級的學生通常會去市區的高級餐廳用餐,至于家境貧困的人,則是選擇便宜的宿舍餐廳打發民生問題.亞修看起來就不像是出身自上流階級的人,所以答案應該是後者吧.
——當啷……
這時,入口的鈴鐺響了.
反射性地回頭的阿妮亞一看到上門客人的瞼,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是那小子……!」
出現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亞修·布雷克.
亞修的身旁則站了一名制服美少女.乍看之下雖然有點像是情侶——不過少女擁有非常清新脫俗的美貌.而且頭上還長了圓形的突起.那是幼龍特有的角.
那個少女應該就是艾可了吧……阿妮亞暗自揣測.
亞修前往〈拉蒂努〉的路上,艾可的肚子咕嚕咕嚕地發出了三次如雷的巨響,嚇壞了偶然擦身而過的其他學生.
「真是……吃飯選宿舍的餐廳不就好了嗎?不僅便宜,還可以吃到飽……」
「不好意思!宿舍的供餐我已經吃膩了!吃飯不是只要有攝取到營養就好了,你不知道嗎!」
「唉……傳說龍族都是美食家,果然是真的.」
亞修回憶起基礎班上過的內容,不禁唉聲歎氣.
和外國民間故事里所描寫的那些野蠻的龍不一樣,龍族天生富有藝術方面的感性,而料理也是藝術的一環.
不久,亞修和艾可抵達了〈拉蒂努〉.艾可意氣風發地打開了門後,一股刺激食欲的味道隨即撲鼻而來.
「嗚哇,好香喔……!什麼嘛,學校里既然有這麼不錯的餐廳,干麼不早點帶我來!」
「你想害我破產啊!今天是破例!」
正當兩人在門口爭執不休的時候,女服務生現身了.她身穿〈拉蒂努〉招牌的可愛女仆服.
「歡,歡迎光臨〈拉蒂努〉!」
女服務生似乎是新來的員工,顯得十分緊張.是個充滿異國氣息的少女.曬成小麥色的肌膚,輪廓深邃的五官,漆黑的頭發梳到後腦勺綁了起來.
「……嗯?」
亞修眉頭一皺,仔細端詳了少女的臉.莫名有股既視感.以前好像曾在哪里看過她……?
「那,那個……」
就在少女面有難色,講話吞吞吐吐的時候——
「咕啊!」
亞修的腳趾忽然一陣劇痛,當場跳了起來.原來是艾可粗魯地狠踩了他一腳.
「你干什麼啊!」
艾可柳眉倒豎,火冒三丈地發起了脾氣.
「誰教你被雌性人類迷得神昏顛倒!喂,那邊那個母的!還不快點幫我們帶位!」
「好,好的!」
被艾可頤指氣使的態度震懾住的女服務生,令亞修心生同情.
和聚精會神地研究菜單的艾可相反,亞修早早就做好決定抬起了頭.
「那……我要一客『阿儂奴貝香菇義大利面』.」
「『阿儂奴貝香菇義大利面』是嗎?還有其他需要嗎?」
「不,這樣就夠了.」
「你只吃這樣就飽了嗎?」
以男生而言,他的食量還真小耶……阿妮亞不林插嘴管起了閑事.
「咦?」
亞修露出詫異的表情看了阿妮亞.看來,他似乎是很意外阿妮亞會那麼親切地跟自己攀談.
「不,不好意思!是我多管閑事了……」
阿妮亞語無倫次地道歉後,亞修回了個苦笑.
「今天我沒什麼食欲.剛才和龍來了一場對決,結果一敗塗地……」
「跟龍對決?那是怎麼一回事?」
阿妮亞吃驚地好奇一問,亞修的臉上旋即清楚地寫著「完蛋」兩字,閉緊嘴巴不肯透露半點口風.看來,那很有可能是學生會的機密.
「沒,沒有啦……最近很流行這種游戲啊.只是玩游戲而已.」
「啊哈哈……我想也是.」
阿妮亞表面上回了個客套的微笑,一方面卻咂舌心想,這男的還真不會說謊.
「我決定好了!」
艾可唐突地大聲嚷嚷後,瞪著阿妮亞不放.那雙稍一把持不住就會被迷惑的紅色眼眸里,倒映著阿妮亞的臉.
「……請問您需要什麼?」
「謝普隆牛里肌肉排二百五十克,香草小羊排,香煎阿儂奴貝,半熟蛋的蛋包飯,玉米濃湯……嗯,暫時先點這些就好.」
「啥?」
阿妮亞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情不自禁地開始打量艾可納嬌小玲瓏的身體.
「你那是什麼反應!所以我才說人類愚蠢又無知嘛!」
「對,對不起……」
此時亞修挺身而出,幫俯首道歉的阿妮亞說話:
「喂,艾可!你不要欺負女服務生行不行!況且……點那麼多東西你吃得完嗎?」
見亞修展現了飼主的氣魄,阿妮亞有些刮目相看.然而,艾可非但沒有收斂,還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
「你這家伙……今天我只吃了三餐而已耶!龍族一天要進食五次!不要跟我說你忘記了!」
「咦……你只吃了三餐嗎?」
「我踩扁你喔!還不都怪你把時間浪費在那頭沒救的龍身上!」
「抱,抱歉……」
瞧亞修那副隨時都會被一腳踩死的可憐模樣,阿妮亞偷偷地歎了一口氣.
"Lukka & Maestro Gawain ~A.S.B. 1365.6~" is clo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