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若是他

29 我若是他



無視向玖望向木煜充滿敵意的目光與季竣灝,冼清秋猶疑的神,荼蘼朝木煜作了個手勢:"跟我來"木煜安然點頭,荼蘼便又給了季竣灝一個放心的眼神,便一路引著木煜出廳而去.

她在寶親王府已住了一些時日,雖極少四處走動,但對王府內的結構,卻還是略知一二的.出了花廳,一路往西,折過一條朱色抄手游廊,穿過一處月亮門,便到了寶親王府的西花園.

寶親王府西花園素以荷池之盛聞名京城.此刻正值盛夏,恰是接天蓮葉,映日荷花的好時節,這一處荷塘之,更是天下名荷彙集,荷池之內,更有一處亭,可供人休憩.

荼蘼看看木煜,伸手指一指那座極之巧秀雅的亭:"我們去那邊話罷"不管木煜是否是應林垣馳之命趕來京城,她總不願別人偷聽二人的對話.木煜默然點頭.

二人入了涼亭,各自坐定,只覺撲面涼風習習,荷香襲人,當真好一個清涼世界.

荼蘼猶在考慮該如何話,木煜卻已冷靜開口:"姐可是懷疑我的來意?"他原是個聰明人,又豈能猜不出荼蘼的心思與向玖等人的憂慮,懷疑.

荼蘼見他的坦白,心倒也松了口氣.她畢竟與木煜相處了四年,四年里頭,木煜不止一次的幫過她,她也實在不願將話的太過直白,以致傷了對方.微微頷,她道:"如今你已回京,不知我該稱呼你甚麼?木兄還是杜兄?"這話其實卻是在問對方打算以何種身份來與自己相處.

木煜坦然道:"請姐依舊稱呼我為木煜罷"

荼蘼聽了這話,不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木煜看出她的意思,終究解釋道:"姐或許並不知道,木煜並非我的化名,實乃我的本名.家母曾受過杜國舅的大恩,因此她故去之前,將我托付給了杜國舅,並改名為豫之.家母當時曾明,令我為杜國舅效力十年,十年之後,可酌恢複本名"

荼蘼了然的點了點頭,並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只道:"木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如今人在寶親王府內,倒也不虞安全.況且你也看到了,這里並不歡迎你"這一席話她的極是直率,是因深知木煜的性,知道自己若一味推搪,對方心反多有不快,不若直相告,倒也罷了.

果然,木煜聽了這一番話,竟也點了點頭,問道:"那姐的意思?"

荼蘼輕聲道:"木煜,你若當真視我如友,我希望你能去清平侯府"木煜若留在寶親王府,必然多有不便,至少,林培之等人必然會處處提防著他.便是她自己,也不想讓木煜陷入左右為難之.而經曆了從前之事後,她遇事總甯可往壞處想,而絕不願心存僥幸的期待出現奇跡.也因此,她根本無意去考驗木煜的感,此恩是恩,彼恩何嘗不是,又何必非要對方作出最終的抉擇.

木煜怔了一怔,顯然不曾料到她會出這話來,沉默了片刻,他才鄭重頷道:"好"

荼蘼欣然一笑,立起身來,對他深深行了一禮:"多謝木兄"依著她從向玖口得來的只字片語,她知道木煜的武功絕不下于季竣灝,那麼,有他在清平侯府,想來可保府內安甯.

木煜深深凝望她一眼,拱手道:"姐保重"完了這句,他便再不語,轉身快步出了亭子.荼蘼目送他略顯寂寥的身影迅消失在一池的翠蓋花之,也是不由的輕輕歎了口氣.


雖然她已盡量委婉,但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傷了對方的心.

清淡而略帶慵懶的聲音在她身後忽而響起:"他喜歡你"語氣肯定略帶幾分譏嘲.

荼蘼抿了下唇,沒有回頭,只語帶不快道:"你偷聽?"

那人似是輕笑了一聲,旋即答道:"這里似乎是我的府邸"很理直氣壯的.

荼蘼輕哼了一聲,答道:"這似乎並不能成為偷聽的理由"

她著話,便沒好氣的轉過身來,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亭內的林培之.目光同時掃了一眼這間並不算軒朗的湖心亭,但卻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處.林培之顯然知道她的意圖,笑了一下之後,便抬手隨意的一拍亭內石桌.荼蘼震驚的注視著自己的左前方,因為那里的一塊石板,已無聲無息的分開來,一個可容數人進出的地窖口正緩緩出現在她的面前.

忍不住的歎了口氣,她道:"林培之,你……"她很想,難道你真的想造反?但話到嘴邊,最終卻還是咽了下去.只因,她目前還沒有足夠的勇氣,聽他出肯定的辭來.

林培之神色自如的走到地窖口上,拿腳虛踢了一下那黑洞洞的窖口:"你所看到的洞口下面,有一條極長的地道,可以通往一個安全的地方……"他似笑非笑的抬頭看了荼蘼一眼,見她神色古怪,隱有警惕之意,便又不急不慌的補充道:"不過,這條地道卻並不是我修的"

荼蘼本是一點就透之人,聞聽這話,頓時便明白了過來.林培之離京就藩南淵島之時,年紀尚幼,自然不會深謀遠慮到想到要修這麼一條保命的地道.而妙妃未曾亡故之前,他固是每年都會回京一次,但每次停留的時日不長,自然更不會有閑暇去修地道.那麼,這條地道的存在,便只有了一個可能.那便是林培之的父皇烈帝在修建寶親王府時,特別授意匠人為他秘密修築而成的.

"你父皇為了你們母子的安全,當真算是用心了"她忍不住道.

林培之微微點頭,竟是出人意表的答道:"我若是他,自信會做的更好些"

荼蘼聽著這若有所指的話語,不覺怔了片刻,面上更是一陣熱.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她舉目遠眺荷塘,口贊道:"這處荷塘,確實算得上京城一景"

林培之似乎輕笑了一聲,卻道:"倒也還罷了"完了這句後,他便不再開口,只舉步走到荼蘼身邊,與她並肩而立,共賞亭外翠蓋清圓,粉嫣娉婷.風過處,清氣漫溢開來,沁人心脾.

二人沉默了一刻,荼蘼終是輕聲道:"林培之……"

林培之漫應了一聲:"嗯"

"你……打算何時回南淵島?"荼蘼猶疑了片刻,還是收回了先前已將脫口而出的問題,改問了這麼一個看似無足輕重的問題.


"不知道呀"林培之就那麼隨隨便便的答著:"或者很快,或者……不回去了……也難"他的口氣輕松而適意,輕飄飄的全無一絲認真.荼蘼被他的答複弄得全然無處下口,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林培之卻似全不在意,反岔開話題笑道:"今兒的早點,可還合你口味"

荼蘼淡淡道:"也還好罷只是我看這些早點,似乎並不合清秋的口味"這話卻是實.

林培之頷道:"那是自然清秋口味頗重,又是練武之人,確是不喜太過清淡的飲食"他到這些話時,卻反而換了一臉的嚴肅之,似乎天底下沒有甚麼比這些話更重要了.

荼蘼瞧他神,便知他今兒是斷然不會給自己想要的答複了.無奈的改換了話題,她道:"林培之,你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再為難木煜了?"從向玖今兒對木煜所的話看來,她知道,若有機會,向玖必然不會放棄整治木煜,好一雪前恥的計劃.而林培之無疑會站在向玖一方.

林培之一笑,泛泛答道:"荼蘼,你也知道,我與杜豫之之間並無私怨可"荼蘼聽得一陣無奈,今兒林培之了許多話,卻都沒有一句是她真正想聽,真正關心的.

林培之笑吟吟看了她一眼,忽而莫名其妙道:"荼蘼,我已好些年沒看到過你了"見荼蘼有些茫然的眨了下雙眸,似是有些弄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林培之便又笑道:"我總以為,天下女子總是愛美的,見了你後,方才知道,原來這其也有些例外的"

荼蘼聽了這話,這才恍然大悟:"這是你的條件?"她微怒的問道,心卻是沒來由的一陣輕松.再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林培之以這種輕松自如,一若當年的調侃口氣與她話.

他的這種態度,讓她心沒來由的有種既清且淡的甜意.雖然既清且淡,但卻雋永安甯.

林培之笑而不答.昨兒荼蘼在醉對他所的那個夢,他終究還是信了.

或者,他總是願意相信荼蘼的,只要她能夠給他一個理由.

而今天,她終于給了他一個他一直想要的理由,雖然這個理由如此荒誕,但他仍然願意相信.

荼蘼仰頭一笑,忽然答道:"好不過,你答應的話,可千萬莫要食才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忽然不想再去顧慮那些不久以後可能會生的事兒,且讓她放松幾日,安逸幾日罷

林培之挑眉大笑,且舉手示意:"君子一……"

荼蘼跟著抬起右手,一大一兩只手掌在空清脆的相擊一下:"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