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別拋下我

怎麼可能?這可是澳洲!只因為是張東方臉孔吧?沈洛年湊近換個角度看了看,卻剛好擋住了月光,反而看不明白,他連忙側頭讓月光再度映上少女面孔,仔細再看……媽的,好像真的認識,這人難道是……可是又好像不對……
而這麼讓月光閃了兩閃,女子似乎感覺到異常,她微微眯開眼睛,恰好面對面看到沈洛年在月光下的臉龐,沈洛年暗叫糟糕,正想掩住她嘴,殺了再說,卻見她迷惘中露出一抹甜笑輕喊:“洛年?”一面伸手把沈洛年往下一拉,兩人已吻在一起。
這誰啊?我跟你有這種交情嗎?沈洛年吃了一驚,一下子不好下殺手,那女子一雙白皙的腿已纏上腰來,輕飄飄的沈洛年一個不穩,摔在女子身上,兩人唇舌接觸,身軀相擁,沈洛年雖然對女子不易動心,但身體機能既然正常,被碰觸依然會有感覺,當下頗有點頭昏腦脹,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女子吻著吻著,那股熱情不知被什麼東西澆熄,突然停了下來……她驀然一把推開沈洛年,驚慌地說:“你是誰?”一面身子縮著坐起,用薄被掩住了自己的胸腿。
你不是認識我嗎?沈洛年一呆,那女子仔細看了看沈洛年的臉孔也是一愣,驚駭地掩嘴說:“真是洛年?我以為是……夢……”
這女人夢到自己的時候都這麼狂野嗎?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說:“你……你是……”媽的,糟糕,想不起來這女人的名字。
“什麼事?”“干嘛啊?”“誰跑進來了?”
剛那兩聲一喊,其他女子紛紛驚醒,一個看似四十余歲的女子怒沖沖地點起懸掛的油燈,望過這面說:“我們警告過很多次,不准……咦?是……你是洛年小弟嗎?”
“真是洛年?”緊跟著好幾個女子都叫了起來,詫異地湊了過來。
沈洛年望著點燈那女子,張大嘴說:“你……是……”
“認不出來了嗎?”那女子摸摸臉苦笑說:“‘仙化’的效果消失之後,老得快了點。”
“你真是……馮鴦大姊?”沈洛年總算叫出了名字,他四面一望,忍不住說:“小露也在這兒嗎?”
“開口就是小露,其他人都忘了嗎?”另外一個看似三十來歲的女子笑著白了沈洛年一眼。
這人名字真的也忘了,沈洛年結巴地說:“你們……怎會在這兒……”
另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細腰長腿女子,目光望著最先那名年輕女子,似笑非笑地說:“小紅,你剛和洛年干了什麼?我好像有看到一點。”
對了……小紅……沈洛年想起來了,剛剛抱著自己的叫小紅,好像叫羅紅?
小紅似乎也還沒從驚訝複原,她紅著臉,詫異地說:“小珠……我以為是夢啦!後來才感覺好像太真實了……”
“你不是和那個誰正在交往嗎?”另一名比小珠還年長的女子驚訝地叫:“就算是夢,好像也……”
羅紅一愣,神色透出慌急說:“這是作夢!作夢不算啦……不准說出去。”
“夠了、夠了。”馮鴦一揮手止住眾人的吵鬧,一面對其他不知道狀況的女子道歉,這才回頭對沈洛年說:“洛年小弟,我們到外面談吧。”
這五名女子,正是當初在噩盡島上,和沈洛年有過一段交情的酖族女巫,後來沈洛年把她們送回云南,並學會最基本的影蠱之術、得到云南品種的糞金龜影妖。
五人分別是馮鴦、洪萱、洪綠、昌珠與羅紅,當初噩盡島護衛沈洛年的六名女巫中,只有最小的艾露不在其中,而五人此時不知為何都已失去了炁息,連當初那總讓人感到歡喜的樂和之氣,似乎也已經消失了。
六人這時坐在只剩余溫的營火旁交談起來,沈洛年這才知道,當初四二九大劫過後,麒麟,也就是塔雅·藍多神化出原形,施術抵禦了輻射的侵襲,帶著九名女巫與幸存的酖族人往南遷,眾人心慈,見人便救,妖怪看到麒麟與女巫又無法產生敵意,這麼一路經過緬甸、泰國,路上帶著的難民也越來越多,在麒麟保護下,大批船只出海,航行過蘇門答臘、爪哇沿海,最後經過新幾內亞南端,繞過約克角,從庫克鎮上岸。
船隊這時已經聚集了近萬人,而這兒原住民聚落本就過著較原始的農耕生活,大劫後存活的人數也特別的多,單是約克角半島北區的原住民和游客,也有近萬人幸存,加上這批新難民,現在大都在庫克鎮附近定居。
“為什麼麒麟……為什麼塔雅·藍多神要帶你們走這麼遠?”沈洛年問。
“神說這塊大陸土地遼闊而獨立,大部分妖族對人和善,很少與其他地方的妖族沖突,一些具侵略性的妖族也很少到這來,可以安心住下,尤其是這地區的鶴鴕族,和人類關系最好。”馮鴦歎口氣說:“沒想到才住不到幾個月,就有不講理的妖怪從北邊來攻打。”
“呃。”沈洛年一時不敢說自己是牛頭人那方的,頗有點不知所措。
“洛年小弟你怎會找來的?來找小露的嗎?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還有……”馮鴦一笑說:“怎會和小紅抱在一起了?”
“鴦姊。”羅紅紅著臉說:“我是不小心的,別這樣啦。”
長腿的昌珠和羅紅歲數較近,一向交好,不忍見她害臊,開口說:“哎呀,那時我和小紅還差點去夜襲洛年呢,難免嘛,當初只有洛年當我們是女人……我也常幻想和洛年那個啊,久了難免習慣……你們知道的嘛?哦?”
但這番話說過去,倒是害得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看來都有點心虛。
當初受限于女巫的規矩,眾人中只有馮鴦可以開口,除艾露之外,都沒機會和其他幾人說話,沒想到這位小珠姊說起話來如此豪放……沈洛年有點尷尬,不想在這上面討論,岔開說:“你們剛剛說‘仙化’效果已經消失?所以現在不算女巫了?”
五女對看一眼,馮鴦點點頭微笑說:“因為女巫的工作已經結束,神到此處之後,問我們的意願……要成為普通人的,她就收回‘微靈仙化’的能力,希望保留著能力的人,她可以讓我們‘全靈仙化’,然後幫她一點忙。”
所以其他四個人全靈仙化了嗎?沈洛年說:“協助她做什麼?”
“神說要以光靈之術,到處去消除毀滅性的光……”馮鴦說:“我們也不是很明白這話的意思。”
除掉輻射的影響嗎?原來麒麟是和光靈立約?這可少見,沈洛年說:“逸姊、小露她們就去了?”
“其實大家都想留下,過看看普通人的生活,也想試著……和普通人來往看看……”馮鴦說到這有點不好意思,頓了頓才接著說:“但因為仙化效果消失之後,我們老化速度會比一般人快一點,數年後,會越來越接近原先的歲數,逸姊她們若失去仙化之體,恐怕壽命就剩下不多了……”
正常女子總會希望能和心愛的人度過一生吧?毛逸她們年紀太大,只好放棄這種可能……沈洛年想了想說:“那小露……她不覺得可惜嗎?”
馮鴦開口說:“我們也是有勸她……可是……”說到這,馮鴦又停了下來,似乎猶疑著不知該不該說。
可是什麼?沈洛年看氣味不妙,也頗有點不知該不該問。
昌珠見沒人開口,突然插口說:“洛年,你那時……不是想借著咒誓之術找懷真小姐嗎?找到了嗎?”

怎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沈洛年一怔說:“找到了。”
昌珠目光一轉說:“那……懷真小姐現在在哪兒?”
這時該怎麼回答?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她離開了。”
眾人一聽,都愣住了,羅紅插口說:“不是可以借著咒誓找她嗎?”
想到不知多久才能見到懷真,沈洛年心情就不大好,而且這和現在的事情也沒關系,他皺眉搖頭說:“別問懷真的事了,小露怎麼了?”
五女對望了片刻,馮鴦才說:“小露說她幫完塔雅·藍多神之後,想去找你,若變回普通人,不方便找你。”
沈洛年不禁一愣,找自己干嘛?
“還有,小露說……”羅紅跟著說:“你也答應了讓她找你。”
沈洛年一愣:“我答應?”
“不是嗎?”昌珠接口說:“她說你讓她放蠱了,她隨時可以找到你……而且你告訴過她,懷真小姐不是你的情人。”
媽的,那丫頭又沒講清楚!我哪知道蝴蝶是那意思?她到底在想什麼?不過艾露也不在眼前,沒法找她算帳,至于懷真的事,當初自己確實這麼說過,不過當時和現在卻不大一樣了……沈洛年不好多提此事,拉回正題說:“你們現在正和這些妖怪合作?”
“對啊,洛年你怎會來的?又怎麼進來的?你也認識這些鶴鴕妖嗎?”昌珠詫異地一連串問,跟著又說:“他們很好喔。”
看來輕疾會這麼喊,就因為這兒的人如此稱呼?沈洛年說:“鶴鴕妖讓你們……一般人類住這兒?”
“是的。”馮鴦接口說:“他們喜歡吃果實,人類種植的果實十分甜美,我們定期會送他們吃一些,他們就打獵來交換,和我們處得很好……這次他們告訴這兒的祭司,說有不講理的妖怪來打仗,希望我們幫忙治療,我們就派了些有醫療經驗的人來幫忙。”
聽起來不大對勁,怎麼兩邊都說對方不講理?沈洛年想了想,終于說:“來攻打的妖怪,是牛首妖族,就是牛頭人,你們在噩盡島上也見過的。”
“啊?”五女一怔,彼此互望說:“牛頭人不是挺好的嗎?”
“我其實是跟牛頭人來的。”沈洛年歎口氣說。
馮鴦一驚說:“難怪他們說牛頭人似乎有人幫忙治療,怕這場仗打不完。”
“牛頭人也在擔心此事,所以我半夜跑來……沒想到遇到你們。”沈洛年不好說自己本來准備殺人,看著五人說:“牛頭人說只是打算借道經過這兒,這些鶴鴕族卻不准,還說這陸地的妖仙都不會讓他們住……最後吵起來,鶴鴕族就說要趕牛頭人走,可是牛頭人已經沒地方可以回去,只好拼了。”
“咦,怎麼可能?”昌珠說:“他們會不會騙你?說不定牛頭人其實想占領這地方?鶴鴕族很善良啊,個性也很單純,不可能騙我們的。”
“牛頭人喜歡吃的是草啊。”沈洛年攤手說:“這邊都是森林,要更往南才有大片草原吧?”
昌珠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皺眉看著其他人。
馮鴦畢竟年紀較長,思索了一下說:“牛頭人還有提到什麼嗎?”
沈洛年想了想說:“好像這些鶴鴕,要牛頭人唱歌還是干嘛……牛頭人根本不會唱歌,覺得這些鳥為難他們,就生氣了。”
“歌?”馮鴦搖搖頭說:“不懂。”
“等等。”昌珠卻說:“以歌換歌嗎?”
沈洛年一愣說:“對,好像就是這麼說的……小珠姊知道什麼意思?”
“哎呀,這是這兒的傳統啊。”昌珠笑說:“彼此唱出描繪自己旅途與居住地的歌曲,交換著踏上他人生活地區的權利。”
“是這樣嗎?”沈洛年一愣,這樣聽起來不像惡意啊。
馮鴦也很意外地說:“小珠你怎麼知道的?”
“我也有本地的男朋友啊,說這是古老原住民的傳統。”昌珠聳聳肩說。
一旁羅紅詫異地問:“你學會英文了?”
“不會啊。”昌珠搖頭說:“聊天時找人幫忙翻譯,就有提到這故事。”
羅紅皺眉說:“語言不通,這樣怎麼談戀愛啊?”
“真是小孩子。”昌珠抿嘴笑說:“談戀愛的時候又不一定總在說話。”
羅紅好笑地說:“不然你都在干嘛?”
昌珠嘻嘻一笑說:“這個嘛……你真想聽嗎?”
“那個……”沈洛年實在不大好意思打岔,但眼看兩人越談越遠,只好硬著頭皮開口,一面說:“小珠姊,那不會唱歌怎麼辦?”
“唱歌只是一個形容方式啦。”昌珠說:“就是用自己的語言,吟唱著自己的家園和經過的旅途,能聽起來好聽當然最好,不好聽也無所謂……原住民這古老傳統,大概就是妖仙們傳下的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洛年想了想又問:“那為什麼說所有妖族都不會讓他們住?”

“真是這麼說的嗎?”昌珠歪頭想了想說:“還是說……不會給他們土地?”
“唔……”沈洛年一愣說:“有點像這麼說,經過幾次翻譯,我也不很確定。”
“這兒古老的習慣,走過的土地就屬于你的一部分了……任何人不能單獨擁有也不能給予,所以才用吟唱來交換經過權啊。”昌珠說:“當然不能給土地啦。”
媽的,若是這樣,那可真是白打一場,牛頭人說鶴鴕妖胡鬧,說不定鶴鴕妖族覺得牛頭人輕視他們傳統呢?沈洛年嘴巴張大了好片刻才說:“不會錯嗎?”
“不會錯啦。”昌珠撇嘴偷笑說:“一個不同膚色的小伙子都說這種故事給我聽,我每次都裝沒聽過呢。”
“小珠!”馮鴦聽不下去,笑罵說:“你也節制點。”
“總要接觸看看嘛……不然怎麼知道哪種好?”昌珠倒是不大在意,她笑說:“這樣說起來似乎是誤會呢,洛年回去一說,應該可以解開這誤會吧?仗也不用打了?”
“說不定真可以……”沈洛年心情好了起來,露出笑容說:“我這就回去找牛頭人。”
“欸!洛年,還沒說好該怎麼謝我呢?”昌珠帶笑問。
這豪放的長腿姊姊想干嘛?沈洛年難得地有點害怕,馮鴦也忍不住好笑地說:“小珠,可別胡鬧。”
“不會啦。”昌珠得意地一笑,這才對沈洛年說:“我是要說……若小露以後真去找你,記得要對她好一點,知道嗎?”
◇◇◇◇
沈洛年無言以對,只能輕歎了一口氣,他不再多說,向五女告別後飄身而起,回牛頭人的地區報訊去了。
沈洛年把消息帶回去之後,姜普意外之余,再度派人協商,牛首族與鶴鴕族兩方誤會終于冰釋,剛弄懂這古老陸塊傳統的牛頭人,以一串牛吟湊出了自己的旅程之歌,和鶴鴕族舉行了交換的儀式,之後鶴鴕族大軍解散,還禮貌性地派出數人,一路將牛頭人往南送,直送出庫克鎮以南,鶴鴕族的勢力范圍之外。
而沈洛年也在這時候和牛頭人告別。庫克鎮這兒不但聚集了數萬人類,而且又有數名熟識的女子在此,可說是最適合照顧狄純的地方,沈洛年當然選擇留下。
這次若非沈洛年探聽出實情,這場誤會還不知道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姜普自是十分感激,眼看無法挽留,只好與沈洛年互道珍重,揮手作別。
不過沈洛年帶著狄純和酖族五女會面時,卻也惹了不小風波,五女見到狄純這溫婉嬌柔、楚楚可憐的小美人,心生憐惜的同時,卻也不免替小妹艾露擔心,生怕艾露的戀情還沒開始就得終結,不免旁敲側擊問個不停,沈洛年卻也懶得多解釋,只在五女建議下,選了個空地蓋屋,和狄純住了下來。
◇◇◇◇
沈洛年雖不是什麼專業的木工,但蓋了好幾次房子,總算是似模似樣,他屋內也不搞什麼隔間,兩人的床鋪分占屋中左右角落,各自以布簾遮蔽出一小塊私人空間,反正現在狄純很多事情仍需照料,問心無愧即可,不用太避嫌。
這一住,沈洛年深居簡出,除了偶爾出外打獵換取生活用品外,大多時間都照著輕疾的建議,同時磨練自己的招式動作與精智力,在這種混亂的時代里,想活下去就得具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當然,狄純的複健動作也一直沒停下,她畢竟不是真的受了什麼創傷,雖然筋肉、體質等沒辦法一下子強化,但關節和筋絡的僵化,在沈洛年的協助下已漸漸改善,一般行走坐臥都已沒什麼問題,雖仍比一般人遲緩、易疲累,但這部分就只能隨著時間過去,慢慢地調養。
很快地,時間到了十月底,這二十多天中,葉瑋珊一直沒有再聯絡過沈洛年,可能她覺得沒事無須聯系,也可能出外冒險後眾人整日相處,找不到聯絡的機會……總之因為她和沈洛年的聯系隱瞞著其他人,沈洛年也不想主動發訊,只好把這事擱在腦後。
不過自己不便詢問葉瑋珊等人的狀況,白玄藍、黃齊可沒這種顧忌,沈洛年早已打定主意,月底要去一趟噩盡島送輕疾,只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狄純說明。
這麼一拖延,到了十月的最後一日,算來算去,白玄藍等人應該已經到了噩盡島,自己早該去了,是以今晚沈洛年幫狄純按摩拉松全身之後,沒有馬上離開,打算告訴狄純這件事。
至于狄純,沈洛年在她身上每日兩次的按摩和拉扯,從一開始的全身疼痛,到了現在,已經漸漸從疼痛變成酸軟,還頗有點舒服麻癢、全身舒暢的感覺,不過這感覺頗讓人害臊,她可不敢對沈洛年提。
沈洛年雖然不知道狄純的感覺,但每次結束之後,那雙水汪汪眼睛透出的氣味,總讓沈洛年不敢多待,不過今日狀況不同,沈洛年收回手之後,坐在床邊,並沒馬上離開。
狄純卻會錯了意,看沈洛年低著頭不說話,她鼓起勇氣,伸手輕抓著沈洛年的手,低聲說:“洛……洛年,如果你……我……我沒關系……”
“什麼?”沈洛年一呆抬頭。
狄純看沈洛年一臉錯愕,微微一怔,縮回手、紅著臉低聲說:“沒有。”一面縮到了被子里面去,用薄被把臉掩蓋著。
這丫頭到底該算幾歲?說她九十八歲當然不對,但若真只有十三、四歲,不該這麼早就透出這種氣味,可是從那股依賴和黏人的勁來說,更像是八、九歲的孩子。
沈洛年歎了一口氣,還是決定直說,當下開口:“小純,我明天打算去一趟噩盡島。”
“咦?”狄純一驚,探頭出來看著沈洛年。
“你現在自己走動沒什麼問題……”沈洛年說:“明天我把你托給馮鴦大姊,她已經答應幫我照顧你,記得繼續做複健的動作……”
“我跟你去!好不好?”狄純焦急地搶著說。
“不是說過嗎?我帶不了你飛啊。”沈洛年攤手說。
狄純癟著嘴,停了好幾秒,才紅著眼睛低聲說:“騙人。”
“呃?”沈洛年一愣。
“你……那天打獵帶回來的鱷魚,比我還重……凱布利一樣飛好快。”狄純兩汪淚水在大眼中轉啊轉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要滴落,只聽她委屈地說:“我……我有從窗里看到。”
媽的,這丫頭沒事往窗外看干嘛?沈洛年暗暗叫糟,自經姜普提醒,沈洛年發現凱布利放大後,確實可以容納更多的妖炁,這麼一來飛行速度和載重能力自然是大為提升,不過他本不打算讓狄純知道此事,沒想到自己太過粗心,居然早就被發現了。
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說:“但萬一打起來,我還是不方便背著你啊……總門一定布下天羅地網了,很危險的。”

“讓凱布利背著我在空中,你就可以自己打。”狄純雖然仍不敢大聲,卻說得不慢。
倒沒想到這招……這丫頭早已經想妥了?照這種說法,似乎還真能帶她去,如果能躲過總門的耳目,說不定還可以順便請白玄藍幫她變體或引仙,這樣她一方面有基本的自保能力,二來能早些四處走動,容易認識一些新朋友,才不會這麼依賴自己。
狄純見沈洛年不說話,輕聲說:“世上陸塊隨時可能會大變動……很多土地會消失,地形也會改變,這城鎮……都未必能繼續存在,萬一……你離開時發生這種事,以後我們再也見不到怎麼辦?”
“我欠你的喔?”沈洛年瞪了狄純一眼說:“見不到,自己想辦法活下去啊。”
“人家……又不是這個意思……”狄純眼淚正要滴下的時候,卻見沈洛年依然坐在自己床邊,皺著眉頭、板著臭臉,不知在思索什麼。
狄純也和沈洛年相處了二十多天,早已發現,沈洛年每次不甘不願地答應自己要求時,就是這副表情,而且他若真不答應,大多是轉身就走,不讓人多說,狄純想到此處,顧不得哭,試探地說:“你……肯帶我去了?”
沈洛年還不知道自己已被看穿,詫異地看了狄純一眼說:“誰說的?”
狄純有點害怕地說:“我猜的……不是嗎?”
“哼!”沈洛年倒也不好不認,翻了翻白眼站起說:“既然要去,那就現在走吧,穿上外衣,在凱布利上面睡。”
狄純大喜,抹淚爬起問:“不等白天才走嗎?”
“既然不麻煩馮鴦大姊,就不等白天曬太陽了。”沈洛年搖搖頭說:“我得罪了總門,雖說該不會遷怒到藍姊他們,還是要說一聲比較好……他們該已到了幾天,早去早安心。”
得罪總門之事當然是自己害的,狄純不敢多說,連忙起身收拾。
幾分鍾後,兩人站在門口,這屋門雖然沒鎖,但反正家徒四壁,也沒什麼好鎖的,沈洛年一面喚出凱布利,一面說:“上次姜普提醒,才想到可以這樣使用。”
狄純只要能跟就全都不介意了,她身上背了個小背包,里面裝了些必要用品和換洗衣物,正笑咪咪地望著只比桌子稍大的凱布利說:“只要這麼小只嗎?”
“剛好就好。”沈洛年控制凱布利在一公尺余長,雖然越大妖炁可以注入越多,但風阻卻也越大,未必劃算。
當初還不到手掌大小、沒有形體的影蠱力量,就勉強可以推動一個成年人的體重,何況是充塞如此大小的妖炁?而沈洛年和影蠱都等于沒有質量,狄純的三十公斤重,只在戰斗時對瞬間閃避騰挪有影響,對于單純高速長程飛行來說,還沒有氣阻的影響大。
沈洛年正要爬上凱布利,看著狄純想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他回房拿條薄被蹲下說:“還是背著你好了。”
狄純好些天沒讓沈洛年背了,臉一紅說:“要背著?”
“風大,睡死了可能會摔下去。”沈洛年揮手說:“快上來。”
狄純靠上沈洛年的背,低聲說:“要不要帶水?”
“不用。”沈洛年一面打結一面說:“你睡一覺就到了。”
狄純吃了一驚說:“很遠不是嗎?”
沈洛年綁妥被子,跳上凱布利,沒好氣地說:“若是不帶你去更快。”
狄純靠著沈洛年,在他耳後輕聲說:“別拋下我,好不好?”
媽的!這丫頭也不撒賴、也不耍花槍,就這麼可憐兮兮地懇切請求,還真難拒絕,沈洛年只哼了一聲,抓穩了凱布利頭部和背甲之間的凹縫,心念一動,當下凱布利騰空而起,妖炁往外急催,帶著兩人高速破空,正對著東北方飛去。
這一沖,強大風壓朝沈洛年沖來,隨著速度越來越快,沈洛年除了抓著凹槽之外,還以妖炁把自己四肢固定在凱布利身上,順便抵禦風壓,反正妖炁隨時可以以道息補充,不用太省。
而凱布利這一沖,狄純馬上感受到一股強大後甩的力道,不由得吃了一驚,詫異地說:“好……嗚……”卻是這一張口,灌滿了風,說不出話來。
“什麼?”風聲太大,沈洛年聽不清楚,側頭大喊。
狄純躲在沈洛年背後,吸了一口氣,伸手擋著風,湊在他耳畔說:“我說,好快。”
“對啊!”沈洛年頗有三分得意,過去空戰速度遠不如地面,現在可倒過來了,大只的凱布利,妖炁強度已比自己的蠻力大上許多,也許地面戰的時候,也該考慮和凱布利配合的方式。
“要……飛多久?”狄純又說。
“多久?這個……”沈洛年停了幾秒之後說:“六、七個小時。”這自然是輕疾幫忙作弊才能這麼快算出來。
狄純停了幾秒,終于怯生生地說:“沒帶我的話,真的還會更快嗎?”
“這……”沈洛年終于還是老實說:“慢不多啦,打架才有差。”
“太好了。”狄純欣喜地說:“那以後去哪兒,都要帶我走喔,我也要陪你去打獵,也要去看你上次說的漂亮大堡礁。”
“大堡礁好看的東西在海底!”沈洛年哼聲說:“淹死你這旱鴨子。”
“那先教我游泳。”狄純小聲說。
“你好煩啊!”沈洛年忍不住叫:“快睡覺!”
狄純一笑,環抱著沈洛年的腰,靠著他厚實的背,嗅著生平第一個習慣的男人體味,感受著那總比自己身軀溫暖的體溫,在呼呼的風聲中,她安心地闔上眼睛,進入夢鄉。
噩盡島9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