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的打不壞

眼看那雙生山魈越來越近,黃宗儒估計著時間,在對方沖入百公尺內的時候,他快速地弓掛腰間,兩手反抽出短棍,重新引聚炁息。
這時葉瑋珊、奇雅兩人的炎彈、冰柱也跟著先後施放,但山魈巨爪急抓、轟然爆響聲中,只見他抓爆了炎彈、避開了冰柱,除了其中一個腦袋多怪叫了一聲外,竟似乎夷然無損。
隨著兩片紫色盾牌般的炁牆泛出成形,對方也已經到了二十公尺內,當下黃宗儒往前急躍,那帶著紫色炁牆的雙棍同時對山魈揮去,而除葉瑋珊與奇雅之外,其他幾人立即往四面繞開,准備趁隙攻擊。
這時黃宗儒已經和對方砰砰轟轟地打了起來,兩個月前和梭狪作戰後,眼看遇到的妖怪越來越強,眾人再度調整了攻擊方式。黃宗儒手上拿的畢竟不只是盾牌,面對單一敵人的時候,主動攻擊未必不如咬牙挨揍,只要不選擇走位巧打的方式,一樣可以穩穩護住身後的大片范圍,他在短棍上凝聚了大團紫色炁息,讓棍子粗了一大圈,就像身前擋了兩支可以自由移動的紫色巨槌,對方完全殺不進來。
兩方交手了幾招,黃宗儒倒是有點意外,雖然感覺得到對方的強大,但攻擊力道似乎稍遜于梭狪,動作也僵硬了些。黃宗儒除抵禦之外,偶爾還有機會把巨槌往外推,穿插一點攻勢。
不過對方雖然動作僵硬,但卻移動如風,黃宗儒那稍嫌慢吞吞的紫色巨槌,可不容易打上對方,還好他打不到自有別人打,眾人散而後聚,動作最快的侯添良一劍直刺,對山魈的背心刺去。
這山魈既然有兩個腦袋,就幾乎沒有看不到的空門,他一面扭身一面往後揮爪,那巨掌前端長約三寸的黑色利爪,泛出墨黑色的銳利光影,正對著侯添良的窄劍抓。
看那泛著妖炁的黑爪,就算砍上了大概也傷不了,侯添良不敢冒險,一個轉折,倏然又退了出去。
此時張志文從空中高速飛掠劃過,右手的銀煉劍筆直如刺,對著山魈其中一個腦門攻擊,山魈這時左手正往後撈,右手往上急抓,同時一個飛踢,把雙棍交錯的黃宗儒踢得退開兩公尺。
但就在這一瞬間,張志文的銀煉劍突然一扭,倏然彎成一個弧形,不但閃過了山魈的巨爪,還迅速地切過他手臂外側,兩方炁息一陣磨耗,也不知切得多深。
跟著吳配睿、瑪蓮也沖了進去,兩女的兩把刀速度都快,一左一右對著山魈右脅與左後腰攻擊,山魈兩手這時都在外門,他怪叫一聲,也不防守,兩爪一轉,對著兩人腦袋抓去。
若用爆閃心訣撤退,該可在對方抓到自己前閃開……兩女同時做了這個判斷,那蘊含著爆訣力道的刀子同時劈上山魈,跟著兩人同時激起一個氣爆,往後急閃,避開對方的雙爪。
就在這一刹那,賴一心從黃宗儒身後無聲無息地扭身穿出,帶著綠焰的黑矛,如電閃般地當胸平刺,砰地一聲正面刺入山魈左胸。這一矛的速度快得讓人難以置信,連山魈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閃在一旁觀戰的沈洛年,看到這一擊不禁暗暗咋舌,天才已經很討厭了,努力的天才只能用恐怖形容。賴一心練了快一年的這單純直刺,就算是白宗中號稱最快的侯添良,出劍也沒法達到這種速度,如果自己和他為敵,除非一開始就不斷移位,否則若等他出手才啟動時間能力,未必來得及閃避。
眾人既然都圍上去搶攻,加上對方並非龐然巨物,遠距離攻擊的奇雅和葉瑋珊反而不便出手,兩人和沈洛年相同,都稍退了一些觀察戰況,眼見一個交錯下,好幾把武器都砍上了對方,葉瑋珊自是心頭一松,露出微笑,看來這家伙妖炁雖強,卻並不很善于運用。
但仔細一看,葉瑋珊笑容又收了起來……剛剛那一串急攻,無論張志文的軟劍拖曳,瑪蓮、吳配睿的爆訣刀轟,甚至賴一心的胸刺,竟都沒留下傷痕。
不過山魈倒真的被惹火了,怪叫聲中,對著唯一沒後撤的黃宗儒,又打了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眾人愣了愣,再度往前進攻,又一次倏上倏下,這次張志文、瑪蓮的攻勢被擋開,但侯添良在對方背後戳了一劍,吳配睿則在對方左腿砍了一刀,賴一心對著山魈左邊腦袋右邊眼睛刺去的一矛,對方急閃之下,只擦過了額頭,氣得山魈哇哇大叫,對著賴一心直沖。不過賴一心這時腳步一轉,也不算如何快速,卻很自然地踏到了黃宗儒身後,讓黃宗儒應付對方的強攻。
對方追擊能力不強自然是好事,問題是這次的攻擊依然沒有任何效果,張志文首先在空中怪叫:“這家伙是什麼皮啊?”
“砍不壞他。”吳配睿也跟著叫。
瑪蓮卻沒吭聲,又欺過去砍了一刀,這次對方那巨爪抓來,瑪蓮也不變招,對著那爪硬干。轟地一下,瑪蓮往後飛退三公尺,對方那爪依然沒事,不過瑪蓮也是穩穩落在地面,似乎沒什麼大礙。
“阿姊別硬上。”侯添良見對方轉頭要撲向瑪蓮,沖過去虛刺一劍,誘開了山魈的注意力,又快速閃開,同時賴一心、張志文也跟著出手,逼著山魈轉身。緊跟著黃宗儒那兩條巨槌剛好轟轟地敲上山魈背心,把山魈打得蹌踉半步,氣得山魈回頭找他算帳。
“真的打不壞。”連續三招都打不傷對方,連一向樂觀的賴一心都有點意外。
“我們試試。”葉瑋珊喊罷,和奇雅並肩往前飄,匕首同揮,炎彈與冰柱同時在虛空中凝結出現,對山魈沖了過去。
但山魈身軀動作雖有點僵硬,移位卻十分快速,一閃間已避開了兩人的攻擊,那炎彈直沖到後方沙堆,炸起一片焦黑的沙雨熱浪,冰柱打到的地面則變成整面的結霜凍土,泛出一縷縷白芒寒氣。
眼看對方速度比炎彈、冰柱飛得還快,想打中似乎不大容易,葉瑋珊和奇雅對視一眼,奇雅說:“范圍攻擊?”
“應付單一強敵不適合。”葉瑋珊搖搖頭,目光一轉說:“舅媽那招吧。”
奇雅隨即點頭說:“大中小?”
“先試中。”葉瑋珊手一舉,一顆車輪大的炎彈再度凝結,她一面放聲喊說:“宗儒小心!”
奇雅跟著放出一大片碧綠色的柔勁,仿佛軟墊般地包裹著炎彈的後半部,此時葉瑋珊激起爆閃之法,對著炎彈一推,空氣中一聲爆響,那片綠色柔勁爆散的同時,炎彈仿佛閃電一般高速飛竄,對著山魈上半身撞去。
這正是當初白玄藍提示,要兩人嘗試配合的法門,不過當初說得簡單,要配合卻不是這麼容易,奇雅的炁勁放出太多,爆閃心訣爆之不動,放出太少又保護不了炎彈,兩方出力必須恰到好處才行,所以才有所謂“大、中、小”的約定,正是兩人這段時間練熟的三種不同強度。
黃宗儒聽到葉瑋珊大喊,同時感覺到一股炁息迅速接近,這時也沒空詢問,他馬上把炁牆從體表往外散,和棍上炁柱連結起來,成為一個護體氣罩,再看有什麼變化。
這一瞬間,炎彈轟地一下在山魈上半身炸開,首當其沖的山魈被炸飛兩公尺,落地後還退了兩步,他上半身黑毛卷曲焦黑,紛紛掉落,但除此之外,依然沒有明顯的傷害。
這一擊之後,山魈似乎頗有點頭昏腦脹,但那兩顆頭同時搖了搖之後,又一起放聲怪叫,轉頭對著奇雅與葉瑋珊沖來。
這家伙動作奇快,黃宗儒想攔根本攔不住,奇雅一怔,連忙帶著葉瑋珊往旁飛,但山魈一踏地就跨出老遠,竟越追越近,還好靠著葉瑋珊施展爆閃加速,轉折間扯開距離,這才躲到了黃宗儒身後,讓他拿雙棍頂著山魈的攻擊。
等山魈似乎和黃宗儒又打了起來,兩人緩緩退到十余公尺外,葉瑋珊皺眉說:“要試試大的嗎?”
“恐怕沒用,先想想。”奇雅微微搖頭,存在玄界的力量有限,還是別亂用。
瑪蓮等人見葉瑋珊停手,又開始攻擊,但正如剛剛一樣,無論怎麼砍劈,除了讓山魈怪叫之外,完全沒有實際的效果。
幾刀揮過去之後,瑪蓮終于忍不住叫了出來:“這什麼怪物啊?這不只是護體妖炁。”
“他的皮肉似乎不是普通血肉,所以動作才這麼僵硬。”賴一心不再攻擊,他配合著黃宗儒的動作,用蓄滿柔勁的黑矛,黏拖山魈的攻勢,使對方攻擊的力量、速度降低,一面喊:“小心點,他那雙爪的破壞力可能比我們武器還高,別被抓上。”
眾人本來就很怕那雙爪,聞聲更是小心,一沾即退,不敢冒險。
如果連瑪蓮、吳配睿、賴一心的武器都戳不進去,張志文和侯添良其實也不用出手了,但侯添良不死心,還在到處找機會戳刺。張志文在空中亂飛了幾圈,想想突然飄去沈洛年上方叫:“洛年救人喔——有沒有外掛可以開啊?別太晚開耶。”
沈洛年眉頭皺起,搖頭說:“沒有。”
“呃。”張志文繞了兩圈,只好回頭往那兒飛。
這山魈移位雖快,但身軀僵硬、攻擊動作單調,靠自己的能力,想欺近出手倒不困難,問題是山魈的防禦似乎不只是倚賴強大的妖炁,若那層皮毛筋骨根本打不穿,就算用金犀匕戳上去還不是沒用?單論攻擊力來說,自己可遠不如賴一心等人。
闇靈之力呢?沈洛年想想又搖了搖頭,其實自己施用闇靈之力的時候,和這山魈很像,也是動作僵硬、移動快速、軀體堅硬,但兩者層次可完全不同,只制造了兩百多個骨靈的自己,欺負一般鑿齒沒問題,和這山魈拼命可就是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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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逃過一劫的共生聯盟數百人,慢慢在後方聚集,他們見白宗不但有人能面對面抵擋住山魈的攻擊,每個人還各有特色地配合著應對,詫異之余,忍不住留下觀戰,不過眼看眾人各出奇招,依然打不傷山魈,幾個精乖的又忍不住退了幾步,以備逃跑時能跑在前頭。
“洛年,真沒辦法啊?”卻是張志文又飛了過來。
沈洛年想了想,轉頭對躲在自己身後的狄純說:“這妖怪動作很快,你躲遠點別接近。”
狄純剛點完頭,想想一驚說:“你要過去嗎?”
“我去試試。”沈洛年說:“別擔心,躲好。”
“好,小……小心點喔。”狄純擔心地說。
沈洛年點了點頭,拔出金犀匕,站在凱布利上方往那兒飄,准備找機會出手。
這妖怪既然能動,總不可能當真硬如金石,至少關節處該有點軟吧?若對方只是皮粗肉厚,主要的防禦是靠凝聚在體表的強大妖炁,那自己就有機可趁。
這時侯添良也已經收手,退開皺眉,戳上妖怪不難,但那就仿佛拿劍戳鐵板一般,不只沒用,還震得手腕發疼,不如躲開休息。
吳配睿也有類似的困擾,她攻擊力、破壞力又比侯添良高出數籌,反震力道也大,連砍幾下之後,兩臂被震得發酸,不禁也退了下去,一面甩動兩只手臂,一面氣得跺腳。
而從頭到尾一直保持攻擊的,就是賴一心、黃宗儒還有瑪蓮三人。
黃宗儒專練挨打功夫不用多提,賴一心靠的是柔訣化勁,瑪蓮除了個性本就悍勇肯拼之外,主要靠著煉鱗的恢複力、持久力支持,三人配合起來,倒是砰砰乓乓地和山魈打得熱鬧。
但這樣下去當然不是辦法,過不多久,並未引仙、不能在戰斗中引炁的賴一心炁息會第一個耗盡,煉鱗的瑪蓮、黃宗儒雖然還可以支持一段時間,但若真少了賴一心的干擾牽引,受到的攻擊威力至少又會大上三成,能不能長久支持,恐怕還很難說。
就在這個時候,眾人看到沈洛年提著金犀匕接近,心中都不禁一喜,雖然說起來有點窩囊,但每次遇到危機,沈洛年似乎總能變出辦法解決,眾人難免有點期待。
沈洛年倒沒這麼樂觀,他也只是想試試而已,眼前只有三個人圍著,不難找機會進去,而且黃宗儒動作慢,賴一心反應快……只要避開瑪蓮就好,他觀察著戰況,眼見瑪蓮和對方一個碰撞往後彈,賴一心和黃宗儒同時進襲的時候,沈洛年催動著妖炁,能力全開,連續七、八個轉折,往對方背後沖了過去。
他這麼快速閃身,就仿佛所謂的分身術一般,每個地方都留下殘影,不只是山魈,每個人都眼花撩亂的同時,沈洛年已經欺到近處,趁著山魈胡亂一個揮空,金犀匕對著山魈右邊脖子砍了過去。
這種強大妖怪,妖炁集中處很難分辨,只能從生理上的弱點直接攻擊。沈洛年彙聚著道息的金犀匕,破開那一層強大凝實的妖炁,刺上山魈右頸。
沈洛年的目標本來是右頸根,也就是關節活動處,但山魈畢竟不是死物,最後一個快速閃動,讓沈洛年刺歪了三分,不過既然妖炁無用,沈洛年這麼硬刺過來,總算讓他刺入山魈頸側。
雖刺入了山魈頸側,卻也只能刺入半寸……沈洛年既然化去了質量,雖然有速度奇快的優點,但攻擊帶出的力量也相對大幅降低,若對方只是一般血肉之軀,破開妖炁之後,可以靠金犀匕的銳利度刺入,但這種針對肉體特殊修煉的妖怪,可當真刺不進去。
這樣不行,沈洛年正要拔出金犀匕撤退,沒想到對方肌肉一夾,竟是拔不出來。這一瞬間,對方的右手並指如刀,正對著沈洛年腰間掃來。
扔下金犀匕逃命嗎?不行!那可是懷真的東西……沈洛年咬牙出力急拔,凱布利倏然脹大,妖炁狂催,推著身子往後沖,但就慢了這一下,眼看拔出金犀匕的瞬間,已閃不過山魈的右手手爪尖端,沈洛年只好猛一咬牙准備挨揍,反正大不了破個口子,等會兒縫起來便是。
下一刹那,那只手果然有如利刃一般,在沈洛年肚腹開了一條裂口,他痛呼一聲,往後飛翻出去。
眾人看得清楚,大吃一驚,每個人都殺了上來,一下子刀矛劍棍通通往山魈身上砸,逼得山魈一面怪叫一面亂打。侯添良抱著摔在地上的沈洛年往外沖,狄純更是大叫一聲,振翅飛了過來。
沈洛年本以為只不過是個小傷,有血飲袍的幫助,應該不會太痛,卻沒想到這下和過去的傷口大不相同,那道傷口雖不算太大,但卻仿佛被一支灼熱的鐵條掃過,又仿佛被幾十、幾百根火熱的針同時翻攪,雖有血飲袍止血,傷口卻無法合攏。
“洛年?”侯添良驚呼聲中,連忙解開沈洛年的上衣,但看到里面的血飲袍居然沒事,不禁有點愕然,他正想把血飲袍往外掀開查看,沈洛年一把抓住他手說:“別動。”
侯添良愣了愣,看著沈洛年說:“你明明被打到了……這衣服……”
沈洛年也不知怎麼回事,肚子上的傷確實不大對勁,雖然不深,但那痛楚和過去實在不一樣,而且還頗有點難以愈合的感覺……沈洛年咬牙忍著那燙針穿刺的感覺說:“扶……扶我坐起來。”
“你躺下吧!”侯添良驚呼說。
“洛年有沒有怎樣?”葉瑋珊、奇雅、張志文那兒出不上力,都奔了過來,尤其張志文更是一臉苦相,剛剛他連喊兩次,沈洛年才勉強出手,沒想到一上去就被山魈秒殺,這責任肯定落在自己身上,這次就算好運沒滅團,自己等會兒一定會被瑪蓮罵死。
“扶我……起來。”沈洛年又說了一次:“我……看傷口。”
“你別動啊。”奇雅也忍不住說。
狄純已經哭了出來,慌張地說:“洛年你痛不痛?傷得怎樣?”
“扶……我……”沈洛年手壓著傷口不讓人碰,一面掙紮著要起身,這一動到腹肌,他整張臉一片慘白,只差沒痛昏了過去。
葉瑋珊連忙跪下,雙手托抱起沈洛年,說:“別出力,我幫你。”
沈洛年就算不出力,這樣弓起身子也十分疼痛,他左手一抓,掀開血飲袍,霎時傷口血液往外湧,也許因為沒傷到什麼大血管,血液的量不算太多,但看到傷口,每個人都叫了起來。
只見傷口大約手掌長、半指寬,不算太大,也似乎沒傷到內髒,但問題是傷口周圍一片焦黑紅紫,皮肉翻卷變色,仿佛被烙鐵燙過一般,變成一圈燙熟的死肉。
“果然。”沈洛年喘了一口氣,掩回血飲袍說:“小純……取針線……”自從上次幫賴一心、張志文療傷,暴露出了醫療能力後,不時有些傷病會找沈洛年幫忙,他也就固定准備了醫療用針線讓狄純帶著。
狄純一面抹淚一面拿的時候,托抱著沈洛年的葉瑋珊忍不住叫:“這……可以縫嗎?”
“死肉……切掉……就可以縫。”沈洛年知道這傷還死不了人,倒不著急,但真的很痛。他喘了兩口氣,咬牙望著葉瑋珊,艱辛地說:“那家伙……身上……帶著……炎……炎氣。”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傷口了。”葉瑋珊紅著眼睛,抹著沈洛年頭上的汗說:“你……你……痛嗎?”
“不……”沈洛年皺眉罵了一句:“笨……笨蛋!”
這時候還罵人?葉瑋珊又急又委屈,眼淚忍不住滴了出來。
“炎……炎氣……護體……”沈洛年喘了兩口氣說:“炎彈……沒……沒……凍……”
葉瑋珊還沒聽懂,奇雅一怔開口說:“炎彈沒用?要用冰柱?”
“對……”沈洛年忙點頭說:“冰……試試……”
“可是我冰柱沒他快,打不到。”奇雅對葉瑋珊說。

葉瑋珊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閉目想了想,睜眼說:“用爆閃心訣催動,一樣的比率,配在冰柱上。”
此法可行!奇雅馬上點頭說:“那快去。”
葉瑋珊望向沈洛年,正想開口,沈洛年已經皺眉罵說:“去!”
葉瑋珊咬了咬唇,終于輕輕把沈洛年放下,和奇雅並肩飄去戰場。
“針……線在這兒。”哭哭啼啼的狄純終于翻了出來,她淚眼迷蒙地把那小彎針勾了好幾下,才勾上了線。
“誰……幫我?”沈洛年看著身旁的三人。
“幫你什麼?”帶著歉意的張志文說:“扶你起來嗎?”
沈洛年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地說:“幫……挖掉……死肉,縫……縫起來……”
“這……這我不會。”張志文跳了起來,展翅說:“我去找醫生來幫忙。”一面往西邊飛,不敢回頭。
“臭蚊子!你別溜啊!”侯添良罵完,回頭苦著臉說:“等醫生來好不好?我也不會。”
沈洛年目光望向狄純,狄純卻馬上慌張地搖頭說:“我不敢……我不敢啦……”
那自己還要痛多久?那群人還在幾十公里外呢。沈洛年一咬牙說:“添良……你去前面幫忙。”
這邊確實用不著自己,除非自己准備幫忙挖肉,侯添良吞了吞口水說:“那我去了,你小心。”一面轉身往戰場奔去。
“丫頭。”沈洛年伸手取過狄純手中的針線,一面忍痛說:“離開我……十公尺。”
狄純一怔說:“為……為什麼?”
真是啰嗦的丫頭!沈洛年忍不住皺眉罵:“別……別問了!”
狄純一驚,連忙站起,可憐兮兮地跑開,一面又忍不住偷瞧著沈洛年那兒落淚。
沈洛年吸一口氣,從心室散出闇靈之氣,那股力量湧出的同時,軀體的生理活動隨之僵死凝結,數秒後,連痛覺也跟著消失,皮膚下透出恐怖的青紫色,他猛然坐起,拉開血飲袍揮刀急劃,剜去傷口周圍一片壞死的皮肉,跟著拿起針線快速縫合。還好道息雖不能用,時間能力卻還存在,沈洛年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傷口,血飲袍一蓋,收回闇靈之力,躺在地上喘氣。
闇靈之力使用時間越短,道息恢複的速度就越快,沈洛年躺沒多久,身軀顏色已經恢複正常,死肉剮去的傷口也在道息催動下開始愈合。
那股仿佛火炙般的痛楚消失後,單純這樣一個傷口就不算什麼大傷了。沈洛年躺了片刻,緩緩睜開眼睛,喘了口氣往旁看,卻見狄純可憐兮兮地站在十公尺外,正哭得稀里嘩啦,一面不斷拿衣袖拭淚,沈洛年不禁好笑,輕聲喊:“小純?”
狄純一怔,望著沈洛年,癟著嘴說:“我……我可以過去了嗎?”
沈洛年點頭說:“可以。”
狄純馬上奔了過去,蹲在沈洛年身旁說:“你好了嗎?”
“好了。”沈洛年說:“把針弄乾淨收起來……你去告訴志文,不用找醫生了。”
狄純剛接過了針,擔心地說:“不用醫生嗎?你一個人沒關系嗎?”
“我好了。”沈洛年說完,輕拍地面騰起,穩穩站在凱布利身上飄浮著,仿佛沒受傷一般。
狄純不禁訝異地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卻是沈洛年剛剛因為太痛,心神大亂,沒法順利控制身軀質量才動彈不得,傷口縫起後,只要別出力,就不過是一陣陣的撕裂痛,倒還忍得住,此時沈洛年放輕身體,以凱布利妖炁托體,自然又站了起來。
“快去。”沈洛年摸了摸狄純的頭說:“剛嚇到你,抱歉。”
狄純搖了搖頭,擔心地又看了沈洛年幾眼,這才轉身向東方飛去。
沈洛年目光往戰場掃去,觀察著戰況,見眾人多已避開,只剩下黃宗儒和賴一心組成一面牆壁,擋著身後的奇雅和葉瑋珊,而兩人正不斷以爆閃之法催動冰柱攻擊。
眼看那一股股寒勁透入山魈軀體,山魈果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本來就不大靈動的身體又變得更僵硬了,但那股寒勁效果卻持續不久,山魈只受影響片刻,很快又行動自如。
似乎效果不大……沈洛年一轉念,暗暗皺眉,就算寒炎相克,但奇雅的能力很明顯遠不如山魈,單靠奇雅出手,自然逼不走對方,那該怎辦?
沈洛年低頭沉吟的時候,突然聽到山魈一聲淒厲的怪叫,他連忙抬頭,卻見山魈正扭身向東方奔逃,幾個騰躍後,鑽入了噩盡島的山林之中,消失不見。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吃了一驚,不禁飄了過去,葉瑋珊等人看到沈洛年無恙地飄來,也不禁瞪大了雙眼,他們看了看沈洛年那染滿了血的衣褲,又望了望他仿佛沒事般的表情,都有點迷惑。
“洛年,你不是受傷了嗎?”瑪蓮叫。
侯添良也有點結巴地說:“對啊,那……是很嚴重的傷啊……”
“站著沒關系嗎?”葉瑋珊也驚呼說。
“弄好了。”沈洛年望著葉瑋珊和奇雅說:“怎麼趕跑那家伙的?”
“我凍靈之力不如這妖怪的炎靈強大。”奇雅說:“雖然能牽制,但效果很小。”
“我有注意到。”沈洛年點頭。
葉瑋珊看了賴一心一眼,接口說:“後來一心要我們攻擊他受傷的地方。”
“受傷的地方?”沈洛年疑惑地問。
“洛年自己都忘了。”賴一心笑說:“你不是在他脖子上開了一個小口?雖然凍氣似乎能降低他的防禦力,但因為有那個傷口,奇雅的寒氣才透了進去……奇雅冰柱擊中肩側後,我對著那個傷口攻擊,大概刺入了兩寸,那山魈就逃了。”
沈洛年這才想起,就因為開了那個口,自己的武器才被夾住,肚子才跟著開了一個洞……他有點意外說:“那麼小口你也打得到?”
“凍氣讓他動作遲鈍不少。”賴一心說:“而且脖子後側,他反應比較慢,我之前攻擊了幾次眼睛都被閃開,還好你在那兒制造了傷口。”

這時候沈洛年應該先療傷吧?葉瑋珊忍不住走近說:“你真的沒事嗎?讓我看看。”一面伸手想掀開沈洛年那還帶著血的上衣。
沈洛年一把抓著葉瑋珊的手,白了她一眼說:“又想看我傷口?別看了。”
這話一說,兩人都想起前年中秋次日,為了看沈洛年胸口傷勢而吵起來的往事,葉瑋珊心中一暖,輕輕抽回手,低聲嗔說:“不講理的壞蛋。”
媽的,都過了這麼久,這女人怎麼還是一副很可口的樣子?沈洛年暗暗歎了一口氣,目光轉開說:“都沒事就好。”
“蚊子那渾蛋呢?”瑪蓮突然想起,瞪眼四面看說:“干嘛硬要你上!害你受傷,我幫你教訓他!”
“算了吧。”沈洛年哂然說:“若不是我自己想試試,他來叫一百次也沒用。”
這話倒是挺有說服力,瑪蓮頗覺好笑地抓抓頭,氣倒消了。賴一心跟著笑說:“若不是洛年上來開了一個口,這場仗還不知會打多久呢,萬一打到宗儒炁散可就麻煩了。”
眾人望向黃宗儒的同時,吳配睿走近他身旁,輕握著他手說:“沒事吧?”
黃宗儒苦笑搖搖頭說:“雖然也挺累,但比上次應付梭狪好多了。”
“那就好。”吳配睿安了心,放開黃宗儒的手,回頭嘟嘴說:“洛年你到底怎麼打傷那妖怪的?我用全力都砍不壞那家伙!手還好痛。”
“對啊!”瑪蓮跟著叫:“教一下啦,教一點點就好。”
“你們學不會的。”沈洛年目光一轉說:“有人來了。”
眾人目光跟著轉過,卻見那群聚集在不遠處的共生聯盟人馬,似乎剛做好了什麼決定,其中三個人,領著近百人往這方向走來。
三人到了附近,停下腳步准備和白宗眾人攀談,至于他們身後那群人則繞過白宗等人,到西面收理那些被山魈挖心的盟友。
三人中,眾人只認識那前額上有條刀疤的何宗宗長,另外一男一女都是陌生臉孔,那為首的壯漢身形高大微胖、濃眉大眼、厚唇大嘴,略帶福相的臉上輪廓分明,他背後背著一柄類似雙短戟的東西,正對著眾人點頭。
另一人是個四十余歲、面無表情的削瘦女子,她剪著一頭短發,眼睛雖然明亮,皮膚卻顯得有些粗黃,稱不上什麼美人,卻帶著一種抬頭挺胸的自信氣味,倒不讓人討厭。
兩方目光對上,何宗宗長何昌南開口說:“葉宗長、沈先生與諸位,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本盟張盟主與陳副盟主。”
那被稱為盟主的壯漢,微微點頭說:“本人張士科,祖籍山東,在眾人推舉下,暫居共生聯盟盟主一席,請多指教。”
“我叫陳青。”削瘦女子簡潔地說。
這時理當由葉瑋珊出來應付,她踏前一步,微笑說:“二位好,晚輩白宗葉瑋珊。”
“久聞諸位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張士科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葉瑋珊身上說:“葉宗長,今日若非各位相助,本盟不知會死多少人,張士科在此代表共生聯盟致謝。”
說完,他深深地彎腰,躬身對葉瑋珊行禮,陳青與何昌南也跟著鞠躬,葉瑋珊見狀不免有些尷尬,連忙說:“幾位快請起,急難互助本是天經地義,無須在意。”
三人直起腰,張士科露出笑容說:“諸位怎會恰好到這兒來?”
葉瑋珊有條不紊地說:“我們領了約十六萬難民,准備前往噩盡島島東,經過此處時,剛好發現諸位與妖怪纏斗,所以趕上來協助。”
十六萬?共聯三人都吃了一驚,何昌南忍不住開口說:“台灣的人還有這麼多嗎?”
“不只台灣的。”葉瑋珊說:“天搖地動那一個月,台灣居民一路撤退到了江西,沿路也加入了部分難民,另外還有一些……來自云南、泰緬、星馬、印尼、澳洲等地共兩萬多居民。”
這范圍也太大了吧?白宗跑了這麼多地方嗎?三人又吃一驚,張士科沉吟了片刻說:“葉宗長帶著這麼多人,不可能穿越島中間吧?”
“當然。”葉瑋珊說:“我們打算沿著島南側,繞到東北邊去……難道諸位打算穿過島中央?”
“倒也不是。”張士科說:“島上妖物眾多、林深草密、雜亂無路,高山深谷難以計數,直接穿越不如繞路……不過我們另有目的,所以才往內探。”
“喔?”葉瑋珊見對方似乎不想說出原因,也不追問,只接口說:“所以諸位是往內探的時候,引出了山魈?”
“那雙頭妖物就是山魈嗎?”張士科詫異地說。
“不是雙頭!是兩只並在一起的獨臂單足妖怪喔。”瑪蓮得意地插嘴說:“又叫雙生山魈!”
三人一怔之後,陳青開口說:“你們有白澤圖?”
奇雅把瑪蓮拉回去訓話的同時,葉瑋珊搖頭說:“白宗沒有那種東西。”
這時張志文和狄純兩人正好飛回、斂翅而落,兩人見山魈已經不見,不免大驚小怪地低聲詢問,這且不提,另一面何昌南目光從兩人的雙臂巨翼,轉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關己的沈洛年說:“白宗本來沒有的東西,現在多了不少……不論是道咒之術、入妖之方、聚炁之訣、控妖之法,每一樣都是失傳的法門,連炁息都比一般變體者強大,而沈先生本人似無炁息,卻又具有特殊難解的戰斗力……沈先生,莫非所謂的胡宗,才是真正的總門遺脈?”
沈洛年正被狄純纏著問傷勢,發現何昌南突然點名問話,他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說:“不是。”
“這些技法,難道不是脫胎于道武門總門的‘三天總訣’嗎?”何昌南又問了一句。
沈洛年想都沒想就說:“不是。”
“那麼這些法門從何而來?”何昌南說。
“關你屁事。”沈洛年煩了,瞪了他一眼,轉身飄開。
白宗眾人忍笑互看的同時,何昌南沉下臉正想發作,又想起當初被沈洛年救過一命,欠了份情,而且白宗眾人剛剛表現出的戰力太過強大,實在惹不起,他只好皺起眉頭,忍了下來。
葉瑋珊咬著唇、板著臉,好不容易才忍著沒笑出聲,過了片刻,她咳了一聲說:“眼前重要的是這十幾萬的人命,諸位是否願意與我們同行,一起把這些人送去東方高原?”
共生聯盟的戰力連山魈都無法抗衡,若闖入島內恐怕是凶多吉少,和大隊一起遷移,一方面為了那十幾萬人出一份力;二來在白宗的保護下,也多點生存的機會,葉瑋珊主動邀約,算是很給對方面子。
怎料三人沉吟了片刻,張士科開口卻說:“此時尚須收殮我盟友遺體,也不知山魈是否會再度來犯,我等且先共行一日,今晚休息時再做商討如何?”
這倒也是,反正對方要不要留下,當然隨他們自己的意思,葉瑋珊自是應允,片刻後,得到消息的印晏哲,也領著數百名引仙部隊趕來幫忙,協助收殮遺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