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花邪神

既然有寓鼠妖仙翔彩領路,之後遇到友善妖怪則借道,凶狠妖怪便繞行,一路趨吉避凶,不再有意外的爭斗,這趟旅程從原本的小心翼翼,轉變為游山玩水,大隊人馬花了五十天左右的時間,從噩盡島的西南角一路繞到東方扇柄處的南側,也就是高原區的南緣。
越接近這兒,道息就逐漸減少,所以之後該不會再有強大妖怪出現,只要沿著高原東緣海岸往北繞,兩日內當能抵達東北區的人類居住地。
這段時間,翔彩成為白宗的半個師父,除指點幾名引仙者妖炁修煉之法外,還花了不少時間教導狄純飛行空戰的諸般技巧。
說也奇怪,她就是不肯教張志文飛行技巧,眾人私下推敲,猜測因為當初翔彩前來求援時,張志文一直站在反對的立場,使翔彩暗暗不快,不過個頭迷你、輩分奇高的翔彩,除了在沈洛年面前十分恭敬之外,對其他人卻頗為嚴肅,很有長輩的架式,眾人也不敢當面詢問,張志文最後無可奈何,只好拜托狄純用心學習,准備日後偷學二手功夫。
這段時間中,另有一件比較特殊的事情……在翔彩領隊往東走出十余日之後,印晏哲突然向葉瑋珊報告,說共生聯盟似乎少了十余人,連盟主張士科、副盟主陳青,都已經數日不見蹤影。
眾人一討論,推測他們可能仍想冒險尋找虯龍族,既然只帶走了十余人,倒也無可厚非,見共生聯盟似乎不想張揚,葉瑋珊也覺得不便干涉,于是要印晏哲裝成不知此事,繼續帶隊往東行。
今日入夜紮營後,白宗眾人和過去一樣,聚集在離大隊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賴一心等人演練著武技,沈洛年躲在凱布利中練那古怪的睡覺功,狄純和翔彩在高空中快速地前後翻轉。
翔彩不斷地變化動作,狄純也相應為之,回轉、翻飛、急掠、繞行,兩人動作整齊又漂亮,一大一小不斷飛騰,隨著翔彩的速度越來越快,狄純身上漸漸冒出淡淡黃光,兩人仿佛在表演一般,把這五十天學會的所有技巧一次又一次地展現,連飛了近一個小時,依然沒停下。
眾人看了古怪,慢慢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仰頭看著上方,而沒機會學功夫的張志文,看狄純翻飛技巧已遠遠超越自己,不禁有三分吃味,表情快樂不起來。
瑪蓮瞄了一眼張志文,看他一臉委屈,好笑地拍了拍他肩膀說:“別這樣,以後小純會教你的。”
張志文沒想到瑪蓮突然安慰起自己,受寵若驚地咧開嘴笑說:“謝謝阿姊。”
“怪怪的。”葉瑋珊看了看,飄掠到那足有五公尺長,仿佛一台大型貨車大小的凱布利旁,敲了敲外殼說:“洛年,醒著嗎?”
“怎麼?”一頭汗的沈洛年從里面鑽了出來。
“沒在睡啊?”葉瑋珊微微一怔。
“嗯。”沈洛年剛剛其實在練匕首,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他搖頭說:“什麼事?”
“你看上面。”葉瑋珊說:“她們已經這樣飛了一個小時了。”
沈洛年抬起頭,微微皺眉說:“干嘛這麼拼命?”
“嗯,好像是考試還是驗收一樣。”葉瑋珊說。
沈洛年搖搖頭,看了葉瑋珊一眼說:“你意思是……?”
“會不會翔彩婆婆想走了?”葉瑋珊湊近低聲說:“明日就要繞到高原東側,道息會更少了。”
“嗯,她這幾天都不大舒服,很少落地。”沈洛年點頭說:“也許差不多了。”
“所以我想還是讓你出來看看。”葉瑋珊頓了頓,突然有點好奇地說:“凱布利里面是怎樣啊?沒有妖炁嗎?”
“平常沒有。”沈洛年說:“就空空、黑黑的,需要光芒時我就點飛梭燈。”
“不會氣悶嗎?”葉瑋珊上下張望。
“開洞就好。”沈洛年說:“只是你看不出來哪兒有洞。”
“好像是個很不錯的房間呢。”葉瑋珊笑說:“我可以參觀嗎?”
“可以啊……晚點吧。”沈洛年抬頭說:“她們要下來了。”
葉瑋珊跟著往上看,果然翔彩和狄純兩人速度已經放慢,正在做最後的盤旋,只見兩人一起下旋繞飛,當狄純落在沈洛年面前的同時,翔彩也飄落在她肩膀上。
狄純現在身體當然比以前健康多了,她緩緩退去了仙化,小小的臉上紅通通的,渾身冒著熱氣,一面笑望著沈洛年說:“洛年,翔彩婆婆有話跟你說。”
“嗯,婆婆請說。”既然大家都這麼叫,沈洛年也只好跟著叫,說來妖怪個性和成熟度也真是各自不同,山芷的媽媽山馨也有千多歲了,但只像個有點童心的少婦。翔彩才兩千多歲,就老聲老氣地讓人叫婆婆……至于那臭狐狸更不用說了,少說也萬把歲了,還讓人叫她姊姊!
在葉瑋珊拜托馮鴦幫忙縫制衣衫後,翔彩換上小小的短褲與背心,看來倒也俏皮可愛,只可惜一開口就一點也不俏皮,她正對沈洛年行禮說:“洛年先生,之後的行程應該不會再有變數,我打算告辭了。”
果然要走了。沈洛年和葉瑋珊對視一眼,也沒什麼理由挽留,沈洛年看了看葉瑋珊,見她不說話,只好說:“這趟旅程多謝婆婆幫忙。”
“多謝婆婆大力相助。”葉瑋珊這才跟著說了一句。
“舉手之勞而已,比不上洛年先生對我族的恩惠。”翔彩目光轉向狄純說:“小純學得很快,寓鼠的飛行戰斗術,她幾乎都學全了,只差翅膀強度和銳利度不足,不能直接模仿我們的攻擊方式。”
狄純到現在才知道翔彩要走,意外之余,難過地說:“婆婆,你不能跟我們再多走兩天嗎?”
“不了,到這兒我已經很不舒服。”翔彩微笑說:“就算跟過去,我也不想落地,那不是一樣嗎?你們已經到安全地方,我也該回去了。”
另一面,賴一心等人也都感覺到有異,漸漸湊了過來,聽到後面幾句,瑪蓮輕呼一聲說:“婆婆要走啦?我們還沒好好謝你呢。”
翔彩微微搖頭,目光掃過眾人,當掃到張志文時,突然開口說:“志文小弟。”
張志文本來低著頭,聞聲一愣,抬頭說:“翔彩婆婆?”
翔彩說:“我不教你飛行,是因為你學不會寓鼠的飛騰術。”
張志文詫異地說:“為什麼?”
“你太重,身體也太大。”翔彩說:“就算是小純,也有些動作學得挺勉強,何況是你,以後可以讓小純教你一些通用的訣竅,但寓鼠的特殊技巧你學不會。”
張志文瞪大眼睛,有點慌張地說:“難道我根本就不該千羽引仙嗎?”
“不,只是你要學的話,不如學鵰、梟、鷹類的撲擊之術。”翔彩說:“但這不易找人教,靠自己多觀察和揣摩吧。”
原來如此,張志文連忙點頭說:“謝謝婆婆指點。”
“婆婆。”賴一心突然有點迷惑地說:“小純飛行速度有時似乎比志文還快,這也是因為飛行技巧嗎?”
“一方面是因為小純身體比較輕巧。”翔彩望望小純,微微皺眉說:“另外有點古怪的是……小純似乎已經修煉了很久,妖炁若都釋放出來,恐怕只略遜你們半籌。”
“咦?”眾人都叫了出來,瑪蓮張大嘴說:“我們引仙前還吸收了不少妖質呢!而且我們身上有洛……哎喲……”卻是奇雅捏了她手臂一把,她這才硬生生把“洛年之鏡”四個字吞了回去。
“小純你以前就會修煉的方法嗎?”吳配睿插口問。
“我不會啊。”狄純慌張地搖頭。
狄純看起來實在不像會騙人,而且她引仙後都和眾人在一起,也不可能瞞著大家修煉,眾人彼此互望,都不知怎麼回事。

“我也不明白。”翔彩搖搖頭說:“雖然不是全身,但小純身上許多重要筋骨肌肉仿佛都被渾沌原息浸染過,很適合妖炁運行和集中,這若非有意修煉而導致,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會不會是當初幫她按摩了一個月的關系?沈洛年暗想,當時狄純體無炁息,自己幫她按摩複健時,沒很留意控制體內道息的出入,說不定無意泛了出去……這可不能說出去,否則明天開始就會從算命師變成按摩師了,而且捏捏別人就算了,捏到葉瑋珊恐怕不大妙。
話說回來,這道息既是良藥也是毒藥,不同濃度能造成的影響也不同,濃度稍高反而會化散炁息,甚至對化妖之軀體有害,當時不就曾把懷真嚇得逃開?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別做。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翔彩已回頭望向沈洛年說:“洛年先生,請記得寓鼠的山谷隨時歡迎您,他日若需要古仙飛翼……”
沈洛年苦笑搖頭說:“多謝婆婆,真的不用。”
“那麼……我這就去了,洛年先生再會。”翔彩對沈洛年微微行禮,才回頭對眾人說:“諸位再會。”
“婆婆再見。”沈洛年回禮說。
“婆婆慢走。”“婆婆一路順風。”眾人跟著說。
翔彩騰空而起,在眾人上方繞飛三圈,這才認准西方直飛,她妖炁鼓蕩之下,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成為天際的一個小點,消失了蹤影。
沈洛年望著西方夜空片刻,轉過頭,卻見狄純正紅著眼抹淚,他詫異地說:“哭什麼?”
“婆……婆婆走了。”狄純哽咽地說。
這也好哭?不過這一個多月,狄純確實和翔彩相處的時間最長,沈洛年好笑地揉了揉狄純的小頭,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沈洛年不會安慰,自有其他人安慰,瑪蓮和吳配睿已把狄純拉到一旁安撫,眾人正想散開時,賴一心突然說:“小純若戴上洛年之鏡不知道會變多強?”
“要試試看嗎?”瑪蓮伸手往自己衣下探,摸到一半又有點舍不得地說:“拿下來很不舒服。”
“不用了。”沈洛年說:“現在沒法多制造,讓她試也沒意義。”
“別讓小純戴啦。”張志文苦著臉說:“她已經‘常常’比我快了,不需要把她變成‘一定’比我快吧?”
“洛年之鏡,那是什麼?”狄純淚痕未干,迷惑地問。
“洛年沒跟你說過喔?”吳配睿回頭看了沈洛年一眼,輕笑說:“好東西喔。”
葉瑋珊卻白了賴一心一眼,低聲數落說:“你看!洛年連小純都沒說,你卻老是掛在嘴上,總有一天會惹來麻煩。”
賴一心正干笑,沈洛年突然轉頭往北看說:“咦……那是……”
“有妖怪嗎?”張志文吃驚地說:“不會吧,婆婆剛走妖怪就來了?”
“好像是藍姊和黃大哥。”沈洛年頓了頓說:“另外一個帶著妖炁……大概是李翰?”
“他們來了?”葉瑋珊又驚又喜地說:“舅媽不是說明早才來嗎?”葉瑋珊和白玄藍每隔數日就會簡短地聯系一次。上次聯絡後,本決定次日才來與大隊會合,再一起繞過高原區,沒想到今天就來了。
“我們迎上去吧?”瑪蓮跳了起來,大喜說:“好久沒看到藍姊了。”
“好啊,大家一起去。”葉瑋珊笑說:“洛年,有多遠?”
“三十公里左右。”沈洛年說。
“你現在能感應這麼遠了?”葉瑋珊吃了一驚。
“沒內斂的才行。”沈洛年說。
“三十公里嗎?阿猴,我們先去迎接!”張志文躍上空中展翅,往北急沖。
“好!”侯添良兩腿肌肉賁起拉長,點地間帶出一道黃光,追著空中的張志文而去。
◇◇◇◇
一陣相見歡後,眾人回到營地,免不了要談正事,白玄藍、黃齊、李翰、葉瑋珊、奇雅、印晏哲圍成一圈,白宗其他人圍在外圈旁聽,還有印晏哲帶來的兩個引仙部隊干部,也圍坐在一旁。
那兩人一個叫盧明龍、一個叫黎英傑,都是二十出頭的短發年輕人,過去當然都和白宗眾人見過好幾次,卻不算太熟,兩人從前也都是上尉連長,和印晏哲似乎是老朋友,此時擔任著副營長的職務,印晏哲自己則暫任副團長,至于團長、營長的職務,都暫時從缺,似乎是准備讓葉瑋珊指派。
沈洛年除了一開始和黃、白兩人打過招呼後,並沒擠到人堆里面寒暄,他與印晏哲等人也不熟,到了談正事的時候,更是遠遠避開,而狄純只和白玄藍、黃齊見過一面,沒看過李翰,和引仙部隊也不熟,大多時間都怕生地黏著沈洛年身旁,不敢過去。
白玄藍和黃齊把玩著剛拿到手的飛梭燈,先問了問這十幾萬人的狀態,又和印晏哲談了幾句,想了想,白玄藍沉吟著回頭說:“小睿,幫我請洛年和小純過來。”
吳配睿一怔,起身向沈洛年奔去,把兩人找了過來。
眾人讓出位置,讓沈洛年和狄純在葉瑋珊身旁坐下,白玄藍望著沈洛年說:“洛年,上次齊哥告訴過你,總門有印制報紙。”
“嗯。”沈洛年雖然沒放心上,但這一提起也有印象,點了點頭。
“那報紙的內容,當然不免偏向總門,我們也不怎麼介意……”白玄藍頓了頓說:“不過,那報紙上面每天都印著你的畫像。”
白宗眾人不免嘩然,瑪蓮從後方拍著沈洛年肩膀說:“哇!你是名人。”
“不是吧,阿姊。”張志文好笑地說:“恐怕是通緝。”
“啊?”瑪蓮一怔說:“干嘛通緝?”
“洛年不是說過,小純是從總門偷出來的?”張志文說:“總門還說他是采花賊。”
“咦!對喔。”四個月過去,瑪蓮倒忘了這件事,哈哈笑說:“小純這麼可愛,難怪被洛年采去。”
狄純漲紅著臉,小聲地抗議:“才沒有啦!”
“我們當然知道實情不是這樣。”白玄藍看著沈洛年說:“但兩天後,到了歲安城……”
“歲安城?”眾人一愣。
“忘了告訴你們。”白玄藍微微一笑說:“地 震那一個月,大多數的房子都倒了,之後噩盡島慢慢隆起,原本港口北方地面,浮出一大片平緩的土地,總門集合了眾人商議,考慮到地 震前鑿齒曾經來犯,決定建一座兼具河港和城池功能的都市,就是‘歲安城’。”
聽到鑿齒來犯的事情,狄純和沈洛年對看一眼,心情都有點複雜。
“對了,藍沒說到這事我還差點忘了。”黃齊突然有些不快地插口說:“總門把鑿齒來襲的事也推到了洛年頭上,說你和鑿齒有勾結,趁上次來見我們時引走大部分變體者,之後讓鑿齒毀了他們在西邊建立的前線堡壘,還說若不是剛好地 震,鑿齒說不定就一路殺到高原來了……這真是荒唐!我和藍雖然去抗議過,但他們硬是要把這罪名栽到你頭上。”

原來那個堡壘已毀?雖然沒勾結,但確實是自己引去的,也許當時有人看到……沈洛年本有幾分高興,但看狄純一臉難過,他又不禁有三分氣悶,這丫頭心腸實在太軟,真是麻煩。
白玄藍接著說:“現在歲安城周圍城牆地基已經建妥,正不斷蓋上壓縮息壤磚增高,城內土地也都會鋪上雙層的息壤磚,據說是為了防禦妖怪攻城。”
“那蓋好之後,變體者和引仙者不就不能住了?”葉瑋珊說。
“其實還可以。”白玄藍說:“只是會變得像平常人,如果妖質吸收多的,可能要定期出城透透氣……”
“藍姊,你和齊哥去那地方感覺怎樣?”瑪蓮忍不住問。
“嗯……”白玄藍打了個眼色說:“有點不適,但還好。”
這下眾人都心里有數,白玄藍的意思是“洛年之鏡”的效果比那些息壤磚還強,就算在城內依然可以引聚妖炁,至于可以引入多少,就要到實地才能知道了。
黃齊接口說:“總而言之,現在幾個地方都取了名字,除了歲安城之外,這整片東方高原被叫作‘宇定高原’,歲安城後面的山叫作‘九回山’,前面的是‘攔妖河’……”
“攔妖河?”這名稱比較奇怪,眾人都有點意外。
“聽說地 震時,有一群鑿齒已經沖到河前,但那時地層還未上升,出海口咸淡水混雜,鑿齒不便渡河,加上地 震越來越嚴重,才退了回去。”白玄藍一笑搖頭說:“扯遠了……還是先說洛年的事。”
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有點擔心地說:“舅媽的意思是……現在在歲安城中,洛年不只是采花賊,還是勾結妖怪的奸細了?”
“對。”白玄藍苦笑說:“聽說有些人認為洛年是神仙,在你故居的山上,立廟祭祀‘縛妖神仙’,那廟卻被總門派人拆了,說是邪廟。”
“靠!居然有人幫洛年蓋廟?哈哈哈!為什麼?”“洛年你當上邪神了?”“會采花的邪神!”瑪蓮、張志文、侯添良在後面笑得東倒西歪,惹得大家都笑了出來,本來挺沉重的氣氛,突然放松了不少。
“我們當然信得過你。”白玄藍笑了笑,看著沈洛年說:“但兩日後,你和小純一到歲安城,我們就得准備為此事和總門沖突。你當初曾在戰場上殺了數百鑿齒,知道的人其實不少,沒多少人相信你勾結鑿齒,最主要還是小純的事件,總得先討論出個說法……你願意告訴我們,到底你和小純哪兒得罪了總門嗎?”
狄純的事情還是不說為妙,這兒的十幾個人,難保日後沒有人會起私心。沈洛年看了狄純一眼,沉吟說:“不能說。”
這話一說,眾人難免有些微的不高興,尤其和沈洛年比較不熟的印晏哲等人都大皺眉頭,白宗已表明了准備替沈洛年出頭,他還不肯說明,未免有些不夠意思。
“洛年。”葉瑋珊靠近低聲說:“說出來大家商量沒關系吧?你和小純是傷了誰?還是拿了什麼東西?”
“沒有。”沈洛年搖頭。
看眾人一臉為難,狄純湊近低聲說:“洛年,告訴大家吧?大家都這麼幫我。”
“別說。”沈洛年回頭瞪眼說:“說了我就白救你了。”
狄純不敢再說,只抱著歉意看著眾人。
在這有點難堪的沉默中,奇雅突然輕輕搖了搖頭,開口說:“不用說,沒關系。”
眾人一怔的同時,瑪蓮目光一亮,拍腿大聲說:“對!說不說都沒關系,我信得過洛年和小純,阿姊也挺你!總門要打就來打!還不就是一堆變體者,有什麼好怕的?”
“對!”吳配睿跟著叫:“我也信得過洛年!還有小純!”
“我也是。”賴一心跟著點頭說。
葉瑋珊、黃宗儒雖沒開口,也都點了點頭,張志文見狀抓抓頭說:“那就拼了吧,總門總該比山魈、梭狪好對付。”
“反正我們欠洛年好幾條命!”侯添良豪氣地說:“干!你就算真是采花邪神我也幫你啦。”
這是什麼話?奇雅忍不住瞪了侯添良一眼,嚇得他連忙閉嘴。
沈洛年只覺鼻頭莫名地有點發酸,還說不出話來,身旁狄純已經哭了出來,嗚咽地說:“謝謝大家……相信我和洛年,我們……我們真的……沒做壞事。”
印晏哲看了身後兩個營長一眼,開口說:“引仙部隊當然照宗長指示行動。”
白玄藍和黃齊卻沒這麼沖動,他們也信得過沈洛年,但兩邊打起來總不是好事,鑿齒還不知道會不會來犯,人類先自己打起來不是太愚蠢了?可是沈洛年堅持不說,就不知如何和總門談判,這麼毫無轉圜余地地對峙起來,很難不起沖突。
“宗長。”一直沒說話的李翰,突然插口說:“我想說幾句話。”
“李大哥請說。”葉瑋珊說。
“我和洛年兄只相處過幾日,不算太熟,但白宗既然決定和洛年兄同一陣線,我身為白宗的一分子,自是義無反顧。”李翰對沈洛年善意地點了點頭,跟著又說:“我報告一下對方的狀態,這幾個月中,散在世界各處的總門部隊逐漸回聚,現已彙集近萬,而且都有修煉四訣,至于運炁之法,似乎學會的人不多,主要是總門內部少數幾名干部習得……我們引仙部隊有受傳白宗運炁之法,戰力約在兩者之間,略遜于總門高手,高于一般的變體者,但我方高手應該又比對方高手勝出,若兩方沖突,我們人數雖少,只要針對對方的高手攻擊,擒賊先擒王,應該仍占優勢。”
“阿翰,我們比之前又更強了一些喔。”瑪蓮得意地說:“洛年找了個兩千多歲的妖仙婆婆教我們引仙後的修煉辦法,阿哲他們也學了一些,你是完全型的能學更多,有空再教你。”
李翰訝異之余,高興地說:“太好了,那就更有把握了。”
“別急著想打,硬來的話兩邊都會有大幅損傷……”黃齊微微搖頭說:“而且就算我們贏了,要怎麼對人們解釋也很花工夫。”
“最好還是別打起來。”白玄藍也不喜歡和總門動手,想了想說:“對方應該也知道我們的實力,該不會正面和我們沖突吧?”
“我反而擔心他們來陰的。”李翰跟著說:“歲安城內的數千名持槍警隊,現在都由總門掌控,如果我們擺明了要保護洛年兄,白宗和引仙部隊,絕不能貿然進入歲安城,在那個地方,我們面對槍彈沒有抵抗能力。”
葉瑋珊等人暗暗點頭,雖然身懷“洛年之鏡”,但還沒實地測試,不知道保留的炁息能不能抵禦槍彈,可不能太托大了。
“那就在外面等他們!”瑪蓮嚷:“他們總要出來透氣吧?”
“出來一個抓一個嗎?那就不知要等多久了?”張志文抓頭說。
“未必要打。”奇雅開口說:“洛年和小純可以遮掩面孔,躲在人群里和我們住一起,白宗有千多人可以掩護,沒這麼容易被發現。”
在無法談判的前題下,這倒也是個辦法,眾人都在點頭,黃宗儒則沉吟說:“但認識洛年的人已經不少,還是要小心人多口雜傳出去……”
“不用這麼麻煩。”沈洛年突然開口說:“我離開就好了,反正我哪兒都能住。”
“洛年?”眾人紛紛叫了出來。
“名義上被通緝的只有我,小純就跟著你們。”沈洛年轉頭看了看狄純,回頭說:“不過總門應該也會派人私下找她,幫她稍微化個妝,改個稱呼,出門戴上帽子,過兩年長大,應該就看不出來。”
狄純忙說:“洛年,我跟你走。”
“你這愛哭鬼吵死了,別跟著我。”沈洛年說。
這話一說,眼淚還沒收干的狄純忍不住又哭了。

“就這樣吧!”沈洛年站起說:“我這就離開,你們保重。”
“等一下啦!”葉瑋珊慌了,一把抓著沈洛年的手臂瞪眼,另一邊還在掉淚的狄純見狀,有樣學樣,也忙抓著沈洛年另一手不放。
“又干嘛?”沈洛年皺眉。
“你讓我們商量一下好不好?”葉瑋珊說。
“商量什麼?我走就沒事了。”沈洛年說。
“這……”葉瑋珊一時想不到理由,只好說:“九號……九號是瑪蓮生日,幫她慶生了再說。”
“咦?”瑪蓮詫異地左右看說:“我生日快到了嗎?已經三月了嗎?我都不知道。”
到底真的假的?沈洛年說:“今天幾號?”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三月二號。”
“還有一個星期?”沈洛年輕輕抽離兩個女孩的手,搖頭說:“別開玩笑了,我留到那時候剛好和總門打得熱鬧,也不用慶生了。”
“那……”葉瑋珊說:“至少今晚別走……和舅媽談完後,我還想和你談談,好不好?”
沈洛年看葉瑋珊難過的模樣,心中一軟,歎口氣說:“知道了,我明早才走。”他說完後轉身浮起,往外飄了出去。
◇◇◇◇
沈洛年這一走,眾人都沉默了下來,狄純一面用力抹淚一面吸氣,似乎很想停下淚,卻又停不下來,弄得呼吸十分不暢。葉瑋珊看不下去,輕抱著狄純說:“小純,別難過了。”
“我不要哭了。”狄純哽咽地說:“洛年嫌我太愛哭,我不要哭了……人家以後不哭了。”
“洛年開玩笑的啦。”葉瑋珊抱著狄純說:“你這小傻瓜,那壞蛋就愛胡說八道,怎麼能把他的話都當真?”
狄純頭埋在葉瑋珊懷里,口中還嗚嗚地念:“我不要哭了、我不要哭了……”
這可把大家眼睛都搞紅了,瑪蓮抓頭說:“總門到底搞什麼鬼?洛年為什麼又不肯說?”
狄純猛然抬起頭,一面哭一面說:“我……我跟你們說……都是我不好……”
“別說了,洛年不要你說,你就別說。”葉瑋珊這時倒怕沈洛年突然悶不吭聲地跑了,上次他就干過這種事……她心念一轉,抹去狄純的淚說:“你快去找洛年,他要走都沒忘記交代我們照顧你,怎會嫌你?”
狄純想了想,這才止淚飄起,追著沈洛年離去的方向掠。
見兩人先後離開,白玄藍這才低聲說:“洛年和小純……真的沒什麼?”
“沒有。”這四個月眾人倒是看得很清楚,當下一起搖頭。
“沒有也是應該的,小純頂多才十三、四歲吧?”黃齊也說:“但看來小純似乎很喜歡洛年。”
“她只是很依賴洛年,洛年也只當她是妹妹……”葉瑋珊望著沈洛年和狄純離開的方向,還有點迷惘,頓了頓說:“小純喜歡的人該不是洛年。”
“咦?”吳配睿大吃一驚,插嘴說:“小純喜歡誰?我怎麼不知道。”
葉瑋珊一怔回過神,搖頭笑說:“沒什麼,我只是亂猜而已。”
吳配睿一點都不泄氣,緊跟著說:“宗長猜誰?”
葉瑋珊一陣尷尬,搖頭說:“小睿,別問了,先談正事。”
“噢。”吳配睿這才嘟著嘴縮了回去。
“宗長。”印晏哲突然開口說:“我也有件事情想報告。”
“阿哲,什麼事?”葉瑋珊問。
“我對沈先生沒有成見。”印晏哲頓了頓說:“不過在這十幾萬人中,他的名聲真的不大好。”
“怎麼了?”葉瑋珊詫異地說:“洛年根本沒和人接觸,不是嗎?”
“似乎是澳洲那群人傳出的,說他脾氣很暴躁,胡亂傷人,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好像還打過女人?”印晏哲頓了頓說:“大多數人都很支持我們白宗,卻很排斥沈先生,覺得我們不該和這種人來往。”
“靠!那些渾蛋!”瑪蓮忍不住罵:“要不是洛年,他們早死光了!忘恩負義!”
“阿哲,有機會的話,把話傳下去告訴大家。”葉瑋珊說:“除去梭狪、趕走山魈、和寓鼠妖仙結交,讓這十幾萬人能順利到達這兒,其實都是洛年的功勞。”
“這……”印晏哲怔了怔說:“既然沈先生要離開,沒必要說這些吧?大家喜歡白宗是好事。”
“這是什麼話?”葉瑋珊這時心情不好,口氣放重了些:“我們白宗何必占這種便宜?何況洛年根本不是壞人……告訴我們陸塊會移動、台灣會消失的也是他,你不知道他救了多少人嗎?”
“我明白了,宗長。”印晏哲低下頭說。
“瑋珊。”賴一心在旁輕聲說:“別生氣。”
葉瑋珊一怔,這才發現自己失態,對印晏哲說:“阿哲,抱歉。”
“宗長別這麼說。”印晏哲忙說:“沒事的。”
“大家一起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兩全其美。”白玄藍說:“真沒辦法的話,洛年暫時離開,也算給我們一點緩沖的時間,這時人類剛在噩盡島立足,白宗和總門是現在兩個最強大的集團,自己打起來實在沒有意義。”
“絕不能讓洛年一直受這種委屈。”葉瑋珊氣還沒消,憤憤地說:“他幫我們……不,幫人類這麼多,憑什麼最後要他一個人孤單地過日子?”
“別煩惱了。”賴一心移坐在葉瑋珊身旁,輕握著她手說:“等這十幾萬人安頓下來,大不了直接找總門談判,總會有辦法的。”
葉瑋珊抓緊賴一心的手,點了點頭,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
“這件事就先這樣吧,我們今晚提早來,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白玄藍皺起眉頭說。
又有什麼事?眾人目光都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