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又不是你兒子

另一面,狄純奔入林中,左找右找,找不到沈洛年,她輕輕地叫:“洛年、洛年?”一面有點慌張地四面張望。
“干嘛?”沈洛年的聲音從頭上出現。
狄純一抬頭,見沈洛年正往下飄,她連忙抹干淚說:“我沒哭了!我以後不哭了。”
沈洛年好笑地說:“不哭我也不帶你走。”
“怎麼這樣……”狄純眼睛又紅了起來。
“看,又要哭了!”沈洛年笑說:“擺明騙我。”
狄純被逼急了,眼淚真的流了下來,委屈得說不出話來。
“唉!”沈洛年歎口氣,飄下揉了揉狄純的腦袋說:“你這個小水庫,停一停吧,真受不了你。”
“那……你不要扔下人家啊。”狄純嗚咽地說:“你要我戴帽子,你也可以啊,不然……我們躲在房子里面都不要出去也好,為什麼要扔下我自己走?”
“都不出門,靠人家養啊?”沈洛年說:“我反正也習慣一個人了,何必因為我讓他們和總門起沖突?而且……等這十幾萬人到了那個什麼城,過幾天看看天下太平,一心那個熱血笨蛋八成又想出去救人了,和他們混在一起會短命……到時候你可別跟去,留下陪藍姊才安全。”
“我跟你走呀。”狄純說。
“你和我不一樣,很喜歡和人相處,看你整天和小睿、瑪蓮聊天就知道了。”沈洛年說:“你該和人們住在一起,不能像我一樣。”
狄純忙說:“不用,我有你就好了。”
這不害臊的丫頭,這種話也能說嗎?沈洛年白了狄純兩眼,靠著一株樹干說:“反正你留下就是了,臨走前最後勸你一次,別喜歡上一心。”
狄純一怔,低下頭說:“我不會的。”
不會嗎?沈洛年暗哼一聲,但這種男女間事,管不勝管,真不聽勸告也沒辦法。
兩人沉默了片刻,狄純突然說:“剛剛……我差點就把總門抓我的原因告訴大家,是宗長姊姊阻止我的。”
“什麼?”沈洛年微微一驚,有點生氣地說:“你瘋了?”
“我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啊……大家都這麼願意幫忙,我們卻瞞著不說。”狄純難過地說:“要是我沒這能力該有多好?總門也不會找我了。”
沈洛年望著這無月天空的星辰,突然說:“讓白澤能力消失其實不難。”
“啊?”狄純一驚,緊緊抓著沈洛年衣衫說:“洛年,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前陣子……算過命,有種辦法可以除掉你的白澤能力。”沈洛年說:“不少妖物、妖草吃了之後會讓人停止作夢,比如冉遺魚、蠪蚔豬、鸰要鳥還有植楮,嗯,其中植楮似乎比較好找,這附近也可能有,葵葉紅花,果實像棕樹的莢。”
“太好了,為什麼不早跟我說?”狄純四面張望,又驚又喜地說:“這樣也不用瞞著大家了,只要找人告訴小靜,叫她別再抓我就好。”
“但是你後代依然會有這能力。”沈洛年搖頭說:“萬一她逼你生孩子呢?”
狄純一呆,臉色蒼白地說:“這……”
“所以我才沒說。”沈洛年說:“萬一又被抓,只要你能力還在,可能不會這麼快逼你生,也許還有機會救你。”
狄純愣了片刻,突然說:“洛年,那有沒有辦法……讓我不會有孩子?”
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就算如此,他們也未必相信,還不是會找男人來試試?”
狄純想到那種場面,不禁臉色發白,傻了片刻才咬著唇說:“至少……至少不會有人再受害。”
沈洛年看了狄純一眼,走開兩步,看著天空默禱,狄純知道沈洛年又在“算命”,她不敢打擾,靜靜等著結果。
過了片刻,沈洛年轉回,搖搖頭說:“別打這主意。”
狄純失望地說:“不行嗎?”
“太極端的方法對身體不好。”沈洛年瞄了狄純一眼說:“你真不想生,嫁人以後記得避孕。”
狄純嘟起小嘴,搖頭說:“我才不嫁人。”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就怕你以後生一堆,搞不清楚哪個傳下了白澤血脈。”
狄純臉一紅,頓足輕聲說:“才不會。”
沈洛年正笑間,突然轉頭往林緣那方向望,一面說:“別說了,小睿跑來了。”
果然幾秒後,吳配睿輕巧地奔了進來,看到兩人,她才噓一口氣說:“還好,我好怕你們倆溜走。”
“我才不帶這丫頭走。”沈洛年不等狄純抗議,接著說:“你們開完會了嗎?”
“還早呢。”吳配睿搖頭說:“我不想聽,就跑出來找你們。”
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吳配睿,皺眉說:“你在生什麼氣?”
狄純疑惑地回頭問:“小睿哪有生氣?”
“唔。”沈洛年倒不好解釋,只說:“沒有嗎?”
吳配睿看著沈洛年,眨眨眼說:“洛年你真的很厲害……怎麼老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啊?”
“我會算命啊。”沈洛年隨口說:“你氣什麼?想說嗎?”
“還不是那個渾蛋……”吳配睿說到一半停下,皺眉搖頭說:“說來話長。”
“小睿姊怎麼了?”狄純湊過去說:“慢慢說沒關系。”
吳配睿望著兩人片刻,想了想才說:“你們可能不知道,四二九之後,我爸媽沒死,被藍姊和黃大哥救了。”
“我那時在台灣聽藍姊提過。”沈洛年說。
“那個叫吳達的男人是我繼父,是個很惡劣的家伙,好色、貪心、手腳不乾淨,什麼壞事都干。”吳配睿頓了頓說:“但是我媽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他死心塌地……算了,反正她自找的,我也不管。”
狄純安慰著說:“這麼討厭他們的話,少和他們相處就好啦?”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吳配睿憤憤地說:“結果上次回台灣,他們趁我不在,騙宗長幫他們引仙,宗長看在我面子上,居然使用完全型引仙,氣死我了!”
沈洛年和狄純對看一眼,沈洛年這才說:“後來呢?”
“後來他就開始亂來啊!在台灣打著白宗的旗號收稅……被宗長干涉之後,他們兩個溜上上次的船團,跑來噩盡島,還加入總門。”吳配睿頓了頓說:“剛剛藍姊說,他加入總門當了個教頭還是什麼……一段時間後又開始亂來,藍姊在這兒沒有執法權,不便動手,總門卻不知為什麼放縱他到處搜刮財物好幾個月,搞得民怨沸騰……到昨日才突然派人把他倆抓住。”
沈洛年沉吟說:“總門為什麼要這樣?”
“對啊!根本就是故意的。”吳配睿說:“報紙上,他干的壞事都算在白宗和引仙者頭上,然後抓他的功勞都是總門的,連那些財物也剛好通通充公,都變總門的。”
“然後呢?”沈洛年說。
“抓到之後,總門派人放消息給藍姊,說他犯下的事太重,恐怕難逃死罪。”吳配睿一頓足說:“藍姊他們商量後,猜測總門想和我們談條件,于是今晚提前來會合,和宗長討論這件事。”
“既然在談這種事,你怎麼還跑開?”沈洛年詫異地說。
“我才不管!”吳配睿氣呼呼地說:“處死就處死,我剛告訴宗長和藍姊,不用看我面子,該怎樣就怎樣!”
這時林木中草葉聲響,卻是黃宗儒正大步走近,三人回過頭,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迎上說:“無敵大,你怎麼也來了?不是開會嗎?”
黃宗儒走近微笑說:“我擔心你啊。”
兩人相對著,兩雙手輕輕握起,吳配睿微微一笑,搖頭說:“我沒事,你比較聰明,去幫宗長出主意啊,反正不要顧忌我就對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吳達,但你媽嗎呢?”黃宗儒說。
吳配睿微微一怔,皺眉說:“剛剛藍姊不是說我媽該算從犯?吳達死了的話,讓她關一陣子冷靜冷靜也好。”

“可是以吳達的個性,恐怕都會推到你媽身上吧?”黃宗儒說:“你媽大概也不會反對。”
吳配睿之前倒沒想到這個可能,她臉色微變說:“如果這樣,我非宰了吳達不可。”
“歲安城有法治的,不能隨便殺人。”黃宗儒說:“剛剛我們討論了一下總門這麼做的原因。”
“不就是為了沽名釣譽和斂財嗎?”吳配睿哼聲說。
“不只是這樣。”黃宗儒說:“可能想拿他倆的性命和我們換引仙之法的秘密,才會私下先派人跟藍姊透口風。”
吳配睿一怔說:“當然不能告訴他們!”
“所以要研究一下該怎麼辦比較好。”黃宗儒說:“總門一開始讓他當教頭,應該就是准備利用他們倆了。”
吳配睿不知該如何是好,忍不住頓足生氣說:“為什麼賴媽媽就不會這麼多麻煩?我媽就這麼討厭!”
“別這麼說。”黃宗儒歎口氣說:“四二九之後,只有你和一心的母親還活著,你應該高興的。”
吳配睿低下頭,沉默片刻後,終于說:“那……那現在該怎麼辦?”
“沒關系,我們有個優勢。”黃宗儒說。
“什麼優勢?”吳配睿問。
“他們並不知道我們這十幾萬人這麼快就到了。”黃宗儒說:“也不知道藍姊和我們一直都保持著聯系。”
“這十幾萬人有什麼用?”吳配睿詫異地問。
“你還不明白?”黃宗儒微笑問:“我們這兒大約有十六萬人,小孩不算,也有十幾萬張票啊。”
“票?”吳配睿一怔說:“投票嗎?”
“對啊,台灣當初去的兩個船隊,也有四、五萬人。”黃宗儒說:“總門在那兒雖然努力地收買人心,但那兒現在也才二十萬人左右,支持白宗的很容易就超過半數,聽說總門准備建立‘噩盡共和’,正在討論選舉制度……等兩天後發現我們帶這麼多人來,他們一定傻眼。”
“就算選舉贏了又能怎樣?”吳配睿還是不懂。
“贏了,很多事情就很方便。”黃宗儒說:“不只可以控制城內武裝部隊,保障自己的安全,也能讓行政、司法不致偏頗,你父母就算不能脫罪,至少也可以獲得公平的審判……還有,到時只要當事人小純出面證明洛年不是采花賊,說不定連洛年的事情也能解決。”
“我的事無所謂,別讓小純出面。”沈洛年說:“選舉應該還要一段時間吧,小睿父母的事情,可以拖到那個時候嗎?”
“該怎麼拖時間我們就不是很清楚了。”黃宗儒說:“所以宗長讓阿哲去把台灣那些搞政治的人請來,准備讓他們出面,由我們白宗當後盾……現在該快到了。”
“咦?”吳配睿詫異地說:“那些總是假笑的人,挺討厭的耶。”
“可是我們沒人想參選啊。”黃宗儒笑說:“黃大哥和藍姊又不肯,若照以前台灣的法律,我們幾個連被選舉權都沒有呢……你更是連投票權都沒有。”
“知道啦!”吳配睿嘟著嘴嘟囔說:“年紀大有什麼了不起,再過兩個月我就十六歲了……欸!洛年!”她聲量突然放大,喊了沈洛年一聲。
“干嘛?”沈洛年吃了一驚。
“你明天真的要走嗎?”吳配睿叉腰問。
“對啊。”沈洛年說:“我喜歡一個人住。”
“那……五月五號我十六歲生日,要來幫我慶生喔!”吳配睿說。
“再說啦。”沈洛年沒好氣地說:“這麼久以後的事。”
“不管啦,一定要回來!”吳配睿嚷:“滿十六歲耶,很重要!”
“關我屁事。”沈洛年搖頭說:“到時候再說。”
“滿口屁!沒禮貌!”吳配睿好笑地罵。
黃宗儒笑了笑,換了個話題說:“說到五月……黃大哥說,選舉本來預定在五月末,不過我們到了之後,應該會往後推,畢竟資料沒這麼快可以辦好,不讓我們有投票權又說不過去。”
“反正我一樣沒有投票權。”吳配睿哼聲說:“除非改成十六歲就可以投票。”
“你不去聽聽他們有沒有什麼想法?”黃宗儒說:“和你媽媽的事情有關呢。”
吳配睿遲疑了一下,這才點頭說:“好吧。”
“那我們先過去。”黃宗儒對沈洛年點點頭說:“晚點再聊。”
“我晚點還要找你喔!”吳配睿一面走一面說:“不准偷溜。”
沈洛年揮手說:“快去吧!”
等兩人離開,狄純攙著沈洛年手臂在林間散步,狄純一面說:“洛年,你不要我出面證明你的清白,是怕我又被總門抓去嗎?我已經學會逃命了啊,應該不容易被抓到。”
“誰知道他們會耍什麼花招?”沈洛年說:“而且那座城是用息壤土建的,你恐怕飛不動。”
“喔……”狄純想了想,突然笑說:“原來瑪蓮姊生日是三月,小睿姊是五月,你知道我生日幾月嗎?”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
“十月八號。”狄純有點得意地說。
干嘛一臉高興?沈洛年不大明白地說:“十月八號又怎樣?”
“真的忘了喔?”狄純嘟起小嘴說:“就是你救我出來的日子啊。”
“那天剛好是你生日?”沈洛年詫異地說。
“不。”狄純搖搖頭,抓著沈洛年手臂笑說:“那天之後我就新生了,所以那天算是我新的生日,好不好?”
“隨便。”沈洛年說:“你到生日的時候,要說自己幾歲?總不能說實話吧?”
“唔……”狄純想了想說:“十……十四歲好了?我醒來的時間加一加,差不多有這麼久。”
“好啊。”沈洛年本就無所謂,沒表示意見。
兩人在林中隨意漫步,這兒生長的妖炁植物和島西的多少又有些不同,走走瞧瞧了一段時間,狄純突然驚呼一聲說:“洛年、洛年!”
“怎麼了?”沈洛年說。
“那是不是你說的植楮?不會作夢的?”狄純指著一株開著紅花的矮草,驚喜地問。
有這麼巧嗎?沈洛年上下看了看,低聲問了問輕疾,終于點頭說:“就是這個,取下莢果服食,從此無夢,但我剛說了,吃了也不能解決問題……”
“我先吃。”狄純輕輕采下植楮莢果說:“萬一被抓,我先不告訴他們我失去能力,等你來救我。”
這倒也是個辦法……沈洛年抓了抓頭說:“不覺得失去這能力可惜嗎?”
“不會。”狄純忙搖頭。
“隨你吧……”沈洛年想想,突然說:“你這總門門主,只是作夢用的傀儡這件事,總門可能不少人知道,但知道白澤血脈運作細節的人,應該不多吧?”
“上一次的更換血脈都是九十年前的事了……”狄純歪著頭想了想說:“要看小靜告訴過多少人。”
這種秘密應該不會告訴太多人,找機會去把那個叫狄靜的渾蛋老太婆宰了,再對外宣稱這能力已經消失,只要沒人知道生孩子會遺傳,那就一勞永逸。
不過這丫頭一定反對……干脆偷偷動手,她日後知道生不生氣倒無所謂。
沈洛年正思索,森林中突然傳來叫聲:“洛年?小純?”
“是瑪蓮姊?”狄純高興地喊:“在這邊——”
“你們躲到哪兒去啦?”瑪蓮一面跑一面嚷:“衣服都穿起來了吧?可以見人了嗎?”

狄純紅著臉頓足說:“瑪蓮姊又在胡說了。”
瑪蓮、張志文、侯添良三人笑嘻嘻地飄近,看到沈洛年,三人好像約好了,一起舉手打招呼說:“嗨!采花邪神!”
“呿!”沈洛年笑罵說:“你們不好好開會,溜出來干嘛?”
“好無聊喔!”瑪蓮走近,苦著臉說:“什麼大選區多選票、小選區單一選票,聽不懂!誰知道哪個好啊?”
“聽到白宗想找他們參選,他們可得意了,好幾個人一起搶著說話,我剛剛突然有看政論節目的感覺。”張志文笑說。
“是啊。”侯添良也說:“前兩個月都垂頭喪氣,現在精神都回來了。”
張志文又說:“最好笑的是,那兩個黨好像考慮先合組一個黨,以便和總門組成的政黨對抗。”
“合組一個黨?”沈洛年抓頭說:“上次好像誰跟我說他們是敵對政黨?怎會合組?”
“那只是用來騙人的啦。”張志文撇嘴說:“反正不管誰執政,都會有人討厭,所謂的在野黨,功能就是把討厭執政黨的人馬都集合起來,真上台後做的事還不是差不多?”
“管他誰執政。”父親是警 察的侯添良,搖頭說:“我最討厭的是游行,我爸以前老被人扔石頭。”
張志文瞄著侯添良笑說:“你爸有機會不也是打回去?”
“干!那當然是長官下令才動手的。”侯添良理直氣壯地說。
“阿猴趁奇雅不在就說粗話!”瑪蓮指著侯添良說:“我要去告狀。”
“阿姊不要啦。”侯添良苦著臉說:“你自己的口頭禪還不是差不多?”
“可是我的口頭禪奇雅不介意啊。”瑪蓮得意地說。
“我可都不介意。”張志文笑說。
“死蚊子,誰管你。”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被張志文死纏這麼久,瑪蓮已經懶得罵了,頗有點無可奈何而接受的味道,她回頭說:“洛年你真要走啊?你舍得把小純扔下喔?”
“嗯。”沈洛年看看狄純說:“你們會幫我照顧她吧?”
“照顧她是一定的。”瑪蓮摸摸小純的頭說:“但最好你也別走呀。”
“我本來就習慣一個人過日子,這陣子和你們在一起,還不是都在凱布利里面?”沈洛年搖頭說:“沒差。”
這話說得也是,沈洛年話本來就不多,一路上又常常躺在凱布利里面飄,還真的很少和人互動,瑪蓮抓抓頭說:“那你至少要常來看看我們啊。”
“有機會的話,也許會。”沈洛年說。
五人聊了片刻,賴一心和奇雅也尋了過來,再過一陣子,吳配睿也再度跑來,眾人找了個空地,聚在一起隨便聊著,知道沈洛年明天即將離開,眾人都想找沈洛年搭話,漸漸仿佛有點送別聚會的味道,沈洛年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今日也把自己的脾氣收斂著,傾聽著眾人的言語。
直到那兒會議結束,葉瑋珊、黃宗儒尋來,已是午夜時分,他倆走近,看眾人拿著飛梭燈,圍著一圈抬杠,葉瑋珊笑著說:“居然撇下我們,躲在這兒聚會?”
眾人讓開兩個位子,讓葉瑋珊和黃宗儒插入,瑪蓮一面笑說:“我們都留不了洛年,瑋珊你試試。”
葉瑋珊目光和沈洛年一碰,笑容就收了起來,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沈洛年見狀搖頭說:“別說了……剛剛談得如何?”
“怎麼說呢……算順利吧?”葉瑋珊轉頭看了看黃宗儒。
黃宗儒點頭笑說:“他們前陣子大概以為我們白宗想搞獨裁政權,知道我們沒這意思,當然很高興,現在比較麻煩的,是歲安城那兒現在只有簡單的刑、民法,有關政 府組織、選舉罷免等相關法令都還在研議,所以想要獲得政權,該怎麼操作,還不是很確定,反而要先研究怎樣參與這些法令的制定……”
沈洛年越聽越頭大,只好搖手說:“細節不用說,順利就好。”
聽不懂的人其實不少,見沈洛年這麼說,眾人不禁笑了起來,賴一心搖搖頭說:“還好宗儒對這些有興趣,可以幫上瑋珊。”
“我以前也沒接觸過,幾乎都不懂,盡力試試。”黃宗儒沉吟了一下說:“話說回來……洛年,離這最近的東邊大陸,是以前的美洲嗎?”
沈洛年倒沒去注意,他搖搖頭說:“也許吧,我也不清楚。”
“噩盡島東和那片大陸最近的距離大概有多遠呢?”黃宗儒又問。
“兩百……到三百公里吧?”沈洛年說。
“等一切都穩定後,也許該去找找有沒有圖書館沒燒毀,把書運回來。”黃宗儒說:“要想辦法把人類的智慧保留下來。”
“還要跑?我們跑了一年多了耶!”張志文張大嘴說:“你自己去好了。”
黃宗儒尷尬苦笑時,吳配睿忍不住叫:“蚊子哥!你又欺負無敵大!”
“你陪你男朋友去啊。”張志文說:“又沒攔著你。”
“哼!你就別去!”吳配睿轉頭說:“瑪蓮姊,陪我們去好不好?”
瑪蓮瞄了張志文一眼,嘻嘻笑說:“好啊,我和奇雅陪你們去探險。”
侯添良馬上舉手說:“蚊子不去我去。”
“喂!小睿你來這套?”張志文哇哇叫說:“臭阿猴你這叛徒!”
“我也想去。”賴一心呵呵笑說:“美洲那兒應該也有人需要幫助。”
瑪蓮笑說:“對啊,我們的環游世界,上次走沒多遠就被地 震打斷了。”
吳配睿目光一轉,突然說:“離開這兒的話,洛年也可以去。”
“對啊!”賴一心大喜說:“那就太好了。”
這些家伙果然待不住,只沒想到居然是黃宗儒先開口。沈洛年搖頭說:“我才不跟你們去冒險,最好也別帶小純那個愛哭鬼去,幫不上忙。”
葉瑋珊開口說:“但如果帶小純離開個兩、三年,回來應該就不會被認出來了。”
這也有道理,沈洛年看了狄純一眼,不再反對。
眾人又聊了一陣子,黃宗儒看看天色,站起說:“已經很晚了,明天得一大早起來,還有很多事要討論……睡了吧?早上再一起送洛年。”
“也是。”賴一心站起伸個懶腰說:“藍姊、黃大哥可能還在等我們回去,去睡吧。”一面往外先走。
眾人紛紛站起往林外走,沈洛年正要邁步,卻見葉瑋珊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話想說。
跟在沈洛年身後的狄純,望望兩人表情,放開了沈洛年的衣角,低聲說:“我先回去。”追上吳配睿等人去了。
和奇雅並肩而行的瑪蓮,回頭看了看,也不說什麼,拉著張志文等人往外走。
大家怎麼都沒問問?沈洛年和葉瑋珊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這一點,不禁都有點不自在,隔了片刻,沈洛年才突然說:“難道每個人都知道我暗戀過你?”
葉瑋珊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整片臉紅了起來,低下頭半天才說:“你又胡說什麼?”
“能輕松說出口的時候,似乎也不該說了。”沈洛年望著葉瑋珊說:“你不會還想勸我留下吧?算了啦。”
葉瑋珊卻沒回答這句話,隔了片刻才說:“你能說出口,是因為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沈洛年愣了片刻,才說:“你想聽到什麼答案?”
葉瑋珊咬著唇說:“我不知道。”
兩人沉默片刻,沈洛年看著葉瑋珊,想了想說:“不過你這陣子都穿這種寬褲子,吸引力確實變小了。”
葉瑋珊一怔,忍不住頓足說:“你又胡說什麼!這樣才方便行動啊,若是穿裙子,怎麼能隨處坐下?你……你只知道看腿嗎?”
“話說回來,也快一年沒看到了。”沈洛年瞄了瞄葉瑋珊下半身說:“有沒有變粗啊?”
“我真受不了你!”葉瑋珊轉頭想走,但走沒兩步,又停下憤憤回頭說:“不行,我話還沒說完,差點被你混過去。”

沈洛年苦笑說:“還要說什麼?”
葉瑋珊回頭望了望,突然臉一紅,低聲說:“他們都走遠了嗎?”
她想干嘛?沈洛年古怪地看了葉瑋珊一眼,點頭說:“都出林了。”
葉瑋珊想了想,又說:“你……你不是要給我看凱布利里面嗎?”
看凱布利不需要透出這種古怪的氣味吧?但確實答應過她,沈洛年喚出了凱布利,脹到最大,對葉瑋珊招手說:“來吧。”
葉瑋珊一怔,走近兩步說:“就這樣走進去?”
“嗯。”沈洛年輕拉著葉瑋珊的手臂,帶著她往內,同時把飛梭燈用妖炁吸附在一旁,散放出光華。
葉瑋珊進入一看,見身旁不遠處雖然有光芒照耀,但凱布利軀體卻是完全吸光的一片漆黑,仿佛身處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出周圍范圍有多大,只能從那些光芒被吞噬的地方,粗略判斷出實際的大小。
葉瑋珊上下張望,忍不住張口說:“你一直都待在這種地方啊?好像……好像什麼黑牢一樣。”
“久了就習慣了。”沈洛年頓了頓說:“我在里面活動身體,才會放這麼大,躺著睡覺就縮小些。”
“活動身體可以在外面啊。”葉瑋珊皺眉說:“干嘛躲起來?”
沈洛年頓了頓才說:“我練習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找我說話。”
“真是個怪人……”葉瑋珊走近沈洛年,突然說:“你轉過身去好嗎?”
“干嘛?”沈洛年詫異地問。
“轉一下嘛。”葉瑋珊笑說。
沈洛年莫名其妙地轉身,背對著葉瑋珊,正想發問,他身後突然一暖,這才發現葉瑋珊那雙手正繞過自己的腰,從後方擁抱著自己。
“瑋珊?”沈洛年吃驚地說。
葉瑋珊頭側貼著沈洛年的背心,低聲說:“我一直不知該怎麼謝你,可以讓我抱抱你嗎?”
沈洛年心煩意亂地說:“媽的,要抱就抱正面。”
葉瑋珊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面說:“正面不行。”
幾秒過後,沈洛年感覺著葉瑋珊和自己的心跳正同時加速著,忍不住說:“背面我也會失控的。”
葉瑋珊也漸漸覺得不妥,她松開手,潮紅著臉龐退了一步低聲說:“你不是不喜歡我了嗎?”
沈洛年轉回頭,看著葉瑋珊的表情,情緒難以抑制,走近將她身子轉過半圈說:“輪我了!”跟著從後面緊抱著葉瑋珊。
“洛年?”葉瑋珊一驚,連忙抓著沈洛年的手說:“我……不是這意思……別這樣……”
“管你的。”沈洛年身體貼著葉瑋珊背後的柔美曲線,輕吻著葉瑋珊脖子和耳根之間,葉瑋珊渾身酸軟間,沈洛年本來放在腰間的那雙手,一上一下開始不老實地移動著。
葉瑋珊身子一軟,站立不住地往下摔,卻被沈洛年那兩手托抱著,跌不下去,她低聲說:“別這樣……剛剛是我不好……”
沈洛年撫弄了片刻,情念更濃,他從後方輕吻著葉瑋珊臉頰,低聲說:“都是你惹的……我們做吧?”
沈洛年那雙粗糙的大手,有點粗暴地抓捏著,葉瑋珊身上火熱,有點痛,又有點癢,腦海中迷迷糊糊的,想讓他放開,又希望他抓緊一點,聽到沈洛年最後這一句,她喃聲說:“不行……一心和懷真姊……”
“懷真不在乎的。”沈洛年托著葉瑋珊坐下,將她抱在懷中輕吻,手已經探入了衣內,一面說:“別告訴一心。”
“不行的……”葉瑋珊這時半轉著身子,仰躺在沈洛年右臂上,上身的衣衫被翻起了半截,沈洛年也沒什麼實戰經驗,一雙手隨處亂探,盡找軟的地方揉撫,葉瑋珊的手無力地抵擋著,想推開又不想推開,心中那種搔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一瞬間,沈洛年左手指端探到了敏感處,葉瑋珊輕呼一聲,快速急促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喘了出來,正迷糊之際,卻突然感到一陣微帶痛楚的不適。
這陣痛使她猛然回過神,忙抓緊沈洛年的手,低聲懇求說:“求你別……我……我不想對不起一心……”
不說也不行嗎?以後葉瑋珊會一直對賴一心有愧嗎?自己要硬來嗎?沈洛年遲疑了片刻……想收手又不願收手,掙紮之間,忍不住憤憤地說:“你要是真不願意,就拒絕得堅定一點。”
葉瑋珊聽到這句話,倏然情念盡去,她漲紅著臉,揮手啪地一下給了沈洛年一巴掌,用力把他推開,轉過身縮成一團哭了起來。
沈洛年沉默了片刻,直到葉瑋珊哭聲漸小,這才歎口氣說:“我這輩子就被人打過兩巴掌,都是你打的。”
“你活該!”葉瑋珊紅著眼睛瞪了沈洛年一眼,忍不住又罵:“無賴!”
沈洛年可不是憐香惜玉的個性,忍不住瞪眼說:“怪我喔?還不是你先開始的!”
“你……你還凶我?”葉瑋珊抱著雙腿縮成一團,臉紅未褪,不可置信地說:“我……我只是想抱抱你……”
“抱我干嘛?我又不是你兒子!”沈洛年說。
“小純抱你就都沒事。”葉瑋珊說:“我……”
“媽的!笨蛋!你和小純怎會一樣?”沈洛年憤憤地說。
葉瑋珊心里一熱,她望著沈洛年片刻,這才低聲說:“我只是……也想像小純這樣抱抱你,我雖然選擇了一心,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很特別的……”
沈洛年沉默下來,自己何嘗不是?對葉瑋珊的感情雖已經淡去,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就是和別人不同,欲望更是未退,她這麼做,倒也沒有惡意,只是低估了她自己的吸引力。
葉瑋珊看沈洛年不說話,停了片刻又委屈地說:“你剛剛最後那話,好傷人……我不是一直叫你別這樣嗎?還能多堅決?我又不是對你沒……沒感覺……”說到這兒,葉瑋珊又哭了出來。
沈洛年無話可說,只好道歉:“好啦,對不起啦……你就當被狗咬了吧。”
“去你的!”葉瑋珊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淚漸漸止住,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憤憤地說:“我都叫停了,居然說‘管你的’……你好過分!”
“算了、算了。”沈洛年歎口氣說:“你回去吧,拖得太晚,讓一心懷疑就不好了。”
葉瑋珊臉龐微紅地說:“我告訴過他,我會和你聊聊……剛剛他是故意先走的。”
“媽的,真大方。”沈洛年瞄了葉瑋珊一眼說:“我還是應該趁機把你給吃了。”
“你……你想吃我就讓你吃嗎?”葉瑋珊又好氣又好笑,拿出匕首指著沈洛年,紅著臉啐聲說:“我這次會抵抗的。”
“要試試看嗎?讓你先出手!”沈洛年翻白眼說:“先說好,這次又中途喊停我可不理會。”
葉瑋珊遲疑了半天,面對著這無賴,終于還是不敢嘴硬。她收起匕首,漲紅著臉低下頭說:“你這欺負人、不講理的壞蛋。”
媽的,又是那副可口的樣子……沈洛年不願多看,別開臉歎了一口氣說:“說真的,沒其他事你就回去睡吧,在這待太久畢竟不好。”
葉瑋珊聞言,望著沈洛年輕聲說:“我現在一走,你就會離開了吧?不會等到早上。”
沈洛年確實做這打算,沒想到被葉瑋珊識破,他微微一怔,也不抵賴,點頭說:“反正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再送行一次也沒意思。”
“那我怎麼跟小純交代?”葉瑋珊說。
“讓她哭吧。”沈洛年聳肩說:“哭夠就不哭了。”
葉瑋珊眉頭皺起,想想又說:“李大哥好像也想找你聊聊。”
“我和他又不熟,聊什麼?”沈洛年說:“如果是重要事你再告訴我。”
看沈洛年堅持要走,葉瑋珊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對沈洛年躬身行了一禮說:“這段時間,謝謝你。”
“又謝,無聊。”沈洛年從壁上取下飛梭,把凱布利縮到腳下,飄起說:“小純就拜托你們……萬一出了什麼事,馬上告訴我。”
“嗯。”葉瑋珊走近兩步說:“我……會定期跟你聯絡。”
沈洛年凝視著葉瑋珊,沉默幾秒後,微微搖頭說:“懷真現在不在我身邊……我們沒事還是少聯系,對彼此都好。”他說完一轉身,往北飄了出去。
葉瑋珊思忖著沈洛年最後的語意,心中五味雜陳,怔立良久後,她才穩住情緒,緩步走出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