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票還是放在是光口袋中的錢包里.
"真是的,該怎麼辦啊"
午休時間,是光在中庭的游廊里一邊弓著背走著,一邊嘟囔著.
雖然別人跟他說要去邀請葵,但是旁邊有朝衣在無法靠近,手機短信也是自從那次游園會以來就沒有回複.連有沒有好好地看也是要打上一個問號的.葵她又有潔癖又很頑固.說不定連看都不看就刪掉了.
(現在也不能放著學姐不管)
為什麼六條會出現?那個理由還沒能找到.
帆夏和美智留一起收拾好飯盒,就朝著日舞研究會走去.
"雖然月夜子學姐說暫停社團活動,但是我想有誰在身邊,歡快地一起說話的話,月夜子學姐也會稍微解解悶的.對了,可不要誤會了哦.這不是為了你,只是因為我擔心月夜子學姐,才想那麼做的.我可是月夜子學姐的粉絲呢.一定要讓她在發表會之前打起精神才行"
她用爽快的語氣說了這樣的話.
(式部,真是個好女人啊……)
發表會是在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夜晚.
在此之前希望她能變回原來的月夜子的心情,不管是是光——還是光,都是一樣的.
"喂,你覺得我該拿這個票子怎麼做?"
是光問道.于是光也露出很沒精神的臉色說道:
"葵小姐的事情,當然是擔心的…….但是我覺得現在不應該放著月夜子不管"
"也是啊"
還給頭條吧……正當是光這樣考慮的時候.
"咦,你是"
從前方傳來了濃郁香甜的聲音.
(嗯?光……是在,旁邊,吧)
因為這聲音極為相似,使得是光一瞬間混亂了起來.
抬起頭,只見一個戴著眼鏡的纖細青年站在那里.
(這家伙是光的大哥——)
帝門一朱!
身旁的光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一朱猶豫般地往上翻了翻眼珠將是光來回打量了一番之後,就下定決心般地對是光說道:
"那個……你是,之前在鹿谷家的游園會上跟月夜子妹妹在一起的那個人……對吧.那個,還跟月夜子妹妹接……過吻了"
聲音特性跟光一模一樣,但是語氣卻相當客氣,腰也彎得很低.雖然很斯文,教養也似乎很好,不過就像頭條反複說過的那樣,總覺得有些呆呆的,面容也很平凡,感覺除了眼鏡以外就沒給人留下任何印象了…….
雖然是光並沒有瞪眼的打算,但是當他眯起眼睛回看過去的時候,一朱就蜷縮著身子開始道歉了起來.
"啊,真是對不起,突然這麼冒昧.雖然你可能不記得了,不過那個時候我也在那里和小葵一起.然後,我是這里的畢業生,找小葵有點事情……所以那個,在庭院里走著的時候看到你了,因為在意就來搭話了.你,生氣了嗎……?"
"沒有……"
"是,是嗎……?那麼,就好…….啊,我叫帝門一朱.現在是大學生.你是……?"
"……赤城是光.高中一年級生"
看不出光的哥哥過來搭話的意圖,是光生硬地回答道.一朱客氣地繼續道:
"你和那個……月夜子妹妹在交往……吧?啊啊,對不起.突然冒昧地提出那樣的問題.只是……那個,我以前和月夜子妹妹……"
看著一朱雖然嘴里咕噥著,但怎麼也說不出口,于是是光對他說道:
"你想說曾經是婚約者對吧"
"從月夜子妹妹那里聽說了麼!"
一朱瞪圓了眼鏡後面的雙眼.
"算是……吧"
雖然並不是從月夜子那里聽說的,不過是光還是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不知為何一朱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還有,我只是學弟而已"
"是嗎……?但是,接過吻了呢"
"唔"
是光無言以對,一朱馬上極度惶恐起來:
"啊啊,我又說了多余的話了?月夜子妹妹呢,那個……比較奔放.所以在我們還有婚約的時候,我也經受過各種辛苦……啊!因為月夜子妹妹完全不把我當做對象,所以請不要擔心!我也是對于月夜子妹妹那樣的又華麗又有活力的人嫁給我這樣的土氣家伙感到沒什麼現實感.月夜子妹妹呢,那個,在很多方面跟我的母親很像,所以我很不擅長應對她,比起那個,我對小葵更……"
眼鏡下面微微泛出紅暈.看到這個場景,是光吃了一驚.
(這家伙,難道說真的愛上葵了?)
光也皺起了眉頭,仿佛在說真傷腦筋啊.
一朱似乎是不懂察顏觀色的性格,還像個少女般地開始扭扭捏捏起來.
"像小葵那樣的,又嬌小又文靜的女孩子才更適合我吧.小葵曾經是有可能成為我的未婚妻的.母親因為月夜子妹妹是親戚,血緣關系有點過近的原因,一開始是想要小葵做我的未婚妻的.但是,因為小葵已經先和我的弟弟光定下婚約了,所以我也就和月夜子妹妹定婚了.可是現在的話小葵和我都是單身…….小葵的那頭黑發,真的很漂亮呢.女孩子果然還是黑發比較好呢.能給人一種清秀且帶有古風的大和撫子般的感覺"
一朱陶醉般地眯起了眼睛.
(你這個瘦弱眼鏡男嘰里呱啦地說得太多了)
是光皺著眉頭想道:從這一點上來看果然是光的兄弟啊.看到贊揚著葵的頭發時一朱那癡迷的神色,是光不禁嚇了一跳.
——我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是長著黑發的女孩子就好了呢.
對于自己的頭發感到自卑的月夜子.
她說過的那句:"我也很嫉妒那些被未婚夫溫柔對待,受到周圍人的愛意,充滿幸福的女孩子."
在葵的周圍被目擊到的,有著黑色長發的女生.
在中庭拔著紅色夾竹桃的那個黑發的——.
——但是,為什麼……是"現在"呢…….
——光之君明明已經死掉了…….明明再嫉妒葵之上,也沒有用了.
帆夏投來的疑問.
那些疑問在是光的腦海里糾纏到一起,使得他的心髒發出撲通一聲巨響.
(不,等等.學姐是跟光交往過的吧?而那位大哥只是因為家族的原因才訂婚的……)
但是,那樣的話就合乎邏輯了.
無論是月夜子將葵作為目標的理由,還是在葵的面前跟是光接吻的理由.
那個時候,在葵的身邊有一朱在——.
(莫非,那不是給葵,而是給這家伙看的……)
是光預感到繞來繞去的謎團正逐漸向答案靠近,他的心髒跳動因此更加快速了起來.
為什麼需要給別人看?
(那是因為學姐對這個眼鏡男——)
由于是光繃著臉一聲不吭,一朱又開始慌張了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光是我一個人說了.那個,就是因為這樣,雖說我是月夜子妹妹的前未婚夫,但是存在感太薄弱,早被月夜子妹妹給忘得一干二淨了,現在是音信不通的狀態,所以請你不用顧忌,和月夜子妹妹好好相處吧.我也為小葵,再稍微,那個,試著努力一下吧.要是還能向母親好好傳達就好了……唔,母親是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的人,所以會給小葵帶來麻煩……"
他最後一邊為難地嘟噥著這些話一邊走遠了.期間,他還差點跌跤,並重新戴好歪掉的眼鏡.
光似乎很在意那樣的哥哥,用目光跟隨著一朱的背影.
"我知道了,光"
是光發出粗重的鼻息說道.
"誒"
光立即朝著是光的方向轉過身去,瞪圓了雙眼.
"學姐果然還是嫉妒著葵的.但是,並不是嫉妒你跟葵.而是嫉妒著葵和那個瘦弱眼鏡男——就是你的大哥一朱"
"那個……也就是說,月夜子喜歡一朱哥哥……?"
光露出一副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的表情喃喃道.
"喔,就是那樣.為什麼六條到'現在’才出現?那是因為在你死了以後,葵就變成單身了,學姐于是擔心起之前就很喜歡葵的一朱會對葵出手.實際上,根據頭條的話,一朱正在快速接近葵,學姐看見了以後,就越來越抑制不住嫉妒之心.六條之所以是黑發,是根據由于一朱喜歡黑發的葵,自己也想長有葵那樣的黑發的這個願望的具體體現,這樣考慮的話就說得通了"
是光說著說著就更加確信了.可是,光還是一副困惑的樣子:
"稍,稍微等一下,是光!如果說月夜子喜歡一朱哥哥的話,那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呢?"
"那個就是所謂的複雜女人心了.希望對自己毫不在意的一朱能回過頭來關心她,月夜子就想故意給他看自己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在葵的面前和我接吻也是出于同樣的理由"
"女人心……居然從你的嘴里說出來?"
"這就說明和你一天二十四小時在一起的我對于女人的技巧也有所提升了啊"
"是光,你沒有吃什麼奇怪的東西吧?!自家種的蘑菇啊或是紅罌粟什麼的.一臉得意地說著關于女孩子事情的你,真的一點都不像你啊!"
是光浮現出同情般的眼神.
"光……即使你跟其他的女人交往,學姐是完全都沒有嫉妒對吧?"
"唔,恩"
"那不就是說,跟你只是玩玩,你並不是月夜子的真命天子嗎?"
"誒!"
"如果真是喜歡的話,嫉妒之類的果然還是會有的吧"
"但,但是"
"不想承認的心情我能夠明白.明明被叫做後宮皇子,本以為世上所有的女的愛上自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卻居然被利用了!"
"是,是那樣麼……"
光還是一副不大贊同的樣子.
"嘛,做了將近十六年的花花公子,還是會遭到這樣的報應的"
"我可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後宮皇子的!"
是光無視了那樣的抗議.
今天的自己頭腦很是清醒.之前還因為一個又一個難題的降臨而頭痛不已的情形就像騙人的一樣,是光感到完全想通了.
"學姐的真命天子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朱,由于對葵的妒火熊熊燃燒,六條就出現了.也就是說,只要把葵從一朱那里引開的話,就一切都解決了"
在是光的手中,有著頭條給他的美術展的票子!這是對于有著畫畫興趣的葵來說,應該是最喜歡不過的地方了.
"好了!光!去邀請葵吧"
"我說,是光"
光的聲音變得僵硬起來.
"太過于武斷了","實在想不通月夜子的真命天子會是一朱哥哥什麼的",一旁的光仍在亂七八糟地說著這些話.但是是光並沒有聽進去.
午休時間就剩下一點點了.是光從游廊里返回校舍,粗野地朝著葵所在的班級前進.普通的學生們都嚇得讓開了道路.
眼看就要到達葵所在的班級了,是光發現了從前方走過來的葵.第五節課大概是移動教室,她手里抱著課本,同時還低著頭.
是光急忙躲到了轉角,這是因為露出嚴厲表情的朝衣就待在葵的身邊.
(可惡,好不容易找到了完美的解決方案,結果卻忘了還有那個鐵面人的事情)
只要朝衣還陪在一旁,是光就無法接近葵.
本來就因為對于葵的惹人厭行為還在繼續,朝衣的警戒程度更在平時之上.
正在那個時候.
一頭短發有著巨大胸部的嬌小少女從是光的身邊一下子穿了過去.
"請在五分鍾內解決"
她像個淘氣少年般地輕聲說了一句,就朝著朝衣她們的方向趕去.
(近江……!)
是光吃驚地看著她.雛"啊"地一聲大叫著,就朝著朝衣的方向猛沖了過去.
"朝之宮——!不好了!為了干掉赤城先生成為最大的混混頭子,其他學校的不良少年闖進來了!"
(喂!)
是光在轉角處用指甲摳著牆壁.不這樣做的話,他就會飛奔出來吐槽雛吧.
"他還嘩嘩地甩著雙節棍,大叫著'赤城在哪里!’.很危險啊!"
朝衣一副冰冷的表情皺了下眉頭,
"……葵,你先走吧"
但還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就和雛兩個人走了起來.
"快點!朝之宮!是這邊!"
雛和朝衣兩個人漸漸走遠了.
葵非常擔心地注視著朝衣離開的方向.她把課本緊緊抱在胸前,自己也很想去似地,好幾次想要踏出纖足,但卻低著頭,無法從那里往前前進.
"葵"
"!"
是光走到葵的身後向她搭話.葵馬上朝上抖動了一下肩膀回過頭來,接著又瞪圓了雙眼,沉默著不知所措起來.
"葵在和一朱交往嗎?喜歡一朱嗎?這是很重要的事情,要老實地告訴我!"
是光目不轉睛地盯視著葵,連開場白都沒有就一口氣都說了出來.不知道朝衣什麼時候會回來,他沒有時間.
"才,才沒有在交往.我也沒有那種喜歡的感情"
葵被是光的氣勢所壓倒,上下翻著眼珠回答道.
是光垂下了肩膀,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太好了"
葵立即變得滿臉通紅,連抱著課本的指尖都染上了紅色.她睜著瞪圓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是光.
"給我一個機會,葵.被你討厭的話真的很痛苦.前些日子真的是我的不對!請讓我為那個時候的事情道歉"
是光遞出了頭條給他的票子.
他把因緊緊握住而變得皺巴巴的東西很是拼命地弄平了.
"星期六,有一場文藝複興的畫展.一起去看吧!"
葵滿臉通紅地低頭看著票子.簡直就像是為了慶祝葵的生日而遞給她游樂園票子時的那個場景再現了一樣…….
葵也是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事情了吧.她盯著票子的眼瞳微微有些動搖.
是光呻吟般地說道:
"抱歉,沒有時間了.在齋賀回來之前,快跟我說聲'去的’"
葵哆嗦了一下,緩緩地動起了嘴唇:
"星期六……有事情……"
就在是光以為不行的時候.
染成淡紅色的纖細手指抓住了票子.
"不,我會去的"
語速很快地回答了之後,她就很珍惜地在課本前拿好票子,低著頭,害羞地在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
"文藝複興,我很喜歡呢"
"是嗎!我就知道"
其實是頭條選的,但既然葵能喜歡的話,那就足夠了.
葵又開心又害羞地微笑著.
很快決定好見面的地方和時間後,是光就離開了,幾乎差點和朝衣擦肩而過.
"葵!怎麼還在這里?我說過讓你先走的吧.臉很紅呢.不是發燒了吧?"
"說不定……是那樣"
"那就去保健室吧"
還聽到了那樣的交談.
(呼——,真危險啊)
是光把背靠在轉角的牆壁上,安心地歎了口氣.在他的頭上,從頭到尾都看著的光苦惱地歎著氣的同時喃喃說道:
"雖然我認為是有資質的……但是是光這人的無意識真是可怕啊.祈求你的才能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覺醒"
雖然不知道光在為什麼那麼的憂慮,是光還是接著朝日舞研究會的社團教室跑去.
似乎帆夏和美智留都回到教室了,就只有月夜子一個人.她穿著制服在榻榻米的中央跪坐著,用既哀傷又痛苦的眼神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虛空,同時還活動著嘴唇.
(嗯?她在說什麼?)
"飄飄搖搖"這樣的咒文般的詞彙掠過耳際.
"梁塵秘抄……"
(誒?)
光低聲喃喃道.是光朝旁邊看去,只見光用極為悲傷的目光看著月夜子.
"是平安末期的歌謠集呢……"
(是嗎,學姐是在吟誦歌謠嗎.真是風雅啊)
"學姐!"
是光打了聲招呼.月夜子立刻晃動了下肩膀,視線朝著是光這邊偏了過來.
于是是光粗魯地大步流星走到月夜子跟前,說道:
"我跟葵和好了!"
"誒"
月夜子微微張開了嘴巴.
"還有,那次游園會的時候和葵在一起的叫一朱的家伙,好像跟葵並沒有什麼的!所以,要是在意那件事的話,把一朱叫來發表會不是很好嗎?那樣一來,就有機會和那家伙說話了吧"
月夜子似乎驚呆了.她規規矩矩地跪坐在榻榻米上,眼睛眨都不眨地抬頭看著是光.
那在是光看來,似乎是一副被看穿了真心想法而驚慌失措的樣子.
"好好忠實于自己的感情吧,學姐!要是內心有積攢的想法的話,那就痛痛快快地全部都吐出來吧.學姐要是很難向那家伙發出邀請的話,那就讓我去說吧"
他把雙手和膝蓋都放在榻榻米上,將視線移到同一高度,一邊逼近著一邊明確地宣告道.
光浮現出複雜的表情,似乎因為對于現在的是光來說無論講什麼都是沒用的而放棄了.
月夜子仍然張大著嘴巴,目不轉睛地盯著是光.
"?學姐,醒著嗎?"
是光不安地詢問道.突然她用手臂繞住是光的脖子,抱了上來.
"喔"
"……不要,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呢……"
是光身體朝後仰著,沙啞的抽泣聲一下子鑽入他的耳中.
一個有著一定重量的,溫暖柔軟的軀體在微微顫抖著.
(難,難道說,她在哭嗎?)
是光的心髒收縮起來,頭腦一下子發冷了.
他很不擅長應對女人的眼淚,並且還很為難,思考會停止下來,變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學,學姐……"
"你這個人……真的太耿直了呢……明明說過要你不要再叫學姐了……"
又傳來了嘶啞的聲音.是光感到胸口處有著濕潤的氣息,酸甜的香氣讓鼻孔發癢了起來.
"為什麼……不聽我說的話呢?你要是那樣的話……我……"
(果果果果果然還在哭嗎?)
是光不知道自己那像是在高呼萬歲一樣舉起的雙手該放到哪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緊緊抱住,還是說就這樣舉著,抑或是將緊貼在一起的柔軟嬌軀紳士般地推開並保持距離.
(光,光,幫幫我)
身後什麼聲音都沒有傳來.
是光將脖子朝後轉去,只見光正用極其悲傷的眼神凝視著月夜子.他挺著背,垂下雙手,筆直地站立著,只是那深邃的眼瞳很是虛幻,哀傷——充滿著憂愁.
"……"
正當是光為那副表情感到胸口一陣疼痛的時候.
月夜子放開了摟著是光的手臂.
"怎麼辦.我喜歡赤城君呢"
"喜——"
是光說不出話來.她用又哭又笑的表情對他說道:
"真想以別的,其他的方式,跟你相識啊"
(她說其他的方式……這是怎麼回事?)
眼里噙著淚花的月夜子淡淡地微笑了起來.
"是……呢……聽從你的勸告可能也不錯呢.那就邀請一朱先生來發表會吧.雖然說不定會被一朱先生的母親大人給咒死呢"
她用開玩笑般的語氣說著,並站了起來.
"讓你們擔心了真是對不起.我真是給赤城君和式部同學添了很大的麻煩呢"
不知道月夜子的心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還有究竟是光言行中的什麼地方成為了契機,以及她所說的"想以其他的方式認識"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只是,
"已經沒關系了"
月夜子用凜然的聲音如此說道.
◇ ◇ ◇
那天的放學後.月夜子在是光他們的面前絢麗地舞動著,扇子更是連一次都沒有掉落.
"好棒!月夜子學姐!那是發表會上的舞蹈排練嗎?"
帆夏著迷地拍起手來.
"嗯"
月夜子對她露出了嬌豔芬芳的微笑.
"我們流派的劇本講得是在原業平和櫻之精靈相戀的故事"
"在原業平,是《伊勢物語》主人公的原型對吧.據說他是平安時代的貴族,還是很厲害的花花公子呢"
"是的.不過他既是才華橫溢的歌人,也是非常懂得玩樂的風雅貴公子.所以女性們都被他吸引住了呢"
綁著辮子的班長也陶醉般地說道:
"啊,我知道~.業平的歌,非常的悲傷嫵媚呢~.讓人感覺情感豐富,還很有故事"
"月夜子學姐扮演的是櫻之精靈的角色對吧?那櫻之精靈也愛上業平了嗎?"
帆夏興奮不已地詢問道.
"那就請去看舞台表演了.稍微做了點很棒的設置呢"
"哇,真是期待呢"
"我,我也是"
之前浮現在月夜子臉上的焦躁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用很明朗的表情跟帆夏她們說著話.是光安心地看著她們.
"果然讓她清楚地明白一朱跟葵的關系真是太好了"
是光小聲地說道.
"是這樣嗎"
一旁的光很懷疑地反問道.
"嘛,你感覺很不好受吧.那個瘦弱眼睛大哥居然是月夜子的真命天子"
"你很啰嗦誒,是光"
光鬧別扭般地皺了下眉頭之後,就變回了溫和的眼神:
"不過,月夜子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要是發表會也能平安無事的結束就好了"
"只要是平時的學姐的話,就一定沒問題的"
"……嗯"
光似乎還有點擔心.
◇ ◇ ◇
第二天的放學後也是同樣地過去了.
跳舞時的月夜子很是嬌豔美麗,帆夏和美智留都贊不絕口.
"啊,真是等不及看明天的舞台了呢.赤城當然也會去看的對吧?"
是光在社團教室的角落里盤腿而坐著,而在他的身邊正以體育坐的方式坐著的帆夏如此說道.(四季注:體育坐,即屁股放地上,並兩腿抱膝的姿勢.)
"嗯"
"既然開演是在傍晚,那麼我說,在那之前找個地方碰面,喝點茶怎麼樣?"
帆夏用爽快的語氣發來邀請.在她的眼中充滿了期待,只是嘴角掛著幾絲不安.
"抱歉.中午我有事情"
帆夏的表情很明顯地變得失望起來,是光也因此感覺到心髒跳動加快,腋下還流出汗來.
"你說有什麼事情"
"什麼都可以吧"
"雖,雖然是那樣.總感覺剛才的說法聽上去真不舒服"
"很普通啊"
"算了,就算你有什麼事"
帆夏這樣說著,嘴巴卻翹了起來.
在月夜子的發表會之前,自己要和葵去美術館的事情該不該跟帆夏說呢.
(雖然我覺得這並不是需要一五一十來說的事情,但要是暴露的話,式部的嘴巴會翹得更高吧?)
仿佛是尋求建議似地,是光斜視了光一眼.
飄在空中的光用雙手作了一個"×".是不要說——的意思吧.
"但是,是無法說出口的事情嗎"
"才不是那樣"
(可惡,格外地揪住不放啊)
正當是光為難的時候,月夜子過來搭話了.
"赤城君.今天,想和你一起回去呢"
"誒"
發出聲音的並不是是光,而是帆夏.
月夜子很抱歉地對著帆夏合上雙手.
"對不起,式部同學.就今天借我一下赤城君"
"哪,哪哪哪哪里,沒必要跟我打招呼啊.我和赤城只不過是同班同學罷了.請吧請吧,不管是拿東西還是當保鏢,請月夜子學姐隨便用吧"
帆夏滿臉通紅著快速說道.
月夜子撲哧一聲展露出笑顏.
"謝謝"
(我的意願就一點都無所謂啊)
雖然很不高興,但總覺得跟月夜子的寂寞有關,因而是光沉默著一言不發.
是光直挺挺地站著,因為被告知她要換衣服,請他在走廊里等一下.帆夏站在是光面前,翹起嘴唇,翻起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視著他,小聲說道:
"……不可以和月夜子學姐接,接吻哦"
然後她就面紅耳赤著啪嗒啪嗒地跑掉了.
"笨,笨蛋,才不會啊"
是光也臉紅了起來,嚷嚷道.
他把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臉上發著燒,等待著月夜子.窗戶外面的晚霞已經被染成紅黑色了.
(那種事情要是再來一次怎麼受得了呢…….式部那家伙,真是擔心過頭了)
光很開心地過來搭話道:
"是光,臉要是那麼紅的話,會讓月夜子覺得你很在意呢"
"這,這是晚霞的原因"
"聲音也變尖了"
"那是你的錯覺"
是光將頭扭向一邊,小聲地宣稱道.光很詭異地微笑了起來.接著,他的目光又轉變成懷念般的甜蜜.
"在登上舞台前的晚上,記得自己經常被月夜子叫出來呢…….還說什麼為了能跳得很好,讓我做一個巫術"
"巫術……?"
那是什麼東西?
正在這時月夜子來了.
"久等了,赤城君"
"沒事"
她把練習時候紮成一束的紅發解開披散下來.那頭朝著肩膀下方垂散著的干爽潤澤的頭發,其發梢微卷,配合著月夜子的動作豔麗地搖曳著.
她眯起了周圍長著細長睫毛的眼睛,微微張開著那很有女人味的柔軟嬌唇,對是光展露著微笑.
大概是因為被帆夏說了那樣的話而在意起來.
月夜子看上去比平時更加的嫻靜美麗,更加的成熟,使得是光的心撲通撲通了起來.
——不可以接吻哦.
帆夏在他的腦海里翹起嘴唇叮囑道.
(才不會做啊)
"怎麼了?"
"……沒什麼"
"那麼,讓我們走吧"
"好"
是光和月夜子並排,在夜晚將臨的校舍里走著.
他覺得對于月夜子,自己並沒有抱有像是從夕雨身上感受到的那樣的戀愛之情.也並沒有感覺到對于葵那樣的想要守護她的保護欲般的感覺.
即便如此,看到她紅發搖曳的樣子,纖細的嫩白脖頸,以及微笑時眼睛發出的光輝而心髒跳動加速,手心冒汗,一定是因為月夜子太有魅力了.
女人魅力什麼的,在遇上光之前,自己是一點都沒體會到.跟即使看到花開了,也只會想"啊,是花啊"一樣,感覺很是直白.
但是,跟光在一起,每天都聽他講關于花的知識,並與女人這一性別聯系到一起之後,是光的感性可能也逐漸地開始被培養了起來.
那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赤城君,剛才被式部同學追問'明天要去哪里’的時候,你很為難吧"
"唔——那稍微有點"
"那天是要跟葵小姐約會吧"
她以柔和的聲音干脆地挑明了,使得是光說不出話來.
月夜子以優雅的步伐下著樓梯,嗤嗤地笑了起來.
"我說的沒錯吧"
"……"
"放心吧,我會對式部同學保密的"
"唔咕"
"要和葵小姐去哪里呢?"
"美,美術館"
"是嗎,葵小姐是很喜歡畫的呢"
是光的臉變得又青又紫,聲音也變得很尖,看上去似乎很是怪異.月夜子帶著微笑繼續說起約會的話題.
碰面的地方約在哪里?車站一帶人很多,可愛型的咖啡館或是購書中心的畫冊櫃台之類的地方更符合葵小姐的喜好吧,下次就嘗試一下去那些地方吧.在那個時間點碰面的話,之後的行程安排呢,對了午飯決定好在哪家餐館吃了嗎?
是光緊縮著身子,大汗淋漓地回答著月夜子的問題.
(學姐該不是為了捉弄我才說出一起回家的話來的吧……)
是光冒出了那樣的疑問.
月夜子傾斜著臉龐,朝著是光的面孔瞧了過來.
"說笑的呢,我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了?赤城君,你似乎很習慣跟女孩子約會呢"
"哈?"
"去熱帶植物園的時候,赤城君也是當了一回很優秀的護花使者呢.我都吃驚地想'真意外呢’"
"那,那是——"
正當是光著急起來的時候,月夜子很柔和地輕聲喃喃道:
"簡直就像是跟光在一起似地……"
體會到胸口發生摩擦般的感覺之後,是光小聲嘟囔道:
"是因為光那家伙多管閑事地教了我很多東西"
"……是嗎"
月夜子的眼瞳里浮現出溫暖寂寞之色.
光也用同樣的眼神注視著月夜子.
"光真是位好老師呢"
月夜子用明朗的聲音說道,使得是光松了口氣.
"差不多吧"
在平時一直走著的河堤路上,朝著跟平時相反的方向走著.空氣的顏色轉變成了象征夜幕降臨的藍色.
兩人從那里轉了個彎,進入了住宅區的狹窄胡同.
(這條路……是朝著夕雨住的公寓的方向)
就是現在仍舊是腐朽不堪的陳舊建築.
那里有著一位蓋著毛毯,安靜度日的白色夕顏般的夢幻少女.
不過夕雨已經不在那個房間里了.
口中含著冰糖時的甜蜜,伴隨著揪心的疼痛重新複蘇了,是光的神色也變得很是認真.
(夕雨在那里過得好不好呢……)
是光既沒有發短信也沒有打電話,夕雨那邊也沒有發來任何信息.
因為這是是光和夕雨各自在自己的地方拼命努力著的證明.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變成一個愛笑的女孩.
連約定都稱不上的淡淡願望.
這是夢幻般的誓言.
總有一天,那句話會有實現的時候吧.
不久,他們到達了那個難忘的公園.
之前來的時候,繡球花和花菖蒲在雨中盛開著.在這個染成青色和紫色的整潔之地,帶點紅色的可愛的橘黃色射干菖蒲,藤蔓上綻放的柔和橙色的凌霄花和紅色的大花美人蕉等有著夏季氣息的鮮豔色調的花兒們正接受著室外燈光和月光的照耀.
"稍微說會話吧"
受到月夜子的邀請,于是兩人並排坐在了長凳上.
是光想起了自己和夕雨就是在這個長凳上進行告別的事情,稍微又揪心了一下.
月夜子在這個公園也有著和光的回憶吧.
仿佛是在搜尋光的影子一般,她將視線一一掃過凌霄花纏繞的架子,茂密生長著香蒲穗和千屈菜的池子,黃色的小車以及種著紅色和黃色馬齒莧的花壇,眼睛濕潤了起來.
接著光也——.
他用透出憂傷之情的孤獨眼神緩緩注視著——在月下盛開的花兒和閉緊著的花蕾.
他們各自沉浸在哀思之中,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
"……"
"……"
住宅區里的公園連汽車聲都聽不到很是安靜,也沒有風,裹藏著熱量的空氣將三人都籠罩住了.
最先開口的是月夜子.
"赤城君……在光死了以後,你寂寞嗎?"
沙啞的聲音令是光的耳朵深處為之顫動著.
"我……"
和光成為朋友,是在光死了變成幽靈以後.
所以,在聽到同班同學們騷動不已地傳著光因事故而死去的消息的時候,自己也並沒有感到哀傷.
就是在遺體告別式的會場,在一群抽泣的女人們中間,自己還感到呆不下去.
"完全不知道…….只是因為太突然了……很吃驚"
無法說謊來掩飾過去,是光就將那個時候直接感覺到的心情嘀嘀咕咕地說了出來.
月夜子喃喃說了一句:
"……是嗎"
就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我並沒有吃驚.啊……果然……我是這麼覺得的"
一點一點繼續喃喃說著的聲音里透著無可奈何的沉痛.
月夜子大概到現在都還是認為光是自殺的吧.
"無論是頭腦中……還是內心里,全都變得一片空白……我感到非常寂寞呢"
光那白皙的臉龐上也充滿了難過之色,還帶有無可奈何的痛苦和哀傷.
吸收月光並染成淡金色的頭發在其蒼白的臉頰周圍無依無靠地輕輕搖動著.
月夜子低著頭,在膝蓋上緊緊握住雙手.
"光不在了之後,寂寞得……寂寞得……受不了呢"
只要活著就好.
只要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
月夜子是這樣說過的.
光到現在還是在這個地球——還是佇立在月夜子的身旁,用哀傷般的透明眼神注視著月夜子.
但是,月夜子卻看不到那個身影.
光無法消除月夜子的寂寞.
是光也感到了內心被緊緊勒住一般的疼痛.
"我還是很害怕…….在明天的舞台上,我真的能夠跳舞嗎?會不會掉下扇子,在舞台的正中央,頭腦一片空白地一直站著呢?"
肩膀在微微地顫抖著.
說不定她只是在社團教室表現得很歡快.其實內心還懷著這樣的不安.
月夜子喜歡的是一朱,而光是花心對象——但是,光也是月夜子的心靈支柱.
(可惡,要怎麼做,才能實現光的約定?)
就算死掉的光在觀眾席上看著舞台,如果月夜子感覺不到的話,就沒有意義.無論是光怎麼喊叫著"光就在這里!還很擔心學姐一直看著學姐!",聽上去就只是安慰話而已吧.
(現在沒有我能夠做的事情嗎!)
"在登上舞台之前,光……總是對我做一個巫術.他會溫柔地牽起我的手,用手指在手掌上畫圓圈.接著還會輕聲細語說:'月光總是在你之上散發著光輝.你就像沐浴著月光的紅色垂枝櫻花那樣吸引著觀眾’——"
月夜子用力地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以至于連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是光抓住了那只手,一根一根地將手指伸展了開來.
月夜子條件反射般地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是光的行為.
淡紅色的指甲又細長又美麗——是光在眉間皺出豎紋,非常努力地用他那粗糙干裂,肥大笨拙的手指把充滿女人味的手指掰了開來.
然後,把五根手指全部掰開,露出光滑的手掌之後,他就用食指在那里輕輕地畫起圓圈來.
光用寂寞安靜的眼神注視著這場景.在是光畫完圈圈的時候,為了抑制住激動不已的心情,他眯緊了眼睛.
"一定能跳的"
是光仍舊抓著月夜子的手,他板緊了發燙的臉頰,吊起眉梢,睜大眼珠,竭盡全力傾注了自己的心願——說道.
"明天最能感動觀眾的,是學姐.我會代替光待在觀眾席上睜大眼睛看著的"
月夜子能一直跳下去.
這是光的願望.
所以,請一定要實現.
月夜子用濕潤得眼看就要哭出來似的眼睛注視著是光,顫抖著嘴唇喃喃說道:
"……你……真的是,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之後她淡淡地微笑了起來.
"謝謝"
她把是光所畫的滿月合在掌心里,輕輕地握緊,再將那只手放在了豐滿的胸部上.
"光一定覺得赤城君能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呢.赤城君的存在對光來說應該就是強有力的支撐吧.就算只有一會,對光來說能有這樣的朋友也真是太好了……"
月夜子的喃喃聲很是溫暖.光聽到後,在他的嘴角也浮現出了淡淡的夢幻般的微笑.
月夜子和光——世間所無法認同的兩位戀人在這個時候同時浮現出來的微笑,就像是剪影畫那般的相似.
"突然感覺肚子好像餓了呢.在公園對面的入口,有一家賣辣狗的攤鋪.我和光曾經吃過……雖然沙司有點偏甜了,不過還是很好吃.赤城君,你能替我買來嗎?"
月夜子可能是想一個人哭泣.
看到她拼命地睜開著濕潤的眼睛,是光這樣想道.
"……我知道了.有想吃的口味嗎"
"你來選吧"
月夜子的嘴角還勉勉強強地殘留著微笑.
是光背過身去,跑了起來.
當是光手里提著裝有辣狗,豬肉燉豌豆和可樂的紙袋回來的時候,月夜子的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
是光裝作沒有察覺到,坐在長凳上咬起了辣狗.
自己的那份是要求加上最辣的沙司的,吃起來嘴里真的要燒起來似地辛辣,刺鼻得差點使得自己這邊也要哭出來了.
"非常……好吃呢"
一點一點咬著辣狗的月夜子表現得非常開朗,但還是總覺得有些寂寞.
"赤城君……明天,你真的會來嗎?"
"一定會去的,約好了"
"那麼……我也要好好地跳才行……"
月夜子用溫和的聲音說著,站在長凳旁邊的光很是悲傷地搖晃著眼瞳.
突然,光叫了起來.
"月夜子!我會看著你的!我會在觀眾席上好好地看著你的舞蹈的!"
月夜子沒有聽到的聲音.
無法傳達到的話語.
即使如此,他還是很拼命,仿佛在說自己忍不住要叫似的.
月夜子的眼瞳又望向了遠方.
那眼瞳——注視著手無法夠到的月亮.
是光帶著火辣辣的心情,聽著光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夏季的空氣之中.
光閉緊著雙唇,很是哀傷地一直站立著.
被云朵遮住一半的月亮正淡淡地,靜靜地照耀著夜晚的公園——大概,三人都很寂寞.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