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莊內初見

"三座樓宇各自獨立,又以懸廊相互通連,成倒三角型對峙,每一座樓里,除最高一層外,都有大小三十六間屋子,總共一百零八房,這一百零八房中有至少七十二房都是花錢的,剩余三十六房是給那些花錢的人租住的,以讓他們更多的花錢,更方便的花錢!百萬莊是什麼地方,小哥現在可猜到了一二?"

百萬莊是什麼地方?是什麼地方都好像別無選擇

高士煦看著憐牧身後燈火通明,透著誘人溫暖的樓宇,想了片刻,咬牙點點頭,"花錢沒問題,不過晚輩著急趕路,並沒帶多少現銀,不知貴莊最低消費需要多少兩?"

憐牧也點點頭,團緊了他的銀灰裘皮大氅,"不論是現銀還是銀票,本莊一概不拒,你要問最低消費?那大概就是賭大小吧,二十兩紋銀一把"

高士煦倒吸一口涼氣,心道,那些街市上的小賭館自己也是瞧過的,隨便押點銅板,散碎銀子都成,怎麼百萬莊的一把這麼貴?不過這些話他沒好意思說,怕被人恥笑了去,而是轉而問道,"只賭一把,可不可以?"

"當然!"憐牧側過身,已有了要往回走的意思,"客人賭多少,賭幾把,都是客人自己的事"

"那我就賭一把!"高士煦語氣中多了一份堅定與毫不猶豫

"里面請!"

憐牧親迎客人,讓段五等皆有些暗暗吃驚,這可是極為少見的,在段五的心目中,能讓百萬莊的憐公親迎的客人,天下間絕超不過五個,平時再大的富紳豪貴,憐公也是手一招,將客人交由他們來款待,然而今夜,憐公不僅破天荒的,給個無知的傻小子介紹百萬莊,還一步一隨,溫文恭謙地將那個小子請入了豪華而富麗非凡的金風玉露樓

三座樓宇都叫金風玉露樓,不同的是,各分金,風,玉,露四種門號等級

像憐牧帶高士煦進入的,這最中間的也是最大的一座,就主要是金字號房間

高士煦立在底樓大廳中,觀賞著金風玉露樓內精致奢華卻絕不流于俗媚的裝潢,暗歎主人家的品味與講究實在非同尋常,單就是廳內牆壁上,那錯金盤枝盞上所放的,用來照明的夜明珠,就是罕世難尋的珍寶,何況僅僅一個大廳,就耗去了十數枚

高士煦的反應盡落憐牧眼中,他不動聲色,等高士煦賞完一圈才道,"你且先在這里坐坐,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一會兒就會有專人下來,陪你玩一把的"

高士煦依言謝過,自己在廳內的待客椅上大方地坐了,從兩側的房間里,陣陣傳來的喧嘩,想必就是百萬莊所謂的客人深夜不寐,沉迷爛賭所發出來的興奮的呼喝

段五不知何時已退出金風玉露樓,旋即來了個束粉色腰帶,眉清目秀的半大童子,給高士煦擺上了幾樣小點,一杯熱茶,高士煦抱拳示謝,童子抱著托盤鞠躬回禮,然後退入了樓梯之後的小門內


憐牧上到四樓,敲響了靠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門,那個少年郎對金風玉露樓盡管表現出了驚訝,卻也遠遠沒有到目瞪口呆的地步,能做到這一點的,普天之下,大概屈指可數

"來了個青瓜蛋子,你正好活動活動手腳,去陪他玩一把吧",房門打開,憐牧對里面的人淡淡地說,語氣盡管淡,卻暗含著少有的慈愛

"我知道了,太好了,憐叔,我正悶得要死呢,你就等著看我怎麼玩貓捉老鼠,嘻嘻",房門完全打開,蹦出來個紫衣少女,烏黑的長發松松的在腦後綰了幾綰,用一支普通的玉簪斜插住,臉側幾許垂綹,隨意自然地襯托出女孩的年輕姣美,一張不施粉黛的臉上,水靈靈的大眼滴溜溜地轉,盡顯俏皮與狡黠

憐牧也笑了,不過他卻出手阻止了少女的話,而是附在少女耳邊低聲交待了幾句,少女瞪大了眼睛,不解其意,憐牧道,"去吧,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聽話,乖啊?"

少女點點頭,她已經很習慣相信這位憐叔了,帶上房門,紫衣少女像小貓一樣,輕靈地蹦跳下樓,不過快到底樓的時候,她又停下,整了整裝束,換上了一副大人的表情,一本正經地端著步子,媚視煙行地出現在樓梯口

守在樓梯口的兩個家伙,見了少女,又是抱拳稽首,恭敬地喚道,"玉小姐好!"

高士煦眼睛輕輕一亮,不自覺地站起身,向他走來的女子十六七的模樣,不飾脂粉,卻難掩神采靈逸,鮮麗照人

女子朝他略施一禮,笑容如漣漪般在五官精巧的臉上蕩溢開來,接著朱唇微啟,"小女玉鳴,奉憐公之囑,特來陪公子尋個開心,不知公子最擅長于什麼呢,亦或公子喜歡玩點特別的?"

"這,這……"高士煦拘謹地搓著手,他實在是沒有多少心思玩,只想把這一夜混過去,天一放亮,他還要接著繼續趕路呢,何況他對賭錢,也實在不夠精通

可是,面對如此可愛的女子,他又該怎麼敷衍應對過去呢,或者說,他又怎忍心完全匆匆敷衍了事?

玉鳴似乎看出了他的為難,笑道,"呃,公子好像是第一次來我們這種地方吧,剛才聽聞憐公說,公子只想賭一把大小?其實公子有所不知,賭亦是博,所謂賭中有博,博中有賭,像弈棋與投瓊,無不是斗巧複斗智的博,而馬吊牌,混江牌,宣和牌,牌九這些同樣都需要智慧加上一點運氣,也是有很多樂趣的,至于掩錢,番攤和猜正反因為其簡單,便是小孩子間,也常愛玩的,又或者斗動物的把戲,大都圖個興趣與樂子,獨獨搖攤,押寶等,碰運氣的成份大過智慧與趣味,難道公子僅僅意欲試一把自己的運氣麼?"

高士煦聽得呆了,沒想到這眉清目秀的姑娘看著年紀小小,居然順嘴就論出一大番賭理來,自己竟從來不曉一種原先最為不齒的行當里,還有如此多的花樣與講究,當下更為尷尬,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我只是身上沒帶多少盤纏,又,又被迫避雪,這才隨便挑了賭資最少的一類"

玉鳴笑得更厲害,說,"嗯,在百萬莊里,押大小的確是需要的基本賭資最少,可又是輸贏來得最快的,公子既然沒那麼多盤纏,就不怕眨眼之間輸個精光嗎?這樣大雪天,好似不適合赤條條趕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