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月二十一日【同居初日】(AM 10:30)

總是如此實在抱歉,讓我們把時間跳回過去.

在打屁股的懲罰被美園看到之後,我對那前後的記憶被嚴重地損傷了.

我,混帳小鬼,美園三人,現在正圍坐在矮腳桌旁.

「事情我大致明白了.」

掃視著我制定的日程表,美園說道.

「先不論做法,但是敢于去做這一點值得贊賞.今後這孩子住在這個家里的話,就必須好好過嚴格的規律生活.」

一晃,自稱吸血鬼的小鬼視線投向美園.

「…………」

瑪麗那個什麼,從剛才起就一臉不服氣地沉默著.

不習慣正座,膝蓋一直在毛毛腳腳地動著的她,交互看著我和美園.這傲慢的小鬼,果然也不太擅長應付美園.

嘛,這也是當然的.

與我不同,美園真的發起怒來可是要多不妙有多不妙……何況我被痛扁的情景混帳小鬼也全部都看在了眼里,不如說沒嚇尿了就得要表揚她了.

不,這女人真的化為惡魔了.

在不給人外傷而且不至于廢掉對方的前提下對人施以痛苦的技術方面,她完全算是職業水准了.學力優秀,統帥力強又有人望,結果就被附近的人說成了博士啦大臣啦一類的人物了……不過,大概這家伙的天職是拷問官才對吧.

「即便如此,我之前就想過了,」

青梅竹馬面無表情地看向我說:

「龍之介和這孩子兩個人生活在這里,之前也發生過好多次這樣的騷動吧.」

「不,你稍微等一下.」

我和美園唱起反調(當然還在被罰正座).

「即便如此,我也是想要平平穩穩地解決問題的哦?我給她看了那個日程表,也好好說明了理由,即便如此這個小鬼也不接受.不接受之後就和我吵了起來,我沒辦法了才去懲罰他的.你看,如你所見,這個混帳小鬼看起來很小鬼實際上更加小鬼.要教會這種家伙事情,打個一兩下屁股才是好辦法.那種教育方式我也用在了我家的動物上,你也知道這很有說服力吧?話說回來,美園,你不也總是打你那些弟弟的屁股——」

「龍之介.」

微笑.

美園的臉上綻開了滿面的微笑.

「說道聽途說來的別人的家事,可不是什麼好做法.喂,是這樣吧?」

「是.如您所說.」

我馬上退縮.笑容的里面隱藏著般若的鐵面——這是我從常年的經驗中痛切地得知的,就如文字所言.

「嘛,總而言之,你說的也有點道理.」

美園再次變為面無表情地狀態:

「我也承認,適當的懲罰對教育而言是有效的.打屁股的效率是曆史也有所證明的.」

「是吧?」

「但是這次不行.」

「為什麼啊.」

「她這個年齡,說成是小孩子已經有點微妙了吧.只有在第二性征出現之前,打屁股才是被允許的.」

「在我看來,她完全就是個小鬼呢.」

「就算你說是小鬼,她和你也差不了三四歲不是嗎,看起來.」

「總之就是這樣吧.」

我仍在敷衍著青梅竹馬.

「我老爹拜托我照顧這個小鬼,先不談前後是怎麼個發展,被拜托了我也就只能盡力去做了.這就是我做事的方式,你就不要再對那多說什麼了.」

「這樣啊.真困擾呢.」

呼,美園歎了口氣.

然後她搖搖頭,悲哀地看著我說:

「雖然很抱歉,但是我沒有再對此事議論下去的打算了.」

「真巧啊,我也沒有呢.」

「真沒辦法啊.那要用暴力來申訴出來嗎?」

「啥!?」

她靜靜地散出壓迫感.這個家伙啊……

她的戰斗能力之高,我們已有領教.她可不是可以用腕力戰勝的對手.

「你太卑鄙了美園!」

「隨你怎麼說吧.無論何時,勝利的一方都是正義……呵呵,暴力真是好東西呢.想要推行自己的主張也就沒什麼麻煩了,也得感謝賦予我這份力量的阿姨呢.」

咔吧咔吧地鳴響指關節,美園的臉上浮現危險的淺笑.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女孩呢.

再怎麼看也不會覺得她是正義,反倒像是反派大BOSS一樣.

雖然真的很遺憾,但那就是我的青梅竹馬.

「那,怎麼辦呢,龍之介?即便如此你也想堅持你自己的主張?」

「咕唔.」

「我可不想聽到你不滿的念叨聲哦?」

「……我知道了,我知道啦.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打她屁股了,行了吧?」

「嗯.可以了.」

美園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真是的……就只有這種時候會笑得那麼可愛啊,雖然笑容本來應該不是用來嚇唬人的.

嘛,算了.

這里就先說一套做一套吧.因為沒有什麼比打屁股還有效的教育手段,我也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嘛,最重要的就是要隱藏好.美園一直都是個大忙人,也不可能一直都在旁邊監視著我們才對,只要注意這一點,機會要多少有多少——

「你那表情是在想『隱藏好了就沒問題』的表情呢,龍之介.那麼想倒是也沒什麼不行,不過你得做好相應的覺悟喲?那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去懲罰你.沒有容忍度.」

……嘛.雖然被輕松地看破了.

但是,我是個該出手時就出手的男人.到了有那個必要的時候,我會毫不躊躇地拔出家傳寶刀——打自稱吸血鬼的小鬼的屁股.當然,是要在絕對不會暴露給美園知道的情況下!

「一碼歸一碼.」

表情回歸平淡的美園說道:

「總而言之,這個時間表,讓她來做做看吧……啊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瑪麗=弗蘭索瓦茲=維克多·德·艾特·菲斯.」

「這樣啊.那江藤小姐(譯注:江藤えとう,日文讀音與艾特相似),希望你能從今天開始遵守這個時間表.能做到吧?」

「唔.」

「回答呢?」

「知,知道了.妾身知道了,別帶著那麼重的殺氣盯著我.能做到的事妾身會去做做看的.」

自稱吸血鬼的小鬼慌忙點頭.

唔……美園這家伙,也會對這個小鬼發出殺人光線嗎.看來她暫時是把這小鬼判斷為『內部』人士了.那是她判斷可以舍棄兩面魔神的虛偽笑容,露出本性也OK的人.

雖然這麼說,說不定真正的原因是她在小鬼面前已經痛揍了我好幾頓了,現在再做樣子也是為時已晚.

「時間……啊啊,已經差不多十一點了呢.今天的日程表省略一半,先從學做午飯開始吧.」

「唔……」

「快點站起來,江藤小姐.時間是有限的.」

「不,不是,那個,妾身腳麻了——」

「好了好了,快點站起來.」

「咿呀!?不,不要,不要勉強我站起來啊!我的大腿骨!我的小腿骨!」

「不過是麻了而已,死不了的.好了,動作快點.」

美園抓住自稱吸血鬼的小鬼的手腕,把她拉到了廚房.

「咕……為什麼妾身要這樣……!」

以美園聽不見的聲音碎碎地抱著不平的混帳小鬼,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名字被微妙地省略了.

嘛,如此這般之後.

從瑪麗什麼的改名為江藤小姐的小鬼,為了適應在我家的生活,邁出了第一步.不過——



任務其1.


「看好了江藤,菜刀是這麼拿的.」

「這,這樣?」

「不對,你那樣用的力氣太大了.你想把切菜板都砍斷嗎?」

「唔.那是這樣嗎?」

「那樣又太沒勁兒了,而且你都脫力到臉上來了不是嘛.現在你那表情超蠢的哦?」

「……嘁.你這家伙話真多.」

「你剛才說什麼?」

「你聽錯了呐.好了,這樣感覺如何呐?」

「嗯.嘛,看起來算是那麼回事兒了.那下一步,左手按住蔬菜,用食指和中止頂住菜刀的側面.」

「唔……這,這樣嗎?」

「嗯,嘛就這樣吧.接下來,直著向下用力.」

「嗯.這樣呐?」

「笨蛋,你力氣用得太大了.你那麼切的話會切到手指的.還有,你用那麼大力氣的話砧板會被弄傷的.」

「唉唉!?沒有辦法吧!?不這樣的話就切不動啊!你小子,是不是沒好好磨刀啊!?」

「剛磨得亮亮的啊你這笨蛋,別把責任推到道具上面.喂,怎麼把手停下了,快點繼續.還有,別忘了按著節奏走啊.」

「咕……要是我的牙恢複本來狀態的話,咬斷這種蔬菜根本都不是個事兒.現在還要靠這種鈍刀來強化自己,時至今日我真是越來越落魄不堪了啊……」

「絮絮叨叨的吵死了.有擺臉色和嘟噥的功夫還不如多動動手,從剛才開始就一點進展也沒有了哦.」

「唉唉?閉嘴,下仆.你不說我也明白,你就在一邊流著口水看吧.妾身拿出那美妙的技法的話,切菜什麼的根本都不是個事兒——哇,等,這是什麼呐!?眼睛!妾身的眼睛啊啊啊!?」

「嘛,我就知道會這樣.因為切的是洋蔥嘛.」

「你,你笑子是那個呐!?想讓妾身掉進陷阱!?想要使用這種手段來暗殺妾身,你實在是太卑劣了哦!」

「不過是洋蔥,死你妹啊笨蛋.本來你就沒有什麼暗殺的價值.好了好了快點繼續動手.」

「別站著說話不腰疼!眼睛這麼模模糊糊地都不知道自己切了什麼——嗚呀!?手指!手指!」

「…………」



任務其2

「看好了江藤,吸塵器是這麼拿的.」

「唔.這樣?」

「……再稍微自然一點,不是讓你拿著竹槍去刺誰.不用那麼彎著腰,腳也沒必要岔開那麼多.」

「啊啊,不要一條一條地給我挑毛病.總之就是握住棒狀的部分就行了吧?」

「我是希望你能稍微輕松一點才給你建議的.因為你既沒有體力也沒有腕力,先保證你別用那種白費力氣的方式吧?本來吸塵器就是哼著歌兒也能用的簡單道具.那就是為此而誕生的文明利器.」

「哼,裝得像回事兒似的,就是要說這些啊.即便你小子不說那些事情妾身也是明白的.你就乖乖在一邊看妾身的吧.」

「這樣啊.那就麻煩你了,稍微做來看看.按下手邊的開關,然後在前面的部分前後左右拖動一下就行了.」

「唔.開關就是這個吧……哦哦!?這家伙,一下呻吟起來了哦!」

「不過是打開了電源而已.好了,快點干活吧.別浪費電費啊.」

「哼,我明白了……唔?嗯?唔噢!」

「?怎麼了?」

「這個前端,不知為何強烈地吸著地板呐!我一點都動不了……!」

「你,到底有多沒勁兒啊……總之改變一下設定吧.按手邊的開關.那里寫著哪邊強哪邊弱呢.」

「這,這個?……哦哦,變輕了變輕了.」

「真是的.都這樣了你還磨蹭什麼呢.時間快沒有了,快點開始吧.」

「哼.你不說妾身也知道……真是的,你是哪里的絮絮叨叨的小姑子啊.陰險的男人.」

「剛才你說什麼?」

「你聽錯了呐.那麼,就這樣開始吧.」

「啊,稍等一下.電線纏到你腳上了——」

「咿呀!?」

「讓我說中了吧,摔了個昏天黑地.」

「咕,這個繩子是怎麼回事呐!?我越動它纏得越緊……」

「不要亂動啊你個笨蛋.要是不靜下心再繞出來,那就麻煩了.估計吸塵器都不想把你給吸進去.」

「不,不行呐,線已經纏得妾身繞不出去了!龍之介!快來幫忙!」

「…………」



任務其3

「看好了江藤,筷子是這麼拿的.」

「唔……咕……這,這樣?」

「不對.無名指和小拇指再稍微彎一點,然後用無名指的側面抵著筷子.」

「唔……嗯……這,這樣?」

「動作太難看了.嘛,算了,反正下面那根基本就是支撐作用.不過上面那根筷子可是用來夾東西的.好了,夾起那個豆子試試看.」

「唔咕……這,這也有點……太,太難了吧?手指在顫顫發抖呐.」

「習慣啊給我習慣.好了,先夾夾看吧.」

「唔……嗯……呼啊……」

「你看,只差一點了.加油加油.」

「咕……呼……啊啊!?又掉下去了!」

「哦,不是很可惜嘛.好了,再來一次.」

「唔扭……咿喲……咕噢……啊啊不行了呐!」

「我說,別把筷子扔掉.不要這麼簡單就放棄啊.」

「再繼續下去我的手指就要抽筋了!」

「所以說快習慣啊,那樣就好了.你的禮儀行為一向很差,吃起東西來那樣子真的是不堪入目.你必須得學會筷子的用法.」

「即便不用那種東西,有刀叉勺子不就足夠了嗎!」

「入鄉隨俗.好了,快點像我教你的那麼做.」

「唔.要怎麼樣才能拿住呢?」

「下邊的筷子這麼拿,握著中間靠後一點的地方.然後無名指側面頂著,把它夾在中指和食指之間.」

「唔,嗚嗚嗚……」

「怎麼了,說明很難懂嗎?」

「不.妾身在想,無名指到底是那個手指頭呢?」

「那你都不知道啊!」



「——超出預想呢.」

美園一面啜飲著冷掉的麥茶,一邊作出判斷.

「那孩子,比我想象的還要廢柴呢.腦子也不好體力也沒多少,精神上也很幼稚.這樣下去,未來真的很令人擔心的.」

時間是正午過了一會兒.

夏日的陽光和蟬鳴聲就像水龍頭一樣傾注而下,我和青梅竹馬坐在走廊上眺望庭院.

「咿……呼……唔咿……」

現在,庭院之中江藤正在做跑步練習.

「妾身已,已經不行了……再跑的話……」

「汪!汪汪汪!」

「唔咿!?妾,妾身明白了馬上去跑!馬上去跑所以你別叫了!」

只要江藤說出沒出息的話,汪太就會立刻發出吠叫.

順帶一提,雖然說是跑步,其實就是在院子里的樹木之間大概二十米的距離里來回往複跑而已.無論現在天氣再怎麼酷熱,她的體力也比一般人少太多了.

「料理也好掃除也好使用筷子也好,其他的事情她也什麼都做不到.實話講,汪太都比她有用.」

美園毫不留情地批評道.嘛,事實就是如此,我也沒法再說什麼.實際上,我家汪太非常優秀.牧羊犬和狩獵犬之類的,要比愚笨的人有用得多,不如說和只會說說的豆芽菜相比較對汪太很失禮.


「總而言之有一點是明確的——讓她遵守那個時間表是不現實的.」

「嘛,差不多吧.」

看著江藤不成體統的樣子,我嘟噥道.

「看來只能再把時間表調松一點,調整到那小鬼也能勉強接受的地步呢.」

順帶一提,在我對江藤實施教育的時候,美園沒有插一句嘴.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在成為江藤的監護人之後,我可不想反被這一立場侵害.旁邊還有個暴力女暴君,就是在邊上靜觀的女人.

「龍,龍之介!」

自稱是吸血鬼的小鬼,結結巴巴地插入對話.

「怎麼了江藤,跑步可別偷懶啊.」

「即,即使妾身想偷懶也沒法偷啊!狗就在後面追著我——你認為妾身能容許如此的不敬和無禮嗎!?」

「因為沒辦法啊.不這樣的話,你根本跑不動.」

「唉唉,這種行為等同于拷問哦!你給妾身記住,龍之介,這個仇我必將加倍奉還的!」

「雖然說是拷問,從開始跑步到現在也就兩分鍾吧?還有你啊,說是跑步,其實大概都是走路了吧.」

「那不是沒辦法嗎!本來妾身就是生活于夜間的種族,這樣的的白天運動和我的相性不合呐!」

「話說回來,還能像這樣說話,你還很有余裕吧?好了,跑快點.」

「咕——妾身絕對不會忘記這個屈辱的!龍之介喲,你以後必將會後悔的哦!?現在讓妾身停下對你來說會比較好哦!?」

「啊啊夠了,真的是不知道閉嘴的混蛋呢……喂,汪太,再跟近一點.」

「汪!汪,汪汪汪!」

「咿!?這家伙,別叫了!不要撞我的屁股!區區一只狗畜生——唔呀,嗚呀!?妾,妾身知道了馬上跑!馬上跑!」

不愧是能夠管束我家其他動物的頭目狗.沖撞江藤的屁股汪太,功夫的確了得.真是個完全可以信任的家伙呢,和某處的那誰可不一樣.

「你,還真是擅長這些呢.」

看著眼前的情景,美園說道.

「這些是指什麼啊?」

「訓練動物啊.就這點而言,從以前開始你就是職業級.」

「嗯,差不多吧.連我老爹都不得不認可這一點.所以,我自然會把那個小鬼管得服服帖帖的給你看.」

「誰知道會怎樣呢.隨你的便吧.」

「不過,我還不知道那家伙是何方神聖……但是即便如此,她還真能活到今天啊,就那個生命力.」

「她是吸血鬼吧?如此一來這些事情也就沒什麼不可思議了吧.」

「什麼啊美園,你相信嗎?那家伙的蠢話.」

「不,我對那孩子是不是真貨沒什麼興趣.我所感興趣的,就是那孩子是不是我的敵人,僅此而已.」

「你說啥呢?這台詞真危險.」

「其實抱有疑問時,現行排除才是最佳手段.不過算了,那孩子是叔叔——仙太郎先生寄存到這里的.」

「雖然我不大清楚,但你是說你也有自己所遵從的義理嗎?」

「差不多就是那樣吧.因為叔叔是阿姨所選出的配偶,不能胡來的.」

……唔.

老爹和老媽的等級差異,一目了然.

「話說回來,龍之介.」

「嗯?」

「你真的打算在家里照顧那個小鬼?」

「嘛,就這樣吧.因為她說既沒有記憶,也沒有親戚.」

「把警察叫過來,聯絡兒童咨詢所,還有很多應對方法吧.」

「要是能做到的話,我也想和保健所通報啊.這是老爹拜托我的事,又有一目了然的理由,也不能就這麼送到那去吧.」

「而且,也有把那個孩子放到我家這種做法呢.」

「那才是最不現實的.你生活那麼忙,資金也不大樂觀吧.」

「嘛,那倒也是.」

這時,對話被打斷了.

那是因為像僵尸一樣磨磨蹭蹭的跑步(也就是說走路)的江藤暈倒,還有汪太的叫聲,不時還有刺痛鼓膜的蟬鳴聲流入耳朵.

「我還有一件想問的事.」

「哦?」

「對你而言,那孩子是什麼人?」

「…………?」

啥啊.

今天話奇怪的多,微妙地纏人.

我一臉不可思議的窺視著青梅竹馬的側臉,發現她的表情比平常的面無表情還要更進一步,完全變成了撲克臉.即便是和她認識了十年的我,在這種情況下也讀不出她在想什麼.

「嗯……這樣啊.」

這個時候還是別開玩笑比較好——我的本能作出判斷.

稍微認真地思考一下吧.

「嘛,就是如此,就是那樣吧?普通來想的話,會看作是食客啦同居人之類的吧.」

「普通來想,是什麼意思?」

「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通常而言,就常識來考慮的意思.」

「那,不以普通的方式來考慮又會如何呢?」

「該說是不普通還是什麼呢……就是稍微細致深入考慮一下的話,我們就像是師父和徒弟的關系,你一看就明白.還有就是家主和房客,之類.要在說的話……可以說她像是親戚的孩子或是妹妹一樣.或者說,是想女兒一樣的吧……」

「嗯,是嗎.」

「該怎麼說呢?應該用『浪費功夫』這種感覺來形容吧.」

「即便如此,我也看不出你覺得有那麼麻煩呢.」

「嗯,是嗎?嘛,我的確是喜歡照顧動物啦.」

這只是場面話.

要是這個解釋被拒絕接受我就困擾了.

不必多加思考,都能知道不可能是我想去照顧這個小鬼.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那小鬼只是偶然在一瞬間和我的人生交會,她偶然又沒有可以去的地方,我偶然又多橫掃有點余裕,照顧這家伙,當真就只有這個理由而已.

「嘛,怎麼說呢.有困難的家伙出現在我所能觸及的范圍之內,我也會想去幫幫他.當然,只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不過如此而已.對我而言那個小鬼是什麼——即便被這麼問,我也就只能如上回答而已.」

「是嗎?算了,要說這話,也的確像是你會說的.」

如是說著,聳聳肩膀的美園,或許側臉稍微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她是個沒什麼表情變化的家伙,所以我也不敢確定.

「好吧,是這種理由的話,我就認可了吧,總之.」

「什麼啊那是.我要照顧那小鬼,還必須要一一通過你的許可嗎?」

「不通過我的許可也可以.不過,沒有我的許可的話會發生非常悲慘的事,僅此而已.」

唔.

嘛,所謂『悲慘的事』是什麼我也能想象出來.那個事件的當事人,應該就是我吧.

「你照顧她這件事,就算是可以吧.」

美園繼續說道.

「常年被封印的吸血鬼現在完全沒有了力量,也無法變成普通的人,現在她的記憶也含糊不清——這些事情我也都了解了.」

「嘛,現在就只能這麼辦了吧.我老爹也像往常一樣不知道在哪兒飄著,打電話他也不接.」

「問題是,雖然你是要想辦法教育這個跟不上社會的女孩,但是——」

美園看向早已經不是跑步的速度,而是以在沙漠遇難一般的速度行走的江藤,說:

「實話說,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以人為對手還暫且不談,要如何教育自稱吸血鬼的小鬼?而且她又超乎想象的不懂事,一有機會她又會反抗.」

「也是啊.本來她的記憶力也就跟鴿子差不多,好不容易教給她的事情她花三秒鍾就能忘光光.對我而言,有種給不會發芽的種子澆水的感覺呢.」

「對策的話,懲罰效率會比較高一點呢.」

「有道理.不管在什麼時候,嘗到苦頭的家伙教育起來效率都是最高的.當然,前提是教育者的觀念很高.」

「即便這麼說,我也知道那孩子是很『不長記性』的.最好在探索一下別的辦法.」

「那個你就交給我吧.關于打屁股的方式我又想到了點新點子,找個機會展示給你看.」

「我認為,在那個新方法展示的瞬間,你殘余的壽命就要用盡了.」

「……我說美園啊,你也差不多該接受現實了吧.實際上,我打屁股的方式也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吧?對于這點你又怎麼想?」


「同樣是日本人,我也感到羞恥呢.能允許打屁股這種野蠻行為的,也就只有尼安德特人了(譯注:尼安德特人,距今大約20萬~3萬年生活在歐洲,近東和中亞地區的古人類).」

「沒辦法吧?那個金發小鬼的腦袋也就跟尼安德特人差不多.常言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對吧?對付原始人就用原始的應對方式就好了.」

「因為很重要,所以無論多少遍我都會重複的.你要是再來一次所謂的『原始人的應對方式』的話,你就必然會後悔你活到了那一天.啊,順便一提,那是預言哦?不是忠告.」

剩下的白天,滲出的汗水沾濕了走廊.

我和青梅竹馬的辯論,就猶如兩條誰也不肯讓步的平行線.

不意間,不知為何我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

「嗯?嘛,怎麼說呢.」

「根據情況,我可能會把你奸笑的下顎給弄脫臼哦.」

「喂,脫臼可是容易留下後遺症的,不要啊,我說真的……不,不知為何我們的思想還真有點教育的感覺,我覺得這很有趣.僅此而已.」

「哪里有趣了?我一點都不明白.」

「你看,就像那樣.就像是在談論著自己的孩子該如何教育的夫婦一樣,我們兩個.」

哈哈哈,我笑道.

也沒有血緣關系,而且本來說是小孩也差得太遠了——對眼下和我們本來毫無關系,卻被強行推到眼前的麻煩家伙動了真格的我們,我感到非常奇怪.

嘛,不管事情如何,既然發生了就要去認真面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照顧我因為不舍而撿回的動物,我也盡我所能的做到了.叨念著這些事,我有了一種榮譽的感覺.這次,我沒有一點兒從中放棄的打算.

「……我們的孩子嗎.」

美園說.

沒有理會我的玩笑的美園,過了好長時間才念道.

「不會變成那樣的金發的.」

「不,那是當然的吧.我和你不都是純種的日本人嘛.我和你要是生除了金發的孩子的話,那就不是我的了.」

「嗯,沒錯.那就不是我們的孩子了呢.不過呢,龍之介,我絕對不會生下金發的孩子的.」

「為啥?你對外國人沒有興趣嗎?」

「沒有.我所感興趣的人,只限定在非常狹小的范圍里.」

「唉,這樣啊.」

「嗯,是的.而且我是決然不會變心的.我只打算,和那位男性共度一生.」

「哼~?嘛,你那方面倒的確是挺頑固的.」

「是的.這點還請你相信.」

「哼~?是嗎.」

「嗯,是的.」

…………

…………

…………為什麼呢?

不知不覺對話就變得這麼微妙了.

不,美園那家伙表情還極其認真——那是連我都完全未曾見過的程度,雖然我說不太具體,總之就是氣氛變得很詭異.應該不是我的錯吧,大概.

「嘛,對我來說呢——」

向著我所不能看到的方向,美園認真地說道:

「只要和江藤小姐在一個屋簷下生活的時候,沒有發生任何異狀,那就足夠了.」

「異狀是指什麼?」

「那不是一目了然的麼.就是指你對那孩子產生了下作的感情,做出了一時沖動的行為這件事.」

「真不相信我啊.那小鬼不過是單純的食客,對我而言僅僅就是那樣而已……不,抱歉,我訂正,她對我而言到不了食客的程度,也就和我照顧的那些動物是同等級的存在而已.美園啊,你會對小狗或者小貓產生下作的感情嗎?不會的吧?」

「那得不只是身份,看起來也像動物一樣才行.不過可惜的是,那孩子的身份暫且不談,容貌可是漂亮得可怕——那已經不僅是漂亮了,還不由得讓我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是嗎?嗯……雖然我有點理解.」

「我從開始就沒期待你能有多機靈……即便如此這事情也很麻煩呢.本來,我是想把可疑的存在率先排除的.」

「你的字典里就沒寫著冤枉兩個字嗎?總之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沒發生值得你擔心的事情啦.別那麼敏感.」

「是這樣嗎.」

「沒錯.你也知道吧?雖然沒啥自豪的,但我喜歡年紀比較大的.三十歲前的女孩子和幼兒園的小鬼沒什麼大異.」

「我是想,到了這個地步,你竟然還能毫無忌憚地把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說出口.」

「笨蛋,女性從四十歲才開始綻放光輝呢.對那個不知道是動物還是人的小鬼產生情欲,那是天塌下來都不可能的.」

「但是,那女孩很漂亮也是個事實吧?」

「那倒是確實,漂亮倒是漂亮.不過啊,要說的話比起那家伙,我還覺得你更漂亮哦?就算要出手的話,比起那小鬼,我還是更傾向于你呢.」

美園那邊,還算理我喜歡的年齡更近一點.

「所以啊,你不用擔心啦.你擔心的事是不會發生的,我向天發誓,對你保證.」

「…………」

「?喂,美園.你聽著呢嗎?」

「……嗯.聽著呢.」

說著,青梅竹馬背過臉去.

「……這家伙還真是,天然到不可救藥的自作聰明的小孩子呢.無自覺地說出這種發言會有什麼樣的效果,我該不該徹底地告訴他一下呢.真是的,這一點上他和叔叔還真是相似……」

「啊?你在說啥?你一個人那麼小聲念叨我聽不見啊.」

「吵死了.和你沒有關系.」

「那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說……話說回來你啊,耳根到脖子都已經紅了唉,沒事吧?」

「吵死了.你再糾纏的話,我就把你眼睛戳瞎.」

「你說啥!?別一邊往我我眼睛里扔沙子一邊說這種話!要是我沒來得及閉眼的話,我那視力2.0的洗禮目光不就要消失了嗎!」



——就是這樣.

這一天的午後,盛夏的日光和蟬鳴聲如水流一般傾注而下之時展開的情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不,稍等一下.

那時發生的事情,必須得稍微再說得再詳細些.

事實上,那之後,持續跑步的江藤倒下了.

原因很明白.在我沉浸在和美園的對話之中時,忘了向江藤和汪太下大停止命令.

因為不成樣子的跑步(雖然這麼說,大概就是走路了)消耗掉了體力的江藤,很快就連求助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汪太也忠實地遵從我的命令,最在江藤的身後催她繼續跑步.

這沒有辯解的余地.

明確的,無法逃避的,我的失態.

當然,因為她是不死身的吸血鬼,稍微中個暑也死不了.至少稍微讓她安靜一會兒等她醒來,之後她就又會像往常那樣用自大的態度和口吻,訴說我對她那個高貴的夜之血族的待遇有多麼不好了.

在她遭到其所厭惡的我的家傳寶刀——打屁股待遇的時候,她就又會像往常那樣對破壞者美園使出眼色了,等等.那種發展我已經很熟悉了.

重要的是,即便是對和動物被歸為一類的那個小鬼,我果然還是會有『不能辯解的失態』這種自己做了壞事的自責的念頭.

事實上,這里設置了一個伏線的提示.

現如今在想的話.

美園那麼強烈的擔心,說不定是作為的蟲之預知一類的東西——真是的,怎麼事到如今才注意到?我不禁這麼想.

不用說,那時的我沒有知情的理由.

那是在美園因為有事回家,我一個人教育著抱怨不斷的江藤,費了老大力氣最後還是差不多失敗,因此失意的晚餐時間.

啊啊,就是那時.

這里是意有所指的,不如我現在就破了梗吧.

在這之後的情景中,自稱吸血鬼的小鬼,變成了真正的吸血鬼.

後來就是這樣.

『對你而言,那孩子是什麼人?』

青梅竹馬提出的,我當時沒能清楚回答的問題,請大家再給我一次回答的機會吧.

現在的我——和江藤相處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我,可以毫不迷惘的回答出來.

瑪麗=弗蘭索瓦茲=維克多·德·艾特·菲斯是什麼人?

答案簡單無比.用一個小學生都會的詞語就能表達出來.

換言之,瑪麗=弗蘭索瓦茲=維克多·德·艾特·菲斯對我而言,是能與原子彈和氫彈匹敵的『炸彈』——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