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串門
下午的時候唐逸和趙雅月找到了林雪的家,這是一處老住宅區,樓體斑駁,裝著防盜護欄的房子就好像一個個鴿子籠.
林雪家住一樓,趙雅月敲響房門好久才聽里面有腳步聲,里門被拉開,老式柵欄防盜門後,是一名白發斑斑的老人,臉上皺眉很深,像刀刻一般.他警惕的打量著唐逸和趙雅月,問:"什麼事?"
這時候自然是女同志話,比較有親切感,趙雅月微笑道:"老大爺,我們不是壞人,可以進來話嗎?"
老人皺起了眉頭:"你們是什麼人?"
趙雅月看看唐逸,唐逸點點頭,她就拿出了工作證給老人看,:"老大爺,我們是中央巡視組的,想跟你聊聊天."
老人猶豫了一下,就推開了防盜門.
客廳很是狹,老式的木制沙發,鋪地的革磨得有了洞,靠牆角亂七八糟擺著一些紙箱.
老人也沒請唐逸和趙雅月坐,很警惕的問道:"想和我談什麼?"
趙雅月道:"林雪,是您女
老人眉頭擰緊,:"是,她失蹤了,怎麼,你們有她的消息?"
趙雅月道:"我們就是為這事來的,大爺,能和我們詳細談談嗎?"
老人剛想話.里屋一名光膀子地伙子走出來.看著唐逸和趙雅月地目光很有些敵視.問老人:"爸.又是記者來打聽妹妹地事?"
老人:"他們是中央下來地.我看不大好.你看看他們地工作證是不是真地?"
伙子就瞪起眼睛."中央下來地?中央會管咱們地事兒?爸.你老糊塗了吧?"轉頭看向唐逸和趙雅月.大聲道:"你們是哪家報社地?冒充中央地大官.膽子他媽地倒不.滾.快點給我滾.別逼我動手!"
唐逸微微蹙眉.:"冷靜點.中央巡視組來你們甯西你不知道嗎?要不要現在打電話叫警察來確認?"著話就將工作證拿出來亮給伙子看.:"仔細看看.你覺得有人敢造這個假不?"
看著工作證上地國徽和章.伙子氣勢就餒了.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又沒見過這類證件.我哪知道真地假地?"
唐逸輕笑:"那.打電話給市局確認一下?"
伙子:"那,那倒不用."
老人也惶恐起來,忙:"真是中央領導嗎?快坐,坐."
唐逸和趙雅月這才在沙發上坐下,老人又吩咐伙子:"去.把我屋里茶葉罐拿來."
唐逸忙道:"大爺,不用忙,我們什麼也不喝.來,你們也坐下,咱們隨便聊聊."
伙子搬來兩把塑料椅,和老人坐在對面,老人就歎口氣道:"林雪的事怎麼就驚動了中央呢?都是我不好,當初的時候瞎鬧,害得大家都誤會是程局長包庇他兒子,怎麼會呢,程局長可不是這樣地人."
趙雅月道:"能跟我們林雪失蹤時的詳細況嗎?"
伙子道:"一年多了.具體的誰還能記得?"
唐逸就蹙起了眉頭.
趙雅月道:"你們不用有顧慮,有什麼話都可以."
伙子道:"不是有顧慮,我們也想找到妹妹……"突然滴滴滴的響,是里屋,伙子就道:"我去接個電話."起身進屋,聽著他也不知道了幾句什麼,就穿了衣服出來,對老人道:"爸,我回家了."
看了眼伙子腰帶上掛的手機.唐逸沒有什麼.
伙子走後,趙雅月又給老人作思想工作,要他有話可以敞開放心大膽的,老人搖頭歎氣"什麼呢?程局長那麼好的人,你們不該懷疑他."
趙雅月笑道:"大爺,你理解錯了,我們可沒有懷疑程局長."
唐逸突然插嘴問道:"大爺,你兒子在哪兒工作?"
老人一怔.猶豫了一下道:"公安局."
唐逸又問:"上學分配?哪年分進去的?"
老人道:"不是.在家待業了幾年,去年的時候.程局長聽了我們地困難,就幫他解決了工作."隨即提高了音調"這里面可沒什麼貓膩,程局長就是這麼磊落,也不怕被人閑話,要是別人,避開我們還來不及呢!"
唐逸微微點頭,就不再話.
趙雅月又和老人談了一會兒,也問不出什麼,唐逸就對她使個眼色,兩人起身告辭.
老人一直送到樓道口,唐逸深深看了他一眼,老人注意到唐逸的目光,就偏過了頭.
午後的太陽暖暖地,金黃的樹葉打著旋飄落.
走在區的磚路上,唐逸就輕輕歎口氣,:"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趙雅月很敏感,側頭看著唐逸"組長,你覺得程玉林的兒子真的有問題?"
唐逸搖搖頭,沒有話.
趙雅月道:"或許,林雪真的是很離奇的失蹤呢?遇到了人販子?出了意外?如果真的和程玉林的兒子有關系,他又怎麼可能幫林雪哥哥安排工作,這不授人以柄嗎?"
唐逸輕聲道:"我只知道,現在這個女孩兒再也沒有人關心,家里人提起她地名字如避蛇蠍,記載了她失蹤經過的檔案袋上,現在,也落滿了灰塵吧?"
趙雅月也輕輕歎口氣.
唐逸默默點起了一顆煙,走著.
趙雅月看著唐逸微蹙的眉頭,心里卻是好像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唐逸,是這樣的人?這樁案子,就算真的查得水落石出,查出程玉林有問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案子,也不會給他加什麼分,對于這位盛傳很快會被提為副部級高官的年輕權貴.有什麼意義呢?用得著上心嗎?
想想,民不舉官不究.尤其又是這麼一樁撲朔迷離的失蹤案,對于巡視組來,就算想查也無從著手,畢竟,巡視組不是來查案子的,而是考察甯西地省,市級領導的.重點是干部地紀律,工作作風以及省市班子的運行況,監督黨政一把手有沒有一堂現象,是不是堅持民主集中制原則等等.
林雪的案子,明顯和工作內容有些不搭邊兒.
眼見就要出了區,趙雅月就道:"組長,這案子很棘手,實話,每年全國不能偵破的失蹤案不知道有多少,咱們就是想管也管不來."
唐逸擺擺手.:"這案子不同,疑點很明顯."轉頭看了眼趙雅月,笑笑道:"我知道你想什麼.覺得我題大做是吧?"
趙雅月尷尬的笑笑,:"不是."
唐逸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生死無事,不管怎麼,一條生命不能無聲無息的消逝,怎麼也要濺起一些浪花吧?就算是社會不公,總也要惹得人唏噓幾聲,你不覺得,這樣悄無聲息地失蹤很可怕嗎?"
趙雅月思索著唐逸地話.沒有吱聲.
走了幾步,唐逸揮揮手,很堅定地道:"不管有什麼阻力,這案子我是一定要辦一辦的!"
看著唐逸堅毅地表,趙雅月再次被輕輕震撼了一下,此時此刻的唐逸,那一瞬間仿佛又成了在安東叱詫風云,當仁不讓的王者,而不是回到京城後那個深藏銳氣,謙虛謹慎的京官.
趙雅月的心突然就變得明快起來,微笑道:"組長.我會支持你."
唐逸笑笑,指了指停在路邊地出租,:"上車,女士優先."
趙雅月輕笑點頭.
郭書記聽到唐逸的彙報,自然沒有異議,在唐逸擬定的督促苷州市局認真查辦失蹤人口案地文件上簽了字,轉甯西省委,省政府,又由省委,省政府轉省公安廳派發給苷州市局
幾天後的晚上,也不等妹休假.唐逸就自己來到了苷州市委干部家屬區.秦成業現在是苷州市副市長,雖然還是副廳級.但省會城市的副市長怎麼也感覺比普通地級市高了半個格,提為正廳也更容易些.
市委家屬院分兩個院落,前面是普通家屬樓,後邊單獨圍起了常委院.
苷州市委常委有十一人,樓卻蓋了兩排.每一排五幢,一共是十幢樓.每一幢住兩戶,如果住滿了,可以住二十家.不過,這套院里的樓從來就沒有住滿過.閑著就閑著,多少干部沒有房住,誰也沒有想到過來這里擠.有的領導同志退下來了,仍然在這里住,別的地方房子再好也不想搬,因為住在這里是一種身份.有的領導同志調走了,家里人不想走的就可以永遠住在這里,仍然在苷州市生活,沒有人想到過要趕走他們.只有等到領導同志死掉了,家屬才會自覺地搬出來.到那時候才人走茶涼,如果你還不想搬,就有人站出來想辦法趕了.
秦成業不是市委常委,自然也沒資格住常委院,他住在靠近常委院月亮門的十七號樓,唐逸進家屬院時是秦成業親自接進來地,倒令唐逸頗有些不好意思.
家屬院的水泥路平坦整潔,兩邊栽著花草,路燈發出柔和的白光.
領著唐逸上樓,秦成業邊走邊:"樓梯滑,看好腳下."
唐逸笑道:"沒事."
三樓的兩室一廳,客廳布置的很溫馨,甯二姑和秦成業是大學同學,當初兩人戀愛遭到了家里強烈反對,她卻義無反顧的跟隨秦成業來了西北,二十來年西北風沙的侵蝕卻沒有令甯二姑的風采消失,雖然打扮素樸,一顰一笑仍是風動人,看的出年輕時地二姑肯定是個大美人.
唐逸坐沙發上,二姑幫唐逸泡茶,唐逸忙站起身:"我自己來."
甯二姑笑道:"我們妹的寶貝女婿來了,我這作姑姑的怎麼也得泡杯茶,要是妹在,我可不管了,不是不想給你們泡.是那孩子不喜歡喝別人泡的茶."
唐逸笑笑,沒有吱聲.
甯二姑卻是對唐逸極為好奇,畢竟和唐逸也就每年過年時能見上一面,通常是不上幾句話的,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她卻是很想知道能令玉潔冰清的妹喜歡地沒著落的這位甯家寶貝姑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在甯家.甯二姑和秦成業一直都不被老爺子待見,自然也就沒什麼地位,何況甯家大姑爺已經貴為海軍副司令員,大哥更晉升為上將總參謀長,秦成業每次去甯家自然壓抑地緊,自己就變得越發心謹慎起來,甯二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若不是親難舍.每年只能和親人團聚那麼幾天,甯二姑倒真地不喜歡去參加每年過年的家宴.
每次遠遠看著唐逸,甯二姑是極想和唐逸話地.但唐逸和妹時常都被人簇擁著,尤其是趨炎附勢的二哥,最喜歡拉著唐逸喝酒聊天,甯二姑也只有將自己滿肚子的好奇壓在心里.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甯二姑打開話匣子就沒完,問唐逸准備什麼時候要孩子啊,和妹平時都干些什麼啊,聽得秦成業連連搖頭.
"逸,給我.你媽那邊有多少錢?"甯二姑如同普通人家的娘家人一樣,笑眯眯盤問起唐逸家底.
唐逸笑道:"這我也不知道,反正夠我和妹花幾輩子了!"
甯二姑就咯咯笑:"滑頭!"
聽得秦成業一陣冒汗,在他心底深處,實在是拿唐逸當平輩人看待的,甯家集萬千寵愛與一身之千金的愛人,威勢越來越隆的唐家之長孫,現今更是巡視西北的領導,任何一個身份拿出來,也實在不能令秦成業用平常的親戚心來對待.
不過見唐逸和二姑聊得挺投機,秦成業才慢慢放下心.拿著茶杯喝茶,並不多話.
唐逸卻是轉頭問秦成業:"二姑父,你知道程玉林吧?他人怎麼樣?"
秦成業微微一怔,看了眼唐逸,字斟字酌地道:"廉潔守法,為人剛正,是難得的好干部."
唐逸就笑:"二姑父,咱們家里人點私下話,不用把他檔案里的評語搬出來吧."
甯二姑也嗔怪道:"就是.嘮家常呢.孩子問你話,你也打官腔.有意思沒?"
秦成業卻是搖搖頭,:"我不是場面話,實話,程局確實是個好干部,他可不是宣傳出來地假大空,而是一步步走出來的,要這麼清正的干部,我還沒見過幾個."
唐逸哦了一聲,:"那他兒子呢,叫程亮是吧?"
秦成業道:"那孩子我見過,長得秀氣,人也老實,今年剛畢業,好像進了工廠."
唐逸點點頭.
秦成業拿起茶幾上早准備好的中華拆封,遞給唐逸一顆,唐逸看了眼甯二姑,甯二姑就笑:"抽你們的,我都習慣了,每天被他這個大煙槍熏,我,我最少得折壽十年."
唐逸就笑:"時間長了,被動吸煙也會產生抵抗力."
甯二姑笑罵;"和你姑父一個論調."
唐逸笑笑,卻見秦成業拿火機打火,忙搶過來,幫秦成業點上,又將自己嘴里的煙點了.
甯二姑道:"是過年從我大哥,你那泰山那里拿的,你姑父平時煙酒都不收的,你他這官能做得起來嗎?太迂腐,這不,好不容易在玉田分管財政,有了點權力,沒幾天呢,就被擠兌來苷州了,好像是進省會了,可人家省會干部誰認識他啊?分管統戰?人家有統戰部長呢,他這不就是個擺設嗎?"
唐逸就笑:"話也不能這麼,現在的體制下,政府地話語權在增強,就算市委那邊有了主管,政府也不是就不能做事了."
甯二姑就瞪了他一眼:"一家人話,你也不老實!"
唐逸就有些無奈,轉眼,秦成業也是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
秦成業抽口煙,就問唐逸:"你剛才問程局,怎麼,程局有問題?"又笑了一聲"我就是隨便問問啊,該保密你還得保密."
唐逸笑道:"也沒啥,有宗失蹤案,好像和程局的兒子有點關系."
秦成業就啊了一聲,:"那幾天前省委下的文,要市局加強失蹤案偵破力度,就是為這事兒吧?"
唐逸微微點頭.
秦成業若有所思的道:"程局很得省里和市委一凡書記看重,聽可能上副書記."
唐逸默默吸煙,沒有話.
秦成業又道:"還有就是那個案子,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我想,如果真的和程局兒子有關系,程局知道的話不可能包庇他,真的,程局不是那樣的人."
唐逸就笑了,看了秦成業一眼,;"你都這麼想?"
秦成業很凝重地點頭.
唐逸掐滅煙蒂,:"我也希望和程局沒關系,事實也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沒有什麼秘密能永遠掩蓋."
甯二姑卻是打了個哈欠,站起身道:"你們聊,我去給龍打個電話,這孩子,怎麼還不回來?"
唐逸就笑:"龍干嘛去了?"
"在老師家補課呢,了叫他今天早點回來,這孩子就是不聽話."甯二姑一邊嘮叨,一邊進房間打電話.
唐逸看看表,站起身道:"太晚了,十點前要回賓館,二姑,姑父,我就走了!"
秦成業忙:"那是得抓點緊,你這組長要起模范帶頭作用."
唐逸笑著是,甯二姑就放下電話,出來送唐逸.
困了……,五千字,明天大章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