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特典 6.75卷 3.然後,最後的會議開始上演

過了幾天後,體育祭運營委員會再次召開會議.

這大概是體育祭之前最後的大會了吧.要進行方向性的修改的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因為時間不足,作為焦點的壓軸項目競技如果無法得到最終認可的話,要實現起來就很困難了.

而且,如果首腦部在此時屈服的話,現場班就不會再有人聽我們的指示的了.

這應該叫做關鍵時刻,或者天王山.

就在我們首腦部進行會議准備的時候,平塚老師最先出現了.

「情況如何」

「如何呢……」

「嗯?回答很模糊啊」

我的回答讓平塚老師產生了疑問.但是現在這情況我也無法立刻妥善回答.

「哈,我也做不了什麼,所以實在是」

正如我所說的,在這次會議上我幾乎做不了什麼.倒不如說什麼也不做就是我的工作.這是怎樣的夢幻工作啊.

平塚老師似乎是從我這不得要領的回答中察覺到了什麼.她環視了一下教室,視線望向了我以外的人.

「是嗎.那麼我問下雪之下和由比濱比較好吧?」

「不,她們也是這麼想的.她們對情況也不是很清楚呢」

「唔.這是怎麼回事?」

沒錯,我,雪之下和由比濱都幾乎不會出手.我們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要成為眾矢之的的是其他人.不,那家伙一開始就應該站在那個位置上的.我向著在稍遠的位置上檢查打印紙的那家伙望去.

「這次就交給委員長殿下了」

「哦……」

平塚老師饒有興致地眯起了眼睛,直直盯著這次的主角相模南.

這次會議上如果不能充分展示相模身為委員長的資質的話,委員會無論如何都無法順利運轉了吧.要將現場班制伏的話,就算是我們,或者說主要是雪之下也能做到.可是,這樣做無法消除現場班對相模的反感.既然我們決定以不讓相模辭職,並以此作為大前提行動,那無論有多麼不安,也只能讓相模來干了.

只有由相模自己來做,才能顛覆對相模的評價.無論是周圍的人還是相模自己.

簡單地說這是一場豪賭.賠率超高的吧.傲慢而粗線條,只考慮自己,在大舞台上格外低三下四而又緊張的人,大概是最不適合當委員長的了.

可是,即便如此,我們侍奉部為了能夠完成接受的兩個委托,不得不這麼做.為了能夠稍微提高成功率,需要進行一些准備.做法各有不同,請看最後結果嗎.……真讓人不安啊.

「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呢……嘛,就讓我見識一下你們的本領吧」

平塚老師高興地笑著,走到了自己的指定座位.一屁股坐到了拉出來的折疊椅子上.會議馬上開始了.

我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前面坐著的是首腦部的成員.

旁邊坐著的是由比濱,而雪之下則坐在U字型排列的桌子中央部分.正中間坐著的是相模,旁邊是巡前輩.然後更遠端的是學生會成員.會議開始之前,我望向雪之下.

「差不多了吧」

「是呢」

一直看著資料的雪之下突然抬起頭來確認時間.我也一邊看著鍾一邊說道.

「嘛,各個重點問題是由你來說的,一定要保持冷靜啊」

「嗯」

雪之下簡短地回答道.不過其實沒必要特意這樣子確認的.本來雪之下會失去平靜的時間就不是很多.文化祭的時候和之前體育祭的會議上都是如此.我知道這次她也會如往常一般處理妥當的.但是我還是繼續說道.

「我們終歸還是處于優勢地位的.聽到質疑也沒必要老實回答.更重要的是不要讓人看到你焦急動搖的姿態」

聽到我仔細地叮嚀,雪之下不高興地望向我.

「你是在跟別人說話嗎?」

「是啊」

我對這很有雪之下風格的回答苦笑了.

嘛,這些話我當然不是對雪之下說的.而是對某個已經僵硬到無法動彈的委員長殿下說的.在今天的會議上,有必要讓相模擺出強硬的姿態去震懾反相模的氣焰.所以我只能一反常態地用一種迂回的方式忠告她.一般來說她都不願意跟我說話的吧…….

不過,就算這樣她也沒辦法聽到吧.

本來她就對我的聲音充耳不聞.到目前為止的會議她都固執地一直無視我.要她在今天這種時候突然聽我的話,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現在擔心的就是相模了嗎.會議的准備正在切實地進行之中.

學生會成員的桌子上堆了超過1000份打印紙.這是為了今天的會議所事先准備的一樣物品.他們一直沒有怨言地印刷和搬運.文化祭的時候如此,這次也受他們的照顧了.

然後,是川崎連夜趕制的服裝設計草圖.

川崎在前一天的會議上一邊接受海老名同學提出的各種建議,一邊在材木座提出的原案基礎上,迅速完成了設計.

雖然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意外的才能,但川崎確實是有這麼一手.因為川崎除了比她小兩歲的弟弟大志之外還有兩個更小的弟弟和妹妹,所以她可能意料之外地是在照顧著家人的時候學會這些的.我想象著川崎被妹妹死乞白賴乞求,一臉麻煩地畫畫的情景,臉上嚴峻的神色微微緩和了一點.

我一樣一樣地確認好准備的物品,靜靜地等待會議的開始.現場班的家伙也陸續來了.似乎是對上次半途而廢的結束不太滿意,今天來的人並不算少.

雖然還有幾個人沒來,但巡前輩確認時間後,對相模點了點頭.

「……時間到了,全體會議開始」

相模有些嘶啞地說道.最後的會議拉開了序幕.

× × ×

會議首先從確認工作進度開始.話雖如此,從上次會議到現在也沒過多久.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報告,平淡地進行下去.

盡管沒有什麼特別需要彙報的事情,但現場班的表現卻相當過分.

除了基本的說話聲之外,有人趴在桌子上玩手機,有人在睡覺,就像畫里畫的那般怠慢.

可是,這就是現在他們對首腦部的評價.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去做了,甚至可能是故意這樣做給我們看的.

這種態度真正體現了他們的反抗意識,也因為進行這樣的行動,更加強了他們的一體感.

雖然這只是幼稚而陰險的抗議活動,效果卻很好.以遙和悠子為核心的一派公然唱反調,讓反首腦部的存在感更加強大了.只要有了勢頭,就會有更多的人跟隨.

文化祭執行委員會的時候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

和那時候不同的是相模和遙,悠子的立場不同.

然後,因為這次是首腦部和現場班這種肉眼可見的派閥斗爭,所以不需要構造共同的假想敵,這一點也是不同的.

敵人已經存在,現在就要將它化為相互斗爭的狀態.

所以,這次必須采取其他的對策.

形勢發展和上一次會議一樣.這邊仍然處于過往留下的劣勢之中.

我也好奇相模正在討論議程的聲音能不能傳到會議室的所有角落.似乎是覺得別人聽不到更好,相模平淡地推進著會議.

然後,在進入下一個議題之前,她暫停了一下.她喉嚨「咕嘟」了一下,靜靜地將緊張咽了下去.

「那麼,接下來是上次的議題,壓軸競技項目」

一聽到這個話題,現場班的人都停止了喧嘩,換上了一副傾聽的姿勢.顯然這才是今天會議的主要議題.

對他們來說,這肯定也是最大的攻擊點.

當然,對我們來說也是如此.

巡前輩一臉擔心地注視著相模.由比濱放在桌子上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似乎是相當不安的樣子.

相模一邊承受這些溫暖的視線,一邊說道.

「關于未解決事項『千馬戰』的安全對策,就如上一次說明的一樣,我們相應提出嚴格的懲罰措施,和地區消防隊進行合作,成立救護班等方案」

在相模說話的時候,雪之下閉上了眼睛,挺直腰板地默默聽著.平塚老師抱胸在前,以一種靜觀她會說什麼的驚訝眼神銳利地望著她.

在這冰冷而敏感的氛圍中,相模繼續說道.

「另外,我們為了減少成本,也檢討了千馬戰的服裝設計方案.詳情請各位看一下發下來的資料.只要有材料,按照畫的設計圖制作,活動就可以安全地進行下去,制作過程也可以簡單一些」

說完,相模展示了打印紙張的其中一張.那是『千馬戰』的服裝設計方案.

川崎給出的設計草圖,使用經過安全考量的材料,將服裝分成幾個部分,最後通過線工簡單編織而成.

這樣子的話就算編織水平一般的人也可以做出來,只要各個部分都有專人負責的話就可以高效地完成.從生產效率到實用性方面都妥善兼顧了,這種設計思想確實不錯.

我在服裝設計方面是外行,但也感覺她的設計做得不錯.嘛,其他人是不是這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所以,當然也不能忘記在注意當中寫上「※設計僅供參考」這一句話了.這樣就允許設計規格有大幅度改變了.這樣的話是不是以後每說一句話都加上「※只是個人感想而已」比較好呢.那樣子不就意味著可以暢所欲言了嗎.

相模說完後,遙和悠子對了一下眼色.兩人相互確認一般輕輕點了點頭後,舉起了手.

「這樣子就和之前的沒什麼變化了……」

「結果這也不是絕對安全的措施……」

早就料到他們會這麼說了.倒不如說到目前為止的講話都是為引出這些意見所作的鋪墊而已.

所以,繼遙和悠子之後,現場班的家伙們各自發牢騷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社團大會臨近了啊—」


「話說,委員長說的話跟之前一樣,不覺得很過分嗎?」

「是啊.就是要我們干活啊—」

可是,這種故意大聲說出來的不滿是無法輕易消失的.

相模似乎確實是很不安,向巡前輩和雪之下瞟了幾眼作確認.就算事前再怎麼說明,現在面對這麼多人發牢騷,也會有些害怕的吧.

但是,巡前輩和雪之下都點了點頭,讓相模放心.

相模相信她們,一動不動地等著.

既不說話,目光也不移動,姿勢也不改變.只是桌子上握著打印紙的手正在輕輕顫抖著.

不久後,大部分的不滿似乎都發泄完了,現場班的人稍微靜了一點.一臉懷疑地望向一言不發的相模.

不可思議的是,無論多麼吵的環境,當周圍靜下來之後,大家自然而然就閉嘴了.相互之間都在察言觀色.

稍等片刻之後,會議室里就鴉雀無聲了.

相模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她開口說道.

「這是我們所能提出的最佳方案了.如果大家仍有不滿,擔心發生事故的話……」

就像事先商量好的那樣,相模停頓了一下.

然後說道.

「就讓參加體育祭的所有人責任自負」

相模說的話似乎意思不太好懂,現場班的人都有點鄙視地發出了「啊?」的疑問聲.

另一方面,坐在角落的平塚老師也目瞪口呆了.

「……是說對現有計劃不滿意的人可以不參加體育祭的意思嗎?」

平塚老師為了確認相模的意思問道.

相模似乎是沒有想到老師會問這樣的問題,沒有辦法立刻回答.此時雪之下迅速接上說道.

「有可能發生事故的不只是『千馬戰』,無論哪種競技項目都是有可能發生事故.所以我們覺得減少參加人數比較能減少風險,是一個妥當的想法」

「唔,話是如此……」

相模不管正在低頭思考的平塚老師,繼續推進話題.這個提案最重要的部分還沒有說出來呢.

「然後,外人不允許參加體育祭活動,包括支援和參觀目的」

這次的話馬上收到了效果.多虧了簡單的話語,現場班的人迅速明白了相模的意思,炸開了鍋.

「那是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什麼意思……」

會議室陷入了混亂,大家都發出了不滿.

因為這一要求幾乎沒有正當的理由,只能想辦法瞎掰了.不過,這種事拜托相模去做有些強人所難了吧.這是我的特長.

「因為學校的體育祭只是校內活動啊…….監護人和其他學校的朋友都不能進來.也就是說,原則上是不允許外人參加體育祭的」

連我都覺得這是非常大的詭辯.當對手冷靜下來之後,肯定會極力反擊「不,這理由太奇怪了」的吧.

可是正陷入混亂的現場班中沒有發出這樣的聲音.

首腦部以外唯一保持平靜的只有平塚老師了吧.她似乎還在考慮剛才相模所說的參加資格,用手輕輕摸著下巴,然後舉起了手阻止道.

「等下等下.不想參加的人要怎麼處置呢.不可能真的讓他們呆在家里吧」

「就跟修學旅行那樣子做不就行了嗎.那些不想去的人就讓他們到學校來自習之類的就完了」

我繼續隨口說道.實在是太牽強附會.修學旅行和體育祭根本風馬牛不相及嗎,不過都是根據學校的制度而存在的東西而已.這種做法采納的可能性是零.還有其他方案可以討論的吧.

「有嗎?……不,沒有?這種時候應該由誰來作決定?教務主任?還是校長…….可是,體育祭的范圍只是體育而已……」

將正在為了直線領導的縱向社會構造而煩惱的平塚老師放著不管,我們繼續推進會議.相模環視了會議室所有人後,繼續敘述首腦部的結論.

「既然無法保證大家百分之百的安全,就只能作出這樣的判斷了」

這是考慮安全的結果.

在策劃會議之中,根據這方面的考慮不知夭折了多少的方案.實踐證明,如果考慮先例的話,以這種顧慮為原則可以得出若干的意見.很少人會對此表示異議.

無論是首腦部,還是現場班,都不能忤逆上級部門學校的意思.那樣的話我們就將計就計,在這種顧慮的名義下加以限制.只要充分利用這一點就可以讓討論順著我們的想法進行下去.

「哎,就是說反對的人不能參加體育祭?」

「不,體育祭應該是只要想參加就可以參加的吧?」

「但是,要是在這里反對騎馬戰的話所有項目都不能參加了」

現場班的家伙們還在討論著什麼.

「話說,這也太亂來了吧」

「根本沒必要聽」

「就是啊,只是擅自決定我們不能參加而已」

現場班漸漸被憤怒的熱浪席卷了.使對方動搖的刺拳似乎比想象中更有威力.

那麼,接下來施展最後的一擊吧.

我站起來,將學生會成員面前堆積的紙張拿過來,交給了前面的雪之下.

緊接著,雪之下將其中的一張紙扔到了相模的面前.

相模平靜地接過紙張,輕輕深呼吸了一下.

「這就是我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保證安全提案.我們已經無法做得更好了.如果這樣仍然反對的話,我們不僅要聽大家的意見,還要聽全校所有學生的意見」

相模指著桌子上堆積如山的超過1000張紙.

「這是為此所制作的調查問卷.整個學校所有學生的分量」

平塚老師站起來,從這些紙當中抽出一張過目.

讀完後,平塚老師張大了嘴巴.

「是否參加體育祭……向學生問這種問題的體育祭真是前所未見啊……」

她苦笑著說完,甩動著紙張向相模問道.

「你們怎麼向其他學生說明這個?」

「全部……」

「哈?」

平塚老師似乎是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眨了眨眼.這時雪之下詳細地補充道.

「我們將所有事情都說明白了.坦白地說明了一切.指出了部分活動可能帶來的危險,我們提出的應對方案,以及因為這樣仍然沒法得到理解,所以要向全校學生聽取意見,這樣來說明」

不,表面看似乎是在補充,其實是牽制現場班的家伙的行動.

也就是說,這類似于游街示眾的意思.

用「一部分社團活動」來模糊所指的對象,肯定是無法避免引人猜疑和調查的吧.無論是處于惡意,好奇心還是正義感,總會有反對這麼做的人站出來的.

體育祭和文化祭,修學旅行之類相比,並不是能讓學生們非常期待的活動吧.

但是,對于渴望青春的人們來說,這仍是讓高中生活繽紛多彩的重要活動之一.如果不正當地把它剝奪的話,總會有些人站出來想做點什麼的吧.

而且,會這麼做的人數量肯定不會少.

對一年級學生來說,這是入學後的第一次體育祭,對于三年級學生來說這是最後一次體育祭.即便是在二年級的學生當中,也會有將它作為具有紀念意義的特殊活動來看待的吧.

盡管也有人期待看到體育祭出現混亂,但多數人還是希望體育祭能夠繼續舉辦.做得不好的話很有可能會遭到體育社團的人的指責的.

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們就不容易對首腦部反抗了.

其實並沒有必要問真正意圖.只要讓他們看到我們已經准備就緒,隨時有可能言出必行就行了.

只要讓他們認為,即便可能性很低,我們也有可能做得出來就行了.

告訴那些以多數派自居的家伙吧,你們所相信的價值是多麼地空虛.陷入那連自己是不是多數派都不清楚的恐懼之中吧.

當然,有人會發出反對的聲音.

「就,就算這樣,只要不進行騎馬戰就好了」

「沒必要整個體育祭都這樣做的……」

只是,遙和悠子以及周圍的人,調門都低了許多.似乎是害怕被示眾,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

那麼,這邊要將軍了.最後打出的這張牌應該能讓他們閉嘴了.

「我想就騎馬戰說明一下.盡管委員會中曾經得到認可,但是因為反對的聲浪仍然相當高漲」

「將決議完全推翻,這種丑聞如果捅出去了的話委員會或許也要承擔責任呢……,哈……」

雪之下接過相模的話,嚴肅地說道.實際上這家伙的話中到底有幾分是演技我也不清楚.因為這種做法不太體面,所以雪之下並不是太喜歡這種方法的.

可是,應該說正因為這樣吧,雪之下雪乃猶豫的樣子產生了效果.在學校里首屈一指的才女,一直以來擔任實際上的委員長的她用困惑的表情凸顯了事態的異常.


會議室里的吵鬧聲變得更大了.

這些話向現場班顯示了委員會是在了解風險的情況下作出的決策,並做好了相應覺悟的姿態.

他們要綁架體育祭的舉辦,將參與者當作人質的話,我們也可以這麼做.

將他們所期望的體育祭這個幻想本身作為人質.

雙方都握住了對方所期望的體育祭的原子彈發射按鈕.

這就是我們的相互保證毀滅.

遙和悠子顫抖了.

「這是什麼……怎麼能……」

「這樣做太過分了」

「就因為你是委員長,我們就必須要聽你的話,沒有這樣的吧?」

憎恨和批評的聲音集中在相模身上.這是當然的.一直以來她都是眾矢之的.被當作靶子是理所當然的.相模只能忍受了.

沒有什麼首腦的寶座是能坐得愉快的.因為立于人前,所以受的傷要比別人重,流的血要比別人多.

如果沒辦法和平解決的話,要麼多砍別人一刀,要麼多被別人砍一刀.本來居于上位的人就只能選擇其一而已.

這個職位是很艱辛的.只是單純地對委員長這一職位的責難還算容易忍受.

但在許多場合,這些指責會和人格扯上關系.本來職位和人格是兩碼事,但客觀上卻是密不可分的.

也就是說,再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就會演變成對相模的人身攻擊.

「明明平常都不干活,怎麼,只有這時候才想要像個委員長一樣說話?」

「不可理喻…….明明自己都遲到……」

話題就這樣從委員長這個頭銜漸漸滑向對相模人格的攻擊了.而攻擊的核心,自然是對相模知根知底的遙和相模兩人了.因為以前曾經有過密切來往,所以她們能夠比別人更准確地命中相模的缺點.

「喂,別說了」

「是,是啊.冷靜一點,吧?」

平塚老師和由比濱雖然出聲阻止道,但兩人已經變得歇斯底里了.她們似乎是頭腦充血了,制止的話語已經聽不進去了.不僅如此,聲音還越來越大.

「文化祭的時候小模明明自己就吊兒郎當的,突然之間這算怎麼」

「那,那是……」

相模的過去被挖了出來,她的聲音變得遲疑了.文化祭對相模來說並不是很好的回憶.

但是,抓住對方的弱點就要進一步追擊才對.遙和悠子緊接著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

「明明那時把那個人都罵得狗血噴頭的,怎麼現在又把人家當伙伴了?」

「我們就完全不當是自己人了呢.還去協助那個討厭的人」

平常看起來很溫文爾雅的遙和悠子也會有群情激昂唾沫橫飛咄咄逼人的時候.這種壓迫力讓周圍的人都說不出話來.當然,其中也包括我.

「嘛,嘛嘛,等一等.小企也不是那個意思」

由比濱想去撲滅蔓延到這邊來的怒火,但是話說到自己頭上還讓別人幫自己說話有點不太好意思.

我站起來慎重地選擇語言,對遙和悠子她們說道.,

「不,確實相模完全是那個,這次的……」

「……吵死了」

我的話被重低音打斷了.

我望向那個聲音的源頭,只見相模南低垂著頭.剛才是這家伙說話?我正想確認而向前走一步時,相模抬起頭,這次是清晰地對著我說到.

「你給我閉嘴.吵死了,一直以來你是想怎樣?」

她清楚地對我說出充滿敵意的話.其實自從文化祭以來,相模一直都是這樣對我發泄的.干脆我也反擊吧,我正打算開口說話時,有人走到了我的眼前.

雪之下將散在肩上的頭發撥開,怒視著相模.

「相模同學,你剛才的發言……」

「吵死了!」

但是,相模沒有聽的意思,對雪之下也說了同樣的話.就像剛才遙和悠子一樣自顧自地一個勁說起來.

「什麼事都是你們決定,我的話根本沒人聽,一副什麼都明白的樣子是想怎樣啊」

她就像抽筋一樣地吸著氣,然後好不容易擠出了聲音.

「我不是也在好好努力嗎……」

這話究竟是不是對我和雪之下說的呢.那慟哭的聲音不僅是對我們,反過來也是對遙她們的攻擊.

「這次我不是在好好努力嗎!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我明明已經道歉和反省過了……」

相模低著頭,表情看不清楚.但是卻清晰地看到了她臉上流下的淚水.漸漸地模糊不清的聲音消失了.但是,沒有任何人說話,只有相模用嘶啞的聲音低聲說道.

「所以說下次我會好好干的,所以……」

相模說不出話來.接下來聽到的已經不是語言,而是嗚咽了.

「相模同學」

巡前輩一邊撫摸著相模的背部,一邊溫柔地說道.但是,相模無法平靜下來,仍然在繼續抽噎著.

「城廻.可以帶她到其他地方去冷靜一下嗎」

巡前輩對平塚老師點了點頭.然後,慢慢拉著相模的手,讓她站了起來.就這樣把她帶出了會議室.

留下的我們默默地目送著她.

大家都想不出該說什麼好,沉默下來.剛才還唇槍舌劍的遙和悠子也是一樣.剛才還一直有人交頭接耳的,現在卻是一片寂靜.

這種展開我完全沒有想到.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這並不是理由.完全不成道理.一點也不合理.

相模的哭喊只是單純的感情論.說是精神論也可以.

這和我不給她退路的理論構想產生了偏差.更明確地說就是出現誤算了.根本沒有什麼相互保證毀滅.

她只是哭著大喊,夠了我就認了吧.只是這樣而已.

我認輸了.

哎呀,真是輸了.

如此無聊,愚蠢,低俗,卑微,也正因為如此而極其簡單的東西我都沒有注意到嗎.

本來問題就是基于感情而產生的.要想徹底解決,就只能依靠基于感情的理論了.

對憤怒報以憤怒,對攻擊回以攻擊.對歇斯底里則用歇斯底里進行反擊.

在這泥沼的戰斗中,先失去冷靜的一方就是輸家.相模已經退場了,另一方面遙和悠子還有周圍的人要回過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似乎是被大家盯得有些慚愧,默默地坐了下來.

在連轉動身子都要猶豫的沉默之中,平塚老師輕輕地咳了一聲.能夠收拾這個不知如何是好的爛攤子的就只有平塚老師了.

平塚老師環視了一下全部人,開口說道.

「我再問一次.有人反對委員長的提案嗎?」

此時反對的人都會被當作壞蛋吧.面對悲慘地當眾哭泣的人,沒有人敢做出鞭打她的舉動.

所以,沒有人敢舉起手來.

平塚老師對這個結果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這樣就定下來了」

「那麼,我來說明一下今後具體的方針」

雪之下代替不在的相模,繼續完成接下來的會議.在震蕩仍然未能平息的會議室中,響起了雪之下鎮定的聲音.

我緊緊靠在椅背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 × ×

經過前一天的會議後,運營委員會終于向前推進工作了.但並不是所有事都解決了,只是糊弄過去了而已.不過,認為事情已經決定了,沒有辦法只能來工作的人增多了.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干勁,但是終于可以維持最低限度的工作了.話雖如此,還是有必要把落下的工作補回來的.所以,最後變成首腦部的所有人傾巢出動到現場去工作的情況.

『千馬戰』的服裝由川崎和海老名同學負責,然後以雪之下為中心,幾個女生用縫紉機趕制出來.主要的部分由會做的人來負責.

然後,材木座和學生會成員們將瓦楞紙板和泡沫切割之後組裝成了盔甲.學生會成員們不愧是在學生會工作的,似乎都因此充滿了博愛精神,和材木座都能好好合作.

然後,相模南方面,她不和現場班一起工作,主要是和巡前輩一起處理事務.在當眾暴露那樣的丑態之後,要和現場班一起工作果然是非常艱難了.

至于我則和往常一樣,如往常一般,因為沒有工作而被指派到各個地方去打雜去了.不,應該叫那個.自由職業者,游牧民族.這樣說聽起來可能會比較帥氣.

今天要整理與新設置的救護班相關的文件.檢討列出必需的醫療用品清單,以及追加帳篷設置地點,還要整理出現緊急情況的聯絡方式……啊,等一下,救護班是由誰來擔當呢.又分配給首腦部一方了…….

糟了,我又注意到多余的事情了…….

這不是那個模式嗎.沒錯,一工作起來,工作就會如雪球般越滾越大,這是保持工作量的法則.真是在工作剛解決又會產生新工作的惡魔系統.更加可怕的是,整理救護班文件的工作順勢交給我的可能性非常地高.

就算我想讓其他人頂替,可是當天以學生會成員為首,身邊所有值得信賴的人都被派遣到現場工作去了,人手實在不足.


即便是要現場班的人過來幫忙,首腦部的人仍然要擔任責任人.相模和巡前輩一直都在運營帳篷里面工作.這樣的話已經……

可惡,為什麼會注意到啊.我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就在我絕望地失去干勁發呆的時候,會議室的門突然開了.

「呀哈羅!」

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或者說會這樣叫的就只有那家伙了.我半睜著眼睛對不住腳地跑過來的由比濱說道.

「……你去哪里了啊」

「哎?」

由比濱聽了眨了眨眼,然後不知為什麼臉紅了.

「回班里去了……莫非你發現我不在,來找我了?感覺有點意外啊,……這種意外或許也不錯」

「笨蛋,我的意思是說不干活的是在干什麼啊」

這家伙在說什麼啊…….能不能不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仔細想想都會覺得好害羞的話?

「啊,是這意思……好失禮啊!我可是好好干活了的!」

似乎是對我的話產生謎之誤解感到害羞了,馬上就生氣了.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知疲倦地吵鬧而忙碌的家伙啊.

她的生氣讓我有些意外,于是我問她去干什麼了.

「那麼,你去干什麼了啊」

聽到這話,由比濱很快又變了臉,開心地嘮叨起來.

「啊,最近不是決定了我們的分工嗎?後來重新檢討了一下,發現只有一個人做廣播啊.所以我覺得有點奇怪的」

「不,沒什麼奇怪的吧.播報員只要放音樂和叫出場人員的名字就可以了,不需要很多人吧」

聽到這話,由比濱驚得定住了.

「……哎,是這樣的麼?」

「嗯」

「是嗎……」

由比濱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肩膀.

「怎麼了嘛?」

我懷著這家伙又干了什麼好事嗎的不安問道,由比濱打哈哈地笑了兩聲,敷衍一般地擺弄自己團成一團的頭發.

「呀—,我是想這個肯定要有實況啊解說啊之類的東西的吧」

「只是高中的體育祭而已,那種東西不需要的吧」

「是,是嗎」

「是啊」

我斷言道,但由比濱似乎有口難言,扭扭捏捏的.我耐心地等著她說出來,不久她嘴巴動了動,小聲地說道.

「…………但是,我已經帶來了」

「帶回去吧」

「誒—!?」

「別誒了.沒必要增加額外的工作吧」

「等,等一下!」

這麼說著,由比濱從夾克口袋里拿出了手機.然後,接通了電話.

「啊,喂?是我是我……」

由比濱一邊說著一邊稍微往外走開了一點.到底給誰打的電話呢.就在我看著她的時候,她意外地迅速掛了電話,折了回來.

「小雪說沒問題哦!所以可以吧?」

……這種像是小孩子從路邊撿小狗回來時的對話是怎麼回事啊.可是,如果是雪之下說的,嘛,那家伙心中肯定打了什麼算盤吧.只是由比濱這麼說或許還會覺得她是不是太天真了,但雪之下也贊成了,那我反對也沒什麼意義了,我也同意吧.

「嘛,只要其他人同意我是沒問題……」

「我去問問!」

說完,由比濱就迅速跑到巡前輩和相模那邊去了.不過這情況下大家應該都不會反對吧.大家對這孩子都太好了…….

就如我預想的一樣,在巡前輩的身邊,由比濱用手給我比了一個大大的圓圈,果然她們答應了.

就這樣,由比濱往門的方向走去,把幫忙的人帶了過來.

那家伙不高興地拉著一頭金色直卷發,向會議室中間里東張西望.

「……可是,為什麼是三浦呢」

我以三浦聽不到的聲音向由比濱問道.緊接著由比濱也壓低聲音說道.

「因為優美子很擅長幕前的工作,而且優美子來做的話戶部他們一大群人都會來幫忙的」

嘛,這一點是可以理解,如果三浦她們來當廣播員的話,肯定會大受歡迎吧.由比濱也有自己的考量呢.就在我感歎的時候,由比濱稍微有點惡作劇地笑著補充道.

「而且,我在和姬菜說委員會的事情的時候,優美子因為插不進話題來稍微有點鬧別扭呢」

這樣的三浦是怎麼回事,好可愛.我展開了想象的翅膀.

可是,現在眼前的三浦完全不可愛.不如說好可怕.

三浦一副欲言又止的目光看著我.怎麼.是問我工作有報酬嗎.不過,基本上所有工作都是志願性質的.連聊表心意的謝禮都沒有,就只有心里道個謝而已.

「……那個,抱歉,拜托了」

我姑且非常罕見地帶著謝意說道.這是拜拘泥于禮節的雪之下所賜嗎.或者該說是調教嗎.

可是,三浦一臉不滿意的樣子冷酷地回答道.

「沒什麼.是結衣叫我我才來的.我還沒決定要干呢」

「哎!?剛才不是才說好的嗎」

由比濱吃驚地說道,三浦一下別過臉去.女王大人總是很反複無常的,沒辦法呢.

雖然不太想干,但三浦的目光並沒有移向別處.

而是盯著相模.

相模也注意到三浦,向我們走來.同班同學來了所以想來打聲招呼嗎.因為發生了那樣的事,所以對三浦還無法完全擺脫表面上的應酬嗎.

「三浦同學」

相模搭話道,三浦只是點了點頭.

「要來幫忙的是三浦同學啊……」

相模對三浦好像還懷有複雜的感情,她帶著有點不知所措的聲音說道.三浦似乎不太喜歡那樣的態度,冰冷地回答道.

「所—以—說,我還沒決定要干呢」

「是,是啊……」

看到三浦針刺般的視線射向相模,相模微微縮起了身子.這態度似乎更讓三浦感到惱火,她短短地歎了口氣,叉起了雙臂.

這是在教室里常見的光景.

但是,此時和彼時已經不一樣了.

相模盡管笑得有些僵硬,卻說出了意外的話.

「人手不夠,如果三浦同學能來幫忙的話就更好了.你可以來幫忙嗎?……可以嗎?」

然後,她低下了頭.

這多少讓人感到有些卑躬屈膝.但又是在相模和三浦到目前為止的關系中前所未有的情況.三浦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她解開了抱胸的雙手,臉撇開一邊,手指玩弄著自信的卷發.就像是在考慮怎麼回答一樣.

「……哼,是嗎」

然後,無精打采地回答道.聽到這句話,由比濱微笑著翻譯道.

「就是說她答應了」

「等一下!我什麼都沒說呢!」

相模面帶微笑地注視著嬉鬧的兩個人.

看來相模和三浦之間的關系似乎向前邁進了一小步.

人與人之間通過接觸,把握彼此的距離感和自己的定位.相模在與遙和悠子的沖突之中,學會了如何與人保持不互相傷害的距離.

盡管從結果來看,這不過是為了防止自己受到傷害采取的行動,但這也是相模改變了的證據.

相模雖然學會了如何與三浦保持距離,但接下來她能否和遙與悠子保持適當的距離仍是未知數.

不過,如果是現在這個將一切和盤托出,曝露于眾人之前,卻仍然能在嘴角露出和對那時丑態感到慚愧的,有點卑微的笑容的相模,或許意外地能測准這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