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③反複地,比企谷八幡自問

在放學後的教室中,我深深地歎了口氣.

在這之後,我今天也必須為了要幫一色的忙而去社區活動中心出席會議.

這件事本身倒沒什麼.

與其說參加那個會議很累人,不如說現在是由海濱綜合高中在全權負責的狀態.拜此所賜,我們只需要是做些被人要求做的事而已.多虧了那個頭腦風暴,他們彼此敞開心胸地交換著活躍的討論,熱情也很高漲.順帶意識就更高了.

只是令人在意的是總武高中學生會這邊.從昨天的情況來看,總武高中學生會很難說充分發揮著機能.

其中很大的原因,大概是是一色同其他成員的距離感吧.

一年級的學生會長這種存在,似乎意外的麻煩.雖然只不過是一個學年的差別,但對我們高中生來說,這一年的差距是相當巨大的.他們彼此間大概也有一些顧慮,而那份顧慮或是介意可能正阻礙著溝通.

要如何做才好,這是一色他們的問題.並不是我能如何插手的事情.畢竟就連那只有三個人的社團,我都什麼也做不到.

而且,現狀下也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要能過渡到聖誕節那就沒關系了.

這是才剛剛開始運轉的學生會.不久後就會漸漸死心,或者說是習慣了吧.

想到這里,我又歎了口氣.

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一時半刻的時間,在此之前我要呆在活動室.

幫一色的忙這件事,我並沒有對由比濱和雪之下提及,所以我還是必須去活動室姑且露一下臉.要是突然缺席讓人產生了奇怪的誤會,那可讓人高興不起來.

這是一無所有的活動室.肯定,也不要再帶進些別的什麼東西才好.

不過,去部室露完臉之後就馬上離開去做某些謎一樣的事情麼……雖說在活動室也沒有什麼事做,不過待機也屬于工作的范疇.這也許意外地辛苦也不一定.

不知在何時習得的本人的固有結界《無限的兼職-unlimited double works!》發動了起來…….感覺要開始某種奇妙的二重生活了呐…….

短短地歎了口氣後,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

教室里已經沒有了由比濱的身影.畢竟也不可能每次都一起去活動室.恐怕我們彼此都確信著對方一定會過去.至今為止是如此,從今以後也會是.

離開教室,我行走在前往特別大樓的走廊之中.

雖說天氣是在日複一日地更加寒冷這點沒錯,不過一天兩天似乎也很難感受到有什麼決定性的差異.

現在,我正行走著的這條溫度驟降的走廊,相比昨天也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那透冷的晚秋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變為了嚴冬,僅在平常的生活中是無法感覺到的.

因此,位于這條走廊前方的活動室,相比昨天大概也變得更為寒冷了吧.只不過是我們沒有察覺到而已.

手搭上門扉,我進入了活動室.

「啊,小企.」

「喔」

一邊同由比濱和雪之下打著招呼,我在椅子上坐下.

不經意地環視起了活動室.

雪之下將視線放回到文庫本上,而由比濱正鼓搗著手機.果然相比昨天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窗旁的椅子.位于從那里若即若離,像是有些迷茫一般的距離的椅子.以及,位于床邊椅子對角位置的,朝著旁邊的椅子.

其他的椅子和沒有使用的桌子一起堆在一旁.

那張桌子上覆著的薄薄灰塵以及堆成小山的讀完的書本,輕微地訴說著時間的流逝.

由比濱朝雪之下搭話,再次產生出了一直以來的互動.一邊傾聽著平平常常的對話,我也拿出了文庫本.

這幾天來一直在重複著的日常的一幕.

看不出任何違和感.沒有絲毫能稱得上變化的地方.

與一直以來不同的,只有我確認時鍾的次數而已.

上半身,肩膀和頭都沒有動,僅僅是抬起視線.特意不顯露出自己在意時間的樣子的偷偷地窺視.

這種事我到底重複了多少次呢.終于,無法如願前進的時鍾指向了自己所期望的位置.

兩人正熱衷于和之前不同的話題之中.有精神地搭話的聲音,還有平和的微笑——確認著這些,我緩緩地呼了口氣.

「啊—,對了.……我今天能先回去嗎?」

我一邊說著,一邊靜靜地合上了文庫本.聽到這話,雪之下和由比濱停下了對話,朝我看了過來.

「誒?」

由比濱像是要確認時間一樣看向了窗外.相比黃昏還稍微有些早.若是平時這還是我們留在活動室的時間.

大概是因為這點產生了違和感,由比濱以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向我問道.

「感覺今天回去的真早呢.有什麼事嗎?」

「……是啊,要預訂全家桶,我被人拜托了.」

心頭冒出的理由脫口而出.實際上的確是被人拜托了,回去的路上順道去一下肯德基吧.

聽到我的回答,由比濱也接受地點了點頭.

「哈—,預約呢.」

「啊啊.我家過聖誕節要吃.因為那玩意還是挺有人氣的,似乎還是早點訂比較好.去年是小町訂的就是了.」

「這樣啊.小町是備考生呢.」

雪之下像是表示理解地說道.

「就是這樣.再見了呐.」

「嗯,明天見.」

由比濱對著站起身的我這樣說道.雪之下也「代我向小町問聲好」地補充著.我對此輕輕地揮揮手回應,離開了活動室.在我身後,由比濱這次開始就小町的考試的話題說這說那起來.

在安靜無聲的走廊中,即便隔著一扇門兩人說話的聲音依然隱約地傳了過來.懷著對此有些不舍的心情,我離開了那里.

X X X

走出校舍後,我立刻前往了社區中心.

在停車場停好自行車,走了幾步,正了正並不怎麼重的書包.

走到入口時,從後面傳來了趕過來的腳步聲.

「前~輩!」

和聲音一道,背後咚地輕輕傳來了沖擊.不過就算不回頭也知道這是誰.會叫我前輩的只有一個人,會做這種事情的除了妹妹小町之外,也就只有一色彩羽了.

「啊啊.」

一邊回答著一邊回過頭,聲音的主人果然是一色彩羽.一色不滿地「姆—」地鼓起臉頰輕微瞪視著我.

「反應也太小了吧……」

「因為,這不是你的那什麼,特意裝腔的小聰明嗎……」

而且對這種事,我因為小町也習慣了…….

「討厭啦—,這絕對是真心的嘛—」

一色單手托著臉,羞澀起來.沒,就算你再特意做出副小聰明的感覺……我這麼想著朝一色的手邊一瞧,今天一色也拿著裝了點心和寶特瓶的袋子.

我對此「給我」地無言伸出手.

一色對朝自己伸來的手露出了有點吃驚的表情,不過噗嗤一笑後就將行李交了過來.接著像是捉弄一般地說道.

「話說啊,我覺得前輩也特別會耍心思呢……」

「討厭啦—,這絕對是真心的表現啦—」

也許該悲哀吧,我的哥哥技能自動發動了.要是有意識地做這種事絕對會因為不好意思而手上冒汗的.啊,一意識到這事手就突然潮起來了.

一邊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我們進入了和昨天相同的講習室,海濱綜合高中和總武高中的眾人都已經集合了.

「啊,一色妹妹.」

「大家辛苦了—」

對面的學生會長,玉繩抬起了手,向一色打著招呼.一色也一邊回應著,坐在了和昨天相同的座位上.我也緊隨其後.

看來我們就是最後了.大家陸續在座位上就坐,視線朝玉繩集中起來.

「那麼,我們開始吧.請大家多多指教.」

在發出號令後,會議開始了.

首先,玉繩確認起我們昨天所制作的議事錄.他咔嚓咔嚓地鼓搗著mac air,可能是因為眼睛有些酸,在揉了揉眉間後開口說道.

「嗯—,因為有些沒有完全定下來,讓我們繼續昨天的頭腦風暴吧.」

沒,豈止是沒有完全定下來.昨天的會議到底在講什麼我完全搞不懂.拜此所賜,議事錄也抽象地一塌糊塗.

我一面想著「要是今天能寫出不錯的議事錄就好了呐—」一面傾聽著會議的內容.

點燃導火索的海濱綜合高校那一邊.

「機會難得,想搞些更氣派的事情呢.」

「就是這個!可以有可以有.該說是更盛大的事情還是什麼好.」

朝著有印象的聲音看去,折本突然探著身子贊同起來.接著,玉繩面有難色地瞪起了mac air.

「……確實,可能太小太緊湊了也不一定呢.」

誒?是嗎?太緊湊了?我也看了眼議事錄,上面可是只寫了些戰略性思考的concept(概念)下的logical thinking(邏輯思維)云云的玩意.

難道說,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什麼決定下來了嗎?因為有些不安起來,我朝身旁的一色搭話道.

「呐…….我還不知道要做什麼呢……」

「……嘛.因為具體要做什麼還沒定下來就是了呢.」

一色略帶些心不在焉地小聲對我回複道.

要說現狀下已經確定的事情,也就是日程,地點還有目的這些了.

日程是聖誕節前夕.另外地點是這間社區中心的大禮堂.目的是著眼于地域交流,地域貢獻的志願活動,以附近幼兒園的兒童以及參加日間活動的老人為對象的聖誕節活動.

然而,重點的內容並沒有確定下來.

現在要討論的,應該是這個內容的concept(概念性)和方向性.嘛,雖然完全沒有在講這個的感覺就是了.

玉繩將己方的意見粗略地整理後,朝一色問道.

「就是這麼回事,想稍微在規模上提升一下,你們怎麼覺得?」

「嗯—.說的是呢—」

被問到意見的一色一邊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邊曖昧地混淆著話語.也許玉繩是把這理解為了同意,也還以了笑容.

于是從近處傳來了不禁歎氣的聲音.朝旁邊一看,是我們的副會長發出來的.

同感.

就算是再怎麼無可奈何的幫忙,被人胡亂地增加了工作也是很頭疼的.這里該好好反對才對吧.

「一色,規模做大之後時間和人手可就不夠了哦.」

不過是區區一介勞動力的本人就算去發言也沒什麼用,為了請身為我們這邊代表的一色去說,我本打算只是用咬耳朵程度的音量傳達道.

只是,玉繩似乎也聽見了.

「no—no—.並不是這樣.」

玉繩大幅地一邊晃著手一邊晃著身子,以並不只是對我,而是對著全體人員的口氣開始說了起來.

「所謂的brain strom(頭腦風暴)啊,是不能否定對方的意見的.因為時間方面的問題和人員方面的問題所以規模沒法做大,那麼我們要怎麼應對呢——要這樣將討論發散下去.立刻得出結論可是不行的.所以你的意見是不可以的哦.」

哦,哦…….不過剛才我的意見可是被你當場否掉了…….

玉繩向我投來了nice guy一般的爽朗微笑.

「讓我們討論一下要怎樣做才能可行吧!」

要擴大規模這點已經確定了嗎…….

對于玉繩的提案從哪里都沒有傳來反對的聲音.倒不如說,因為剛才玉繩的演說,就連提出否定性的意見本身都已經被禁止了.

在之後的會議中,很多以要如何擴大規模,要如何將此實現為中心的意見被提了出來.

「那麼應該把地域社區也一起拉進活動里買麼?」

「那就朝著消除代溝的方向?」

雖然我姑且做著議事錄,但是讓人煩惱到底用不用記的頭疼提案還在繼續著.

「再多加入些附近的高中如何?」

從海濱綜合高中那邊又提出了新的意見.喂喂,為何意識高系(笑)就這麼喜歡這樣和別人一起做事啊?因為意識太高了ascension(提升)到高次元的結果,就連成為情報統合思念體的一份子可都不是夢了.

不過,再繼續增加學校也沒有好處.就連眼下我們也都很多余了,更關鍵的是再加入其他人的意見就更加沒法整理清楚了.會增加工作量這點毫無疑問.只有這個一定要回避…….

只不過,單純的否定一定會被擊潰的.想要不被擊潰的話要如何做才好呢?

……沒辦法.提出否定意見時就只能委婉地,用他們的規矩來兜圈子說了.因為這樣一來話會變得很長,讓一色來代言終究還是很困難的吧.


「雖然這是個flash idea(閃過的主意),不過作為剛才那個提案的counter(相反,反對),因為要構建兩校更加密切的關系而采取合作,我認為還是期待最大限度的synergy(協同)效果會比較好,您怎麼看?」

我仿佛「這招如何!」一般地交織起了片假名語.因為預想之外的人的發言,議論聲四起.坐在斜對過的折本一臉訝異地瞧著我.

不過,如今我的對手只有一人.

不出所料,最喜歡片假名語的玉繩上鉤了.

「……原來如此.那麼,不是高中的話如何呢.比如大學生之類的.」

無效啊—.可惡,這樣下去會更加地難以control(控制)了.這里要追擊.

「不,等等.這樣的話就難以發揮initiative(主管能動性)了.就算能取得Stakeholder和consensus(一致同意),還是要一貫地可以清楚地suggestion(提出)出manifest(更明確的)的partnership(合作關系)才…….」

「前輩,你在說什麼呢……」

一色躲開了老遠.沒,要我自己來說也是莫名其妙的.和manifest(明確)啥的絕對一點關系都沒有.不過我現在也只能這麼說了.

雖然費了老勁,不過是相比剛才片假名含有率更加高的原因麼,玉繩也嗯嗯地點著頭.

「確實.那麼……」

不錯不錯,似乎這次讓玉繩接受了.什麼嘛,這家伙不是談一談就能說得通的嘛.不是個挺好的人嘛.又一次駁倒了嗎.真是但求一敗.

剛這麼一想的時候,玉繩「乒」地立起了食指.

「附近的小學如何?不光是我們高中生,也許這樣就能加入其他的方向性了.」

「……哈?」

這家伙剛才說了啥……?看到我因為突然提出的提案措手不及,玉繩進一步抬高了聲調.看來是對于自己的提案十分中意的樣子.

「嗯…,是叫做communication來著嗎?要是能像那樣一邊享受著一邊作業的話,不是可以借助地域上的小學生的力量嗎?」

「也就是win-win(雙贏)了呢.」

海濱綜合高中的某人對這個意見表示了同意.接著,折本也拍了一下巴掌,朝那個家伙指了過去.

「win-win(雙贏)!這個可以有!」

哪個可以有啊…….

不光是折本,就連其他人似乎也都大致贊同.玉繩滿足地點了點頭後,也許當成了確定事項了,開始了做起後面的指示.

「同小學的appoint(預約)和negotiation(商談)會由這邊來做的.這之後的接待工作希望能拜托給總武高中的各位.」

一副微笑的表情對一色如此說道.

只不過,一色只是采取了「說的是呢~」這種不明白是yes還是no的模糊的態度.本來一色也並不是多麼地有干勁.對于工作的增加自然會抱有消極的印象才對.而這產生了猶豫.

「如何呢?」

然而,這時玉繩卻緊咬不放.

「……好的,我知道了—.」

一色以綻開的鮮花一樣的笑容回答道.

嘛,沒辦法.對于一色來說對方可是年長的男生以及他校的學生會長.並不是能簡簡單單就拒絕掉的.恐怕,接下來大概也會像這樣被對面強加意見過來的吧.

這樣一來我們的工作會增加已經是確定的了.

從副會長那里再次傳來了歎氣聲.我似乎也快要歎氣了.淨是在歎氣!

不過,單單是工作增加了就夠討厭的了.

垂死掙紮那麼一兩下,應該還是多少有點可以減少些工作的可能性吧.為了不工作,不論要付出多少勞力我可都是不厭其煩的的哦……

「呐,這件事我們擅自決定沒問題嗎?」

「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我們發揮了initiative才有意義的不是嗎?」

對我的提問玉繩一邊撩著前發一邊回答道.一和這家伙對話頭就痛起來了呐…….我一面按著額頭一邊說道.

「不是指這個…….就算請小學生來幫忙,那些孩子們要是不當天參加可不行吧.這樣一來就還有會場容量的問題.」

將這所社區中心作為會場是初期階段就決定了的事情.這點畢竟是不能顛覆的.這樣的話,參加活動的人數就有了上限.是不能張三李四地追加別人的.

聽到我的說明,一色也嗯嗯地點著頭.

「啊—,說的是呢.幼兒園和日間服務的人也不知道會來多少……」

連這方面還沒確認嗎…….雖然我是覺得在擴大規模之前還有好幾件事應該做,不過玉繩依然沒打算讓步,在接受我們意見的基礎上,還是堅持著他的主張.

「嗯,那就確認吧.要是還能討論一下其他的聯絡事項就更好了.之後小學生的參加人數也確定之後再試著聯系吧.」

總之行動方針是決定了.

總武高中對幼兒園,海濱綜合高校對日間服務各自進行確認,再此之上,再和小學達成共識.

嘛,這也沒辦法…….設下參加人數的限制這點算是成功了.

沒錯,八幡!無論何時都要尋找「太好了」才行!

會議,或者說是頭腦風暴暫時中斷,眾人都很快著手處理起工作.

「呃,現在要怎麼辦?」

一色將總武高中學生會和我聚集在一起後拋出了話題.

「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做,要決定一下去幼兒園的人數呢——.我是這麼想的……」

唔,嘛,只是事項確認也沒有特地讓所有人都去的必要.去幼兒園的人數只要最低限度應該就夠了吧.問題是誰去才好…….不過這點也並不是什麼需要特地聚在一起商量的事情.

在我打算說些什麼之前,副會長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的開口說道.

「交涉事項還是由會長來做比較好不是嗎……」

「啊,啊…….是呢,原來如此,呢…….」

被這麼一說,一色塌下了肩膀.嘛,這種事還是由代表去比較妥當吧.現在一色要做的事情並不是決定由誰來去,而是對留下的其他成員做出工作的指示.

可能副會長也是這麼想的吧,他略帶顧慮地補充道.

「嗯……,沒,不光這件事,我覺得還有很多其他的事……」

「哈…….說的是呢—.」

面對一色這樣的態度,副會長偷偷地歎了口氣.

——啊啊,原來會議時的歎氣是這麼回事啊.

副會長和我不同,並不是對工作增加感到不滿.

不滿的原因在一色身上.

原來如此……,這正是在不好的意義上的轉嫁外包呢.

以副會長為首的總武高中學生會成員在要求著一色彩羽這個人表現得像個學生會長的樣子.

然而,當事人的一色卻始終忌憚著對面的學生會長,被強加著意見.另外,由于她身為一年級生,她對于總武高中這一側也有著顧慮.

從我們的學生會成員的角度來看的話,大概會希望她不要介意這種事,而只是想被不留情面地分派工作吧.

嘛,就算說了「不必在意」卻還是會在意,這也是人之本性.也只能暫時保持這種微妙的距離感干下去了.

只不過,既然是我讓一色成為了學生會長,我身上也有其中一部分的責任.在這次活動期間,我必須好好地進行輔佐.

「一色,幼兒園那邊我也會去.這期間的工作就交給其他的學生會成員吧.」

這就行了吧——我向副會長投以了這樣的視線,副會長也點了點頭.一色可能是看到我們的舉動而稍微安心了一些,表情變得比剛才柔和了一些.

「好的,那麼,就以這樣的感覺吧.我去稍微打個電話.」

這樣說著一色擺弄著手機,打起了電話.雖說只是確認和簡單的碰頭會,也不能突然就殺過去.事前的預約是很有必要的.

正當我等待著電話結束的期間,「好閑啊—」地發著呆的時候,從視界的一角走來一個熟悉的面孔.

折本「喲」地稍微抬了抬手,向我搭起話來.

「比企谷在中學的時候,還參加過學生會來著嗎?」

「沒,並沒有.」

明明是同一個中學的,就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雖然產生了這種想法,不過仔細一想就連我也不記得當時學生會都是哪些家伙了.不記得也就反而意味著學生會的人從來沒給我刻下過精神創傷,感覺應該是一幫好人.明明是好人卻忘記了,我產生了有些抱歉的心情.

折本似乎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搜尋著過去的記憶,嗯嗯嗯地點著頭.

「也是呢—.不過,感覺你還挺習慣的不是嗎?」

「也算不上吧」

雖然這麼說,因為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參與了文化祭還有體育祭什麼的,似乎是姑且積攢了經驗值.相比以前,對于這方面的工作逐漸產生了耐性.

「話說回來啊,為什麼你要來幫忙啊?」

「嘛,因為被人拜托了.」

「嗯——?」

折本對我的說明稍微停了一拍.被稍微直勾勾地盯了一會後,我稍微有些不舒服的感覺.正當我想要從那雙視線逃開而縮起身體的時候,被問到了非常無聊的事情.

「和女朋友分手了?」

「哈?」

這家伙說什麼呢…….聽到我因為不明白質問的意圖而發出的反問,折本朝著在稍微離開一段距離的位置打著電話的一色偷看了一眼.

「沒,在想你是不是盯上了一色妹妹」

沒,所以說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呢…….雖然一色的長相是很可愛,不過她並不是我能怎麼樣的對象,而且原本她也並不是會讓我覺得想要怎麼樣的家伙.

「沒有啦…….並不是分手還是怎麼了,而且我本來就沒有女朋友.」

為什麼我非得和我以前告白過的女生說這種話啊.是不是那啥啊,超越時空的新式欺凌啊…….不過本人還是最喜歡這樣誠實回答的自己了.

折本眨巴著眼睛.

「是這樣啊…….還以為那兩個孩子之中的誰在和你交往呢.」

哪兩個孩子啊……察覺到我只是用視線發出的詢問,折本立起了食指一面晃著圈一面補充道.

「你看,就是一起去玩的時候的那個.」

我和折本只去玩過一次.雖然這麼說,也並不是兩個人去的.葉山和折本的朋友也一起去了.不過更准確的說,我是為了對上人數而附搭的就是了.

那時,由于葉山的計策,我們遭遇了兩位女生,也就是雪之下和由比濱.

折本所說的,毫無疑問是那兩個人.

「她們……只是同一個社團的而已.」

有點找不出能准確形容那種關系的詞.雖然打算直截了當地說出真實情況,不過我也不清楚這是不是就正確.「同一個社團」這句話所帶有的含義,我到底理解到了哪個地步呢.就在我想要思考下去的時候,折本像是要將其打斷一樣地發出了「欸——」的聲音.

「你還有社團啊.是什麼部啊?」

「……侍奉部.」

雖然不知道要怎麼說明才好,不過要是撒了奇怪的謊就此傳開的話那也很頭疼.聽了我的如實供述,折本「噗」地笑噴出來.

「那是什麼啊,真是莫名其妙!雖然很逗就是了.」

「沒,哪里逗了……」

折本抱著肚子爆笑起來.嘛,確實是莫名其妙的社團.然而,並沒覺得怎麼逗.

真的,讓人笑不出來.

X X X

由打完電話的一色帶領著,我們前往了幼兒園.因為和社區中心幾乎緊挨,去碰個面倒也十分的輕松.再加上,因為是市立的幼兒園,通過學校方面也很好說話.

因為事前打過了招呼(appoint),到訪後很快就被放行了.很久以前所見的幼兒園的景色,與飄蕩著的奶粉一樣的甜香氣息一起,令人產生了懷念的心情.

教室的——雖然不知道這麼稱呼對不對——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所看到的房間總有種迷你的感覺.里面的小朋友們正玩著積木還有拼圖什麼的,要不就是在跑來跑去.

在牆上,以像蚯蚓一樣的字體貼著完全看不懂是什麼的蠟筆畫的畫,像是為了裝點它們一樣,裝飾著用彩紙制作的郁金香和流星.

雖然我也是從幼兒園畢業的,對于那時的記憶卻相當的模糊.大概那個時候被人說了Zawsze in love(永恒之戀),拿到了鑰匙還是鎖什麼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過不巧的是我完全不記得了.(注:偽戀)

正當我感到新鮮,「欸—」地佩服地探頭探腦的時候,越過窗戶和房間里的幼兒園老師對上了視線.

那位老師和身邊的另外的老師悄悄地說起了什麼.視線明顯在警戒著我.唔.夫人,這所幼兒園的危險管理還真是毫不含糊,我十分推薦的喲!

總之,我趕緊從那里離開,對先走一步的一色搭話道.

「感覺我似乎不怎麼受歡迎啊.」

「是呢…….而且前輩有雙很不妙的眼睛呢……」

一色稍微對我的眼睛瞧了一眼,說出了這樣的話.好過分!還以為你會替我說話呢!

只不過,雖說是聯系過了,出現了制服裝扮的高中男生還是多少會有所警戒的吧.我就這麼跟過去,繼續嚇到小朋友和老師們那可是不行的.

「……果然我還是去那邊等著得了.」

我指向了不會進入小朋友們視線之中的走廊的牆邊說道.于是一色叉著腰,大大地歎了口氣.

「真沒辦法呢.前輩,這次就由我來出面吧.」


「拜托了」

說著,我目送一色離去.一色似乎是打算去前面的職員室談.就這樣筆直地向前離開了.

話說回來,明明特地跟了過來,只是在這里等著什麼的還真是沒用到了極致.

接著為了打發到一色談話結束為止的時間我確認起周圍.雖然就在這條走廊里一屁股坐下倒也沒什麼,不過這樣做的話可疑度就更高了.為了不讓小朋友和老師產生警戒心自己才留下的,這實在是本末倒置.

沒辦法,就站著發呆吧……

對于以前在展示公寓樣板房的日雇打工時做過在烈日下一個勁地舉著看板站了好幾個小時的工作的我來說,這種程度簡直是小菜一碟.大概八個小時,我只能一個勁地用發呆打發時間.那雖然是相當痛苦的工作,但被各種各樣地扣掉了中介費還有保險啥的之後,我還是「……嗚哇,我的時薪,太低了吧……」地淚目起來.

和那次相比,這次既有屋簷又有牆壁,時間也短.僅是如此就讓人感覺真是不錯的工作環境.……嗚哇,我的社畜適應力,是不是太高了……?

就在我以這樣的感覺發著呆,只是重複著怎樣都無所謂的思考的時候,位于近處的教室的門偷偷摸摸地打開了.

怎麼啦?我一邊想著一邊一瞧,一個小女孩躡手躡腳地溜了出來.保持著偷偷摸摸的步伐,女孩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開始探頭探腦起來.

用又是探起身子又是蹦蹦跳跳的活潑可愛的動作,努力地想要看到外面.然而在確認到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之後,又沒精打采地回來了.

這只幼女帶著些青色的頭發分成了兩股,被發圈束在了一起.和雖然天真無邪卻也十分端正的面容相輔相成,十分的可愛.

幼女注意到我後小小地發出了「啊」的一聲,靠了過來.

接著,拽起了我外套的下擺,張著嘴向上朝我看來.遭了,這是那啥嗎,會被通報要不就是被請去喝茶嗎?不過,這是在幼兒園里面,也沒有其他人了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干嘛呀,怎麼啦?」

畢竟這種狀況下是沒法無視的,我就盡力用慢速冷靜的聲音說道.接著,因為幼女又更加一下一下地拽著我的外套下擺,我只好慢慢地彎下了身子.當視線來到了相同高度的時候,幼女用十分困擾的聲音說道.

「奈個,沙醬還沒來嗎?」

「喔,是嗎.」

沙醬是什麼啊…….說的是媽媽(注:日語「媽媽」的發音喀醬類似沙醬)嗎…….小孩子可是相當口齒不清的.小町在小的時候也把哥哥叫成了葛格(おいちゃん).都以為是寅桑了.(注:寅さん,電影『男はつらいよ』的主人公,該電影里的博多方言會將爺爺叫做おいちゃん.)

然而,雖說因為有小町所以我有著應對小孩子的耐性,不過不管怎麼說,如此小的時候的應對方法我還是記不得了.因為當時我也很小呢.那麼,要怎麼應對呢…….總之放這麼小的孩子跑出去應該也很不妙.要帶回到教室里嗎?

「沙醬再過一會就來了吧.先去那邊玩吧.」

我溫柔地推著小小的肩膀,把她帶向了教室.幼女也意外地十分聽話,被我帶著來到了教室.就在我打算將手搭上玻璃拉門的時候,幼女再次拽起了我的衣擺.

「啊!是奈個,奈個就是沙醬.」

她這麼說著,指向了貼在教室牆壁上的蠟筆畫.完全搞不懂到底指的是哪一幅…….她可能是畫了母親的畫吧.只不過,因為有好多的畫,搞不清哪個是哪個.

「哪個是沙醬?」

「奈個!」

幼女不為所動地指著牆壁.然而因為牆上貼著相當數量的畫,所以果然還是不清楚.唔…….到底是哪一個呢…….

我再次彎下身子和幼女對上了視線.

「……好,我明白了.這邊是右右,然後這邊是左左.」

我依次抬起左右手展示著,幼女也點了點頭,同樣地舉起手重複道.

「右右,左左」

「沒錯沒錯,好,舉右邊.」

于是幼女十分精神地抬起了右手.

「舉左邊」

這次則是十分有氣勢地蹭地彈出了左手.唔,似乎能分清楚左右呢.接著,我指向了貼在剛才牆壁上的畫.

「接下來猜個謎語.向右遍數第幾個是沙醬呢?」

面對新的游戲,幼女「哦!」地眼睛發起光來.然後掰著手指開始數了起來.

「奈個……,是第四個!」

「正確.做的很棒.」

說著我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是嗎,原來那個就是沙醬啊…….果然還是不懂.到頭來還是沒分清是哪副畫.不過,既然陪她玩了一會,應該能讓她稍微開心一點了吧.

在我催促她回到教室的時候,從後面傳來了帶著些溫柔的聲音.

「京醬」

回過頭去,是個我非常熟悉的家伙.我的同班同學,川崎沙希.

被稱呼為京醬的幼女一下子滿面放光地靠了過去.

「沙醬!」

被撲住後,川崎憐愛地撫摸著華醬的頭發.接著朝我投來了可疑的視線.

「……為什麼你會在這?」

「哎呀,嘛,有工作……」

倒不如說,我反而想問為什麼川崎會在這里,不過在此之前川崎就開口了.偷偷向我身後投以了尋找什麼的視線.

「唔—?……雪之下她們呢?」

我就知道會這麼問.要說我口中的工作那首先指的就是侍奉部的活動.從之前和我們搭上過幾次關系的川崎看來,會覺得奇怪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並沒有特地將事情交代清楚的必要.她也沒問到這個地步,將內情講給川崎聽她大概也會很困擾.所以我回答的內容十分簡單.

「……是別的事,我是一個人.」

「……是嘛」

川崎瞧了我一會,很快短短地如此說完後就像是沒什麼興趣似的移開了視線.

「你呢?」

聽到這次我反過來的提問,川崎像是撫摸一樣地握住了被稱作華醬的孩子的肩膀.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起來.

「我是……來接妹妹的.」

「喔.」

啊啊,原來京醬是這家伙的妹妹啊.太好了…….一時間還以為是女兒了呐…….

不過,這麼一說才覺得,相貌上確實有些地方很相似.這一位的將來也前途光明呢.不過要說希望的話,果然還是希望能長成直率端莊的孩子.因為姐姐實在可怕.

我懷著這樣的心願一邊來回看著川崎姐妹,也不知道是怎樣理解了這份視線的含義,川崎慌張地開口說道.

「啊,那個,這是我妹妹京華.……快,京醬,報名字.」

「川崎京華!」

被敦促著,京華「是!」地十分有精神地抬起了手.

「我叫八幡.」

對有精神的京華感到心頭一暖,我也報上了名字.于是,京華眨巴起了大眼睛.

「……八,幡?……奇怪的名字!」

「喂,喂!京醬!」

慌張的川崎訓起了京華,不過溫柔的聲音還是沒變.和平時的川崎不同,給人以柔和的印象.意外地是個出色的姐姐呢,和弟控那時的感覺也不太一樣.

「沒,我也覺得真是個奇怪的名字所以沒什麼關系.比起那個,要接妹妹嗎?真辛苦啊.」

聽我這麼說,川崎又冷淡起來.

「沒什麼…….平時是父母接.只有沒有補習班的日子是我來.」

「不過你們家不是挺遠的嘛.」

川崎家要是和中學的學區沒什麼不同的話,應該離我們家是不遠的.從那里到這里,坐電車的話大概有一兩站的距離吧.對于寄放孩子來講到底是不是合適的距離我雖然不清楚,不過絕對算不上近.在這一點上似乎很辛苦.然而,川崎一邊撫摸著自己的長發一邊小聲地說道.

「雖說是這樣不過送的時候是開車的…….現在幼兒園的空位也相當少了,這里是市立的似乎還挺便宜的.」

「哈—,原來如此.」

散發出一股家庭感呢,這家伙.我正佩服地瞧著她的時候,她手上拿著的購物袋進入視線之中.可能是為晚飯買了東西之後才來的吧,從袋子里露出半截的大蔥更加散發出一股家庭感.

「之前因為一直在打工,所以沒法來……」

「啊啊,這麼說來是有過這麼回事呐.」

「嗯…….」

這麼回答著的川崎聲音十分的溫和,目光傾注在了京華身上.不知不覺間,那份視線朝我看了過來.

帶著些顧慮地不停瞟看著我的川崎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一樣蠕動著嘴角.雖說這麼等下去似乎也不會有什麼話說出來,但被人做出一副這樣扭捏的樣子,就連我都覺得她似乎有什麼話要說而扭扭捏捏起來了.感覺好含羞啊,別這樣了啊…….

「……干嘛啊」

「沒,沒什麼.」

我一問,川崎使勁搖起了腦袋.同時馬尾辮也忙碌地晃動起來,京華的目光像小貓一樣追逐著頭發的動作.

正當我也不由得看了起來的時候,發現了走廊前方的一色的身影.

「啊,在了在了.前—輩—!」

應該是職員室的談話結束了吧.一色回來了.既然事情確認和碰頭會都結束了,那麼我們的工作也就結束了.雖說我什麼都沒干吧.

「呃,那什麼,可以回去了吧?」

一色注意到了川崎的存在,一邊稍微有些介意著一邊向我問道.川崎朝一色回看了一眼.對此一色有些畏懼地僵住了身體.啊啊,川崎同學這個樣子是很正常的所以不用害怕啦—.雖然看上去可能像個混混在找茬,不過只是個有些可怕的普通好孩子而已.

不過,要是做這種說明,大概川崎還會生氣.當我正想著要怎麼說的時候,川崎撩了一下頭發,轉過身去.手搭上玻璃拉門,同幼兒園老師們打起了招呼.似乎是打算回去了.

「……再見.」

回過半身這樣說完後,川崎拉起了京華的手.京華也回握住川崎的手,同時舉起了另一只空著的手,大大地揮了起來.

「拜拜,八醬!」

「哦—,再見啦.」

輕輕抬起手,我揮了回去.不過八醬是什麼玩意啊.是不是沒記住我的名字啊.可要好好記住別人的名字哦.就算弄錯了,像是八什麼同學之類的隨便的記法也是不行的哦.

目送兩人離去後,身旁的一色將視線從遠去的川崎移到了我身上.接著,像是有些困惑地唯唯諾諾地開口說道.

「前,前輩認識的人真是獨特呢…….」

雖然我不否定,不過你也是我認識的奇怪的人之一就是了呐…….

X X X

前往幼兒園後的翌日.在放學的班會結束後,我稍微伸了個懶腰.

昨天的疲勞揮之不去地殘留了下來.

在體力方面雖說並沒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沒意義的時間這種東西卻侵蝕著精神.

到頭來,要說昨天工作的成果,也只有得出了幼兒園方面參加人數的預期以及聽取了對方的要求而已.議事錄的更新姑且也算是成果,不過本來就不是多麼重要的會議.

一開始想今天是不是也要度過這樣的時間,就打出了個大大的哈欠.像是為了抑制住憂郁的心情似的,我「呼」地吐了口氣.

剛抹去滲出的淚水,就和手搭在拉門上的戶塚對上了視線.看來是我打哈欠的樣子被戶塚看到了.

戶塚退回到我的座位旁,用稍微蜷起來的單手遮住嘴角,像是十分奇怪地笑了.被這樣子微笑著連我都要奇怪起來了啦…….

「感覺八幡很累呢」

可能是剛才那個大哈欠的原因吧,被說了這樣話.

雖說確實多少有些疲勞,不過畢竟我還是不可能在戶塚面前為自己的疲勞吹牛的.「展示自己很累」和「展示自己喝多了」是同一級別的煩人.為什麼會覺得做那種事就會受歡迎啊.我是覺得那樣子反而更遜.倒不如說,我認為從今以後「展示自己不會喝酒」才更會受歡迎.

綜上所述,我認為在這里「展示自己不累」才更對戶塚有效果!

「我平時就是這樣的吧.」

「這麼一說可能還真是呢」

聽了我的俏皮話戶塚也笑了出來.像剛才的那種歎氣已經完全發不出來了,代之的是我都快發出粉紅色的吐息了.戶塚的笑聲是不是有著1/f波動的效果啊?順帶一問f是不是fairly的f啊?(注:「1/f 波動」與人在安靜時的α腦波及心拍周期等生物體信號的變化節奏相吻合並與人的情感,感覺有著密切聯系,使人能感到舒適.)

在由戶塚的微笑所產生的負離子對我造成了類似安慰劑(Placebo)效果的過程中,戶塚背了背網球包.(注:安慰劑效果,是指患者誤認為自己服用了對病情有效的藥,通過心理作用令病情好轉的效果.)

「接下來是社團嗎?」

「嗯!八幡也是吧?」

「……是啊.」

「……?」

因為微妙地空了一拍的緣故,戶塚歪了歪腦袋.為了將此糊弄過去我用盡力開朗的聲音繼續說道.

「嘛,社團要加油啊.」

「八幡也是,加油哦.」

「啊啊」

戶塚在胸前小小地揮了揮手,離開了教室.我也掛著微笑目送著.然而,即便戶塚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之中,我也沒有想站起來的意思.

我向後靠著身體,仰望天花板.

接著,視界之中發現了由比濱的身影.


她正在遠處不好意思地窺探著這里的情況.看來似乎是在等待我談話結束的時機.

我抬起身體,暗示過來這邊也沒關系.于是,由比濱邁著笨拙的步伐靠了過來.

在我對面站住後,有些不安地打量起我的表情.

「……今天去社團活動嗎?」

被這麼一問,我有些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昨天的早退讓由比濱擔心了呢?一看到由比濱的表情,我就說不出「不去」這種話了.別用這種幼犬一樣的表情看著我啊…….我知道啦,我去.

「是啊.那,差不多該走了吧.」

「知道了!我去拿書包.」

說著,由比濱回去了自己的座位.我則先離開了教室,在前往特別樓的走廊之中等起了由比濱.

這期間,我在沒有人煙的走廊中思考起這之後的社團活動,以及活動的工作的事情.

今天也沒有多大的工作量.

然而,考慮到這之後的預定,時間會漸漸不夠也是不言自明.而為了確保作業的時間,可能有著將時間提前的必要性.

這樣一來,大概在哪個時點就不得不說出自己不來社團這種話了吧.

只是,可以的話我還是不想缺席.大概,還是不要造成自己沒有社團這樣的狀態比較好.那麼到頭來,還是只能采取和至今為止一樣的像是上班早退一樣的方式了吧.

我正思考著的時候,腰部「嘭」地受到一下柔軟的沖擊.好疼啊,干嘛啊……我回過頭去,是由比濱一臉不高興地站在那里.似乎是用手上的書包輕輕捅了我一下.

「為什麼先走了」

「所以說,我不是都好好地等著了嗎……」

一邊在通向活動室的走廊里行進著,不知不覺又重複起了前段時間似乎也發生過互動.這是一直以來的翻版再造,預定調和.因為那份時間又將開始,所以會讓人感到是理所當然一樣.

要說在哪里有著些許不同的話,大概是以接受一色的委托前後作為分界點吧.還是先把我今天要早回去這件事告訴由比濱吧.

「……啊—,今天啊,我可能要早點走.或者說以後短時間內,我都會是這個樣子還是什麼的.」

聽到我的話,由比濱「嗯」地點了一下頭後說道.

「是去幫小彩羽嗎?」

因為這句話我的心揪緊了一下.

「……你已經知道了?」

「一看到你的樣子怎麼也都明白啦—」

由比濱「啊哈哈」地想要糊弄過去似地笑了起來.

嘛,一個人從社團很早離開,在教室里露出很累的表情,有什麼事情這種程度大概也看得出來吧.對于自身的膚淺,連自己也感到厭煩了.既然由比濱都知道了,另一個人也已經察覺到了那也不奇怪.

「雪之下也是嗎?」

聽到我這麼問,由比濱的視線靜靜地看向了窗外.

「唔—……是怎樣的呢.因為小企的事情,都不怎麼提到的.」

由比濱的表情難以窺見.然而,安靜的聲音讓人覺得不允許再繼續追問下去.被迫止于曖昧的回答正如我們的狀況本身一樣.有種一直只是在考慮著避免說出那決定性的一句話語的感覺.

我們就這樣保持著無言,行走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之中.

只有腳步聲在回響著.

由比濱的目光,依然在看著外面.

我也不由得看向了另一側的窗戶.

在冬至將至的現在這個時期,這個時間太陽也已西斜了很多,陽光難以照入的特別樓,相比以前感覺昏暗了許多.

走入太陽照射不到的陰影時,由比濱喃喃地說道.

「……還要一個人做麼?」

雖然處在陰暗之中,她的表情卻清晰可見.由于悲傷而伏下的眼瞳與無力地咬緊的嘴唇.不會再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明明我都已經決定了.

為了揮去胸中擰緊一般的感覺,我加快了腳步.

「我只是因為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才幫忙的而已.你沒有必要在意.」

「肯定會在意啦……」

一邊頭疼地笑著,由比濱如此說道.

看到這幅笑容,那時的疑問又將腦袋探了出來.

——我是否沒有做錯呢.

從那時起不斷追問著的答案我很早就已經得出了.

一定是做錯了.

學生會選舉後的日子在如實地講述著這一點.由比濱這幅悲傷的微笑在展示著這一點.雪之下那雙充滿放棄的目光將這一點擺在了眼前.

因此,自己必須負起這份責任.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是理所當然的事.

為了矯正自己的錯誤,是不能指望別人的.怎麼能再去給別人增添麻煩.隨意地依賴他人,卻再一次弄錯,硬是使那個人的努力化為徒勞,這是對信賴最大的背叛.

為了不再失敗下去,要正確地基于原理原則思考自身應做出的行動.

當前,就是不要再讓由比濱產生多余的擔心.

「比起我的事,你還有其他該操心的事情吧?」

小小地歎了口氣,我在嘴角做出緩和的微笑.明知自己很卑鄙,卻還是轉換了話題.

「嗯……」

由比濱回以了微弱的聲音,低下了視線.

我們行走在特別樓走廊之中的步伐,就像是踩入了煤焦油一樣漸漸沉重起來.

在相比平時都要遲緩的步伐之後,活動室的大門終于出現在眼前.

那間房間的門鎖大概已經打開了吧.因為擁有那把鑰匙只有她,我們是無法觸及的.

由比濱不經意間停下了腳步.而我也相對應地站住了.由比濱的視線向活動室投去.

「小雪,是不是想當會長呢……」

「……不清楚.」

事到如今也沒有確認的辦法了.考慮到雪之下的性格,就算問本人,大概也不會老實地回答吧.那時沒有說出的話,我想現在也不會說的.就算問了也不會回答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想去問的.

不,我大概是不想知道答案.

至少在表面上,悲歎已經無法得到過去這種行徑,大概我和她都是絕對不會做的.索性對我說些怨恨的話那該有多輕松啊.

只是,我們不會說出口的過去的事情,只有由比濱說了出來.以和直到剛才為止微弱的聲音不同的,蘊含著確實的意志與力量的聲音.

「……那個委托,我認為果然還是接下來比較好.」

一色前來商量的時候,由比濱確實是說了打算接受這種話.雖然那個時候沒有問原因,不過既然再次提了出來,她大概是好好地想過了吧.注意到我在看著她,由比濱清楚地將這些說了出來.

「如果是以前的小雪,我覺得肯定是會接受委托的.」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因為嘛,我覺得會將這種事跨越過去的才是小雪.總覺得……怎麼說呢,正因為沒當上,才會一頭栽進更厲害的事情里還是什麼的……」

由比濱以深切的聲音,磕磕絆絆地像是在一句一句地思考著,確認著似地說道.

大概正因如此吧.我不禁對著由比濱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笨拙,卻又溫暖的話語真的很有由比濱的風格.

可能是和我正面相對的緣故,由比濱的話語停頓住了.接著有些沒自信地繼續說道.

「所以,我覺得會是個很好的契機……」

「這樣啊……」

失去之物無法失而複得.

若是想要抵償,就唯有獲得更好的事物.失去之物本身與由于失去產生的損害,兩者都必須得到抵償才行.賠償(贖罪)就是這樣的東西.

若是我心中的雪之下,對于自己的行為一定會自己進行代償的.所以,由比濱的想法可能並沒有錯.

由比濱想到了這個地步.對于雪之下,明明知道和學生會相關的委托也許會十分痛苦,卻還是想到了這之後的其他可能性.

我又是如何呢.

不就只是為了不再使那份空間更加劣化下去,不再更加地空虛下去而做出這個選擇而已嗎.產生了這種僅僅是自保或者說是自我滿足被擺在了面前的感覺.

我不由得從由比濱身上移開了視線.

「……嘛,以前可能確實是.……現在的話,又是如何呢.」

「嗯……」

由比濱回答的聲音帶著消沉的感覺.大概,她自己也注意到了這種可能性絕對算不上高吧.

一色來到活動室的時候,雪之下的態度和以往並不相同.

大概在門扉的另一側,她現在也是同樣的;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像是忘卻了什麼一樣,靜靜地坐在那里吧.

我終于將手,搭上了相比平常花費了多得多的時間才抵達的活動室的門扉.

打開門,是我先進入的,由比濱跟在後面.

「呀哈嘍——」

由比濱開朗地說著,坐在窗邊的雪之下也將視線看向了這邊.

「你們好.」

「……好.」

回以招呼,我在沒有動過位置的椅子上就坐.

觀察了一下雪之下的樣子,相比昨天沒有什麼變化.要說哪里不同,就只有她所讀完的書,又多堆起了一本而已.就仿佛塞之河原一般.(注:賽之河原為三途川的河灘,河灘之上散落著卵石.)

由比濱可能是在確認手機的郵件,拇指小幅地動著.我也打算一如往常地從書包之中取出文庫本,接著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將手停住了.

在度過凝固的時間之前,我應該有話對雪之下說.雖說已經向由比濱傳達過了,但還是要說一下自己要暫時早些結束社團活動.

「呐,我說點事可以嗎.」

聽到我的搭話,雪之下的肩膀震了一下.雖說我並沒打算發出多大的聲音,但在安靜的活動室中似乎還是出乎預料的響.由比濱也端正了坐姿,向我投來了視線.

雪之下看著我,稍微停頓了一會.接著,像是下定決心一樣,一下子合上了書本,開口說道.

「……什麼事」

裝作一本正經的聲音與知性的目光向我投了過來.我現在一定也是類似的表情吧.

「這段時間我可以早點回去嗎?」

聽到我的話,雪之下眨了兩三下眼睛.接著,手扶下頜,做出一副考慮事情的姿勢.

「是呢,也並不怎麼忙的……」

雖然我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話語卻並沒有出現.

「嘛,那啥,怎麼講呢…….有很多情況.……小町也快考試了.」

補充的理由也並不是完全的胡說八道.然而,我卻沒有說出真正的理由.應該也有在不言明中結束,在不得而知中結束才好的事情.

「……是嗎」

雪之下靜靜地撫摸著文庫本的封面.似乎又在考慮著什麼.我雖然等了一會,卻也並沒有明確的回應,時間又過去了一些.這時,守望著事情進展的由比濱接過了話頭.

「……不過,可能這樣也比較好呢,我們也沒什麼能為小町做的事情.作為替代,就讓小企來努力吧!對吧,小雪?」

由比濱將身體靠在了桌子上,面對朝向自己的面容,雪之下回以了淡淡地微笑.

「……誒誒,是呢.」

「……抱歉了呐」

我不由得一邊撓著腦袋一面說道.雪之下像是在說不必在意地小小地搖了搖頭.接著,活動室再次回歸了宛如水面一般的寂靜.

像是為了蓋過這份沉默,由比濱搭話道.

「啊,對了.給小町發個郵件!」

由比濱剛一說完,也許是想要立即執行這個念頭,開始噼里啪啦地打起了郵件.

再次產生了實感,一直以來都是由比濱在支撐著這個空間.只是靠著一個人,聯系著這份立刻就會瓦解掉的關系.

一如平常,毫無變故的,日常.這,在某種角度看上去一定是溫柔的時間吧.

通過協商與管理,引導出結論的世界.好好地經過交談,彼此得到認同,提示出大家都能接受的答案,基于眾意而成立.

這正確嗎?我將這疑問吞入肚中.

代替這個疑問吐出的呼吸極為燥熱,讓我的喉嚨格外干渴.不經意間,我盯著現已不再使用的茶具組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