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④因此,戶塚彩加懷抱憧憬

度過在活動室里的時間後,我切換成工作模式,向交流中心走去.

我在門口等了一色良久,但就算到了前幾天的那時間,一色也沒有出現.

也許她先出發了吧.我放棄等一色了,朝講習室走去.

交流中心中今天比平常要安靜.大概是並沒有沒有平時的跳舞之類的俱樂部活動吧.

只有我們用的講習室中漏出了人說話的聲音.

在大大地打開的拉門中不停地傳出來的,大半是海濱綜合高中的人說話的聲音.相反總武高中這邊,基本上沒什麼人說話.

「好.」

我發出聲音,把包放在凳子上的同時察覺到了.我並沒有見到我以為比我先來的一色的身影.

「一色呢?」

我問道,在旁邊坐著的副會長露出意外的表情開口說道.

「她還沒有來…….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

我搖頭否認,副會長也向其他人問了起來.

「誰有聽說什麼嗎?」

「我姑且是給她發過郵件了……」

我從這人對副會長所用的措辭中察覺到,她應該是一年級的吧.大概是擔任書記,會計或者類似的職務.她戴著眼鏡,頭發編成三股辮,按校規規矩地穿著制服,看起來乖巧卻有種笨拙的感覺.

雖然她和一色一樣是一年級的,但她們也不像很親近的樣子.我沒特別留意過她們兩人說話的情形,現在她卻用郵件聯絡了一色.該是用郵件聯系還是打電話聯系呢,兩者在哪里有著分界線吧.真複雜啊……

她視線飄忽地對我和副會長說道.

「她說不定還在社團活動吧.」

我想了下她說的情況的可能性.一色在做學生會長之前是擔任足球部的經理的.她現在應該也仍然是.

要是一色和我一樣在社團里露面的話,搞不好就沒辦法看手機了.應該趕緊直接去找她才對.

「我去叫下她.」

「啊,好.拜托了.」

我在副會長的目送中走出講習室.

然後,我返回剛剛走過的路.

騎自行車到學校只有幾分鍾的距離.並不需要費多少功夫.我乘上自行車飛快地向學校的操場疾行.

如同往常一樣,棒球部,足球部,橄欖球部和田徑部的人在並不是非常大的操場上揮灑汗水練習著.

盡管太陽已經西斜,但還是能看清人的程度.我把自行車停靠在操場附近,視線向著足球部的人里穿梭著.

我在遠處眺望著足球部,他們分成兩隊在進行著什麼迷你比賽.

一色並不在里面,其他的女經理(很可愛)一手拿著計時器一手拿著哨子,『嗶』地吹響著.

不久後,隊員們耷拉著腳步向教學樓的方向走了過去.看來是到了休息時間了吧,應該是要用放在那里的水壺補充水分吧.

我在這一群人之中看到了戶部.對方也注意到了我,輕輕地揮了揮手朝這邊走了過來.什麼嘛.你這麼做的話就不會讓別人覺得我們是朋友了嘛,別這樣啦.

「咦—?這不是比取谷同學嘛.有什麼事嗎?」

戶部用讓人覺得超爽朗的語調對我說道.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不是白癡,但是總覺得他很自來熟啊…….雖然我覺得他並不是什麼壞人,也沒什麼關系了.

算了,戶部來的正好.問問他吧.

「一色在嗎?」

「彩羽?彩羽的話……咦?不在啊.隼人同學,你知道彩羽在哪里嗎?」

戶部四下張望尋著尋找一色的身影,意識到她不在之後,向遠處的葉山大聲喊道.

葉山一邊用從女經理(很可愛)手里接過的毛巾擦著汗,一邊向我和戶部走來.好厲害,真的被女經理遞毛巾啊.要是給我的話肯定就會因為緊張冒出多余的汗了.

「一色因為有事剛才就走了.」

葉山對戶部回答道,戶部把視線向我投來.

「就是這樣啦,比取谷同學.」

「這樣啊.抱歉,謝謝了.那我先告辭了.」

大概是哪里搞錯了.沒想到白跑一趟了.我迅速地回到自行車那邊握住握把,對他們道了謝.

「啊,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戶部輕輕地揮著手,露出明朗的笑容說道.但是,在他旁邊的葉山臉上的表情卻溫度驟降.

「戶部,去幫我分下接下來的迷你比賽的組.」

「呃?嗯—,明白了—」

突然接到指示的戶部向著球場小跑而去.這看起來就像是把他趕到一邊一樣.

我也不能在這里呆太久了,于是為了盡快回到交流中心而推起了自行車.接著,我背後有聲音傳來.

「……稍微打擾你一下可以嗎?」

我回頭一看,是那家伙.

葉山一邊把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拉下來輕輕折好,一邊開口說道.

「看來是挺麻煩的啊.」

我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于是歪起腦袋來當作是對他所說的疑問.葉山大概是從我的表情里察覺到了,他臉上浮起微笑.

「你在許多地方都幫了學生會不少忙吧?彩羽的事有勞了.」

「什麼啊,你知道的啊.」

我還以為一色肯定不會對葉山說任何有關這次的事件的東西.

葉山苦笑起來.

「嗯.雖然沒說在做些什麼,但是看得出她一直在忙活什麼.」

原來如此.這是雖然不想麻煩別人,卻又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努力的複雜的少女思考回路啊.我明白了,不,完全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葉山的態度.

「話說回來,你要是知道的話就來幫忙啊.」

原本葉山和一色的關系就比我和她要好.一色雖然說了不拜托葉山的理由,根據我的印象葉山察覺到她很忙的時候,就應該會一聲不響就著手幫忙才對.

但是,葉山眯細了眼睛露出了滿臉淡淡的微笑,說出了意外的話.

「我並沒有被她拜托幫忙啊.她拜托的人是你.」

「我只是比較好使喚罷了.」

「因為你被拜托了就不會拒絕啊.」

他和氣地說出了聽起來像是有些欽佩的話.但聽起來越是心情不錯,就越發讓人覺得是在挖苦.拜此所賜我的說話方式也變的險惡起來.

「因為我的社團活動是這樣.我並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而且和你不同,我很閑.」

「僅僅是這樣嗎?」

「……你想說什麼.」

這試探性的問法真讓人煩躁.

葉山不回答我的回問的問題,臉上的微笑也沒有瓦解.平靜的氛圍仿佛讓其他社團活動的動靜顯得愈發吵鬧.說是這麼說,這種喧囂卻像是從離我和葉山非常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

我像要打破這讓人難受的寂靜般開口說道.

「……基本上,對你來說,就算和社團活動無關,你也無法拒絕吧.」

「誰知道……」

葉山把臉從我這邊移開,順勢望向西邊的天空.

茫茫云海開始被染成紅色.

葉山像是在想著什麼似的把視線轉回我這邊.他的臉被開始步入黃昏的夕陽照著,不可思議的讓人感覺不到溫度.

「……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人.」

然後,他悔恨似的說道.他那變的有些冷徹心底的眼睛,靜靜地盯著我.

我說不出話來.

他的聲音盡管很平靜但卻蘊藏著激烈,感覺就像是我在暑假某次的時候聽到的那樣.在那晚上的夜色中,他大概也是這樣的表情吧.

我沒有回話,葉山也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之間只有視線在交錯,恐怕除此以外我們毫無交集吧.時間仿佛就這樣靜止了.唯獨社團活動中的人們所發出的呐喊聲不絕入耳,顯示著時間的流逝.

這些聲音中傳來了一聲特別響亮的.

「隼人同學,要繼續了—」

「我現在過來.」

球場深處的戶部的大聲吆喝讓葉山回過神來,並向他回話道,然後向我揮了揮手,邁開腳步.

「我先走了……」

「……嗯,抱歉打擾你了.」

我不管走遠的葉山,騎上自行車.不知不覺地,加大了蹬踏板的力度.

對質問本心的態度的厭惡感,和仿佛看漏什麼似的的不融洽感.無論是哪者,堵在心理的感覺都糟透了.

我在葉山的態度里感覺不到釋然.

大概是我對葉山隼人的認識有哪里不對吧.

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也理解到他並不是泛泛之輩.有時為了讓大家和睦共處,也會露出冷酷的表情.葉山隼人就是這樣的人.

但是,那笑臉有些不同.乍看起來溫和,和藹,讓人覺得很完美.但正是這沒有漏洞的完美,其不知底細才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我應該在哪里見過與其非常相似的事物.

我一邊尋找著答案一邊蹬著自行車,來到了交流中心.我停好自行車,正要走進去,看到了一色從對面的便利店里走了出來.她低著頭走著,腳步慢的要命.

「一色.」

聽到我的聲音,一色抬起頭來.她察覺到我,一口氣用兩只手抱起便利店袋子,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莞爾一笑.

「啊,抱歉.讓你久等了?」

「都等了這麼久了,一般都會跑去找人了.」

「這時候不是應該說『完全沒有等哦我剛剛才來的』嘛—……」

我沉默地對不滿地嘟起嘴說道的一色伸出手.一色看到我這樣,噗地微笑出來.笑的方式看起來就像是小小地歎了一口氣.

「……今天的東西並不重,不用了啦.」

「是嗎?」

「對.」


一色簡短地回答道.的確,袋子里面的東西並不多.但是,這拿著的方式看起來比以往都要沉.

「都這麼遲了,快進去吧.」

一色說道,走進了交流中心.我也追著她進去了.

一色的肩膀從後面看來顯得比平常要無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背也弓了起來.

哎,本人這麼沒干勁啊…….明明這麼厚臉皮,卻這麼禁不起打擊.

這是當然的了.這活動連學生會內部都還沒取得一致,還在感到厭煩吧.這擔子對高一的女生來說也有些沉重了.

但是,把這環境逼到至此,我的行動也是原因之一.即使我能做的東西不多,還是盡我所能提供幫助吧.

眼下的問題是,除了幫她拎一下便利店的袋子,我什麼都做不到.

X X X

花的時間越多,所做的東西應該就會越好吧.

我認為這個問題對于正在做些什麼的人來說,肯定會是個永恒的命題吧.

還有時間,暫時還好,再稍微努力些……這麼想著的時候往往就會不知不覺間產生破綻了.有時間的話就會輕視之,全部用來偷懶,偷工減料.人就是這樣的東西.從容?那是什麼?這叫疏忽大意!

現在也變成了在說著「還有救,還有救,馬達加斯加!」之類的話的相當糟糕的狀態.【注:原文「まだ助かる,まだ助かる,マダガスカルっ!」,冷笑話,死語】

因為前幾天海濱綜合高中的提議,從今天要開始和附近的學校的小學生們彙合.具體的事項一點也沒決定好的時候,唯獨規模已經膨脹了起來.

「一起決定之後的事吧!希望大家積極暢所欲言!」

來勁過頭的玉繩向小學生們打著招呼.

接著,小學生們也齊刷刷地回答他「請多關照」.

小學的學生們全部都來參加畢竟還是不可能的,或者該說是叫兒童會吧,來的孩子們都是小學那邊選拔過來的.

其人數大概就十人.

然後,我在他們之中看到了認識的少女的身影.

拜她比周圍的孩子們要老成許多的樣子所賜,我一看就明白了.長長的豔麗的黑發,似乎在散發著冰冷的空氣.

鶴見留美和暑假的那個時候一樣,孤零零一個人.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正在盯著她看吧,她瞪圓了眼睛.但她的視線很快就移開了,轉而盯向地面.

她的舉止與其他小學生的喧鬧形成了落差,我不由得想起了她的事.

暑假的千葉村.在她們的林間夏令營中,我破壞了鶴見留美周圍的人際關系.而且,我強迫葉山他們扮演了壞人.

那件事的結果,就呈現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那樣是正確與否.那件事從結果上是否拯救了她呢?只有她自己才能判斷.

「前輩,怎麼了?」

我循聲轉過頭,一色擺出了很不可思議似的臉.

「……什麼也沒有.」

我簡短地回答道,再次看著留美她們.

看來這里並沒有其他的林間夏令營的時候的那幫孩子的人了.這樣的話,我也無法弄清現在的留美的人際關系變的怎麼樣了.再多想下去只能是臆測了.還是就別繼續想了吧.

現在有著其他理應考慮的東西.眼下的是應付這幫小學生.

我們雖然是和小學生們彙合了,但是並沒有被特別分配什麼工作.

領隊之類的對方的教師已經安排好了,方針則是打算交給我們高中生來.他們一開始和玉繩她們互相打了幾聲招呼後就走了.

說起那個玉繩,他打完招呼後就朝著我們露出了清爽的笑臉.

「那麼,對應就拜托你們可以吧.」

把他們叫過來就放一邊啊…….就算你說對應但什麼都還沒決定好呢,除了閑聊沒事可做啊.再加上,也不能讓小學生留到太晚,工作時間有限.坦白說,現在就是類似在這里也沒用……這樣的狀態.

「……唔—」

就連一色,對玉繩所拜托的事也不免面露難色.

但既然都被拜托了,事到如今也說不出「果然還是不用了」這樣的話.雖然不知道玉繩在交涉的時候說了什麼,把這個也拜托給他的話我們這邊也會內疚的.在頭腦風暴的時候沒有堵住對方的意見也是痛點.

在這里吵起來的話,贊同這個計劃的各處關系會對我們兩所學校和小學方面的印象變差的.明明本來就已經遇到困難了,現在還吵起來無異于火上澆油.

顧此失彼…….這豈止是一籌莫展,簡直是哪邊都是魔女!魔女!.【注:aウィッチクラフトワークス(魔女的使命)ED歌詞「24時間ドッチモコッチモWitch! Witch!」(「24小時不論何處都是魔女!魔女!」)】

如果連我們也都想不明白該做些什麼,那小學生們就更加不用說了.雖然把小學生都帶了過來,可他們都擺出著不知道做什麼好的表情,圍在一起.

但即使在這圈人中,也有個鶴立雞群的存在.

是留美,連確認都不用.

即便其他孩子說著這些那些的悄悄話,她也不參與進去.

小學生們向我們瞥了一眼,悄悄地開始咬起耳朵.

「去問問做什麼好?」

「讓誰來?」

「猜拳?」

「可以是可以…….幾局幾勝?」

「等等.錘子,剪刀——?」

小學生們大概是說著說著就忘記是悄悄話了吧,他們的聲音漸漸變大了起來,連我們都能聽見了.

就是有這種的呢——什麼都用猜拳解決的文化.那是類似什麼都用決斗來斷定誰是誰非的決斗腦的東西.等等,可別讓一個人贏了之後再把「那麼,贏了的人就去干吧~!」什麼的說出口啊.那樣的話一開始就讓多數人決定不就行了嘛.這樣我還比較容易死心.小學生時候的我,太可憐了.

算了,關于我的事怎麼都好.就在我看著小學生要怎麼做的時候,出現了意外的結果.

「……讓我去吧.」

大概是在旁邊聽到了他們的爭論吧.留美瞥了一眼這麼說道.她那不是特別有精神,平靜的態度說不定在其他孩子眼里是有些威壓的態度.他們像是被她鎮住一樣,用沒什麼自信的聲音給留美送行道.

「啊,嗯……」

「謝謝……」

留美沒對這些細小的聲音做出反應,徑直向著我們走來.畢竟還是討厭向我問吧,她向著副會長走近問道.

「我們該做什麼好.」

由于留美的態度以她的年齡來說過于冷靜了,相反被提問的副會長倒是慌張了起來.

「呃,嗯……」

副會長苦惱著該怎麼回答才好,向我投來了視線.

「怎麼辦呢.」

「別問我啊……」

「呃,抱歉.」

副會長說道,轉而把視線向一色投去.沒錯,以指揮系統來考慮的話,首先應該向一色確認吧.

「一色.」

她向在玉繩旁邊的一色發出聲音讓她過來.一色輕輕地向玉繩示意,然後小跑著回到這邊.

「給小學生的指示,該怎麼辦?」

被問到後,一色交叉起手腕想了想.

「呃…….但是,什麼都還沒決定啊…….向那邊確認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

看玉繩她們的那個樣子,就感覺到現在去問會怎麼樣了吧.既然他們已經將對應交給這邊了,我們就不得不自己考慮了.

「總而言之,要做必要但不多余的事.比如裝飾品或者做聖誕樹什麼的就能做吧.去采購材料,之類的……」

「……沒錯.那就這麼做吧.」

一色不斷地點頭,說道.她走去對包括留美的小學生們說明.

眼下的工作這樣就可以了.但是,也不得不考慮關于這之後的事.明明是即使是我們自己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的狀況,要考慮的東西卻愈發增多.要是活動的主要內容不快點定下來,就會變成一群烏合之眾在浪費時間而已了.

小學生就交給一色對付了,我向玉繩走去.這本來應該是一色要做的事,但是人與人間是有著名為投緣的東西的.一色大概是顧慮自己年紀比較小,沒法對玉繩強硬吧.那麼我就應該提供幫助了.

我走近和同伴們談笑著的玉繩,故意輕輕咳嗽了幾聲.他意識到了我的存在,轉過身來.

「什麼事?」

玉繩露出清爽的微笑問道.我並不是很會應付這樣引入注目,散發出靈氣的人.他實在是讓我時不時想起某個認識的男人的臉.有不擅長的想法在前頭,我的說法方式也變的笨拙起來.

「那個,果然內容沒有決定就算有人手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那大家來一起考慮吧.」

他幾乎是立刻回答道,對此就算是我也不禁啞口無言.

「你說大家…….含糊地討論的話永遠都決定不了吧.總之我們這邊盡量先找出些可以做到的事情,並以此作為討論的內容如何.」

「但是,那樣的話視野不就會變的狹隘起來了嗎.我覺得應該大家一起摸索解決的方法才對哦.」

玉繩不等我把話說道最後,就打斷了我.不過,在這里退縮的話恐怕又會重複之前的情況了.我再次試著從別的方向反駁.

「不,但是,快沒時間……」

「的確啊,這樣就更需要大家一起考慮該怎麼辦了.」

這不就是在說類似為了開會解決加班問題而加班的話了嗎.我起勁地撓著腦袋思考要怎麼准確傳達我的意思才好,玉繩大概是把這斷定成焦躁了,故意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知道你很焦急,就讓大家一起來加油cover(彌補)吧.」

玉繩像是激勵我似的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雖然他並沒用什麼力氣,我的肩膀卻隨之塌了下去.

這樣就算怎麼說也是徒勞的.

再說一次,人是有名為投緣的東西的.這麼說的話,我覺得我和玉繩的可以說是最不投緣的了.恐怕,這也不是玉繩並單方面的錯誤.

的確,很多情況下,采取多數人的意見和觀點,由集體智慧所創造出來的事物比較出色.也可能只是我的行事風格不太一樣而已.

要與別人合作,依靠什麼人,就不得不付出更多時間吧.由于我並沒有這樣的經驗,我覺得我無法很好理解玉繩的行事風格.

我已經弄錯了很多事了.也許這次也是我搞錯了吧.

「……明白了.不過,這次會議采用以往的形式就可以了.」

我強行吞下我的疑問,說道.

「那麼,馬上開始會議吧.」

玉繩結束了與我的對話,叫起海濱綜合高中的人們,開始了會議.

X X X

今天的會議更具體地商量了活動的內容.

「雖然我覺得在到現在為止的頭腦風暴中已經和大家共享了grand design(大方向)了,今天就discussion(討論)更具creativity(創造性)的部分吧.」

玉繩擺出司儀似的樣子喋喋不休地說起開場白.


海濱綜合高中的人們也對他返以頷首.

我們總武高方面也留下一人監督托付以制作飾品的任務的小學生後,其余全部人都參加了會議.

既然進入了具體內容方面的話題,會議本身算是終于前進了一步了吧.

玉繩確定了之前的提案並沒有人特別提出否定的意見之後,用沉著的語調對大家說道.

「由于現在是從zero-base(零狀態)開始了,請大家自由暢所欲言吧.」

于是,海濱綜合那邊的人稀稀落落地提出了意見.

「還是聖誕風格比較好-」

「傳統的部分是必要的要素吧.」

「但是,我們所需要的不是有高中生風格的嗎?」

話題又漸漸轉向抽象的概念論了.糟糕,不阻止的話和頭腦風暴沒什麼差別了.

玉繩也像理解他們一樣『嗯』地點了下頭向大家說道.

「要有聖誕風格,也要有我們的風格呢.具體說有什麼呢?」

然後他們像玩聯想游戲一樣直率地提出想法.

「classic(古典)的Christmas concert(聖誕音樂會)感覺就像是地方event(活動)的standard(標准)呢.」

「不過,加上些年輕的風格不也挺不錯嘛.比如樂隊.」

「爵士樂不也有些聖誕風格嗎?」

「那樣的話倒不如搞聖歌隊之類的.借個管風琴之類的.」

海濱綜合高中的成員積極地發言起來,大概是非常有干勁吧.有人提出了意見之後,就有人提出像要再擴大其可能性的新的意見.

管弦樂,樂隊,爵士音樂會,聖歌隊,舞蹈,戲劇,福音,音樂劇本,朗誦劇諸如此類…….

由于接下了會議記錄的工作,我專心地把被提出的意見都記了下來.

這並不是壞的傾向.迄今為止的會議的停滯狀態感覺就像是假的一樣.

回過神來,我們的學生會里也有人能舉起手,多少提出些想法了.大概還留有之前會議中那種很難插進話的氛圍吧,我們這邊的發言並沒有特別積極.

我暫且繼續記錄著.

大概大部分意見已經被提出來了吧.我重新看了一遍列舉了的東西,覺得看到了一絲希望.在這種情況下搞不好在今天里就能斷定好內容了.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玉繩說出了可怕的話.

「好.那麼,把想法全部都討論一次吧.」

這是開什麼玩笑啊,難道是千葉人的笑話嗎,我向玉繩的臉看去,他的樣子非常認真.倒不如說,他甚至露出了仿佛是在為此趨勢而高興著的爽朗笑容.

……你說要把到現在提出的全部意見都討論一遍?一個一個地討論其可行性?

我覺得現在畢竟已經沒那麼多時間留給我們了.離開聖誕活動已經只剩一整周了.不管要做哪一個,考慮到要准備和練習,及調整關系方面等等工夫,現在不開始著手准備的話就糟了.

「現在直接從這些提案中篩選一下不是更快嗎.」

我忍不住說道,玉繩閉上眼睛不急不忙地搖搖頭.

「比起馬上否定意見,應該采取大家的意見創造去全部人都能信服說的東西才對吧.」

「不,但是啊……」

「這些基本也都是同一系統內的東西,應該可以一次性都照顧到吧.」

即便我提出了反駁,玉繩也這麼說道,毫不退讓.

的確如同玉繩所說摸索折中方案也是一種做法.

但是這樣好嗎.

類似把胃的內側刮下來的討厭的不協調感向我襲來.

但是,就在我試著想對玉繩做出進一步的反駁的時候,會議就繼續進行了.

從現在開始的會議的情況比起到剛才為止又改變了.

「將音樂系的提案統一起來,舉辦一個包含各種風格的聖誕音樂會怎麼樣?」

「考慮統一起來的觀點的話,音樂和音樂劇的親和性也很高吧.」

「干脆全部都干,做成一部電影怎麼樣?」

海濱綜合高中像玉繩說的那樣考慮起了類似折中方案的方針.討論的大半朝著如何把全部的點子都實現的方向改變了.

提出觀點本身挺好.讓會議活性化更是理應歡迎的.

為了提出更多更好的方案,選擇用頭腦風暴這種形式也沒什麼問題.

但是現在我們進行著的這種頭腦風暴和會議中,由于不否定對方的意見,也就得不出結論.

原本以為有所改善的會議情況又變得更加怪異起來了.

回過神來,我已經停下來做著會議記錄的手.垂在桌子底下,只是靜觀著會議.

活躍地進行著討論的他們的表情和我完全不一樣.

他們臉上出現了生龍活虎的明快笑容.

然後我注意到了.

他們正在享受這一瞬間.更進一步地說,他們正在享受這樣的討論.

他們想要的並不是志願活動這種東西,而是對進行這樣的活動的自己的自我認同的欲望.

他們並不是想工作.而只是想沉浸在進行著工作的氣氛里而已.純粹是自己感覺在工作罷了.

以及,雖然覺得自己是能做到的,但最後還是完全失敗了.

——哎,這就像是不知哪里的哪位一樣,仿佛顯示著過去的失敗似的,真讓人焦急.

覺得自己能做到,但其實卻是什麼也做不到.

什麼也看不到.

X X X

到了最後,會議到很晚也沒能結束,結論只能留到下次再解決了.

今天只得出了先大家各自檢討一下自己的意見,然後下次再繼續討論的這種結果就解散了.

小學生們挺久之前就已經回去了,剩下的我們幾個人也整理了一下東西,陸續離開了.

和一色他們學生會的人道了別,我正騎車離開社區中心的時候突然察覺到.

好餓啊……因為一直在發呆,開會的時候都忘記吃零食了.

如果現在就回家的話應該有晚飯可吃,但一旦意識到肚子很餓就再也忍不下去了.稍稍吃一點應該沒問題吧……我停下了自行車,給小町發了封「今天不用飯.」的電報般的郵件.

我計算了一下現在的位置和自己饑餓的程度,思考著最佳的吃飯選擇.饑餓是最好的調味料,這句話說的不對.我覺得別人請客才是最好的調味料吧.話雖如此,畢竟我只有一個人,也沒誰會來請我就是了.而且還必須考慮一下錢包的內容物才行.

這樣的話……拉面,吧?

決定了之後就要快速行動才行.

拉拉拉~拉拉拉面~我邊哼著這樣的歌,邊騎著車.

跨過天橋,我來到了稻毛車站前.穿過車站前的交通島,就來到了擁有各種飯店,游戲中心,保齡球館,卡拉OK的繁華街.再往前一個路口左拐的話就快到目的地了.

我在路口等著紅綠燈的變化.

這時我眼前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他穿著總武高中的運動服,外面披著一件防風衣,脖子上繞著圍巾,是戶塚.

大概戶塚也發現了我,他一邊把背上看起來挺重的網球拍重新背正,一邊對我揮手.

路燈變綠後,他往右看了看,又往左看了看,朝我跑了過來.

「八幡!」

伴隨著呼喊我的聲音,戶塚同時吐出了一口白氣.

在這種街上偶然相遇,不由讓我有點驚訝,我抬手回應道.

「喲.」

「嗯,喲~」

戶塚大概覺得這種有點奇怪的打招呼方式有點不好意思吧,他帶著靦腆的笑容舉手回應了我.啊,真是被治愈了.

學校外遇見戶塚的機會基本不大.話說回來,也是因為我不太出門吧,能遇到這種事情,奇跡和魔法什麼的肯定是存在的吧.

嘛,但是不存在奇跡和魔法,才是這個世界.所以,戶塚為什麼會在這里呢?

「你在這里做什麼呢?」

問了一句後,戶塚把自己的網球拍舉了起來給我看.

「剛參加完網球學校正回家呢.」

這麼說來,戶塚除了網球部以外好像還參加了其他的網球學校.然後那個網球學校就在這里附近,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好,今後這個時間點上就在這附近隨便晃晃吧.不過要是偶遇次數太多也感覺有些不妙,所以就每周一次這種頻率吧.

我決定了今後的每周預定,戶塚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還騎在自行車上的我.

「倒是八幡你怎麼了?你家不在這個方向吧?」

「啊,我正想著要去哪里吃飯.」

「這樣啊.」

我這麼回答著,戶塚一副理解了的樣子,又頓了頓,好像在思考什麼.他歪了歪頭,用帶著些顧慮似的眼神看著我.

「……我,也可以一起去麼?」

「欸.」

聽到這一意料之外的話語我有些愣住了,發出了超傻的聲音.

同時,戶塚把圍巾緊緊壓在領子上,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等待著我的回答.

「啊,啊啊,當然可以.」

我說完,戶塚好像就放心了一樣吐了一口氣.馬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太好了,那,去吃什麼呢?」

「隨便吃什麼.」

一說完我就覺得這種回答有些不妙吧.對女孩子說隨便吃什麼絕對不太好吧.順便聽說,如果男生說出「拉面」「烏冬」之類的具體回答的話,對方甚至會露出他演的表情哦.總之,如果女生詢問「吃什麼?」的時候,一定要回答對方想吃的東西才行.這算什麼啊,這種不合理的玩法,女生們難道都是專門培養超能力的麼?

嘛,不過戶塚是男生所以沒問題就是了.

他閃閃地眨著眼睛,問著我.

「八幡,你還沒決定要吃什麼麼?」

那個嗎……當然是要吃你哦!我差點說出這種小紅帽里大灰狼的台詞,顯然不可能這麼說吧!畢竟,我是人類啦……

「啊,只是沒多想什麼就到這邊來了.所以,還沒決定哦.」

我特意用紳士式的口氣回答.


雖然我的確是有想過要吃拉面,但那只是一個用消除法得到的答案.因為我經常一個人吃飯,所以就選擇有吧台座位的地方了.人不多的話倒是不需要太介意,但一個人就用一整張桌子總是有點不好意思吧.

另外,就算不吃拉面,但只要和戶塚一起的話吃什麼都很好吃吧.剛才我還說了別人請客才是最好的調味料來著,那個撤回.最好的調味料就是戶塚了.如果桃屋推出「戶塚菜單」的話肯定超好賣,不如說想讓人把整個企業都買下來吧.

一邊說著想要吃些什麼的話題,戶塚啪嗒一下拍了拍手.

「啊,那就吃燒肉怎麼樣?」

喂喂,雖然一起吃燒肉的男女組合有些那啥,但兩個男人一起去吃燒肉也有點……

我正這麼想到時候,戶塚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事情,嗯——地搖了搖頭.

「不過燒肉有點太貴了呢.」

「是啊,那種東西一定要讓別人請客才行.」

「八幡果然會這麼說呢……」

他有些困擾的笑了笑.

不過,燒肉麼……

如果只是想吃肉的話還有其他什麼選擇呢……我這麼考慮著的時候,有一家快餐店,「一廚」進入了我的視線.這家店位于車站前,是一家這里附近的學生經常會去的店.店外的幕簾上寫著「五花燒肉卷」的字樣.

「就去那家吧?」

我指了指那邊,戶塚一下子露出了開心的眼神.

「嗯,這也不錯!」

取得了戶塚的同意,我們走進了站前的這家一廚.說起來,一廚這個簡稱是怎麼回事啊,總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注:這家快餐店名字叫「ファーストキッチン」,字面意思是first kitchen,原文用的是關東地區常用的略稱「ファッキン」,所以這里就簡稱為「一廚」順便這個略稱讀起來和fucking一樣,所以有八幡的吐槽.)

和寒風大吹的外面不同,溫暖的店內有很多人.大概正好是補習班放學和下班的人群吧.

我們一邊在收銀機前排著隊,戶塚輕輕吐了口氣,臉頰略微有些發紅.

「這里暖氣開得有些熱呢.」

他邊說著邊用手解著圍巾.隨著嘶嘶的衣物摩擦聲,他用纖細的指尖拿下了圍巾,裸露出來的頭頸微妙的有些豔麗.看著他的我也不由得有些臉紅.

奇怪,太奇怪了.戶塚可是男生.現在他臉色有些發紅的原因也只是因為暖氣太熱,倒不如有些感冒的可能性還高一些吧.冷靜,冷靜一下,對自己說一遍.

生病了麼?這可不是生病吧!生病了吧.

……這絕對得病了吧.對自己說冷靜一下的時候開始就已經確定了.

驚驚慌慌地排著隊,總算輪到了我們.從現場這麼多人的情況來看,相比一個一個點單還是兩個人一起點的效率比較高吧.

我站在戶塚身邊,兩人盯著菜單看了起來.

這是,戶塚指了指菜單里的五花燒肉卷.

「啊,八幡,我就吃那個吧.」

「好,那就吃那個.」

結完賬,我們拿著五花燒肉卷套餐,走上了兩樓.

正好有張桌子空著,我們倆一坐下,就趕緊吃了起來.先吃可以說是主菜的燒肉卷吧.

要是說好吃到會不由得大叫「超—好—吃——!」,同時雙眼放光地好像要飄起來似的,也沒有那麼誇張吧.就算算上戶塚推薦這一補充要素,也就是一般好吃的程度而已.

雖說一般好吃就足夠了,但我還是不明白戶塚為什麼會推薦這個.

「……說起來,為什麼要吃燒肉?」

雖然和戶塚有很多次一起吃飯的機會,但他吃的都是些比較清淡的食物,總給人一種相對來說更喜歡吃蔬菜的印象……

聽到我這麼問,戶塚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就是覺得疲勞的時候還是吃這種比較好啦……」

呵呵,原來如此.些許運動過後,獨自就有些餓了吧.就是那種吧,運動過後更加需要補充蛋白質什麼的,大概.

我隨性的這麼解釋,戶塚小聲繼續說道.

「因為最近的八幡,總是給人這種感覺……」

「是麼?」

我對自己的疲勞還是有所自覺地,但那應該是精神上的疲勞吧.所以我想我應該露出一副沒這種事的表情回答的吧,但戶塚搖了搖頭.

他停下了正吃著東西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臉色.

「發生了,什麼事麼?」

戶塚的雙瞳和聲音,都透露著溫柔.但他的眼神比起平時更加拼命,所以或許我被他的認真所壓倒了吧.

回答他之前,我喝了一口烏龍茶,不這樣的話我的聲音肯定會非常干渴吧.

「……沒啦,什麼事都沒有.」

多虧了剛才吞下去的各種東西,我的聲音聽起來比我想象的更加順暢.聲音比往常更加明亮,我應該還露出了不想讓他更加擔心的微笑吧.

不過,回應這一微笑的戶塚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寂寞.

「……這樣啊,八幡是不會把這種事情說出來的呢.」

他聳下了肩膀,我沒法看見他低垂著臉上的表情,只能繼續聽著他的話語.

「材木座是不是知道呢……」

「不,和那家伙沒關系吧.」

突然聽到這種毫無關聯的名字,我嚇了一跳.不過,在戶塚心中這名字應該是有所關聯的吧.他搖著頭抬了起來.

「但是,上次就先告訴了材木座呢.」

啊,被這麼一說,我總算想起了他在說些什麼.

是那個學生會選舉時候的事情,除了小町之外,我唯一找上的人就是材木座.雖然這之後因為小町的計算來幫忙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我個人去談話的就只有材木座一個人了.但在我的行為之中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只是單純的,最先碰到的,最容易說話的,又是可以輕易獲得協助的人就是材木座而已.

或許這在戶塚眼中的看法並不相同吧.

「我覺得那樣真好呢.能夠聽八幡說那些話,我很羨慕的呢……」

戶塚一副猶豫的樣子一句話一句話地說著.聽戶塚的這種說法,我當時的做法簡直就像是應該被稱贊了一樣.

但是,並非如此.那絕不是戶塚說的那樣美麗的行為.而是一種更加獨善,更加利己,滿打滿算想要利用他人的溫柔的行為.

戶塚對此並不知曉.

所以,他現在仍舊可以說出這些溫暖的話語.

「我,雖然派不上什麼用場……」

戶塚用力握住椅子下的運動衫.纖細的肩膀顫栗著,不能讓他更加擔心了.

我煩惱著到底該怎麼跟他講才好,一邊撓著頭發一邊回複了他.

「不是這樣的啦.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啦.只是被一色拜托,稍微有些忙而已……畢竟把那家伙推上學生會長的人也是我,嘛,也有些這種情況.真的就僅僅如此而已.」

我口中只漏出了一部分的事實.此外的真實卻一句都沒說.也因此多少帶著些滯澀.

然而,這比什麼都不說也還要更好一些,戶塚抬起了頭.他露出一副像是想要判斷其中真偽的表情看向了我.

「真的嗎?」

「真的,所以不要擔心啦.」

再多思考一下的話好像就要給出不同的回答了,所以我立刻說出了剛才的話.

「這樣啊.」

輕輕吐了口氣,戶塚伸手拿起了咖啡,喝了一口.他沒放下咖啡杯,像是想要溫暖手掌似的,輕輕說著.

「八幡果然很帥氣呢.」

「啊?」

我的驚訝肯定一下子表現在臉上了吧.看著我表情的戶塚也愣了一下.

「沒,沒有什麼奇怪的意思哦!」

戶塚慌張的擺著手,否定道.他滿臉通紅,一邊擺弄著頭發,一邊說著「那個——」

「那個,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八幡不管多辛苦多勞累,肯定不會說些牢騷,而只是一個人自己努力呢.我覺得這種真的挺帥氣的……」

被他這麼一說明好像更加讓人害羞了啊.我用手撐著臉頰,裝出一副看向別處的樣子,連口氣都變得生硬起來.

「……沒這回事,我也會發牢騷,而且超抱怨的.」

「啊哈哈,那倒也的確是呢.」

戶塚好像總算想明白了似的笑了起來.然後,他保持著那溫柔的微笑,微帶著點顧慮小聲說道.

「……不過,如果困擾的話就要告訴我哦?」

最後說出了像是要再強調一次的話.我無言地點了點頭.因為這是非常認真的問題,我也沒法用隨便的話語來回答他.更何況戶塚一定覺得這是信賴,協助的那種美麗的感情吧.

看到我的肯定,戶塚也回了我一個點頭.

微妙的沉默也隨之降臨在我們之間.戶塚好像有些害羞似的低下了頭.

感覺到比先前更加弛緩的這一分為,我若無其事的說著.

「去吃點什麼甜食吧.」

「嗯,好啊,甜點.」

啪的一些抬起頭,戶塚贊成道.

「那我去隨便買點東西來哦,你稍微等一會兒.」

我這麼說完,沒等戶塚回複就站了起來.

走到樓下,收銀台那邊還是如同之前一樣滿是人.輪到我還要等一段時間吧.

不知道是不是人流比較集中,收銀台附近的暖氣更加厲害一些.總覺得腦袋都有些呆掉了,我來到了店外.

雖然十二月的夜晚有些寒冷,但對我燥熱的臉來說這種涼快的程度正好很舒服.因為既沒穿外套也沒圍圍巾,外面干冷的寒風直接鑽進了我的脖子,不由讓我抖了一下.

一個人在夜晚的街角發抖,有一個路過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過來.但其他更多的行人完全沒有在意我.

突然想起了剛才戶塚的話語.

帥氣,是麼……

完全不是吧.完全只是在意氣用事而已.單純只是在逞強罷了.

只是為了維持住心中的自己,只是為了不背叛自己應有的姿態,而變得頑固,執拗而已吧.

現在也是一樣,僅僅是任由那理性的怪物,那自我意識的怪物在身體內築巢而已.

如果我自己能認可那些存在的話,也應該能夠從正面接受戶塚的那些話語吧.

然而,由比濱那勉強做出的笑容,一色那時不時露出的沉靜表情,鶴見留美那仍舊孤身一人的狀態,以及更有甚者,雪之下那像是已經放棄了的安靜的微笑,對我再三的發問.

那真的是正確的麼?

我歎了口氣抬頭望向夜空,卻並沒有看到星星的光芒,被街道燈光所照亮的天空中,布滿著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