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從此不相見

第419章 從此不相見

夏潯帶著人來到了中山王府,依舊是那高大威嚴的建築.門口雙獅,朱漆大門,門楣上高懸"中山王府"四個大字,可是這次登門,似乎感覺不到昔日那種敬畏和敬仰.

不是因為他如今的地位並不比中山王府的主人低,也不是因為他是奉聖諭而來,僅僅是因為,這座府邸的主人,他看不起.

大門緊閉著,自從朱棣進城,中山王府的門就一直關著,夏潯的消息,是從中山王府負責采買生活必需品的家丁仆役那兒得到的.

他佇足站了片刻,輕輕一點頭,手下立即上前叩門.門扉剛剛叩響,身後馬蹄聲起,一匹快馬疾馳到面前,馬上的人兒翻身下馬,動作十分矯健.

是茗兒,茗兒穿了一身箭武服,素白色的,襯得她英姿颯爽,那雪白嬌囘嫩的肌膚似乎吹囘彈得破.只是她的神,有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夏潯一早先去過王駙馬府,這件事,他覺得茗兒有權知道.可是茗兒沉默半晌,卻沒有答應與他同來.她始終是無法確定,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她大哥,所以她只有逃避.想不到,茗兒最後還是來了.

夏潯默默地看著她,茗兒低著頭,款款地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今天,是三哥遷居的日子,我該來!"

夏澤點點頭,沒有話.

大門開了,門子已經知道輔國公來傳旨了,他也看到了自家的姐,白發蒼蒼的老門子嘴唇嚅動了一下,什麼都沒有出來,只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夏潯做了個"請"的手勢,茗兒長吸一口氣,挺起胸膛,勇敢地踏進了府門.

朱棣登基之日,封徐增壽為定國公,而且當眾明了他死亡的真相,徐增壽的長子金殿受封,也是此時,才知道父親真正的死因.其實自從徐增壽死後,徐家長房與三房就不怎麼來往了,雖然同在一座府邸,可是兩個院落之間就仿佛隔著一座無形的屏障.

而徐增壽的長子徐景昌自宮中帶回父親真正死因之後,兩房便徹底斷了往來,就連兩房的下人,彼此走個對面也只當對方是空氣一般.長房和三房雖近在咫尺,已然大有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之勢.

夏潯和茗兒一起趕到了徐家三房的院落,徐景昌已經是個二十出頭,英俊魁梧的青年,他正為父親帶著孝,因為父親的死,比起同齡人來,徐景昌顯得過于成熟了些,沉默寡語,舉止凝重.

徐景昌跪聽了聖旨,叩頭道:"臣,謝恩,領旨!"

他高舉雙手,從夏潯手中接過聖旨,站起身來,把聖旨交給家人收好,又看向比他還了五六歲的茗兒,微微嘶啞著嗓子道:"姑姑."

茗兒點點頭,走到正默默垂淚的三夫人面前,輕輕喚道:"三嫂!"

徐三夫人再也遏制不住悲痛,一把抱住茗兒,放聲大哭起來,茗兒摟緊了她,又喚了一聲"三嫂."也不禁潸然淚下.

夏潯輕輕籲了.氣,對徐景昌道:"定國公,收拾東西,這就走了吧.我還得向魏國公傳皇上一逍口諭."


徐景昌聽他提起大伯,臉上毫無表,仿佛那是一個與他沒有絲毫相干的人,他向夏潯微微欠身一拜,恭聲道:"有勞輔國公!"

夏潯點點頭,又看了茗兒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中山王府西北角,是祖祠所在地,徐增壽一直待在祖祠堂里面,身上穿的還是當日在神策門退回來時那件血染的戰袍,胡子拉碴,邊幅不修.

這幾天,是他最難熬的日子,朱棣登基三天了,該封的封了,該抓的在抓,唯獨對他全無處置,他也不知道皇上最終會對他怎麼樣,待在祖祠里,不是為了懺悔,而是因為他原先無法面對三弟的家人,現在他又把整個徐家帶到了一個不可瀏的境地,他甚至無法面對自己的家人.

老三的兒子景昌受封定國公的事他已經知道了,中山王府一門兩國公,整個大明再也沒有第二家有這樣的威風,可如"值得高興嗎?徐家上下,恐怕沒有一個人高興得起來.老三封了國公,他這個國公很可能前程不保了,或許……,看在大姐的份上,看在丹書鐵券的份上,會貶為庶民留他一命?

那……,大概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可是大姐現在還在北平,這個結局恐怕也不一定有.老三給燕王通風報信,被建文帝一列給刺死了,沒在意他是皇親,沒在意徐家為大明開國立下的功績,更沒在意太祖賜下的丹書鐵券.而他,可是切切實實地與朱棣做了對頭啊.

白溝河,險些殺死朱棣,那戰略戰術是出自他的手筆,朱棣如今做了皇帝,李景隆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朱棣.靈壁一戰,又是他帶兵阻止了朱棣乘勝追擊,如果不是建文帝突然改了主意又把他調回京師,朱棣已然回返北平,現在仍是僵持的戰局.朱棣進入南京城後,滿朝文武無人反抗,還是他,只有他,帶兵血戰,直到退守中山王府.

從始至終,他都堅定地站在朱棣的對立面,從來沒有顧及親戚誼,連他的同胞兄弟,都是被他大義滅親,親手綁給朱允炆墳的,朱棣會饒了他麼?

"大老爺,大老爺,皇上有旨意,輔國公給皇上傳旨來了!"

徐府老管事搶先一步,匆匆忙忙地闖進來,站在祖祠門口,惶惶然地叫.

泥胎木塑般的徐囘輝祖身子一震,好象突然還了魂:"來了,終于來了,不管是生是死,至少不必再在等待中煎熬!"

徐囘輝祖眼神亮了亮,在父親的靈位前跪直了些.

夏潯來到了徐家祖祠門前,他沒有進去,只是先深深一躬,向徐達老將軍致以了敬意,這才站定身子,朗聲道:"皇上口諭!"

徐囘輝祖還是面朝父親靈位而跪,頭也不回,夏潯本ω最快〕並未在意他的態度,只是一頓,便道:"你兄弟幫俺,讓建父殺了.你幫建文,俺卻不能殺你,在家閉門思過吧.縱不看徐老將軍的面子,俺也不忍叫皇後傷心,不忍叫增壽在九泉之下不安.你能六親不認,增壽做不到,俺朱棣也做不到!"

夏潯完,轉身就走,徐增壽呆了,他霍地扭過頭來,呆呆地望著夏潯的背影,一句話也不出來,"朱棣竟然沒有任何制裁,連爵祿都給我保留了?"心中震憾如波濤洶湧,可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模樣.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徐囘輝祖很清楚,他活著也跟死了沒甚麼兩樣,天下間已沒有他魏國公的一席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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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昌的定國公府同樣還沒蓋好,朱棣靖難成功,大封功臣,這些功臣除了少數接手了前朝罪臣的府邸,大部分都要新建,所以近來京中大興土木,這倒是給因為戰亂造成的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提供了就業機會.


不過徐景昌的定國公府雖然還未建好,但是皇帝除了新戔'給他幾片地方,還從中山王府劃了幾幢別業莊園給他,另外徐增壽生前自己也置辦的有幾處房產,倒不怕沒地方住.

徐增壽這一房在中山王府這些日子住的夠壓抑的,如今搬出來,心里都輕快了許多.徐景昌有了自己的院所,少不得要請姑姑一起搬過來.其實不管徐家怎麼分家,長房都是徐囘輝祖那一脈,照理茗兒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只能跟著長兄這一房住著.

不過現在徐家三房的人和茗兒,已經根本不把徐囘輝祖當成徐家家主了.從此以後,徐囘輝祖唯一能在他們面前被視為家主的機會,大概只有祭拜祖先的時候,由他來領祭了.除此之外,恐怕他干涉不了三房任何一點事,包括茗兒.

茗兒雖可以搬來三哥家里,陪伴三嫂同住,不過也不能這麼草率了,總得先回王駙馬府,謝過了人家再.夏潯便謝過了定國公徐景昌的款待,陪著茗兒回駙馬府.

二人並轡街頭,馬兒悠閑地邁動著步伐,兩個人在馬上東張西望,看看風景看看人,就是不與對方目光相碰.夏潯不知道茗兒在想什麼,其實他的腦瓜一直在飛快地轉動著,轉來轉去,其實只是想找一個跟她搭訕的話題罷了,可是越急反而越想不到.

忽然,夏潯看到路邊一處宅院,夫門洞囘開,一群官員簇擁著,似乎迎接什麼人進去.而門上還有官囘府的封條沒有完全撕去,近來京中這樣的景象很多,罪臣抄沒的宅院,皇上隨手賞與哪個功臣,那便成了他的府邸了.

夏潯可算找著搭訕的話題了,趕緊一勒馬,指著那門口道:"啊…郡主你看,不知這又是哪位將軍得到了皇上的封賞,挺雅致的一幢院落呀."

茗兒瞟了那院子一眼,淡淡地道:"好奇?問問不就知道了!"

夏潯被她一句話噎得不輕,訕訕地摸囘摸鼻了,不話了.

茗兒盈盈妙囘目向他一橫,心中氣苦:"笨蛋!就不許人家不開心呐,你哄哄我不就行了,原來那麼能,現在惜字如金,當了國公了不起麼……"

就在這時,又一個官兒匆匆到了那府門前,向迎門的青衣帽家丁笑道:"哈哈,景清已經官複原職了?可喜可賀,他回來了沒有?"

這官兒似乎與此間主人極熟的,那家丁直接喚道:"見過馮老爺,我家主人剛剛由幾位大人陪同回府."

"景清?"

夏潯猛地勒住馬匹,他忽然想起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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