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今非昔比

第420章 今非昔比

夏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在他零碎雜亂的記憶里,似乎有一段刺駕的故事,具體是誰做的他記得比較混淆,應該是印象里較深的那幾個人之一,那幾個人是卓敬,景清,練子甯.這幾個本該都關在獄里的,現在景清被放出來了,莫非……

"怎麼了?"

茗兒雖然驕傲地昂著頭,故做目不斜視狀,不過夏潯的表變化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夏潯露出這種表的時候一定是在思考什麼問題,本來還想矜持一把,卻終究是少女心性,按捺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夏潯略一沉吟道:"我們順道去一趟錦衣衛吧,有點事兒得交待一下."

"好!"茗兒溫馴地點點頭.

她是不會在夏潯做正事的時候和他拗氣鬧別扭的,茗兒雖然年紀還,卻是公侯世家子弟,高門大戶教養出來的姑娘,大局觀還是有的.

※百※度※錦※衣※夜※行※吧※首※發※

夏潯笑笑,扭頭對侍衛們道:"去錦衣衛!"

如果是景清,刺駕的事還會發生麼?

會的!

有些東西,不是他能改變的,比如一個人的品性,一個人的人生價值取向,這是夏潯影響不了的.他並不想沾手朱棣登基後必然要用的這場政治大清洗,但是他無法確定如果自己置之不理,曆史上本來沒有成功的行刺事件是否這一次也不會成功.

因為,雖然他無法影響人的性格和對人生價值的取向,也就無法左右某些人的行為,但是通過他的作用和影響,一些具體而微的曆史事件,會發生微的變化,時間變了,地點變了,事發時的一些客觀條件變了,整件事的成敗就有可能發生變化,所以他得提醒紀綱.

如果紀綱能在景清入殿前就發現問題,搜出兵器,把行刺事件的影響最化,那就可以把這場風波最化.

紀綱正在錦衣衛里忙碌著,昨兒晚上他壓根就沒回自己的住處,他把這錦衣衛當成家了,連夜從報名參加錦衣衛的軍戶余丁資料里選出了一批人,今天一早便都叫來,再面試核檢了一番,馬上當差,安排任命.

他本想所有的人都用新人,因為這樣的人更好調教,可塑性更強,也能保證他們對自己的絕對服從.不過為了應急,他不得不從宮中調換出來的天威將軍中又挑選出了一批人,這些人是馬上就能得用的.還好,劉玉玨那邊兩個衛指揮殘了還被關進大獄的事已經在錦衣衛里傳開,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這些原天子近衛倒也沒有敢起刺耍橫的.

紀綱雖然忙碌,心卻很好,每下一道命令,都馬上有一群人去做,他的一個決定,就可以安排左右別人的命運前程,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讓人飄飄欲仙,非常舒服.


紀綱正埋頭忙著,忽地有人進來傳報:"啟稟指揮使大人,輔國公到."

"喔?"

紀綱一聽,連忙振衣而起,快步迎出門去,夏潯正笑吟吟地走進來,看見進進出出,行色匆忙的錦衣衛,對紀綱笑道:"都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把火,燒得可著實夠旺啊."

紀綱連忙趨前拜見,笑道:"卑職諸事都無頭緒,只是閑忙,倒教國公見笑了."

他的身子還沒拜下去,夏潯搶上一步,已經把他扶住了,笑道:"我又不是外人,無須行此大禮."

紀綱一笑,便順勢站起來,側身讓道:"國公請進,來人,看茶!"

他把夏潯讓進書房,著人上了茶,自在下首坐了,笑道:"卑職剛剛接手錦衣衛,以前也沒做過官兒,很多事都還沒有頭緒,本打算理出點眉目,再去拜訪國公,怎麼勞動你過來了,如果有什麼事,只須著人傳喚一聲,卑職自去國公面前聽候訓示就是了."

夏潯趕緊擺手道:"噯,你我關系不比尋常,那些官場上的繁文縟節就不要搬出來了,咱們還是如往常一般話比較痛快."

著,他神一肅,微微傾身,向紀綱問道:"紀兄,你對'奸佞榜’諸人現在的形,了解多少?"

紀綱一怔,不知道他問這個干什麼,不過他也不便動問,只略一思索,便道:"'奸佞榜’上,共計二十九人,有的還未抓到,像黃子澄,齊泰;有的已經自盡,象王叔英,黃觀;有的法外施恩,只免了官職,未曾入獄關押,像長興侯耿炳文,實際入獄的只有十四人,及其部分家眷."

夏潯有些訝然,不禁注意地看了紀綱一眼,他雖問起,卻只是開個話題,原本沒指望紀綱了解的這麼清楚.要知道,抓捕看押這些人,現在還不是紀綱的責任,紀綱剛剛接手錦衣衛,連人手都還沒有擺布開,完全不了解'奸佞榜’官員現在的形也不算失職,可是沒想到他已把這些打聽的清清楚楚.難怪此人能得重用,這份能力著實不凡,他靠的可不是當初為燕王牽馬墜鐙的那份功勞,而是確有本事啊.

紀綱完道:"國公怎麼突然問起他們的事來了?"

夏潯道:"那麼,你可知道,這十四人中,已經有人被放出來了?"

紀綱不知夏潯所為何來,本來還有點緊張,一聽這話不禁笑起來:"喔,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呵呵,卑職知道,這十四人中,一共放出六人."

紀綱以前不曾在朝任職,對京中官員皆不熟悉,可他竟然如數家珍,非常流利地答道:"這六人是景清,馮萬順,石允常,徐安,趙清,周緒,他們已經上了請罪的奏折,都察院陳瑛大人請旨赦免了他們,今天剛剛放出刑部大牢."

夏潯對他真是有點刮目相看了,紀綱此人在史上風評不管好壞,但他絕對是個干吏能臣,而不是一個庸碌無為的蠢貨,既然如此,夏潯對自己將要交待給他的事也就更放心了.

夏潯點點頭道:"我要跟你的,正是有關他們的事.宮衛,禁衛,朝衛,這都是錦衣衛的職司.所以,如今宮中禁衛,是由你負責吧?"


紀綱道:"是,宮中侍衛的排布,調整都是由卑職負責的.宮中的規矩,輕易變動不得,雖然侍衛人馬換了燕山三護衛的精銳,不過一切仍然沿襲舊時規矩,卑職雖然接手,也只是按部就班,未敢變動."

夏潯道:"嗯!"

紀綱忍不住問道:"國公,這些方面,有什麼不妥嗎?"

夏潯心想:"皇上為了安撫建文舊臣,登基之後,並未大開殺戒,與民間傳大不相同,這是一件好事.為了"靖難之役"名正順,除了黃子澄,方孝孺,齊泰這三人該死得死,不該死也得死,其他官員縱然不肯請罪臣服,皇上也是不會輕易起殺心的,估計最後頂多坐牢,流放,甚或只是罷官免職,遣返家鄉.但是若有人假意臣服,卻暗揣利刃上朝刺駕,恐怕就會激起皇上的殺機了,這件事務必得阻止!"

紀綱見夏潯沉吟不語,不禁又問道:"國公?"

"喔!"

夏潯醒過神來,鄭重提醒道:"紀兄,我今天來,是忽然想到一件事.這些人都是當初力主削藩的強硬派,如今向皇上請罪投降,可能是真心歸服,卻也不能排除其中有人包藏禍心,假意歸降,實則是想找機會行刺皇上,你如今負責宮廷警衛,對這些剛從牢里放出來的降臣,務必要加強警惕."

紀綱愕然道:"國公多慮了吧?他們既肯認罪,還會再起反心?建文已經自焚了,他們又效忠于誰呢?難道就不為自己的父母親人們著想嗎?"

夏潯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可這總歸是我的擔心,無憑無據,不好奏與天子.你是負責宮廷警衛的,如果真的有人心懷叵測,傷了皇上,你可難辭其咎,我與你是患難之交,想起了這件事,便來提醒你."

紀綱想了想,也覺得皇上安危關系重大,這種事雖然有點荒唐,就因為楊旭的一個想法就得進行戒備不免題大做,不過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心為上,便慎重地點點頭,不過轉念一想,又覺有些為難,便道:"國公,百官上朝,沒有搜身的道理,如果他們之中真的有人心懷叵測,卑職也無法防備呀."

夏潯道:"第一個,當然是要保證陛下無恙,所以,站殿將軍和禦階前四個帶刀侍衛,你應該挑選為人機警,武藝高強的侍衛,並且特意提醒一下,這樣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證陛下的安全.只要陛下安全,也就沒有大礙了.

再一個,這幾個人都是文官,如果懷中揣一柄利刃,干的又是刺駕這樣的大事,不管是舉止還是神態,與平時必定有些異樣,錦衣衛和都察院負有糾察百官風紀的責任,你可以安排……不!你親自去,觀察這些官員上朝的狀,如果有異,立即搜身,身上若有利刃,還不是人髒並獲麼?"

紀綱連連點頭:"不錯,國公所有理,卑職照辦就是!"

夏潯笑笑,道:"他們幾個都是文臣,殿上又有武士拱衛,百官距禦案又有一定的距離,想刺殺天子?就是荊軻那樣以地圖與人頭籍故接近也難得成功,更不要他們了,不過如果在金殿上鬧出刺駕的事來,終究有損天子顏面,所以,如果你能提前制止此事,皇上知道了,必定贊你能干.如果這是我多慮了,也沒有什麼損失嘛,只是你紀兄要早起幾日,不能睡個好覺了,呵呵……"

紀綱一想能在天子面前展示自己干練,也興奮起來,搓了搓手,呵呵笑道:"是,卑職知道了,這件事,卑職馬上著手去辦."

夏潯一笑起身,道:"好,看你現在忙碌的很,我就不打擾了,這件事,千萬放在心上!"

"卑職明白!國公別急著走,事再忙,國公來了,那些事都不叫事了,卑職陪國公喝幾杯吧,咱們可是有日子不曾相聚了."


夏潯笑道:"不成不成,我還有事,得趕去王駙馬府,咱們改日再聚."

紀綱聽了也不再挽留,便將他一路送出衙門.

夏潯這些天確實在忙著自己的事,卻也是有意的不想沾惹皇帝清洗舊臣的事,可是既然想起了這件事,不管是為了永樂皇帝,還是為了那些建文舊臣,他都想把這件事阻止掉,讓它消彌于無形.

如果真是景清想要刺駕,在進入朝堂前便被抓獲,皇上既不丟面子又不丟里子,殺也不過殺景清一人,斷不致怒發沖冠.能少造殺孽,總是好的.紀綱很精明,今日看來,他何止精明,簡直是一只精明伶俐鬼,這件事既然提醒了他,以紀綱的精明,應該能夠辦得非常圓滿.

事已經交待了,又親眼見證了紀綱的精明,夏潯便放下心來,兩個人有有笑的走出錦衣衛衙門,到了門口,卻把紀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門外還有一位郡主等在那里.

當初在慈姥山下山村,紀綱是見過茗兒的,這是一見郡主騎在馬上,趕緊神一肅,快步走到面前,當頭一揖,恭聲道:"下官紀綱,見過郡主."

"紀大人,免禮!"

茗兒淡淡地應了一聲,將馬鞭輕輕一抬,就算是扶禮了,紀綱不敢多,唯唯兩聲,退到一邊.

夏潯道:"好了,紀兄,你事務繁忙,不勞相送了."著翻身跨上馬去,向紀綱拱了拱手.紀綱立即跨前一步,一個長揖幾乎到地.

"國公,我們走吧!"

茗兒對夏潯柔聲了一句,兩個人帶著侍從們離開了.

紀綱緩緩直起腰來,望著二人的背影,神有些得雜.他和夏潯非常熟悉,在浦台縣,在濟南城,當初都只是一個秀才.再後來同在飛龍秘諜,雖是夏潯的下屬,他也沒有太多的敬畏.

所以方才夏潯無須見外,他便從善如流了,除了仍舊稱夏潯為國公,而不便呼其表字,不過態度舉止上都和往昔一樣從容自在,方才從衙門里出來,也是並肩而行,並未依照官場規矩站後半步.

如今他向郡主恭敬施禮,人家坐在馬上一動沒動,只是輕揚了一下馬鞭,就算是跟他客氣了.可是依照人家的身份地位來,卻也不算失禮.但是對夏潯呢,她可是恭敬的很呐!

再夏潯,到衙門里來事兒,皇帝的姨子都得在外邊等他,這副派頭兒!

兩相比較,紀綱開始意識到彼此地位上的差異了,一方面,他對夏潯如此的飛黃騰達更加羨慕,另一方面,他也開始暗暗警惕自己:"可不能人家一,你就真的不知好歹,跟人家稱兄道弟了,那是國公,你能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