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一章 V.S.『在神威中搖擺的修女們』Round_03

1

“哼!!”

隨著奧帝努斯的一聲鼓勁,上條的右肩處一陣劇烈的疼痛。

脫臼的肩膀被她接好了。

“啊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要小心點。要是脫臼次數太多的話,會變成習慣性脫臼的。”

“你以為我是喜歡才脫臼的嗎……”

雖然安全逃離了奧爾堡(Aalborg),但是實在是沒有時間從容地去挑選禦寒衣物。而且因為走雪路的車很少,所以也沒有搭便車的機會。因此,兩個人一如既往地在極端天氣環境下徒步前進。

“我還想著去到在下一個城鎮里再找大衣和車就好了,真是太天真了……要死了啊!真的!而且現在還闖進了什麼都沒有的區域!!”

“再南下10公里就能到下一個城鎮了……但想必追兵已經在那里埋伏好了吧。”

“在攝氏零度以下的雪路上走10公里……這和落難有什麼區別啊!”

“如果是戰時的雪中行軍,一天100公里也不少見的哦。”

說是這麼說,他們中途還是放棄了。

大約走了5公里左右,終于忍受不住了,只好躲進一輛棄置在路邊的破破爛爛的報廢車里。

“感覺好多了……還是不行呀!這不單單是徒步10公里的問題啊!!”

“最大的敵人變成寒冷了。”

“怎麼說呢?開始變得像被災難卷進去的游戲一樣了!到後面不會變成燒掉所剩無幾的鈔票來取暖的節奏吧?!”

感覺就像是把稍微冷凍過的柑橘用被爐①暖和一下,然後再冷凍的反複作業一樣。

【①被爐:一種取暖用具。為一張正方形矮桌,上面鋪上一張棉被子,桌下固定有炭火或電器等熱源。】

順便提一下,報廢車里完全沒有暖氣供應,冷空氣不停地從生鏽的底盤進入車里。但是對現在的上條來說這里已然是天國了。因為外面的空氣被隔開,所以人的體溫逐漸讓車內暖和起來。

兩人擠到後排座位上,過了一會,奧帝努斯開始出現了新的變化。

魔女般的帽子在輕微地前後搖晃著。

“……奧帝努斯?”

“嗚!”

一向她搭話,搖晃的帽子便停止了搖晃,可過一會兒又開始搖晃起來。

“奧帝努斯?”

“啊啊,我坦白。不知怎麼的從剛剛開始就好困誒……”

她用力地揉了揉沒有被眼罩覆蓋住的另一只眼睛。

“但是在這以後,能安心地睡上一覺的機會恐怕是沒有了。向丹麥這里接近的追兵會隨著時間逐漸地增多吧。不只是胡亂瞎找,情報方面的精度也會上升。所以以5分鍾、10分鍾的間隔來短時間休息才是上策。”

“……我確認一下,你真的沒問題吧?”

“只是這樣是不會死的。不如說不休息的話反而會更加痛苦。”

如果奧帝努斯沒有在『妖精化』的影響下,持續承受著嚴峻的傷害的話,上條也許會考慮認同這句話。

上條放棄了追問,望著髒兮兮的車窗。幾分鍾後,旁邊傳來了有規律的喘息聲。

看樣子是睡著了呀。

車窗表面開始漸漸地被霧覆蓋起來,看來報廢車里也慢慢暖和了起來。上條安心地撫摸了下胸口。這時,有什麼東西掉到膝蓋邊。

仔細一看,原來是奧帝努斯的帽子。

上條再次向身邊看去。雖然遮住一只眼的眼罩還帶有些許威嚴,可是在那的果然還是可愛動人的少女。金發和潔白的肌膚可能會給人一種很高貴的印象,但就算她抱著大型玩偶也毫無違和感。

人的本質也許就這麼簡單也說不定。

出身、經曆、功過、立場、主張……人被各式各樣的事物所束縛著,但把那些繁雜的外在全部舍棄後,也許大家的本來面目差別並不大。就算是被稱為『魔神』也一樣。

(……)

能站在她這一邊真的是太好了,上條如此想道。

成為憤怒和激動的俘虜,對她棄之不顧,上條打心底里覺得沒有這樣選擇真是太好了。

他微微地笑著,玩弄著膝蓋上的魔女帽子,而就在這時。

上條緩緩地抬起頭來。

他看見了。

在髒兮兮的車前窗對面,在落雪景色的另一頭,有什麼異物在。仿佛是在拒絕純白的銀色世界那樣,那邊出現了兩個紅點。在看見那特殊的修道服後,上條毫無聲息地變了臉色。

上條並沒有向奧帝努斯說話。

而是把魔女帽子重新戴在金發的奧帝努斯頭上,然後打開了報廢車門。

站在她這一邊。

又到了將這一決定付諸于實踐的時候了。

2

上條踩著白雪前進著。

這次的對手是二人組。自己能夠立刻注意到離報廢車有四、五百米遠的她們,果然還是多虧了那一身顯眼的修道服吧。紅,只有赤紅色。好像在哪里見過,嚴格來說談不上認識。隨著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上條腦中閃過的是一幅奇妙的關系圖。

“莎夏醬也真是趣味奇特呢。在攝氏零下七度的銀色世界里穿著一身緊繃的拘束衣。難不成你是一年四季都穿短褲的那類人?”

“回答,如果不是身為上司的你下多余的命令的話,我應該早就穿上大衣了才對。補充說明,我也不用為了維持生命活動而浪費多余的魔力了。”

“哈~哈~!!拘束衣加大衣,乍看上去確實是減少了露出度,但實際上誘惑度明顯上升啦!!不愧是我的莎夏醬嘟呋!?”

兩人一邊用外語交流著,一邊向這里靠攏。但是上條沒有搞錯自己的立場。那份陽光和輕松絕非是對著自己的。

莎夏·克洛伊潔芙。

上條曾經見過她,但那會她是被大天使『神之力』附身著,所以嚴格來說自己和她是沒有見過面的,對她所使用的魔法也沒有了解。

另外一個人則完全沒有見過。她和莎夏一樣,穿著同樣顏色的修道服。這麼看來她倆應該是屬于同一個機構。

俄羅斯成教。

與英國清教,羅馬正教一起並稱為十字教三大派系的存在。

……雖然之前的羅馬正教手下留情了,但這次可不能將希望寄托于此,因為雙方根本就不認識。而且作為三大巨頭之一,對方也極有可能擁有與在奧爾堡見識過的那種招數同等程度的必殺技。

上條踏著厚厚的積雪,向她們問道:

“懂日語麼?”

“這種問題不用回答你也懂的吧喂~”

年長的女性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輪流地指著自己和莎夏。

“我是瓦希莉莎,她是莎夏醬,雖然你不需要記住我們,不過還是請多多指教咯~”

雖然面帶微笑,可她們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早就明白該做什麼。想要輕易地說服她們是沒用的,不管是之前看似輕松的對話,還是她們臉上浮現出的笑容,都只是接下來將要發生的戰斗的前奏罷了。

……你想要的就是這樣的世界?

在無限地獄中,被奧帝努斯不停質問的問題掠過腦海。

那是逼得上條當麻走投無路,同樣也是讓奧帝努斯走投無路的問題。

(我已經知道這里不是完美的世界。實際上,正因為完美的世界曾經確實地被呈現在自己眼前過,所以才能清楚地明白這里不是“完美”的世界。)

所以。

上條當麻在心中堅定地答道。

(但是,我還是希望這麼想:即使不完整,即使未完成,但能出生在這個世界里真的是太好了。想要一邊挺起胸膛一邊這麼想啊!!所以!!)

雙方接近到一定距離後,便停了下來。

“能不用戰斗來解決嗎?”

“痛哭求饒太NG了所以求你別這樣。而且那種事也沒必要在這里做,因為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就可以做哦~”

“在你們眼中,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回答,因為過去你和『格雷姆林』接觸過幾次後,或者說是在『船之墓場』和奧帝努斯直接見面後,與其產生出了某種聯系,所以我們正在調查是你到底是和她達成了利害一致呢,還是中了某種暗示術式呢。”

“……原來如此。”


兩位修女對他的回答感到一絲詫異。

因為上條沒有對此進行絲毫的反駁。但是上條“認可”的可不是她們口中的猜想。

他繼續說道:

“我只是覺得‘正義的英雄’也很辛苦啊,從“外面”瞧了瞧才發現真不容易。因為,明顯在道理上說不通啊。就算用你們的角度來看,我和奧帝努斯的行動也應該是充滿疑問的吧,剛才那種假設根本無法讓人信服吧。『船之墓場』去哪里了?『槍』的制造呢?突然將一切拋棄來到丹麥的原因呢,這不是根本就解釋不清嗎?而且那家伙沒有帶上任何一個親信的『格雷姆林』的伙伴,卻只拉上一個被暗示術催眠的,而且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清醒過來的家伙,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

“不需要理解。”

“你們只是想要那個結論而已吧!”

上條挑釁般說道:

“因為對方是絕對邪惡,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討論,覺得不管用什麼樣的暴力,自己都是在做正義之事……因為不是這樣的話,你們會很困擾的。”

上條靜靜地把拳頭握緊。

“如果奧帝努斯還有一點良心的話,那麼傷害她的‘正義的英雄’可就要困擾了對吧?”

並非針對面前的瓦希莉莎和莎夏,而是向她們背後那巨大的世界齒輪宣戰一般,他放聲大喊:

“……真無聊,我並不是要肯定奧帝努斯做過的事情,但你們這樣做又和她有什麼區別,難道不是在五十步笑百步麼?”

嘎叮!!!!!!沉重的響聲在銀色的世界里炸裂開來。

上條當麻和莎夏·克洛伊潔芙同時行動。他們都以最短的距離全速地接近對方。莎夏拔出L字型撬釘器砍向上條,上條則立馬強行地抓住撬釘器的手柄部分。

整個手掌一陣炙熱,還伴隨著陣陣疼痛。大拇指和食指之間在滴著血。

但隨後,金屬撬釘器突然就像凝固的沙子一樣折斷了。看樣子這不是普通的工具,上面應該還添加了魔法。

沒必要留手。

現在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因為剛剛自己自信滿滿的一擊被化解了所以一時間愣住的敵人,就處在自己拳頭的打擊范圍內。

上條死命地握緊了拳頭,力道之狠讓人誤以為是拳頭發出聲音。

為了防止被對方預測到自己出拳的時機,他甚至屏住了呼吸,一口氣地向她打去。

“……啊!!”

就在拳頭命中的前一刻,作為軸心的腳卻誇張地滑倒了。原來是莎夏在判斷出自己躲不開這拳後,一腳把他給踢翻了。意識到這點時,他已經在雪地上滾了好幾圈。

“嘿~”

瓦希莉莎一臉輕松地對著躺倒在地上的上條,扔去一個罐裝果汁大小的塊狀物。

(什麼東西?手榴彈嗎!?)

雖然這樣思考很跳躍,但在現在這種狀況下不能否定這一可能。總之上條使勁地向旁邊滾去來拉開距離。

出乎意料的是。

那是一台相當專業的……恐怕是俄軍的對講機。

「……嗞嗞……聽得到嗎,上條當麻。」

(……?)

對方講的是日語。聽起來比上條還要年幼,而且聲調又高又尖,上條沒有自信判斷對方是男是女。

當然也沒有時間來悠哉地聽他說話。莎夏已經拔出了系在腰帶上的野蠻的鋸子和鉗子向上條襲來,而作為回應,上條踢起了一塊雪來摧毀她的視野。

「我們構築了對魔神用的特異術式。雖然本來不是針對人類使用的,但是對你應該也能發揮顯著的效果的吧。知道這個以後,你還要向我們挑戰嗎?」

“臥槽!!我還在想呢,好歹也是三大教派之一,居然才派兩個人過來!果然這個世界不可能那麼友善!!”

沒有時間去確認莎夏是否因踢起的雪塊退縮了,上條急忙以跳躍之勢向後退去。

“獨守家門的食人巫婆啊……”

妖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應該是俄語。明明聽不懂是什麼意思,卻讓人背脊發涼,不快的音色就這樣滑溜溜竄入上條的耳中。

趁著莎夏猛攻拖住上條的這個機會,瓦斯麗莎默默地調整到安全距離。

“請賜予我骷髏提燈吧。將殘忍的繼母和姐姐燒成灰燼的,噴出地獄之火的骷髏提燈。”

轟!!出現了以瓦希莉莎為中心的火炎漩渦。

“我勒個去!!”

上條立刻脫下上衣,將它繞在自己的左手上。

緊接著,瓦希莉莎的紅蓮之火一口氣擴展開來。爆發性的烈焰在瞬間溶化掉周圍的一片白雪後,仍氣勢不減地向上條逼近。這招不是靠體術就能回避的,看來只能用右手消除它。

上條擺好架勢,舉起右手。可與此同時,莎夏也從別的角度潛身到他的胸前。她將握著的鋸子水平橫劈,想要把他的胸膛橫切成兩半。

然而,上條把上衣脫下並不是為了對付瓦希莉莎的烈焰。

如果用右手來對付莎夏這一擊,那麼接下來的攻擊必須考慮怎麼不用右手來應付了。

“!!”

鋸齒狀的刃應該會被繞在左手上的上衣給卡住。

果然,鋸刃沒有到達皮膚。

(……剛才用右手破壞了她的撬釘器,那麼這把鋸子也……!!)

隨後上條用左手使勁甩開了上衣,打算扔掉它。嘩啦嘩啦!!但上衣並沒能掉到地上,而是被撕成了碎片,隨風而去。

“……”

在極為接近的地方,藏在金色劉海下的眼瞳再次盯住上條。

上條也已經把瓦希莉莎的烈焰給打消了。這下子右手自由了。

「原來如此。跨過了重重的危機,並終結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即使在和『格雷姆林』的戰斗中也能占據中心地位。自己這麼了不起的話,就能做到別人所做不了的偉業了吧。你是這麼想的對吧。」

從掉在雪地上的無線對講機中傳出了這樣的話語,但上條並沒有理會。

咚叮!!大幅度揮動的右手與鉗子正面相撞,幻想殺手的力量立刻就破壞了靈裝。

(……能行。)

上條再一次,用力地握緊拳頭。

(首先對付一個。集中火力攻擊其中一個來減少數量的話,可以避免腹背受敵的局面。對方“只會”使用魔法。接下來只要敢硬碰硬,正面突破到拳頭打得到的范圍就行了!這些家伙並不是打不敗的敵人!!)

但就在下一瞬間。

「……可是,如果是覺得身為特別『個體』的自己能壓倒『全體』的意志的話,是不是過于『傲慢』了呢?」

咚!!

上條突然膝蓋一軟。

3

並不是被從正上方施加了強烈的壓力,也不是被看不到的手抓住身體拉向地面。

不如說完全相反。

上條原本擁有的力量,突然間消失了。這跟中毒和麻痹都不一樣,只是有一種承受力的上限突然就下降似的感覺。

半規管①失去作用,宛如貧血一樣,上條單膝跪在地上。

【半規管(semicircular canals):與維持姿勢和平衡有關的內耳感受器官。】

“……怎麼,回事。是遠程攻擊嗎……?”

「只是對魔神用術式的其中一環。剛才我已經警告過你這術式對你也有效果的。」

(類似于精神攻擊或者記憶操作麼……?)

如果異能之力以刀劍、槍彈的形態襲來的話,對付起來是很簡單的。只需要直接用右手破壞它就可以了。但如果是偷窺內心、讓情緒高漲的類型的話,就會麻煩一點。

那種“沒有媒介的攻擊”是沒辦法用右手事前消除的。從根本上說,對于那種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攻擊是沒有應對的方法的。

既然如此。

(直接觸碰患處就行。雖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但基本上可以用這招來解除!!)

上條保持著跪在雪中的姿勢,迅速地開始摸自己的大腿和上半身。當右手掌摸到心髒上方時,biu!伴隨著厚重的橡膠帶被切斷一樣的感覺,上條的身體恢複了自由。

但是。

「為了這個術式而動用的可是國家規模的資金,再加上反複的准備,這可是被稱為‘俄羅斯成教的奧義’的術式。只憑你所擁有的那只特別的右手就想輕易地超越它,未免有些過于『傲慢』了吧?」

嘭!!

剛想站起來的上條,再次失去力量。


不管怎麼用力,肌肉就是硬不起來。自己的身體不服從自己的命令,真是讓人異常煩躁。

「原本,不只是十字教,其他的各種宗教也一樣,對于各種異于自己的神秘和傳承,都准備了屬于自己的妥協方式。比如說,神道就采納了佛教和印度教,創造出了『神佛習合』。還有像凱爾特神話和北歐神話那樣,因為是由十字教教徒來編輯整理資料,所以失去了原本的樣子的例子也不少見。就我們十字教而言,把異教的神明登記為惡魔,將異教的英雄改造成十字教的守護聖人,類似這樣的事情做了好多呢。」

……『妖精化』,這個詞在上條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但無需提及它。如果不小心給了對方提示,導致更加殘忍的術式被開發的話,那麼到頭來受苦的還是奧帝努斯。

「但是我們,稍微改變了一下‘妥協’的方法。」

他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不僅是把異教的神明變成我們的東西,而且是不顧及對方,單方面地用我們的法則來裁定,並且對它的價值進行‘再設定’的術式。『色欲』『傲慢』『懶惰』『暴食』『嫉妒』『貪婪』『憤怒』。就先從容易明白的『七宗罪』開始吧。將用不正當方法得到的力量當成罪惡,通過『七宗罪』中的其中一個來與之對應,來奪去你七分之一的力量……只要湊齊七宗罪,你就會連心髒跳動的力量都失去,這點可別忘了。」

兩個人影踩著雪向這邊靠近。

如果上條倒在這里,那麼下一次這個力量對付的就是奧帝努斯了。

就像他說的那樣,完全不聽這邊的理由,只是用勝利者的理論把少女撕成碎片。他們甚至根本就不打算正視其本質,只是陶醉于充滿彩燈繪飾的盛裝游行中。

上條握緊的拳頭里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可隨後。

「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就算毆打女性的臉也無所謂嗎?這是何等的『憤怒』啊。」

嘭!!上條全身又一次失去力量。

根據他前面所說的話,力量還剩下七分之五。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以命相搏的戰斗,會有不湧現出憤怒感情的家伙嗎!!”

「所以這樣就可以放棄努力了?何其『懶惰』啊。」

上條開始出現眩暈。

雖然自己還是單膝跪地的姿勢,但再也站不起來了。明明用盡了全力,可是連自己的體重都沒辦法支撐了。

對方仍然不放過自己。

莎夏·克洛伊潔芙從旁邊掄起金錘,朝上條的臉猛地來了一記高爾夫式強力揮杆。那可是足以擊碎面頰的一擊。已經沒空再管其他事了,上條急忙架起手臂打算專心保護住臉部。

沉重的撞擊音炸裂開來,手臂一陣劇痛。上條的身體就這麼向側面的雪地飛了出去。

「不惜變成這樣也要幫助魔神奧帝努斯的理由是什麼?」

對講機的聲音問道。

事到如今上條才想到當初應該先把那個對講機給踩碎才對,可事到如今後悔已經晚了。

「有沒有想把威脅世界的魔神奧帝努斯占為己有的『貪婪』?或者,單純只是被她的姿色迷惑住的『色欲』?不管怎麼說,你這個人充滿了欲望。」

還有七分之二。

想動動身子都很困難。發覺嘴邊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仔細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唾液,這才意識到自己連咬合的力量都沒有了。

只要能用右手觸碰心髒,他就能短暫地從這個束縛狀態中得到解放。

但是,就算是這麼件簡單的事,想要靠逐漸模糊的意識來辦到實在是太困難了。

指尖到心髒的距離實在是太遙遠了。

「然後是『暴食』和『嫉妒』。」

伴隨著踏在雪地上的聲音,修女們再次往這邊靠近。

「但是,你應該已經已經明白了吧?你憧憬的正義,是我們巨大宗教所負責的事。可你卻相信能以個人的力量就可以來完成,這是『嫉妒』,明確的罪孽。」

呼吸困難。

指尖開始慢慢失去知覺。

只要使用上條的右手,就算中了精神攻擊等“看不見的攻擊”,也是有可能把它消除掉的(當然也不是說100%全部的種類都行)。

如果面對的攻擊是一招致命的話,那在使用右手之前自己就已經沉默了。

只剩下七分之一。

下一招就會被將軍。上條已經完全失去力氣了,心髒也開始慢慢地停止了跳動。

「剩下的是『暴食』。」

可是。

上條彷徨的意識,突然感到一絲違和感。

對于對講機那邊提出的罪狀,自己也要好好地檢查一遍。

「一般指的是“吃過多的食物”,但嚴格來說對這宗罪的解釋是很廣泛的。它是用來禁止過度的飲食和酗酒的罪狀,這樣解釋才正確。」

幫助肺部呼吸的橫膈膜已經不能正常工作了,因為缺氧的緣故,腦子也沒辦法正常運作。

「……那麼這樣的話,你現在的狀態就可以歸為“酩酊大醉”。這果然還是罪孽。」

4

湊齊了七宗罪。

少年最後的力氣也被剝奪了。

莎夏·克洛伊潔芙走到了上條當麻的身邊。輕輕地用腳尖戳了戳上條的頭,沒有反應。從天而降的白色雪花,紛紛掉落在上條的皮膚上,妄圖把他的全身染成白色。

“莎夏醬,你要對尸體做什麼啊?”

“回答,裝死作戰是很麻煩的,而且我們也接收到過北歐的主神利用過尸體的報告。只是殺死的程度還不能安心。”

“那你要帶回去?會不會被海關找麻煩啊?”

“補充說明,為了摧毀被送到俄羅斯的尸體沒過多久就會自己動起來的這一可能性,現在就應該……”

話沒說完,莎夏就拿出了鋸子。

對准了上條的頭部。

“……為了以防萬一,把尸體損毀到不能再利用的程度就行了。”

完全沒有猶豫,這也說明了上條當麻……不,是他背後的魔神奧帝努斯讓人們感到的威脅都已經達到了這個程度吧。

但是,揮動的鋸子卻在途中停了下來。

必須強調,莎夏和瓦希莉莎完全沒有放水的理由。

“不……”

此事另有原因。

“我還沒死呢。”

低聲細語的上條用右拳把莎夏的鋸子打個粉碎。

嘰哩嘰哩嘰哩嘰哩。

上條慢慢站起身來,宛如壞掉的人偶被上了發條一樣。單從物理戰斗的角度來看,上條根本就沒有威脅。

但上條當麻應該是被七宗罪完全束縛住了才對。他應該已經失去全部的力氣,按理說心髒也應該是停止了跳動才對。

不知道他是怎麼打破那個局面的。

所以莎夏想要迅速地解決他。

可瓦希莉莎卻舉起了右手來阻止莎夏。

而就在這時,上條大聲吼道:

“完全不理睬對方的理由,只是用暴力來讓對方閉嘴,這就是你們信奉的神明的做法嗎!?這才是不得了的『傲慢』吧!!”

“……切、糟了!!”

讓瓦希莉莎這樣想的不是上條的發言。

而是因為她理解到上條的發言是針對著誰。

(用暴力來斷絕言語是『傲慢』。一旦我們的小少爺接受這宗罪的話,那我們的出手就會對小少爺不利……!!這樣我們就不能出手了!!)

“你剛才真是失敗啊,實在是太失敗了,俄羅斯成教的老大啊……你沒有必要勉強地將七宗罪全部完成,只需要完成其中六個,接下來就交給這兩個人不就行了?可你沒這樣做,所以你失敗了。”

「你說什麼……」

“不管怎麼說,想讓我承認『暴食』的罪孽實在是太扯了。如果酩酊大醉也算是罪孽的話,那麼這項罪不應該是和酒相關的嗎?我除剩菜湯以外啥都吃不到,更別提酒了。你卻跟我說‘你現在酩酊大醉,所以是暴食’?簡直就是信口開河!”

上條繼續說道:

“你自己也對指責我的罪孽沒有自信,所以最後一招沒有完成,『暴食』並沒有發動。所以我才全部看穿了。”

緩緩的,大腿的力量開始一點點地恢複。


他再次站立在雪白色的大地上。

“你們所准備的『七宗罪』,並不是對這個戰場上自然發生的罪孽進行裁決的術式。”

他開始回憶起一個又一個罪過。

『憤怒』?也許是吧。拋棄了用交談來解決問題的這一執行難度大的可能性,從而使用暴力來解決問題的上條,可能確實是被怒火給控制住了。

『傲慢』?也許是吧。“只有自己能救奧帝努斯,只有自己能站在她的身邊”的這些想法,換個角度來看,確實可以說明自己沉浸在和別人不一樣的優越感里。

『懶惰』?也許是吧。明明說了要幫助奧帝努斯,卻想不出具體的方法,到最後還得聽取她的意見才能行動的自己,被人給予『懶惰』的評價也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

『嫉妒』?也許是吧。對動用整個國家甚至是整個世界的力量來追擊一個女孩的他們,敢說自己沒有浮現出“這麼強大的力量,明明可以做些不同的事情”的陰森感情麼?

『色欲』?也許是吧。在只想幫助被追得走投無路的女孩的想法之下,誰敢斷言完全沒有一絲的心懷不軌?

……在那個無限地獄中,面對過自己卑鄙無恥的留戀和願望的上條,已經不會去否定潛伏在自己心中的那些扭曲而丑陋的欲望了。

但是。

『暴食』?開什麼玩笑?

最不能理解的就是

『貪婪』?莫名其妙。

想把奧帝努斯的強大力量據為己有?

明明現在的她是,如果放著不管就會隨時斷氣的,如此嬌弱的存在!

“也就是說,這是從外側看著戰場的你——俄羅斯成教的老大來下達審判的術式。對其他的宗教吹毛求疵來削弱其力量,就是這麼簡單的手段。跟是否正確毫無關系!只是單方面把歪理轉化為現實攻擊的術式!!真是又次又爛的集合體術式,不過如果原理就是這樣的話,我這邊就有勝算了!!”

「有勝算?你想說個人的欲望要比集體的努力還要重要嗎?你的大義就比其他事情更為重要嗎?這是何其過分的『傲慢』!!」

“也許是吧。”

上條率直地肯定了他的話。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放棄了抵抗。

“我不是什麼聖人君子。想用正確的方法來裁決奧帝努斯,讓她花費漫長的時間來贖罪,然後等到全部結束後,兩個人再次聚在一起歡笑。這種想法並不是善惡論,的確是建立在個人欲望之上的東西……但是你卻錯了。”

支撐膝蓋的力量在一點點地變強。

上條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作為一個平凡的少年就得放棄向世界挑戰嗎!!對于不能理解的事情,不能接受的事情,不想放棄的事情進行反抗。這些反抗的意見只要通過集體的力量就可以打壓下去,你們那種想法不才是更加過分的『傲慢』嗎,俄羅斯成教!!”

作為反擊的起點,第一個反駁。

「就為了你說的那些,讓世界陷入多大的混亂也無所謂嗎?包庇魔神奧帝努斯,隱藏她的行蹤,幫助她逃跑的你犯了多大的罪孽,你知道嗎……!!」

“你說的這個能算進『七宗罪』嗎?不,隨便你怎麼扯都行。引發世界混亂?這句話原原本本還給你,俄羅斯成教!”

「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魔神奧帝努斯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她是引發世界混亂的罪魁禍首。但是,現在殺了她的話,那誰來傳達『格雷姆林』的真相啊?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引發了這一系列事件?她什麼都沒有詳細說明,我們也什麼都沒有理解到,就這樣處死她?就只是把她殺了的話,你覺得大家能接受嗎!?”

「就算是這樣,想著‘與其讓她逃跑,還不如殺了她’的人在數量上是壓倒性的!!在保證勝利與和平的大義面前,大家的心態調整的問題都不算問題!!」

“你錯了,俄羅斯成教。你不是自己說了嗎,‘導致混亂是罪過’!奧帝努斯確實是大boss,但殺了她,一切就能和平嗎?”

「能和平!!」

“才不能呢。順便一提,你現在很『憤怒』吧?”

上條嘲諷道。

這是第二個反駁。

“就算你對外公布說奧帝努斯死了,但又有多少人會信?『格雷姆林』的殘黨肯定會堅持奧帝努斯還活著。這樣的話,大多數人會怎麼想?如此君臨天下的奧帝努斯突然就這麼死了,可她死亡的詳細情況卻‘對不起,不能說’,這樣誰會點頭接受啊!奧帝努斯死後,對她的恐懼依然會存在!!‘肯定是有人把她藏匿起來了’、‘她肯定是重生了’等等一系列的揣測會噴湧而出,從而造成諸多冤案……如果不采取正常的渠道來對她審判的話,那誰都沒辦法立刻就接受現實。如果省去這個過程的話,等待你們的便是1000年的混亂,俄羅斯成教!!”

「……你的意思是她的存在將會成為一種‘傳說’麼?」

“你肯定覺得我是在講歪理吧,但那多半會成為現實!明明奧帝努斯的威猛勢頭早就在表面世界擴散開來了,可大多數人甚至連奧帝努斯是男是女都還不清楚。如此曖昧的存在,突然就對外公布說已經被我們殺了,有多少人會有實感?就算公布尸體的照片,把她的尸體做成標本在博物館展覽,但只要有傳言說這是替身那對此的努力就全部打水漂了。一下子就會失去可信性的。這樣做的結果,就是看不見的恐懼再度降臨。”

「如果以後我們能持續地發表正確的信息和情報的話,那公眾的質疑自然就會消失。你說的這些成不了原諒她的理由!!」

“或許是吧。但是在人們的質疑自然消失之前,要死多少人?如果能讓奧帝努斯投降的話,也許就可以免去這些殺戮吧。把因此而死去的這些人當做微不足道的犧牲,對于這種想法我該說什麼好呢?不去努力地避免這些事情的發生算啥來著?哦,應該是『懶惰』吧。”

第三個反駁。

「……!!」

“再說一句。為什麼俄羅斯成教這麼焦急呢?是想要自己獨攬打倒奧帝努斯的榮譽吧?就算要犧牲無辜的人們也要獲得這個榮譽?這不挺糟糕的嗎,這被當做『貪婪』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上條靠近無線電對講機繼續說道。

這下就四個了。

“或者應該說是『嫉妒』吧?俄羅斯在第三次世界大戰里吃了大苦頭。看到因為『格雷姆林』的抬頭,而耍盡威風的美國,心想這下擊敗魔神這個功勞絕不能讓給他人。你敢說你沒有一丁點這樣的想法?”

第五個。

“啊啊,對了,你現在在哪里?在俄羅斯的宮殿里?還是在聯合國總部大廈內?最差也有屋頂和暖氣的房間吧。真是羨慕呢。別人都在拼命地戰斗,而你卻悠哉悠哉地品嘗著咖啡或者紅茶什麼的,這可以算『暴食』吧。”

六個。

「你……」

擁有少女般嗓音的少年,試探性地低聲問道。

「為什麼,不惜如此也要幫助魔神奧帝努斯,你應該沒有為她如此拼命的理由才對。」

“也許吧。至少在踏上『船之墓場』的時候確實還沒有。我那時天真地以為只要打倒奧帝努斯,一切就能恢複正常,甚至還毛遂自薦要當先鋒呢。”

「那為什麼……!!」

“有理由讓我這麼做啊。”

上條打斷對方的話回答道:

“當然有理由。就算說了你們大概也不會信,但我做的事絕不是毫無意義。可你們連理由都不問就攻擊過來,滿腦子都想著殺了要方便多了,簡直沒人性。”

接著他發自肺腑地,用裁決側的聲音說道:

“實際上,你們連奧帝努斯‘本人’都沒見過,和她沒有談過一句話的你們懂什麼?是你自己放棄了這種選擇,覺得平心靜氣地面對面交談比趕緊殺掉要來的麻煩……這就是你所有罪狀背後的、第0個罪——『原罪』。”

5

對講機沉默了。

上條當麻已經取回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看樣子“勝負”已定。

“這麼看來,只有『色欲』沒能反駁呢,就六個。”

低聲嘟囔著的上條,無視了躺在雪中的對講機。

但還沒結束。

這里還有莎夏·克洛伊潔芙和瓦希莉莎兩個人在。

“……怎麼辦?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繼續開打嗎?”

“確實是挺煩惱的,但這次還是打算放棄啦~”

回答的是瓦希莉莎。

“雖然也可以直接把給你殺了……但如果這麼做的話,這回就輪到我們的小少爺作繭自縛,被『七宗罪』給困住了。可惡,真應該學習羅馬正教,另外准備個控制器才對。”

滿臉輕松的她舉起著雙手說道……估計很有可能她殺人的時候也能露出這樣的笑容吧。這可比起低端的唬人要恐怖多了。

“對啦對啦。因為那個術式還在運作,所以我們沒辦法出手。但還是給你提個醒。”

“?”

“關于這個術式的作用范圍。第一個,是一定范圍里的俄羅斯成教教徒。第二個,是被總大主教認定為敵人的人……而這除了需要那個人的名字和照片外,還需要五感中的任何一個感官來感知到那個人物才行。有了這兩個條件再加上總大主教本人,才能形成與『七宗罪』有關的人物的整體圖像。”

“你在說什麼呢?”

“盲點。”

瓦希莉莎的笑容依然不變。

她不改微笑地說著。

“也就是說,由俄羅斯成教教徒以外的刺客把給你殺了,我們的小少爺是不會對此出現任何的反饋哦。”

發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咚!!伴隨著頭部側面受到的沉重撞擊,上條當麻瞬間被奪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