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二章 魔神巧遇騙人精 St.Germain,and_LIAR

1

這時,浜面不禁抬頭向上看去。

咚咚,響起了不規則的震動聲。數秒後,電梯的數字燈不自然地停在了29上。雖然燈光沒有像電影和電視劇那樣熄滅掉,或者是切換成赤紅色的緊急顯示燈,但明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停住了……?”

“好像是呢。”

順便一提,雖然浜面和斯蒂芬妮都穿著三米高的鋼制Power Lifter,還抱著一個裝有美術品的箱子,不過貨用電梯里的空間卻大到足以容納他們。看來貨用電梯是被設計成可以輕松搬運一個儲物庫規模的貨物了呢。

浜面的腿沒有像恐高症患者那樣發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電梯內很安穩的緣故,腦中完全沒有湧出“其實這是個箱子被鋼索吊在空中”的印象。

雖然這麼說。

“這下該怎麼辦啊,貨物可是要在指定時間內送到中層電視台的啊。”

“雖然確實是那樣,不過因為鑽石天井的設備不善而導致貨物不能准時送達,按道理來說也輪不到沖我們發火的吧?話說……”

穿著巨大機械的斯蒂芬妮,擺弄起自己的手機。

“……接收不到那個TV Orbit的放送電波啊,是因為我們在電梯這個箱子里的緣故?”

“開玩笑吧,難道是發生炸彈恐怖事件嗎!?”

比起被吊在空中的自己,浜面要更加擔心『ITEM』她們。瀧壺、麥野、絹旗,她們現在應該還滯留在這棟鑽石天井里。雖然不認為她們會被普通的麻煩事所絆倒,但萬事都有例外。而且如果身為學園都市第四位的麥野,其強大是“絕對”的話,那浜面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老師,能打通TV Orbit的電話嗎?郵件呢?”

“郵件也沒回應,電話也在無限循環著等候音樂。”

“這種情況……”

“這不廢話嗎,只要沒有收到明確的取消通知,我們就沒有放棄工作的理由。”

兩人對視了一下,確定好了方針。接著,他們把貨用電梯的每一個角落都檢查了一遍。牆壁、天花板、照明器具、空調的風扇……在一個不留地檢查完之後,他們最終得出了結論。

“地上好像有塊嵌板。看,就是這個。”

“但我們要怎麼打開啊?”

“我們可是穿著Power Lifter的,直接用腳踹開……”

咚亢!!三米高的巨體狠狠地跺起腳來,但腳邊的嵌板卻連一絲下凹都沒有。

浜面一臉煩躁地說道。

“鑽石天井的建材不都是碳素材嗎,就是用在防彈背心和宇宙電梯的纜索里面的那種……”

“真是的,干脆一把火燒掉吧,或者用Power Lifter的電池來個高壓電流似乎也不錯?聽說宇宙電梯的纜索對閃電的抵抗力很弱來著,嘿!”

咔空!!伴隨著低沉的響聲,斯蒂芬妮的身體沉了下去。

看來是嵌板某處的扳扣斷開了,導致整塊嵌板掉了下去。而斯蒂芬妮放在嵌板上的那只腳也隨之沉向了虛空之中。

她慌忙取回平衡,說道。

“真險——話說真不愧是中層,底下什麼都看不見。”

浜面也跟著望向了那個四個角都脫離掉的嵌板深處,然後他的腳底終于感受到了恐高的感覺。

被稱為電梯的大箱子是被鋼索吊著的……雖然印象中是這樣,但實際上箱子側面的每條邊都是像火車的鐵道那樣緊緊咬住的。這到底是一般電梯的規格呢,還是搬運貨櫃的貨用電梯的規格呢?就在浜面這樣想著的時候,斯蒂芬妮對他說道。

“這是直線電梯啊。你可知道下層、中層和上層之間的距離有多大嗎?如果用普通的滑輪電梯的話,那早就因為客人等候時間過長而發生人群堵塞了。”

電梯井里面意外的吵,斷斷續續地傳來洗衣機似的低音。

“大概是水泵之類的雜音外漏了吧。中層有個被稱為Aqua Palace的地方,那里可是設置有室內泳池以及世界上最大的噴水池之類的東西。”

“哈,那接下來呢?”

“從這個檢查口的尺寸來判斷,應該是能穿著Power Lifter出去的。”

“那箱子要怎麼辦?”

“當然是我們兩個一起拿著它逃出去啦,有意見嗎?Power Lifter除了兩條巨手外,腳部也是能握住東西。就算是頭朝下,只用一只手或一只腳抓住也毫無問題。那麼,就讓我們兩個來挑戰像智慧環一樣的雜技吧。”

來真的啊……浜面一臉難看地嘀咕了一句,不過現在也真沒其它辦法了。

雖然不清楚電視台的事,但似乎在直播的情況下出現播放事故的話,一秒鍾的損失說不定會比火車事故還要厲害。

無論如何都得在規定時間內將箱子送到。

只要被賦予了工作,那是大人還是學生都不是借口。

不要說是機械臂的手指了,連斯蒂芬妮自己的手臂都像是鱷魚嘴巴那樣,從手腕張開到肩膀的部分。

“姑且先抓著鋼索下降到最近的電梯門吧,然後用鐵腕撬開就是了。我開路,你待機,在開完路之前不要亂動箱子啊。”

“……按電影的套路,剛開始在通道里進行作業的時候,電梯都會突然恢複過來將人壓死的……”

“還真有你這樣的人誒。簡直就是在被暴風雪包圍的雪山洋館里大談關于傳說中的殺人鬼那樣,別忘了你也是當事人的一員啊。”

2

整個世界都煥然一色。

從上條當麻周圍的牆壁、地板、天花板上,生出了超過100支錐子似的銳利凶器。它們以全方位覆蓋之勢,像翻過來的刺猬那樣襲擊過來。

同時,因為現在又是聖誕前的旺季,附近正有大量少年少女在穿行著。

所有人,所有的血肉牆壁,都仿佛在讓路般地被打出了洞。但這些洞並不是被錐子刺穿造成的。胸膛、肚子、臉上,雖然他們身上都出現了拳頭大小的通道,但一滴血都沒有流。100支錐子就這樣穿過了那些通道,向上條這邊飛刺而來。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條當麻不禁對這個超現實的光景發出尖叫、

比起逼近的危機,這幻覺般的異樣世界差點就讓他的意識當機了。

這里是怎麼回事?

真的是一秒前自己還站著的那個地方嗎?

真的是被魔神奧帝努斯破壞過一次後又還原回來的……同一個世界嗎?

腦海中一片空白。

別說是冷靜地判斷了,就連判斷所需的氣力本身,都一起短路、散去了。

如果,如果眼前這個魔術師般的男人真的是『魔神』呢?如果他擁有跟奧帝努斯同樣的力量呢?之所以能夠說服奧帝努斯,是因為她原本就具有與之相應的溫柔。但這個男人擁有這樣的東西嗎?如果僅僅只是想要確認這一點,自己就得再次進入到那個無限黑暗、無限接近于絕望的世界呢?如果做到那種地步,連身心都支離破碎掉了,卻什麼都找不到呢?如果對方毫無理由和根據,只是任意地使用自身的力量呢?那就如同沒帶水就去穿越沙漠那樣,就如同樂觀地相信前方一定有綠洲,而直接踏進熾熱的沙漠那樣。上條深知『魔神』的恐怖,進行這種無知無謀的選擇,只會讓人深刻理解到這片沙漠的熾熱與漫長罷了。

贏不了。

辦不到。

無論是對那一百支凶器,還是對這些都消失之後,自己與『魔神』力量的再一次正面對決。

當他這麼想時。

“哎呀。”

那是十分細小的聲音。

當他注意到那是站在前方的燕尾服男子的嘀咕時,景色又為之一變。

融化的牆壁與天花板恢複了原狀。

旁邊的少年少女也遵照著時間原本的流逝,繼續行走著。他們的身體上也沒有不自然打開的洞。

像刺猬般的100支凶器也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仿佛就像。

上條所見的一切都是幻覺那樣。

(不對……)

上條的親身經驗在拒絕著樂觀的展開。

(這不是我腦袋燒壞了,也不是我被施加了幻術……時間軸說到底還是條單向道,既沒有平行也沒有逆行。剛才的事情確實發生過了,景色煥然一變,飛出了100支凶器,為了讓它們飛過來而將所有人的身體開出了通道。在那之後……難道是為了制造出和平的世界而插入了相位嗎!?)

“雖然時機正好,但如果失去了那個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那個聲音,讓上條熾熱的思考中斷了。

失去退路的熱血轉變為大量不識趣的冷汗,一下子就噴湧了出來。

反之,『魔神』則在望其它地方。

明明面前有人正握緊著拳頭,但他毫不在意。

“‘那個’才是我的目標,為這點瑣事而失去機會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

咚的一聲。

是拐杖敲打木紋地板的聲音。當上條認識到這個時,一對男女正好走過他們中間。

在重新找回視野後,燕尾服的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

腳在顫抖著。

腰失去了力氣,在重力的作用下突然癱坐到了地上。

別說合起嘴來了,就連進行規律的呼吸都做不到。

“當麻,你怎麼了!?”

“……一不留神就惹麻煩,真是沒用的家伙。”

當上條回過神的時候,茵蒂克絲和十五厘米的奧帝努斯已經靠了過來。

她們所指的麻煩,應該不是『魔神』引起的那些。

而是上條突然尖叫起來,又癱坐在地。

世界只記錄下了這些。

“奧帝、努斯。”

“?”

戰戰兢兢。

上條哭笑著,用壞掉般的表情對唯一一個不僅是理論上,而是確實和自己共度了同一段時間的少女問道。

“……‘這里’,還是我們的世界嗎?”

“你說什麼……?”

“我想問讓我取回了‘這個世界’的你,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永遠持續著的迷宮吧……?”

3

“哈、哈……”

然後。

在同一棟樓的柱子陰影處,還有一個用小巧的雙手捂住嘴巴,小屁股與地面親密接觸的身影。那是一名茶色頭發剛好齊肩的少年,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夾克與短褲,腳上穿著一雙靴子。不過其襪子以及夾克的內襯顏色,卻是與外套形成強烈對比的鮮豔天藍色。

藍花悅。

雖然捂住了嘴,但慌亂的氣息還是從指縫間漏了出來。

(那到底、是、什麼……?)

瞬間之前。

自己的大腦回路無法處理看到的東西。雖說人只相信自己親眼見到的東西,但剛剛的情景還是讓人難以置信。沒想到看到難以置信的東西,居然可以把人心擊潰到這種地步啊。

(那到底是什麼啊!?)

景色完全改變了。

似錐似槍的東西突然出現。

之前嘀咕的香波爾,就是“那個”的名字嗎?

為了確保那些槍的通路,來往行人的身體上被開出了拳頭大小的洞。

……接著那些洞在一瞬間修複了。

那片景象是如此的鮮豔,簡直是只要剛好在錯誤的瞬間眨眼就會錯過的程度。

(那就是,鑽石天井的秘密?)

可能是。

可能又不是。

(不,即使不是也沒關系。只要在這種地方,只要在同一棟建築物里亂逛,撞見那個的可能性就不會低……)

為了尋到消失的友人,他來到了這里。

為此他偽造了學園都市第六位超能力者——藍花悅的學生ID。

高層公寓區域,那就是那位友人的秘密居所。那里很可能留有什麼關于她失蹤的線索。

可是。

但是。

(我能堅持下去嗎……?)

搖頭。

拼命地搖頭。

自己的懦弱曝露了出來。每每遇到什麼事,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大腦也變得一片空白,就連淚腺也會不受控制地松開。名為意識的堤壩瞬間就會舉起白旗。

大滴的淚珠浮現在眼眶里。

為了不讓它們順著臉頰流下來,自己已經是使盡全力了

(我真的有、能繼續、在有這種怪物徘徊的鑽石天井里,繼續向深處前進的勇氣嗎……?)

讓他回家的低語出現了。

放棄的勸誘纏繞在耳旁。

你肯定什麼都做不到,你至今為止的人生也沒有將任何一件事情堅持到底吧,總是一味地抱住膝蓋可憐兮兮地哭泣。到頭來,你連再次站起來都做不到,就打算放棄了吧。那就這樣半途而廢,不要再站起來算了。反正你都努力過了,也該滿足了,至少也不是一事無成不是嗎?都努力來到這里了,至少應該也能得到個參賽獎或者努力獎了吧?

當他想到這里的時候。

腦海竄出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到頭來,全看你自己怎麼想罷了。」

那不是發自藍花悅心中的言語。

而是來自外部的,少年所不擁有的思考結晶。

那是在街上遇見的友人,曾幾何時給予他的言語。

「因為啊,反過來看,這樣的你可以為任何人的悲劇好好地痛哭流涕吧?那並不可恥啊,我覺得這是種自豪的資本哦。」

(……)

“別開玩笑了……”

他還在嗚咽著。

但即使如此,藍花悅還是用自己的手背去擦拭,自己那快要崩壞的眼角以及柔軟的臉頰。就像擰上水龍頭那樣,這回他用自己的意志將淚腺的暴走給抑制住了。

他討厭愛哭鬼的自己。

但友人卻認同了那樣的自己。

在想哭泣的時候流淚絕不是什麼不好的事。那是想要對某人的悲劇伸出援手、分擔他人的感動、真心地給予某人幫助的證明。她這麼說了。

他不知曉友人的真實身份。

他也想象不出她的真實面貌。

但他確實記得,在說出這番教誨時朋友露出的那個笑容。他決不允許那個表情被消去,或者被當做不存在的東西。

“我不會哭。”

她誇獎過的淚水絕對不是這種灰暗的東西。

絕對不是屈服。絕對不是放棄,絕對不是以自嘲表情流出的淚水。

“我能哭的地方,不是這里。”

為了擺脫令人厭惡的自己,藍花悅邁出了最初的一步。

他靠在粗大的柱子上。像初生小鹿那樣,他顫抖著對雙腳注入了力量,緩緩地站立起來。

尋找友人。

尋其行蹤。

如果放棄這次機會,那偽造藍花悅學生ID的事情一敗露,自己再也無法向鑽石天井發起挑戰了。這是最初也是最後的機會。

即使是紙老虎也無所謂,即使是狐假虎威也無所謂。

現在,在這里,他才是第六位。

他將作為藍花悅來完成這一切。

想到這,他緩了口氣,再次認真地面對正前方。

“喲。”

燕尾服男人出現在了他的正前方。

維持思考的氣力斷開了。

接著藍花悅的意識回轉起來,放棄了現實。

4

鑽石天井的下層。雖然看上去只是扇普通的玻璃回旋門,但實際上就連大型垃圾車用最高速度撞過來也不能傷其分毫。在這樣的正門玄關前,被囚禁的少年少女們一片混亂。

在拉也不動推也不動的絕望中,有著與混亂的人聲不同的另一種細語聲。

「終于得到了一個。」

「現在是自稱為藍花悅嗎?不過能到手就好。」

那是明顯的異物。

有什麼東西在那里客觀地觀察著狀況。

「箱子也平安地送到了電視台。」

「雖然也有從頭開始制作的方法,但當下還是優先回收現有的東西吧。無論怎麼細致怎麼精制,仿制品果然還是比不上純天然的。而且我們可不打算重蹈那個徘徊在完全與不完全之間的奧帝努斯的覆轍。」

他們正在評分。

根據評分,數個無形的軌道被切換了。

「接著是上條當麻。」

「置之不理也不是不行,但別忘了奧帝努斯落得個什麼下場了。」

本來,用嘴說話估計也沒有什麼意義。

說不定只要一直評分就好。

「他是能和魔神交涉的異常個案,應視作格子內的負空隙嗎?」

「優先度低。」

但聲音依然不斷持續著。

仿佛是刻意給相鄰的部件留出足夠的距離,以提高機械的容錯率那樣。

「但是,在現有課題完成後不留余力地將其消滅掉,應該是最佳選擇吧。」

5

轟隆!!轟鳴聲炸裂開來。

電梯那看上去像是木制的自動門脫離了原有的軌道,被踢向了大廳那邊。

“呼……感覺終于告一段落了。”

雖然史蒂芬妮•葛潔帕蕾絲身上穿著Power Lifter,但爬出來的時候卻意外地利索。然後浜面也跟著逃出了電梯井。

當然,像顆骰子那樣的箱子也被弄了出來。

現在的地點是鑽石天井的中層。雖然下層的中央大堂被各種店鋪用蜂巢那樣的布局環繞著,不過這層樓的寬廣空間卻給人一種演出用地點的感覺。或許是碳技術應用的一環吧,這里的地板比起體育場更像是道場或和風戲劇舞台那樣的木制地板,而四角形的紙燈則為周邊提供著間接照明。

不知道這是不是中層的整體特征。水槽就像窗戶那樣塞滿了牆壁,而在邊界處則設有不影響通行的裝飾用水路,周圍還布置著各種能讓人莫名其妙地聯想到水的裝飾品。

來往的人群也與之前不同。

作為豪華地段的第十五學區,其心髒區域便是鑽石天井這里了……不過行人的著裝卻並不配合這個氛圍。過往行人以皺巴巴的訓練服、牛仔褲、長裙以及直筒領之類的居家打扮為主。

“似乎正好從電視台這邊出來了呢。”

“嗯?”

“我不是說了嗎,中層有一半是TV Orbit的辦公室,而另一半則是展望台啊泳池啊之類的室內服務。”

“啊啊,說起來我們是坐一般禁止使用的貨用電梯從業內停車場直升上來的呢。感覺就像是通過了‘不讓藝人被狗仔隊埋伏到的秘密通道’那樣……”

“趕緊去門前進行來訪登記,然後把箱子交了吧。”

“也是,感覺現在好像起了點騷動呢。”

順便一提,門就在電梯間前方的不遠處。身著藏青色背心的兩名警衛,正守在由兩根廉價柱子交叉組成的旋轉門前。大概綜合接待處在其它層吧,這里既沒接待小姐也沒櫃台。

雖然能用穿著的Power Lifter強行突破,但既然被允許穿過“秘密豎穴”前的關口,就代表對方是信賴他們的。這就跟“雖然國際航班的警備嚴厲,但一旦成功進入,海關就不必擔心同架飛機內的乘客會起糾紛”一樣。

“喂——這是主持『曆史懸賞競猜』的炎堂制作人要收的箱子,你們要用掃描器器看一下內部嗎?”

就在斯蒂芬妮跟保安東扯西扯了幾句後,回旋門旁邊的貨物搬運門打開了。幾個年輕人推著一台奇怪形狀的平板車從里面走出來了。跟他們交棒後,骰子一樣的箱子被輕輕地放在了平板車上,接著被用皮帶固定住了。然後,他們在交貨文件上簽了字。

保安低下頭來。

“辛苦了。”

“辛苦了,順便問一下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外面……?”

看著保安一臉詫異的表情,斯蒂芬妮笑著揮了揮Power Lifter的巨手。

“啊啊,抱歉,因為剛才被關到電梯里了所以才這麼問的。如果電梯不修好的話,那我們就只能走樓梯了。不過這邊穿著Power Lifter,所以也不會是什麼地獄式的下山體驗呢。”

就在她這麼說的時候。

一名身著連衣長裙和和羊毛上衣的女性插嘴了。看外表大概不是藝能系,而是所屬制作系的年輕人吧。

“真是誇張的裝備啊……是警備員的特殊裝備嗎?還是風紀委員的?不過哪個都無所謂了,既然有那麼牛的裝備,你們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啊!?”

斯蒂芬妮呆呆地回問道。

“怎麼了嗎?是暴走的能力者嗎?還是說上流人士飼養的猛獸逃走了?”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是出口啊出口,不知道怎麼回事全都被堵住了。不用說電梯了,就連通往緊急樓梯的門都打不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連續熬夜加班的緣故,頭發散發出一股女人味的連衣裙女性一臉煩躁的樣子繼續抱怨道。

“並不是被鎖上了或者是電子系統弄壞了什麼的,而是合葉啊軌道啊、這些零件的一部分熔化後又凝結起來的感覺。無論怎麼推怎麼拉都紋絲不動,電梯的樓層指示燈動也沒有變。這絕對不僅僅是這個樓層被封鎖,而是整棟建築都被封鎖了吧。”

“哈啊啊。”

“你絕對是在不懂裝懂。”

斯蒂芬妮無視掉浜面那精簡的吐槽。

連衣裙女性又接著說道。

“你們剛才破壞掉電梯的門了吧?就跟那一樣的感覺,能幫忙將通往緊急樓梯的門給踹開嗎?”

浜面與斯蒂芬妮對望了起來。

“鑽石天井不是到處都用了這種特別結實的碳素建材的嗎……?”

“哎呀,雖然說緊急出口的門是緊急時期用的,但如果是鑽石天井的話,做得特別硬也不奇怪呢。靠這個作業用的Power Lifter真的能開出個通風口嗎?”

總而言之,他們還是踏出“咔嚓咔嚓”的步伐去看下情況。

堵塞的人群看見浜面他們(正確來說是看見他們威嚴的Power Lifter)後,就像摩西分紅海那樣讓出了路來。從各處都投來的期待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至今做了很多的無用功。

這個中層,估計也有二十到四十層左右吧。

電梯和樓梯都被封住的話,那就無計可施了,打爛玻璃爬出去也是不可取的。與電影不同,似乎沒有想用臨陣磨槍的救生索吹著大樓風往外爬的家伙。

雖然從這種高度走樓梯下去是十分痛苦的事情,但也期待不了電梯能恢複過來。

先不論最後到底用不用,總之還是先攻破緊急樓梯的門吧。

如果打得開的話,就可以安心等電梯恢複了。這麼做能夠舒緩一下壓力。

雖然他們是這麼想……

“啊咧?混蛋!紋絲不動啊,這個!!”

“Stop,老師等一下!手的氣缸在發出咯哩咯哩的奇怪聲音啊!再這樣下去的話會燒壞的,『安涅利』也發出警告了啊!”

就結論來說,無論怎麼推怎麼拉怎麼打,門都紋絲不動。

別說打穿它了,就連一點凹痕都沒有。

無論打出多少鋼鐵之拳都沒用。

“真不愧是碳系……論強度和韌性沒有什麼東西能出其右啊。”

“雖然外觀是木制的門……”

浜面氣餒地說道,接著這份氣餒蔓延到了周圍。雖然沒有因為與期待相違而引來謾罵之聲,但注視著他們的視線分散了開來,就仿佛在做著無言的抗議那樣。

小市民浜面雖然有點愧疚,但也並不怎麼在意。

浜面用Power Lifter的粗大鋼手指,劃過了緊急出口門的表面。

“不過到底是什麼導致這樣啊……根據聽回來的情報,似乎也不是什麼故障。”

“你是說這是有人蓄謀的?”

“不過,這樣一來就得有把我們關起來的理由才是……”

“說的也是,因為長期的監禁是做不到的……”

“?”

“剛才也說過了,碳對火和高壓電流是沒抗性的。就算這些東西無論怎麼打怎麼踢甚至是用垃圾車撞都紋絲不動,但一旦外邊的警備員察覺到什麼異樣,他們就會拿乙炔爐來切割外面的門了吧。不過火災也很可怕啊,又不知道消防車什麼時候能來,所以我才不想在這種密室狀態下對緊急出口的門用火。”

“這樣一來,布下這陣仗的某人難道因為自大而沒有發現這個弱點嗎?”

反正一直守著不會破的門也沒用。

于是浜面他們的視線離開了被堵住的門。

“……又或者是對方覺得只要能爭取到少許時間就行了?在這段時間里達成只有自己知道的目的,之類的……”

“真是的……”

斯蒂芬妮歎了口氣。

在小巧的水路里用瀑布制造出的負離子效果,這時也不足以起到治愈人心的作用了。

樓梯電梯都不行,這樣一來他們能使用的通道就只剩一個了。

那就是他們自己打穿的電梯門以及里面延伸著的寬長通道。雖然在這里用肉身爬上爬下簡直就是自殺行為,但有Power Lifter的臂力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箱子平安送到了。雖然話這麼說,但回到家之前都算是在遠足啊,得想辦法確保脫離通道才行呢。”

“果然得那樣啊。”

他們邊移動邊商量著。

浜面的語氣有點狠,估計是因為他的熟人來到了這座鑽石天井的關系。

雖說是同在中層,但播放局和展望台並沒連在一起,這是為了藝人不受狗仔隊埋伏的布局。真想和瀧壺她們彙合的話,浜面就得先跑到樓上或樓下,然後向中層展望台的方向前進才行,又或者是找找中層還有沒有其它秘密通道之類的路。但無論哪個方法,都需要大手筆的作業才行呢。

現在是電梯和樓梯都使用不了的狀態,但是浜面他們能借助Power Lifter的力量在電梯井里強行移動。


問題是,Power Lifter只是因工作需要而借給他的。

在斯蒂芬妮面前很難說出要用在跟工作內容無關的目的上。

“浜面。”

“什麼事?”

空著的是唯一的自由之路。

在離電梯井還有一步的地方,斯蒂芬妮宣告道。

“我想你明白,我們的裝備不是私人物品。並且,雖然Power Lifter既不是軍用品也不需要操作執照,但也是用錯就會害死人的危險品。”

浜面想回答一句我明白。

但被斯蒂芬妮搶先說道。

“因此,我們要以安全第一為原則,事先把所有的麻煩因子給排除掉。為此,我們必須要將可能妨礙到工作效率的因素迅速清理掉。即使是拿下乍看之下和業務內容完全沒關系的個人心理因素。”

啞口無言。

啞然的浜面再次望向工作上司,斯蒂芬妮則漏出了惡作劇的笑容。

“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即使繞個遠路也不會被人精查出來的。既然我們都進到連第二學區的大人物都被封鎖在外的鑽石天井里了,我可不認為還有誰能監視我們的行動。”

“哎,可是,這樣……”

“啊——真是的!都說好在聖誕季的鑽石天井里碰頭的,怎麼可能只是想逛街呢,你趕緊去確認她的平安然後回來!將Power Lifter還給第二學區的工作就由我來做,不過你好歹也得把它運到停車場的卡車里哦!!”

咚!!斯蒂芬妮敲了敲浜面的背。

……但她好像忘了自己正穿著能單手抬起航空貨物箱的Power Lifter了。

在被他們弄開的電梯門前,浜面正探頭往電梯井里面望去。這時候要是他的背上被拍了一下的話。

“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翻了個跟頭。

然後摔了下去。

然而一切的元凶卻用握著有線操縱杆的手撓了撓腦袋,沒良心地說道。

“……啊——啊,真是個不會把握機會的男人。”

6

這確實是個很奇妙的狀況。

電梯和樓梯都被封鎖住,所有人都被鎖在了中層里。在不安的驅使下,他們理所當然地趕到了出口。但在知道出口被做了手腳後,人們都不想直接去碰它了。結果,除了緊急門附近留有一片空間外,其它地方都擁擠得像是會發生踩踏事故那樣。

雖然四周吵吵嚷嚷,但身著粉紅色運動服的瀧壺理後,卻還是那副眼神游離不定的樣子。

在她身前,麥野沈利和絹旗最愛正在討論著什麼。

“我觀察了緊急大門的結合部,果然超熔解了。不是上鎖了或者是被家具堵住了這麼簡單,而是把縫隙都填上了,讓整扇門變成了牆的一部分。”

“也就說,是能力者干的咯?”

“以現在這種程度來看,也有可能是用了什麼高科技。但無論是怎樣,這絕非普通事故。雖然超不知道是誰要干什麼,但這個鑽石天井可是因為牢固的構造而被上流人士當成金庫來使用的啊。你想啊,上層的公寓區域,怎麼看都不是讓人住的感覺。”

麥野慵懶地想到了什麼。

“啊啊,芙蘭達那家伙也曾經拿那里當過藏匿處呢。”

“她本人到是想瞞著我們,但超完全暴露了。不過,既然對我們隱瞞了,也就是說這是拿來干副業用的吧。話說回來,雖然芙蘭達因為是炸彈使的緣故而點滿了調配合成的技能,不過上至科學狂人下至普通技術宅,應該都不是她感興趣的領域吧。”

“那個連吃一顆感冒藥都會起疑心的女人,怎麼可能會自己去做冰糖呢,說是秘密據點大概也就是買來做新型炸藥的測試廠的吧。”

雖然這也是十分亂來的事情,但『ITEM』是不會為這點程度的事就感到吃驚的。

盡管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們現在近乎是處于休業狀態,但她們的本質仍然接近黑暗一側的

眼神仍然游離不定的瀧壺歪著頭問道。

“怎麼辦,麥野?”

“愛咋樣就咋樣唄。我對爆破金庫也沒有興趣。還是趕緊決定出方針吧,現在能想到的只有兩點,其中一個是和大概同樣混在中層附近的浜面彙合。”

“第二個超是什麼?”

“先弄出逃脫路線,比如說就像這樣。”

麥野一邊說著,一邊隨意地將一只手向水平方向伸直。

接著狀況發生了。

咚!!!!!!

淒厲的閃光迸發了出來,能抵擋住艦炮直擊的鑽石天井牆壁被開了個大洞。

學園都市第四位的超能力者(Level 5)——原子崩壞(Melt Downer)。

將不具備有波、粒性質的電子直接打出去的超高火力的一擊,直接在牆壁上打出一個以緊急大門為中心、直徑兩米的圓形大洞來。牆邊緣泛起了橘紅色的熾熱,而圓內側的建材則已經蒸發得無影無蹤。這番風景不禁讓人忘卻了質量守恒定律。

四周的吵鬧聲瞬間沉寂了下來。

第一個原因是,比起被囚禁的無形壓力,能一擊就讓碳系建材熔解掉的麥野沈利明顯要更加可怕。

第二個原因是,雖然好不容易有了出口,但圓形邊緣還泛著橘紅色的熾熱,讓人難以靠近。

最後。

第三個原因是。

啾啾啾啾!!伴隨像繩子快要被扯斷般的聲音,從依然灼熱的牆壁邊緣那里,橫七豎八地飛出了無數的方塊。

自由之門打開後還不到五秒。

就被牆上滲出來的建材修複回原來的樣子了。

“?”

麥野像女孩子一樣歪起了脖子,放出第二擊。

接著第三擊、第四擊、第五擊、第六擊……

“等等等等麥野等一下。”

“射過頭了,麥野超射過頭了!!話說我怎麼成浜面那樣的刹車角色了!?”

“但是它會再生呀。”

“麥野,別找借口。”

“超別噘嘴啊!周圍的人都超受驚了不是嗎!?給我注意下氣氛啊!!”

“『氮氣裝甲』居然要我看氣氛。呵呵,作死啊你。”

“啊啊嗯!我的怒氣條也快爆了,你這家伙到底搞清楚狀況沒!?”

絹旗氣得臉上浮出了血管。而麥野則用細長的手抓住了她的額頭,把她給推開了。

運動服少女瀧壺還是呆呆地說道。

“那麼,接下來怎麼辦?”

“兩條路,一條是放棄逃跑。先找到浜面並與之彙合,並看看有沒有其它的出口,順便確認一下幕後黑手那混蛋在不在鑽石天井里。”

“第二條超是什麼?”

“那當然是,”

突然發現這提問的流程跟剛才是一樣的,絹旗後悔了。

但已經太遲了。

磅!!炸開了複數的、像是打開霓虹燈時發出那種的聲音。

沒錯,複數。

第四位周圍浮現出了十到二十個拳頭大小的光球。

“繼續‘構築逃脫路線’這個挑戰。比如說,就這樣探查出牆壁修複的飽和量極限在哪里。”

接著就好像搞笑表演那樣,相同的爆炸場景再次上演。

鑽石天井的一面牆被打成了馬蜂窩。

7

她應該不是對什麼東西過敏的人。

但記憶中,友人是絕不會去吃感冒藥的。

「啊啊、行了、行了!感冒什麼的只要睡一覺就好,我不需要那種苦的東西。藥這東西雖然會很快起效,但作為代價可是會剝削肉體抗性的。就好像雖然回滿了HP,但HP上限卻比之前少了那樣。至于抗生素到底有多危險,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那吃罐頭就行嗎?

「到頭來,真正的罐頭只會用熱處理以及密封手段來防止雜菌的繁殖。雖然便宜貨就不一樣,但是罐頭的殺菌、防腐以及保存工作,本來就沒有必要用到藥物。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青花魚罐頭是最棒的。你明白了嗎?」

雖然用了一大堆理論來武裝,但到頭來只是不想吃苦味的藥罷了。他是這麼想的。

“……唔……”

藍花悅的小嘴里漏出了呻吟聲。

最初,他感覺到的是刺骨的寒冷。睜開眼睛之後,他首先看到的是模糊的光線,那是第十五學區的夜空。由雜七雜八的華麗燈彩所裝飾著的夜景,其光芒已經把星光給掩蓋住了。

不過,在外面是怎麼回事?

剛才自己不是在鑽石天井里面的嗎?

各種疑問沒能得到解答,藍花悅緩緩地挺起了身子。

(這里是……?)

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又怎麼失去了意識。只記得自己好像遇到了什麼十分凶險並且絕對不能忘記的事物……

“……”

這是一座鋪著細小鵝卵石的灰色庭院。四周種植著矮松、楓樹、櫻花樹,小小的池塘上還架著一座朱紅色的橋。而藍花悅則睡在椅子上,上面還撐著一把像是遮陽傘的巨大唐傘。這場景,仿佛是在古都茶店的門前那樣。

雖然這片風景與掌握著最尖端科技的學園都市極不相稱,讓他感到更加混亂,不過這時,藍花悅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可能性。

“這里是鑽石天井的屋頂……?”

隨後。

坐在椅子旁邊的燕尾服男人說道。

“喲。”

“……!!!???”

咔噠咔檔!!藍花悅慌忙地想要拉開距離,然而並沒有成功。他就那樣一個不穩地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屁股狠狠地撞到了地上。然後保持著癱坐在地的姿勢,他用手代腳地往後縮去。

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這是從地板、牆壁、天花板上扭曲出至少一百支刀刃,並用這個像翻轉的刺猬似的世界去刺穿一名少年的謎之男人。也許是想確保攻擊的最大效率吧,這個怪物還在所有礙事群眾的身體上開出了拳頭大小的通道,將刀刃像解智慧環那樣穿了過去。

男人笑嘻嘻地說道。

“你真是被嚇得不輕啊。這就跟巨大的寶石總是附帶著詛咒的傳說一樣嗎?算了,人類的恐懼是源于對高位存在的敬畏,我還是有接受這點的度量的。”

“啊、啊啊、啊啊啊……”

藍花悅用手捂住平坦的胸部,不停地顫抖著。

他頹廢地癱坐在地上,淚眼汪汪地仰視著那個男人。不過怪物只是和藹地笑著。

“你的症狀並不是脫水症,而是單純受到精神性刺激後導致的昏迷。而且既然有能這麼掙紮的力氣,就說明你並無什麼大礙了。不過還是來喝點飲料吧,怎麼樣?”

說完,那個男人的手中出現了一個250毫升大小的塑料瓶。雖然容器只有蘋果的大小……但那到底怎麼取出來的?藍花悅從這里開始就無法理解了。

(又給我拿飲料……我看上去就這麼像容易中暑的孩子嗎……)

癱坐在地的藍花悅看著被放到長椅上的礦泉水瓶子,而燕尾服男人手中又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四方形的半透明容器,好像是個會用來裝薄荷藥片的藥盒。搖了搖容器後,從里面掉出了一顆看上去十分古式的黑色藥丸。

“啊啊,我是不需要普通進食的構造。只要有水和小麥以及這個,我就不會老化。拜此所賜,也受到過擁有賢者之石的誤解呢。”

“你、你在,說什麼……?”

“說實話,我的事情怎麼樣都好,現在有問題的是你。”

聽到對方坦然自若地改變了話題,藍花悅的小臉不由得流出了大量的汗水。

氣息因緊張而變得慌亂。從嘴里漏出的吐息與冰冷的夜風接觸後,化作了白霧。

雖然不知道這男人到底是誰,但他是個真正的怪物,跟偽造學生ID都很費勁的“藍花悅”不是同一個等級的。這種事情一眼就能看出來。正因為自己是“一無所有的人”,所以才能明白這個中的差別。從皮膚上傳來的雞皮疙瘩感實在是過于強烈。這怪物找自己到底有何貴干?是找“藍花悅”?還是找剝開偽裝後的自己???

“我來這里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你哦,而且優先度很高。沒錯,我是為了見你而來的。”

如果只是聽到這些,說不定會認為對方只是個惡趣味的死跟蹤狂吧。

但這家伙不同。

在更為根源、更為存在基礎的地方,他有著明顯的不同。

只是進入對方的視線,事情就絕對會變得很糟糕。如此訴說的並不是藍花悅的大腦,而是他的心髒。

“我、我……”

“嗯?”

“我不認識你。”

“我想也是,我也是第一次直接與你見面。”

燕尾服男人將手掌中的藥丸丟進嘴中後,慢悠悠地說道。

“但這沒有關系。”

“?”

“我追尋的東西,嚴格來說既是你又不是你。”

“什麼、意思……?”

“不明白嗎?”

瞳孔中的光芒比月光還要妖異的男人笑了,但他的眼神並沒有笑。

“‘藍花悅’在這里怎麼樣都無所謂,我現在掛心的只有你而已。而你真的不明白嗎?你所持有的東西,其正體到底是什麼。”

“……?”

“藍花悅”這層外殼要被剝開了。

自己本來要全力避免如此致命的狀況才對,但這件事情的危險性已經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既然他是這種程度的怪物,那應該不會是在說漂亮話或者異想天開吧,也不是單純地誤會了什麼。

但是如果這就是真實的話,那這個真實到底在何處呢?

“藍花悅”一無所有。正是因為自己對這點明白得不能再明白,所以他才會利用偽造的學生身份證來潛入鑽石天井。這一切都是為了找到並拯救那個被這座城市的黑暗吞沒後,消失不見的芙蘭達•塞維倫。

而這家伙看上眼的又是什麼呢?

能夠被這種程度的怪物相中,自己到底內藏著什麼價值呢?

“要是你無法理解的話,我很樂意為你解答。不如說,單單是為了幫人解答問題,我就已經活了幾百年時間。但是,要從哪里開始說起好呢?說一切都是計劃之中也不是不可以,但與此同時,好像也受到了大量的汙染呢。就好像是一顆被手指的油脂沾汙了的石子那樣。”

“是什麼……?我、我到底有什麼啊……?”

“我的意思是,”

身穿燕尾服的男人話音剛落。

轟隆!!!!!!

整座鑽石天井開始大幅晃動起來。

坐在地上的藍花悅發出了短暫的悲鳴。

感覺就好像是站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吊橋上面那樣。這絕對不是在一座利用嶄新技術支撐著的大型建築物,其樓頂上會有的感覺。

坐在長椅上的男人慢慢抬起頭來,望向了天際。

“看來,又出問題了呢。”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

“不要在意。是因為有防震措施在,大樓才會搖得那麼厲害的。這是正常現象。”

男人的表情十分冷靜。

足以啟動防震措施的爆炸正在大樓內回響著,但是這個男人完全不在乎。就好像是在展示自己與“藍花悅”的差距那樣,無論碰上什麼狀況,他都不會為之動搖。

“嗯,那邊的處理就延後吧。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得到可以產生正空隙的『盾』。如果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的話,那它也應該差不多被送到電視台了……雖然從頭做一個也不是不行,但那樣也太‘無趣’了。”

“? ???”

這幾句話大概不是說給“藍花悅”聽的。

少年完全聽不懂。

男人既不需要表示一下,也不需要裝出笑容,那些話是身處自己世界的他才能聽懂的。

他與“藍花悅”正好相反。

“要是條件允許的話,我是很想留在這里和你聊天,但要是『盾』被流彈打中就沒意思了。那麼我要走了。你我遲早會再見的,安妮的空隙。”

“空隙?安妮?什麼意思啊???”

“你也沒有時間在這里悠哉地聊天了吧。”

男人以看上去流暢到不像是用關節做出來的動作,從茶屋前的長椅上站了起來。

“故意偽造身份潛入到這里,你肯定有著什麼相應的理由才對吧?……不趕快的話,就會失去唯一的機會了哦。看來對于這座城市的居民來說,鑽石天井的堅固構造完全不值一提。你也不想眼睜睜看著芙蘭達•塞維倫的遺產滑過你的指間吧?”

聽到這句話時,藍花悅以為自己的心髒要停跳了。

並不是因為鑽石天井說不定會塌掉。

並不是因為男人知道自己是懷著某種目的才會來到鑽石天井。

甚至不是因為男人一下就說對了他朋友的名字。

“……遺產?”

少年睜圓了雙眼。

他一下子就忘光了所有的前提,向男人逼問道。

“你說了遺產對吧!?也就是說她、她已經、已經……!!”

“你在這凶我也沒用。”

“那你到底是誰!?你到底知道多少啊!?”

“這件事遲早會告訴你的。我保證。”

燕尾服男人說話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在和別人約個時候一起吃飯那樣。

話音剛落,男人身旁的長椅有一部分尖了起來。

帶著黏糊糊的聲音,突起的部分開始扭曲,變得尖銳,並從長椅上分離了出來。等到藍花悅回過神的時候,那東西已經成為了男人手中的一柄槍。

這就是被那男人稱為『香波爾』的東西。

將這件形狀奇特的物體搭在肩膀上後,男人背對著藍花悅,這樣說道。

“就幫你一次吧。我的首要目標是拿回電視台里的『盾』,但是在途中會繞點遠路。在你找到某個秘密之前,我會確保鑽石天井不會塌掉的。剩下的就看你了。用自己的力量去找到藏在這座迷宮里的真實吧。”

“……”

“另外,通往外界的門和電梯都被封死了,但是我會破例為你解開那些限制的。為了達成你的目的,隨便你去哪一層都可以。”

作為交換,身穿燕尾服的男人繼續說道。

“在這一切結束後,請務必聽我講講,好不好?”

“你……”

藍花悅還沒開口就在思量該問什麼,但是情不自禁拋出的問題卻很曖昧。

“……說到底,你到底是誰啊?”

“啊啊,我都還沒作自我介紹呢。理解了生命的法則並得到了不老不死的人,時間跳躍的旅行者,能夠將破碎寶石複原的技師。我在傳說里有著許多名號,不過……”

那個男人這才回過頭來,他臉上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

“我是聖日耳曼。超越了魔法師領域的其中一人。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容許我在你的記憶中占有一席之地。”

8

“……”

上條當麻正伏在茵蒂克絲與十五厘米高的奧帝努斯跟前。

他煩惱了好一陣子。

都不知道從何說起才好。

情況就是這麼的不合理。

能感覺到強烈的絕望。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慢慢抬頭來,開口說道。

“……『魔神』出現了。”

“什麼?”

“我知道你們不會輕易相信的。但是我想先問一句。我說奧帝努斯,還有除了你以外的其他『魔神』嗎?還是說,這個世界的頂端只屬于你一個人?”

“也是呢。理論上來說不止一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奧帝努斯輕輕呼出一口氣。

“畢竟那只不過是以人的技術能夠達到的最終點罷了。印度教、佛教、希臘神話、瑪雅神話、巫術,這個國家的話就是神道和修驗道吧?如果能夠在這些道上修煉到極致的話,說不定會產生出好幾個『魔神』來。”

話音剛落,奧帝努斯就舉起了那纖細到看上去一摸就斷的手,用大拇指指著茵蒂克絲。

沒錯,茵蒂克絲腦內那十萬三千冊魔導書,還有著“如果正確使用的話就可以成為『魔神』”的這一附加價值。無論這份情報的真實性到底有幾分,整個魔法側都還是認為想要成為『魔神』就和抓住云朵那樣虛幻。但同時他們又認為,這是一個遲早有人能夠實現的、不無可能的夢想。

那樣一來,那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人呢?

他真的是一個采取了與奧帝努斯不同的方法所修煉成的『魔神』嗎?

上條一臉慘白,但是奧帝努斯仍然朝他搭話道。

“但是你忘了嗎?我在和你對峙的時候,到底重塑了多少遍世界啊?如果在這個時代、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同等的『魔神』,那當時他肯定會介入的。”

“也就是說……?”

“至少,在這個世界里面是沒有魔神了。這麼想不是很合理嗎?”

奧帝努斯說的沒錯。

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是上條的心中仍然存在著不安。那個男人展示的五彩地獄,實際上只是一個“讓人覺得他能夠隨意扭曲世界”的幻覺,他對這個想法表示著強烈抗拒。要是抱著樂觀的態度對殘酷的現實視而不見的話,到時候肯定會被反咬一口的。

那就是,只有與真正的『魔神』打過照面的,僅屬于上條一人的直感吧。

(但是……)

要不是最後抑制住了沖動,他大概就要開始咬指甲了吧。

(……如果那都是真的呢?那麼我要怎麼辦?還要再次經曆那種事情嗎?要等到他崩潰為止嗎?可這個『魔神』的心中說不定連一絲善意都沒有!這種事情就和去火星的沙漠里尋找一顆都不知存不存在的砂金一樣荒唐!!)

如果那人真的是全盛的『魔神』,那他重塑世界就比打個響指還要快。

甚至乎,上條以為是“真實”的這個世界,其本身說不定早就被替換成了一個十分相似的世界。

這是個絕對要使他無力化,但又絕對不能刺激到的對手。

就好像僅僅因為覺得很礙事,所以要抽掉金字塔狀牌山的最底層那樣不講理。

崩壞是唯一的結果嗎?

這就與過去一樣,必須要先將世界粉碎,然後從那個漆黑的地方將一切重來嗎?

“……”

仍然坐在地上的上條打量著四周。

被加熱的暖氣,柔和的和風照明。四處可見的少年少女。就在身旁的三色貓、奧帝努斯和茵蒂克絲的臉。先後感受到這一切後,少年慢慢地,無言地搖了搖頭。

做不到啊。

不能允許那種事情發生啊。

但與此同時,也不能放任不管。至少,那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對上條是抱有敵意的。雖然現在是基于某種巧合所以一切都保留著原樣,但是那個男人在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後,絕對會再次襲來的。

如果演變成了一對一的對決,那『魔神』就會毫不留情地毀滅世界。他會按自己的喜好重塑一個世界,以一面倒的氣勢將上條虐殺。

雖然不知道自己實際上能否做到。但是,想要阻止的話,到頭來就一定要在『魔神』打出響指前將事情解決掉。

如果不能一瞬間決出勝負的話,世界就會被終結掉。

沒能想到具體做法之前,即使是無心的攻擊也是一種罪過。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在丹麥那會,當全世界企圖對虛弱的奧帝努斯發起最後一擊的時候,上條對其中的蠻不講理感到了憤慨。

但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的話,就能理解了。

地球,宇宙,世界,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巨大的氣球。而『魔神』就是一盤在氣球頂上晃動的仙人掌。那樣子無論是誰都會感到恐懼吧。知道了這種東西的存在後……所有人都會毫無間斷地擔憂吧,擔憂這盤能夠任意行動的仙人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打翻了。

(只為逃避現實的理想論是沒有意義的。與那種怪物為敵,到底要怎麼對付啊……!?)

根本就是輾壓。

這個對手完全沒有上限這一概念。

……與此相比,上條也只是認識奧帝努斯這個『魔神』的程度罷了。就算能夠向別人炫耀自己認識某個藝人,但也不代表自己站在鏡頭面前就能說會道了。與他對上的話,就會輸。一定要盡快解決,但是情況是如此的絕望,絕望到讓人不禁認為無限延後才是最佳選擇。

“你在想什麼啊?”

嬌小的奧帝努斯問道。

“又是你最拿手的‘獨自背負一切’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很想那樣的啊。”

上條沉重地吐出這麼一句。

“但是不行,只有這次我真的做不到。奧帝努斯啊,我知道這麼問一個前『魔神』是很過分的……但是要怎麼打敗一個『魔神』啊?不是指痛哭流涕地求饒。有沒有具體的方法,能夠確實地擊敗一個魔神呢?”

“哼。”

她的反應就像是在說“你怎麼還在說這事啊”。

即便如此她還是回答了。不過在奧帝努斯看來,說不定就像是在給一個做了惡夢的小孩子,教一句哄人用的小咒語吧。

“奧萊爾斯使用的是『妖精化』這一術式。雖然有延遲性,但卻與『主神之槍』起了沖突,導致我的身體開始從里面崩壞掉。正確使用的話,那個就可以演變成殺死『魔神』的技術了。”

但是在這期間,她已經將整個世界破壞了不知多少次了。

那個方法無法避免在漆黑地獄中的對決。

“還有什麼嗎?比如說,甚至連世界被破壞一次都不用,就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呢……?”

“要求還是那麼高啊。要是照你說的,這就和想辦法在一堆多米諾骨牌之中大鬧一番,卻連一塊骨牌也不撞倒一樣咯。要是和『魔神』等級的人對戰,那不將世界破壞掉才怪呢。”

這些話讓上條眼前一黑。

但是怎麼能夠在這里停滯不前。現在已經確認了敵對關系,讓對方獲得先手的話只會令情況變得更加不利。即便在人類與『魔神』之間存在著宛如天文數字般的差距,這也是不變的定律。

不過即便是由這邊首先發起襲擊,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贏。

但如果讓對方搶得先手的話,在那一刻自己就百分百完敗了。


“糟透了……”

上條情不自禁地呻吟出一句,慢慢站了起來。

完全提不起精神來,但是如果磨磨蹭蹭的話,到頭來哭鼻子的只會是他自己。既然如此,無論有多麼魯莽也好,總之要先行動起來。

抓著樓梯欄杆撐住自己後,他朝著兩位少女投去了視線。

“茵蒂克絲。”

“怎麼了?”

“我知道讓你這麼做是很困難,但我希望你能夠盡力去分析那家伙的事情。將你的記憶力借給我吧。另外奧帝努斯,”

“說說看,人類。”

“雖然你不認為他是魔神,但是對這個敵人來說,十萬三千冊魔導書說不定還是不夠用。所以你就跟著我吧。如果是確實成為過『魔神』的你,那能夠判明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貨的可能性應該也不低,對吧?”

漸漸,又確實地。

大腦開始運轉了,要去執行的計劃也變得明朗起來。

現在的情況跟以前和魔法師對戰的時候沒什麼不同,即使是蠻干也要這麼去假設才行。先將這件事的嚴重性暫時放到一邊。要在無法被發現的地方暗中觀察『魔神』,讓專家來分析他所使用的術式還有靈裝。如果能夠發現弱點的話就再好不過了。至少,能不能在這里使用幻想殺手,以及破壞掉什麼才能令情況好轉。要去了解這些才行。

當然了。

在分析了一切之後,得出連一個弱點都沒有……這般令人絕望的答案,也絕非不可能。

“……好的。”

上條強行決定了這麼個順序,想要根據過往的慣例行事。如果不至少這樣做點什麼的話,他肯定會雙膝跪地像個傻子那樣笑個不停吧。

就在這個時候。

連上條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仍然扶著樓梯欄杆的他,一下子往上方瞄去。

在鑽石天井的底部,到處都設有裝飾用的超薄顯示屏。發生事故之後,TV orbit依然在播放花絮影像。簡單來說,像是副監督那樣的工作人員正在用小型相機拍攝中層的情況,並通過顯示屏給轉播了出來。

不過這比起花絮影像,更像是紀錄片。

從顯示屏上可以看到,因為電梯和樓梯都被封死的緣故,工作人員正在電視台內部慌張地四處奔跑著。期間也能看到展望台和室內泳池的片段。本來電視台和展望台在結構上是沒有任何連接的,不過說不定在兩者之間安了幾扇提供給VIP通過的暗門。

不過那都不重要。

上條在顯示屏里看到了。

將之前考慮到的所有假設一下就擊得粉碎的東西。

“糟糕了……”

“?怎麼了,當麻?”

已經沒有回答茵蒂克絲的空暇了。

“太糟糕了!那個混蛋!!”

喊出這句話的同時。

上條當麻已經跑了起來。

9

被斯蒂芬妮•葛潔帕蕾絲(隨手)推下電梯井後,浜面仕上總算是在下落途中用巨大的鋼鐵臂抓住了牆上的突起物。

如果這里不是堅固無比的鑽石天井,那說不定自己就會將那塊東西從牆上掰下來,然後繼續摔下去了吧。

吊在半空中的浜面,臉上流出了令人不快的汗水。

雖說如此。

不過,那並不是因為突然摔下來這件事攥緊了自己的心髒。

“……”

能聽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一雙腳徑直地走了過去,看來那人沒有注意到電梯門被打開了一條小縫。那是一位身穿燕尾服,戴著單片眼鏡的奇怪男人。

可是這家伙是從哪里來的?

如果浜面沒有記錯的話,不久之前就有一部巨型電梯降了下去。

明明應該沒有人能夠使用樓梯或者電梯才對,為什麼這家伙是例外呢?

(另外……)

用一只手撐住身體的浜面思索道。

(那柄槍是怎麼回事?)

那家伙的肩膀上搭著一柄槍。

但是,這其中總有什麼地方感覺不太對勁。首先,那個的質地就是個迷。看起來既不像金屬也不像玻璃纖維。就好像是通過融化,強行扭曲並磨尖了鑽石天井的一部分做出來的東西。一想到這,那杆槍立刻散就發出了一股恐怖的氣氛。

問題並不是槍有多尖銳。

問題是它看上去是即場並輕松地做出來的。

在其邊上刻著的是『St.Germain』。

浜面稍微想了想要怎麼讀,然而腦回路很快就生成了奇怪的聯系。對,那上面寫的確實是聖日耳曼。記得好像是有一款摩托車輪胎的牌子就叫這個名字。但至于這個詞本身的意義,他就不知道了。

但是。

不是有人這麼說過嗎。

為了將所有人困在里面,鑽石天井的所有出入口都被封死了。而且做法並不是將門鎖上或是用重物頂住,而是先將門鉸鏈和鎖都融掉然後再將其凝固住。

如果是那樣。

那柄“槍”。

(……也是用同樣的技術做出來的嗎?一切的元凶就是這家伙嗎……?)

本來被安裝在軍用設備『龍騎』上面的輔助系統『安涅利』,這時利用AUD在浜面的視野上顯示出了一道警告。

危險度:不明。

建議潛藏。

比起直接判斷有危險,這個奇怪的警告還要更令人的胸口感到難受。

然後,另一個偶然發生了。

轟隆!!強烈的沖擊席卷了整個樓層。浜面的機械臂差點就沒抓穩。雖然為此而感到膽寒,但與此同時,他也在想著到底有多少人能夠發起足以撼動鑽石天井本身的直接攻擊。

立刻想到的只有一個人。

(麥野……?)

如果她在那邊的話。

(絹旗和瀧壺也在附近嗎……!?)

傳來了更多的腳步聲。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腳步聲的主人要往哪去。無論元凶的目的是什麼,那家伙一定會想要維持住“所有人被困在鑽石天井里”的這一狀態。那麼,如果其中有一個集團想要打破這個現狀呢?如果是元凶的話,肯定會馬上前往事發地點並迅速實行鎮壓吧。

浜面並不認為那個麥野沈利會被輕易地打倒。

瀧壺理後也許無法全力地進行支援,但是絹旗最愛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但是,世事無絕對。

浜面本人就不止一次地被那種不合理的奇跡拯救過了。

大概。

這是在那之前的問題。

(這和強弱沒有關系。)

牆上的鋼鐵臂再次攥緊了。

(我已經受夠看到這些危險人物追著她們不放了!!)

浜面准備使用那兩根有操縱杆以及腳踏板往上跳。

那家伙現在毫無防備,說不定可以用鋼鐵臂出其不意地將他打暈。

本來是這麼認為的。

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Goshikiiiiiiiiiiiiiiiiiin!!!!!!轟鳴聲爆裂開來。

緊接著,一個刺猬頭少年從正上方落了下來,他朝著Power Lifter的背包單元施加了一記凝聚了全身體重的飛踢。這次,浜面的鋼鐵臂終于不得不松開了電梯井的牆壁。

連喊出來的時間都沒有。

轉眼間他就被引力抓住了。兩人就那樣一起摔了下去。

10

將時間稍微倒回一下。

上條當麻從超薄顯示屏上的花絮影片里看到了浜面以及那個『魔神』,並把握了他們的大致情況。

緊接著他就跑了起來。

如果浜面大意地與『魔神』進行接觸的話,那世界說不定會真的終結。

為了確保不發生那種事,上條必須要阻止兩人的會面。

先是確認一下大致情況。

上條按下了電梯的按鈕,不過沒反應。他又往緊急樓梯的門奔去,但門也被封住了。他用右手摸了摸被融在一起的滑動門把以及門鎖,不過他們都已經固化了,幻想殺手沒有起效。

“果然不行嗎,可惡!!”

他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這句,不過由于周圍都是些十分不滿的少年少女,所以這一兩句話程度的牢騷很快就被其他人的抱怨給蓋過了。

再這麼繼續下去也是于事無補,于是上條切換了思路。他跑到了一個雜志架跟前,粗暴地抓起了一本介紹鑽石天井的小冊子。瀏覽了一下後,他發現這上面介紹大樓構造的部分,為了防止被恐怖分子利用而被簡化了很多。

中層的展望台被稱為Aqua Palace。

里面有很多水藝術的展覽,還有著世界上最大的噴水池。

“看來只有這個辦法了……”

上條四處打量起來。在透過欄杆往下面的一層望去後,他發現了想找的店鋪。

“當麻,當麻!你到底要做什麼?”

“沒時間解釋了。總之先跟我來!”

將奧帝努斯放在肩膀上後,上條當麻拉著茵蒂克絲往一家運動用品店跑去。

看到四處都是名牌店,他不禁擔心了起來,不過想要的東西卻出乎意料的便宜。

嬌小的奧帝努斯提出了質問。

“你買那個要做什麼?”

“我要想辦法上去中層的展望台……為此我需要這東西。”

要往哪去已經明確了。

電梯和緊急樓梯都被封死了,但是通往室內店鋪的門和手扶電梯還能用。通過停止運轉的手扶電梯,上條不斷地往下跑去,直到抵達了可移動范圍內的最底層。

目的地是鑽石天井的水泵室。

沒想到看起來像是木制的滑動門,這麼輕易就被打開了。里面是一大堆震動不止的大型機器。

上條一邊拿著剛剛買到的東西,一邊發出了呻吟。

“……這主意真是糟透了……”

“喂,還不快說明一下。”

坐在肩膀上的奧帝努斯問道。對此,上條一邊四處尋找工具箱一邊回答道。

“我剛才在顯示屏里看到,那個『魔神』就在鑽石天井的中層。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很快就會撞上我的相識了。”

“……”

“雖然還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貨,但如果是真貨那就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在確認他的真偽之前,我都不想刺激他。所以我一定要阻止那個家伙!”

“但是現在樓梯和電梯都不能用。手扶電梯也只有底層的能用,並不能通往中層。既然你都知道了沒有辦法可以上去,那為什麼還要來水泵室這里?”

面對奧帝努斯的質問,上條從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猴子扳手①。

【①猴子扳手:一種老式的活動扳手。它可以上下活動,鉗緊各種大小的螺母。由于其鉗緊時像猴子嚼食的樣子,故名“猴子扳手”。】

他用單手轉了轉扳手,然後爬上梯子來到了大型水泵設施的頂部。

“……鑽石天井中層有個地方被稱為Aqua Palace,那里有著世界上最大的噴水池。另外還有各種水道,泳池等需要大量輸水的裝置。其流量可是以每秒噸來計算的。”

“你”

“也就是說那些特制的水管一定很粗。只要我有辦法呼吸,乘著水流順流直上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上條就從購物袋里拿了出來剛買的東西。

那是一個超小型的潛水面罩,上面掛著一罐頭發定型劑似的東西。

站在下面的茵蒂克絲大聲喊道。

“當麻!你又要一個人跑到其他地方了嗎!?”

“遺憾的是面罩只有一個。誰叫我沒錢呢。”

上條用猴子扳手扭開了封閉著點檢艙門的螺絲釘,然後答道。

“通過顯示屏就能看到中層的情況。要是有信號的話,我就用手機的攝影功能發一段視頻過來。要是和我這邊聯系不上,也拜托你盡量地去分析這個『魔神』。找到地方彙合後就能交換情報了。”

隨著一陣鈍音,點檢口蓋子就像是下水道的蓋子那樣被翻開了。

大量的水在正下方流過,能聽見在下暴雨時、水溝里會傳出的那種陰森的聲音。

上條戴上了潛水面罩,將橡皮帶卷在頭上。

將肩膀上的奧帝努斯放了下來。

“……說實話,靠我自己一個人完全找不到突破口。茵蒂克絲,奧帝努斯,主角就是你們倆了。我能將性命托付給你們嗎?”

“哼。聽到你沒有說要單獨干,我就舒服多了。”

奧帝努斯交叉著雙手,以一如既往充滿威嚴的口氣說道。

“但是你真的沒問題嗎?”

“啊?”

“想要利用這條粗水管倒是無所謂,但是沒有人說過它會筆直地通往上面吧。要是途中還有不少直角的轉彎處,你就會以過山車那樣的速度撞上去。這下你不就變成像一塊撞上河流轉角處的石頭那樣了嗎?”

誒,等……就在上條剛想踩下刹車的時候。

他的腳被從點檢口濺出來的水滑了一跤。

意識到視野在旋轉時,刺猬頭少年就已經暢快地往後翻進了點檢口了。

「呼咻——不嗚嗚嗚幸啊啊啊啊啊——————————————————————!?」

上條當麻已經完全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前進的道路根本就與他的意志無關。

感覺到心髒在劇烈地轟鳴後,上條的身體被拋到了外面。在體驗到了五米高的浮空感後,他隨即承受了撞穿水面的沖擊。最後,總算是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呼、呼!呼咻!!呼咻咻!!!!!!」

他一邊以十分不自然的程度喘著大氣,一邊往四周望去。發現自己正身處在齊腰深的水里。這里的天花板很高,四周都燈火通明。看來自己是從一只連接著室內泳池的巨大獅子的嘴里被吐了出來。看到穿著比基尼的有錢大小姐們一臉驚恐地望著自己,實在是感到很受傷。

摘下潛水面具,從泳池的邊上爬起來後,上條這麼想道。

(來到中層了……接下來就是要找到浜面在哪里了。)

“可惡!一定要趕上啊!!”

總之先從泳池邊跑開吧。不過上條又遇上了奇怪的事情。自己身處的地方,是出入都被嚴密把守著的電視台區域,而不是充滿普通人的展望台。

“怎、怎麼回事……?”

本來這兩個地方是不應該連上的,不過看來是在兩個區域間安上了一道供藝人們使用的暗門吧。

另外,在電視台的電梯廳那里還有一處奇怪的地方。

其中一扇電梯門被不知什麼怪力強行扯開了。

“……”

上條往電梯井的正下方望去。

這個高度足以讓人感到腳軟,但是在黑暗的深處,他確實看到了另一個身影。

現在的情況和在鑽石天井下層的顯示屏上看到的一樣。

“……,找到了。”

上條當麻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他並沒有穿著Power Lifter這樣的機器,也沒有掌握能夠飛起來的魔法。

連一條安全繩都沒有。

但是,如果讓浜面仕上在這里與『魔神』接觸,那說不定以後都感受不到這股理所當然的恐懼感了。說不定自己會再次被放逐到那個扭曲的完美世界里,被那個充滿笑容的“幸福世界”再次壓垮。

所以,刺猬頭少年沒有猶豫。

當!!

他縱身跳進了這個少說也有二十到四十層樓那麼高的,深不可測的豎井里頭。

11

這次會面真可謂是一記直拳。

上條當麻的身體撞上了浜面那架Power Lifter的背包單元。

巨大的鋼鐵臂被逼松開了牆壁的突出。

掉下去了。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都在漆黑無比的電梯井中掉落了。

差不多掉了三層樓的高度。

幸好,電梯的客廂在運行途中就停住了。他們倆就這樣掉到了上面。

即便如此,發出的聲音也要比鐵鍋砸地的聲音還要響個幾十倍。在Power Lifter的陀螺儀修正以及『安涅利』的輔助下,浜面總算是成功著地了,但是對手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從Power Lifter的上面彈開後,上條以背部著地了。他現在正不停地咳嗽著。

浜面看到了那張臉後吞了口氣。

與之前不同,這次的危險度判斷是低級。『安涅利』給出來的指示是迅速讓敵人無力化,但是他扯開嗓子喊道。

“你這家伙,干了什麼好事啊……!?”

“嗚。咳咳!!拜、拜托你聽我說……”

上條現在陷入了呼吸困難的狀態,但還是如此說道。

“那家伙、太危險了……不能去、和『魔神』打啊。我知道一定要做點什麼,但只要出一次差錯那我們就全完了。咳!所以、如果你打算出手的話、那就算上我。至少,等到我做好准備為止……”

並不是叫他讓開或是交給他一個人。

單從這一點上,說不定就能讓所有以前認識上條的人明白,他實在是改變了許多。

但是浜面仕上稍微抬起頭來問道。

“……你說的准備,要花多長時間?”

“你問我也……”

“先告訴你一件事,那家伙好像正要去找我熟人的麻煩。而其中一個還是我的女朋友。用你的做法真的能趕上嗎?”

“……”

聽到這句話後,上條面露苦色。

就憑這個反應,浜面就明白了。

這個人並不是壞人。他既沒有高高在上地進行說教,也沒有要給浜面礙事的意思。他已經盡力去考慮過,選擇了確保所有人都能活下來的道路,並判斷出在說明情況前必須先阻止浜面的干預。為此,他甚至連安全繩都沒有准備就跳下了電梯井,向浜面發動了攻擊。比起自己的任性,他將按住魯莽的浜面視為優先。這些浜面是明白的。

但是。

就算如此。

這個人也並沒有能夠解決問題的確切方案。這足以說明他現在是窮途末路了。也許他遲早可以全部解決。但是浜面的熟人們很有可能搭不上末班車。

所以。

“那樣,可不行。”

浜面吐出這麼一句。

說不定上條剛剛已經救了他一命。但就算是明白這點,他也有不能退讓的理由。

“要是你沒有能夠保護她們的方法,那就讓開。我並不認為你是錯的。對于我會被打敗這件事,你肯定是對的吧。但我還是要確保她們能夠逃走。你就看著我輸得一敗塗地,然後找出打敗那混蛋的辦法吧。”

“如果”

他已經不打算扯細節了。

上條當麻慢慢搖了搖頭後,如此回答道。

“如果,那家伙強到可以毀滅整個世界呢?我不是在做將世界與其他東西放在天平上對比的這種比喻。這次說不定整個世界,包括你所珍視的一切都會被破壞殆盡。即便如此你也要這麼做嗎?”

“抱歉啊。”

低吟出這句後。

『安涅利』做出了高性能的移動。

轟!!Power Lifter的鋼鐵臂撕裂了空氣。

上條緊咬牙關地扭動了上半身。打空的巨大手臂擊穿了刺猬頭少年背後的電梯門。機器為了進行第二次攻擊而擺出飛踢的架勢,意識到這個的上條為了拉開距離,以半翻滾的架勢來到了電梯廳外面。

Power Lifter慢慢往前踏步。

讓兩只鋼鐵臂握起拳頭撞在一起後,浜面對另一個少年回答道。

“說我這是魯莽也好愚蠢也罷。即便是要與她們為敵,我也想要盡力地幫上她們的忙。僅此而已。”

“……”

說不定,浜面這句話的含義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想。

那也許是只有眯了眯眼的上條才能明白的事情。

首先要將此銘記于心。

不過,上條的答複是這個。

他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笑。

“我曾經也是這麼想的哦。”

噼哩!!上條當麻以恐怖的力道,握緊了右拳。

這里並沒有惡人。兩人只不過是站在不同的立場上罷了。

但那就夠了。

上條當麻與浜面仕上。

兩位英雄的沖突,再次開始了。

12

空曠的電梯廳十分寬廣。

站在七八米以外的上條當麻迅速分析了浜面的戰斗力。

(那不是軍用驅動鎧。是小型的Power Lifter嗎?雖然一般是運輸用的,但那雙鋼鐵臂仍然很危險。要是被其中一條抓住然後來一發摔角技的話,我肯定會被撕成碎片的。不過它也不是沒有弱點。也許是條例規定的問題吧,那家伙並沒有被驅動鎧那樣的裝甲保護著。我的攻擊還是能夠打到的!!)

雖然這個思路也許是正確的。

但上條卻在根本上誤判了對手的大小。

Power Lifter有三米高

十米以下的距離,它一步就能跨過。

鐺!!機器用力往前邁出了一步。

回過神來的時候,視野里已經充斥著金屬。

“庫哦!?”

對手並沒有采取用拳頭橫掃,或是用巨大手指抓過來的那種行動。

而是像踢足球那樣,整條控制姿勢用的腳往上條的身體踢去。比起壓縮空氣,整個行動可以說是撕裂了空氣本身。雖然上條馬上准備滾到一旁,但是衣服的一角已經被卷了進去。

僅僅只是這樣,身體就已經受到了擠壓。整個人在空中回旋著,然後重重地摔在了遠處看上去像是木制的地板上面。

“嘎哈!咳、咳!呃、咳咳!?”

(……可惡,相性太差了!!這和赤手空拳挑戰一部挖掘機或者壓路機有什麼不同啊我去!?)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喘過氣來然後想出戰術了。

隨後,三米高的鐵疙瘩往這邊跑來,然後垂直地跳了起來。這東西是有幾百公斤?還是一噸?總而言之,要是被踩中的話……

(就死定了!!)

他只能往旁邊打滾,拼命地去躲開了。

爆音炸裂,浜面轉動著兩根操縱杆。兩條鋼鐵臂采取著相同的動作,巨大的鐵掌就像是壓機那樣猛力往下拍去。

動作被預測到了。

上條的身體被壓在鐵掌和地板之間,體內的血流全都亂了。

“嗚咕!?”

鐵掌就像鱷魚的嘴巴那樣打開,一口氣將少年的身體夾住然後提了起來。

看起來是很粗暴,但是因為這是一台特殊的重機器,所以操作必須要像用機器臂拿起一顆雞蛋卻不捏碎它那般精細。

浜面已經什麼都不打算說什麼了。

在這里馬上將他打昏。等到對手失去意識後想說什麼都行。他的行動已經表示出這個決心了。

嘎吱嘎吱,輕微的齒輪咬合聲和氣缸的運轉聲從鋼鐵臂中傳來。

不過就算橫膈肌不怎麼能夠活動了,呼吸也已經變得很困難,上條還是拼命揮動著雙手。與抓住整個身體的機械臂相比,血肉的雙手看上去是那麼的脆弱。

但是情況馬上有了變化。

上條當麻手里抓著一罐和頭發定型劑差不多大的氧氣瓶。那是為潛水面罩准備的備用品。

然後他將其塞進了鋼鐵臂的肘關節。

這時候,關節的咬合力已經大到足夠讓夾在機械里的鐵罐像氣球那樣爆開了。

嘭!!響起了清脆的一聲,抓住上條的鐵臂停止了運轉,上條馬上就鑽了出來。機器本身並沒有損壞,不過突如其來的內部沖擊一定是觸發了某個保險吧。

“安涅利?回答我啊安涅利!可惡!!”

當意識到一條手臂已經紋絲不動的時候,浜面揮起了另外一條。

但是上條已經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了。

他脫下了外套,然後像斗牛士那樣在最後一刻躲到旁邊。而留在原處的外套則鋼鐵臂卷了進去。准確來說,是沒有配備裝甲板的肘關節,其內部的移動部件將它咬住了。

咔咔!!!!!!另一條手臂也停止不動了。


要是兩條手臂的移動都被封住的話,人體就會失去平衡感。在一個常見的實驗里,將幾個人的雙手綁在背後,然後讓他們跑五十米。僅僅只是這樣,那些人就跑得東倒西歪了。那麼,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用盡全力揮拳,使得重心大幅偏移的超重Power Lifter上面,那會怎麼樣呢?

劇烈的轟鳴聲炸裂開來。

就好像被合氣道投出去那樣,浜面和Power Lifter一起側身倒在了地上。然後,上條馬上迂回到能夠看到浜面的……機器的側腹位置。

以牙還牙。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了。

他只是想要像踢足球那樣往浜面的心窩踢去,盡快地讓他失去意識。

但是卻失手了。

在擊中之前,浜面用自己的手臂擋住了上條的腳。無視了因此而響起的鈍音後,過山車保險杆一樣的裝置被往上翻開了。浜面在重獲自由的同時,往上條的腳來了一記掃堂腿。

于是,上條被打翻在地。

而浜面立刻就騎了上去。

之後,誰也顧不上什麼戰術了。

兩人在地板上一邊滾動一邊朝對方揮拳。拳頭上傳來了不斷的打擊感,視野忽明忽暗,嘴巴的內側裂了開來,一股鐵鏽味充斥其中,鼻子的內側也有一股猛烈的熱流。已經沒有緩過呼吸的余裕,大家只是在不停地持續著無氧運動。意識都變得一片雪白,體內、體外的情況都已經感覺不到了。

“都說了!!用你小子的辦法!根本贏不了『魔神』!!”

“那又怎樣!那又怎樣啊!!要是用你的辦法,就趕不上救瀧壺她們了吧!?那些家伙、現在!馬上!!就要和那個危險的家伙遭遇了啊!!”

“不知道『魔神』是什麼就不要去找茬!!不然你小子就會落得和我同一個下場!!”

“管你那麼多!只要能夠救她們要我干什麼都行!!”

大概,上條當麻和浜面仕上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吧。

現在已經沒有選擇其他道路的空暇,于是他們的想法就像吃了吐真劑那樣全部宣泄了出來。

不停地滾動,不停地揮著拳頭。

(抱歉,浜面。我知道你現在背負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是重要到被其他人攔住就會發火的程度吧。)

現在是上條在上面。他握緊了堅若磐石的右拳,咬緊了牙關,毫不留情地瞄准了浜面臉部的正中央。

(但是,這里就交給我吧。我不能讓你墮落到那個漆黑地獄里頭!)

就在這時,上條的大腿上傳來了沖擊。浜面的手上握著一支圓珠筆大小的纖細金屬部件。也許是Power Lifter的其中一個零件吧。圓的那頭正紮入到上條的大腿里。雖然沒有出血,但是激烈的鈍痛在他的身體里蔓延了開來。

“嘎、啊!?”

為了承受住痛苦,上半身情不自禁地倒下的上條在這里失策了。一旦兩人的頭部貼近,騎乘位的優勢就化為烏有了。隨後,浜面抓住上條的衣領,將他拉得更近一些。

握緊了另一只拳頭。

雖然浜面這時無法動用腰部的力量,但是直接打中鼻梁的這一擊已經足夠讓上條的視野變得暗淡了。將失去平衡的少年甩開後,浜面展開了反擊。

然後。

然後。

然後。

“……即便……”

在最後的最後,取得優勢的是,浜面仕上。

他自己的臉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各個切口也在流著血。

“即便你是終結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英雄大人也好,終結了與『格雷姆林』的一戰而來了個梅開二度也罷……”

他舉起了一只沾滿鮮血的,赤紅的拳頭。

都不知道上面是自己的血還是對方的血了。

浜面那淤腫的臉露出了微笑。

“從那個叫聖日耳曼的混賬東西手里救出我心愛的女人,才是我的工作啊。”

咚!!!!!!

令人恐懼的鈍響炸裂開來。

13

“……”

躺成了大字狀的上條當麻,呼出了一口弱小的氣息。

全身都被痛毆了一頓,現在只要動一下關節都會感到疼痛。

浜面和Power Lifter都已經不在了,只留下了那件用來牽制對方的外套。大概是在系統修複了錯誤後,浜面就再次乘上了機器前去救自己的熟人了吧。

(啊啊……)

連用手遮住自己那被揍腫的臉都做不到,上條恍惚地呻吟出一句。

“……真是弱啊,我。”

不過是在說喪氣話而已。

並沒有打算讓任何人聽見。

但是,某人卻回答了。

“這種事情你早就應該知道了吧。雖然我是因為各種陰差陽錯的巧合才活下了來的,但那並不是因為你很強。”

“奧帝努斯……?”

玩偶大小的少女以一副高傲的姿勢站在了鑽石天井的地板上,她指出了上條的愚蠢之處。

“你、為什麼、怎麼會……?”

“已經忘了嗎?神是無所不能的。”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上條冷靜地思考了一下。

那個時候自己滑了一跤,然後在粗大的水管里面全程擔驚受怕地撞來撞去後被吸到中層來。當時根本就沒有處理感官的余裕,那麼會不會是奧帝努斯利用了自己的體型,在他掉下水之前就鑽到了潛水面罩里面呢……?

“啊咧、等等。等等啊,奧帝努斯小姐。這麼說來,我不就是個通過潛水面罩吸入少女體香才活下來的變態噶啊!?”

“……不要跑題行不行啊,人類。”

低語一句後,奧帝努斯嬌小的拳頭朝著上條身上打去。

雖然是北歐的神,但看來她對東洋的針灸穴位也很有了解。就好像肘部的尺骨端被打到了那樣,令人麻痹的劇烈疼痛感在身體里面流竄著。雙腳一下就伸直了。

“嗚、嗚呼!?奧、奧帝努斯小姐?您不是想說些什麼來著!?”

“是沒錯。要不是你插話打斷我,我就會接著說了。”

真是受夠了,奧帝努斯聳了聳肩。

“……另外別搞錯了。如果你‘只是’很強而已,那在丹麥的時候我肯定是不會得救的。”

“……”

“你的真正價值,和完全根據力量的有無來決定優劣的『魔神』是不一樣的,不是嗎?所以因為自己的無力就感到羞恥,那根本就是愚蠢透頂。只有在承認了自己的缺點,再去考慮還能做些什麼的時候,你的真正價值才會展現出來。”

聽到這些話後,上條的眼睛終于柔和地眯了起來。

他朝著旁邊的奧帝努斯伸出了一只手,用指尖摸了摸她的小巧的腦袋。

“……太親近了,人類。”

“抱歉。但是請讓我回想起來吧。”

上條堂堂正正地說出這句話。

“即使是我,也有不能輸給那家伙,不能作出退讓的理由啊。”

“哼。”

奧帝努斯哼了一聲,但還是放任他繼續做下去。

他知道自己很弱。

弱小的自己能夠走到這個地步,是因為也有不想失去的事物。

弱小,並不是停滯不前的理由。

想起來了。

所以。

“……沒問題。”

上條終于說出了這句。

這次,他僅靠自己的力量慢慢地站了起來。

“已經沒問題了,奧帝努斯。雖然沒能在這里阻止浜面讓我有點後悔,但我不能將『魔神』交給他這個一無所知的半吊子,自己就這麼逃跑掉。我可不想指著被破壞的世界,然後說都是他的錯這種話。如果情況已經發展成了這樣,那我也要作出對應,改變計劃才行。”

“具體要怎麼做?”

“分析那個叫聖日耳曼的家伙,這點是不變的。但是要把浜面等人的行動算上。首先,要讓他的那個熟人逃到安全的地方。為此我願意去當誘餌。至少,聖日耳曼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說到這里的時候。

上條終于發現了。

奧帝努斯睜圓了那僅剩的一只眼,露出了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表情。

然後她問了一個簡短有力的問題。

“你說,聖日耳曼?”

14

據說。

那個人習得了不死的秘法,除了水、麥子以及藥丸以外,其不用進食任何食物,也永遠不會老化。

那個人是個席卷了中世紀歐洲社交界的神秘貴族,他那異樣的露面頻率產生了各種傳言,有人聲稱他掌握了超脫時間的技術。

那個人擁有多種與寶石相關的魔法,特別是修理破損的鑽石,這一點使得他深受其他貴族的器重。

那個人曾經寫過一本被卡里奧斯特羅①持有的魔導書,是一個神秘的存在。

【①卡里奧斯特羅(Alessandro di Cagliostro):是有名的意大利魔法師和煉金術師。在西西里島出生,1781年加入共濟會。】

那個人沒有准確的出生記錄。

那個人沒有准確的死亡記錄。

換言之。

聖日耳曼的傳說並不是過去的東西,而是至今也在延續下去的東西。

比如說俄羅斯的拉斯普京②還有古代中國的妲己③,在政治界或者社交界都會時不時地出現這些令國家甚至世界陷入混亂的神秘人物。

【②格里高利•葉菲莫維奇•拉斯普京:俄國尼古拉二世時的神秘主義者、俄國沙皇及皇後的寵臣。】

【③蘇妲己:,冀州侯蘇護之女,是難得一見的美女。紂王沉迷于蘇妲己的美色,荒理朝政,對她言聽計從。她唆使紂王做出一系列勞民傷財、殘暴不仁的事情,搞得君臣離心離德,民怨沸騰,外邦不朝,使得商朝滅亡。最後其被周武王所殺。】

說聖日耳曼是這類人中最大的例子也不足為過。

這些擾亂了眾多國家的神秘人物,大多數在被聞名的魔法師或者將士擊敗後,其傳說就會結束了。有時也會出現諸如日本的玉藻前③這種牽連好幾國的存在(雖然其中一個假說是妲己和玉藻前是同一個人物)。不過即使是她,也已經被斬殺于大陸的盡頭了。

【③玉藻前:出自日本傳說,變化為人型時是絕世的美女。傳說中,其受到鳥羽天皇的寵幸,後來被安倍晴明奉天皇之命擒獲並封印為殺生石于那須野。】

但是,聖日耳曼不適用于這個規律。

畢竟他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代都有現身過。別說是好幾年了,他會以一百年為單位不停地消失不停地出現。只要細心調查一下他的發言記錄,就會發現他曾經談論過在那個時代絕對不可能知曉的情報,而且無論是誰都無法複制出他的寶石和藥丸。

以那個時代的文明絕對無法制造出來的物體被稱作歐帕茲④,而聖日耳曼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那個的人類版本。並不是他本人被無數的歐帕茲所簇擁著,而是他本人看上去就不是屬于那個時代的東西。

【④歐帕茲(OOPArt):就是Out Of Place ARTifactS的簡稱,也就是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出土的加工品之意。由美國博物學家伊萬•桑德森(Ivan T. Sanderson)發明。如從古老地層挖掘出來的,動植物化石般的人造物品。】

而且聖日耳曼完全沒有被擊敗過的記錄。

他的墳墓都是形同虛設,那些自稱是他後代的人也完全不靠譜。

神出鬼沒的聖日耳曼,被冠上了不老不死或是時間跳躍者這些異名。但如果細心地去鑽研各種各樣的傳說的話,大概就笑不出來了吧。

不如說,聖日耳曼這個現象已經達到了只能通過十分荒唐的理論去說明的境界了。

所以世人才會對聖日耳曼一無所知。

他也許真的是不老不死。

他也許是來自于遙遠的古代,正在不停地朝著未來前進。

他也許是來自于遙遠的未來,正在不停地追溯著過去的時代。

要確認的話,只有一個辦法。

……獲取被他習得的神秘知識,變成與他一樣的存在。

15

“你好。”

于是。

自稱為聖日耳曼的男人把一柄奇怪的槍搭在肩上,出現在了『ITEM』少女們的眼前。

稍微眯起眼睛的麥野沈利,馬上就看穿了那柄槍的含義。

她輕輕指了指被自己打成馬蜂窩的外牆。

“是你干的嗎?”

“正是。說實話,只要我能夠抵達位于鑽石天井中層的電視台,並獲得被運到那里的……能夠在格子中產生正空隙的『盾』,我就不需要這樣做了。不巧的是,我與某人做了一個小小的約定。能否請你們為了達成某人的願望,而稍微安分一點呢?”

“絹旗。”

無視了這句話的麥野開口說道。

“不想死的話,就呆在能夠用『氮氣裝甲』保護瀧壺的地方。這家伙由我來對付。”

“麥野你沒問題嗎?”

“你什麼意思啊?如果你在擔心她會超過火地把人殺掉的話,那我贊成。”

在一旁竊笑的,是那個身穿燕尾服的男人。

“以為靠那種東西就能逃過死神的指尖嗎?”

“都不知道你是哪里來的哪位,居然就這麼拽啊。”

聖日耳曼一邊聽著麥野的話,一邊稍微往搭在肩膀上的『香波爾』里運力。咻,隨著像是口哨那樣的一聲,槍尖慢慢在空中畫了個半圓,指向了麥野。

“最後問你一次吧,小姐。”

“想說喪氣話的話就下地獄去說吧。”

“可惜了。無知是罪這話真不假。”

只見他輕輕一笑,所有的感情色彩都從聖日耳曼的眼睛里消失了。

“那麼,在看到自己的心髒在體外跳動後,你還能說出這種話嗎?”

瞬間之後。

轟!!!!!!

麥野的『原子崩壞』毫不留情地將『香波爾』連同聖日耳曼的手臂一起蒸發了。

男人的手臂從肩膀以下都消失了。

因為劇烈高溫的緣故,對方的傷口已經完全炭化了,所以沒有多余的出血。

聖日耳曼一臉茫然地望著沒了一只手的地方,而學園都市的第四位則冷冷地對其說道。

“你在小看我嗎?”

緊接著,情感爆發了。

但是源頭既不是麥野也不是聖日耳曼這兩個當事人。而是展望台上面聚集起來的、戰戰兢兢的看客們。伴隨著貫穿耳膜的尖叫和怒吼,所有人都以骨牌倒下那樣的猛烈勢頭,全力逃走了。

人群完全消失不見後,整個區域都變得空空如也,聖日耳曼在此作出了宣告。

雖然沒了一只手,但他卻還是在笑著。

“話說小姐,你是否有想要保護的人呢?”

“什麼?”

“如果有的話,你最好再認真一點比較好哦?特別是當你還有余裕為別人著想的時候。”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許是因為高溫的關系,聖日耳曼的燕尾服上有幾顆紐扣掉到了地上。

在大幅展開的身體上,能看到在對方的腹部處纏掛著一圈像是粘土那樣的東西。

麥野馬上就看穿了那塊粘土是什麼。

“這家伙……!!”

男人對自己丟了一只手這件事漠不關心,看來即使是丟掉性命也一樣。

“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吧。”

男人一邊笑著一邊推動著事態發展。

“即使一個聖日耳曼死去了,聖日耳曼這個思想也不會被消滅的……絕對不會。”

連一秒都不到。

席卷了樓層一角的猛烈爆炸朝著『ITEM』襲來。

16

“嗚……”

身處鑽石天井樓頂的藍花悅雙手抱頭。

他來到這里是為了找到消失不見的朋友,並將她從黑暗中拯救出來。

想要找到她的秘密的話,就不能依賴普通的方法。因此去利用聖日耳曼這樣的不確定因素,說不定會提高成功的幾率。

但是。

一段恐怖的影像從腦海里浮現出來。

從牆壁和地板上大量生出的『香波爾』槍。就好像是在隨手推開障礙物那樣,四周人們的胴體以及臉上都出現了拳頭大小的空洞。這如同噩夢一般的情景毫無真實感,而且每次回想起來都會讓自己感覺到一種浮游感。

利用那種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那種東西真的是可以控制住的嗎?

「到頭來,弱者只要使用弱者的做法就好了啦。」

被那五彩繽紛的噩夢所困擾著的藍花悅,其腦海里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他正在有意地調整著呼吸。

就算那只是想象訓練的影像也好,現在要緊的是打破那些自己施加的拘束。

「當然,能夠身為強者那就再好不過了。但只要明白自己能夠做到哪個地步,自己的手到底能伸到多遠,那就不會出錯了。相反,可怕的是那些不知道自身極限的人。那就像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一樣。」

“……”

曾經聽到友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有理解其中的意義所在。

不過,現在明白了。

聖日耳曼實在是謎團重重。如果要依賴他的話,說不定會被算計。當然,鑽石天井里那個朋友的秘密還是要去尋找的,但是藍花悅必須要靠自己收集的手牌才能成功。一切靠運氣,等待王牌掉在自己眼前的這種心態,根本就不像話。

他決定方案了。

四周張望後,他往樓頂上通往內部的門走去。

(聖日耳曼說過門會為我打開,什麼的。)

試了下轉動門把手,發現能夠輕易地扭動。

門毫無抵抗就打開了,迎面而來的是舒服的暖氣。

藍花悅采取的行動,既不是穿過門或者是關上它,而是拿了一塊庭院里的石頭卡在了門與門框的縫隙之間,把它當作了門檔。

“那麼……”

這次,他跑到了樓頂的邊緣。

鑽石天井就是一堵七十層樓高的峭壁,所以完全沒辦法與外面取得聯系。別說是爬下去了,丟點什麼下去與地面的人取得聯系也不可能。寫一張求救信丟下去的話,都不知道會飛到哪里去。

(但如果能讓下面的人知道樓頂的門開著的話,警備員就可以乘直升機來救人出去了。)

他沿著樓頂的邊緣走動著。

無論是用于裝飾還是為了強化鑽石天井的構造,大樓的牆壁與地面之間都斜綁著幾根鋼纜。他當然一點也沒有要沿著鋼纜爬下去的意思,不過如果沿著它滑點什麼東西下去的話,就可以緩沖單單將物體拋下去時所受到的沖擊力了。

這樣的鋼纜在樓頂的邊緣處就有一根。

藍花悅從庭院里一棵松樹上取下了固定用的細鐵絲,用它在鋼纜的上面打了個小環。他拿出翻蓋手機,啟動了GPS警報器,將手機繩綁到細鐵絲上面,並將一張紙片夾在翻蓋手機里,然後放開了手。

就像是滑雪場的電纜車那樣,手機沿著鑽石天井的鋼纜滑了下去。

等收到了GPS信號後,大人們就會馬上趕過去的。要是他們看到那張紙片,應該就能知道鑽石天井樓頂的門正開著了吧。

(不過為他人著想也只能到這種程度了。)

藍花悅背向了下面的廣闊夜景。

他朝著通往鑽石天井內部,正開著的門走去。

(我也要采取行動才行。)

17

“你這笨蛋啊……還以為你是在為什麼煩惱,但沒想到你居然會傻到這種程度啊!?”

嬌小的奧帝努斯差點氣炸了。

上條對于這股突如其來的怒火感到不解。

“誒?啊、怎麼了……?”

“聽著。”

奧帝努斯用食指頂著自己的太陽穴。

“聖日耳曼的傳說的確十分出名。別說是魔法側,就連一般社會也被他滲透了。要是隨便找個魔法師然後讓他說出十個名人來的話,聖日耳曼的名字肯定會與羅森克魯茲①、馬瑟斯②並駕齊驅。他就是這麼有名。”

【①克里遜•羅森克魯茲(Christian Rosenkreuz):德國人。相傳其在公元1484年創建了薔薇十字會。】

【②撒母爾˙黎德二世˙麥克逵格˙馬瑟斯(Samuel Liddell MacGregor Mathers):黃金黎明的創辦者之一,亞雷斯塔的老師。】

“額、那啥。”

不清楚羅森某某這個名字的份量到底有多麼重的上條皺起了眉頭。

“那麼聖日耳曼不就真的是個超有名,超強的,什麼超厲害的神話的主角嗎?”

“但是。”

奧帝努斯強行打斷了上條的話。

“聖日耳曼其實只是個名號而已。”

“誒?”

上條完全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在魔法側這邊,他大概就是一種稀有的詐騙師那樣的存在吧。在想要潛入貴族的宴會時,給自己冠上一個響亮的名號並不什麼稀奇事,但是聖日耳曼這個身份完全是無中生有的。讓人任意潛入到最正式活動,任意獲取任何投資,一開始只是個通行證那樣的東西。就好像是一份‘把玻璃球稱為最上等的鑽石’的鑒定報告一樣。不老不死?時間跳躍?這種玩意連小把戲都算不上。”

“等等……等等啊!開玩笑的吧?因為、你看……”

“想要編出不老不死或是時間跳躍的傳說也很簡單。將自己從未見識過的事物吹噓一番就可以了。說不定會拿出一些證明自己去過的信件。有時候還會制造時間上的延遲,就像時間膠囊③那樣。這樣一來,任何不在場的證明就變得亂七八糟了。”

【③時間膠囊:指將某些物品裝入容器內,密封後在深埋地下,並設置一個在未來能夠打開“時間膠囊”的時間。某種意義上的慢遞。】

“等等啊!!那家伙、那家伙真的在我眼前扭曲了整個世界!就好像、好像……我也說不清,但是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全都化為了武器,在附近礙事的人全都穿了個大洞,怎麼說呢,一起向我攻擊過來……”

“你忘了嗎?”

奧帝努斯一股不耐煩的調子。

“這里是鑽石天井。整棟大樓都是用碳系材料建造的。也就是說想要扭曲周圍的話,根本不需要掌控所有相位、所有次元或是所有元素。一個只會控制碳元素的魔法師都能辦得到了。”

“……”

“與聖日耳曼有關的主要傳說有兩個。第一個就是通過不老不死或是時間跳躍克服了老化。對未來的預知以及掌握著極為神秘的知識,都是因為他可以時間跳躍。第二個就是控制珠寶以及修複有劃痕的鑽石的能力。這和現在這種老掉牙的情況不是完全吻合嗎?”

鑽石。

碳元素。

大樓也是。

而人體由有機物組成……歸根究底還是碳元素。

也就是說?

“但是……那家伙是知道的。”

“知道什麼?”

“他知道『魔神』是什麼啊!說到底,如果不是有奧帝努斯你在的話,『魔神』什麼的只不過是幻想罷了。即使是擁有有十萬三千冊魔導書也還是不夠格啊!那家伙到底是怎麼裝得那麼完美的……!?”

“你傻啊。”

這次奧帝努斯真的耐不住了。

“你忘了在丹麥發生過什麼了嗎?因為美國那幫人的干預,我們的事情都向全世界直播了。對于想要了解『魔神』的構造細節,或是如何使用『魔神』的魔法來說,那種程度的情報也許是不夠的。但是『魔神』會長什麼樣子,會采取出什麼舉動,這種程度的情報無論是誰都可以獲得的。這個自稱為聖日耳曼的人,隨便找個視頻網站就能找到演這出戲的素材。雖然這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就是了。”

“…………………………………………………………………………………………………………………………………………………………………………………………………………………………………………………………………………………………………………………………………………”

那麼說到底那家伙是何方神聖啊?

聖日耳曼並不是奧帝努斯這樣的『魔神』。

那麼他只是個還未達到那種境界的普通(雖然這麼說也不太對勁)魔法師嗎……?

“但是。”

奧帝努斯再次作出否定的宣言。

“……假設對手真的是聖日耳曼,就會碰到和『魔神』這個在某種意義上集中到一點的存在所不同的問題了。”

“什麼意思?”

“那家伙和隨便就從地里湧上來的泉水不同。聖日耳曼是如何出現以及增生的,你知道嗎?”

一問答一問。

“傳說確實是假的。聖日耳曼這個名字,一開始只是個沒有任何可信度的通行證。但是,肯定有人讓他活了過來。利用現存的傳說和魔法,來看看能否讓這個傳說化為現實。『死者之書』也經曆過這個過程。利用龐大的知識之海,故意去刺激那個小小的核心,然後創造出一枚結晶。不知是受它打動了,還是想利用它掩蓋其他東西的緣故。總之,其運用的具體技術是,利用這個魅力傳說的擴散力,將傳說在那些當事者以及想要成為見證者的人們之間流傳起來。最後,將那些人化為了一枚結晶。”

隨後她給出了答案。

“那家伙的思想會通過同調人腦的方式,來將他們感染的啊。而且很輕易就能辦到。”

噠噠噠!腳步聲響起。

對方不止一個人。回過神來的時候,上條已經被包圍住了。

他們從電梯廳的所有出口湧現出來。

慌忙四處望去的上條只能看到清一色的燕尾服。少說也有幾十個的聖日耳曼,正在冷靜地觀察著他的舉動。

對于他們來說,也許根本沒有中心這種概念。

所有人都是司令塔,所有人都是末端。失去任何一個人大概也不會引起什麼問題。

無論如何,其中的某人開口說道。

“馬上又見面了呢,上條當麻君?”

一瞬間之後。

暴虐的槍化為暴雨,就像是翻轉的刺猬那樣從各個方位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