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拍片的最後一天。
我們一如往常在山丘上集合,但卻滿臉疑惑,面面相覷。
沒辦法開拍。
因為女主角不見人影。
「佩特菈卡還沒來嗎?」
「平常還比我早到的說。」
美野裏小姐也在旁邊不解地說道。
沒錯,通常我們在放學後才來到拍片現場,而自衛隊在這之前就在現場協助拍攝事宜。而直到昨天為止,她更在自衛隊與護衛騎士之前,帶著霸氣斥責我們手腳太慢。
佩特菈卡與護衛騎士都沒有出現。
「到底發生什麼事……?」
繆雪兒在我們旁邊擔心地低聲說道。
「…………」
說沒事也不對。
再怎麼說她也是皇帝,是神聖艾爾丹特帝國最重要的人物。為了預防暗殺行動,甚至必須在身體畫上抵抗魔法的咒紋。
我們雖然沒有特別張揚在這拍片的事,但也不算秘密進行,反正連愛比雅也在現場。
雖然不太可能發生,但受到綁架或暗殺攻擊的可能性也不是全然沒有,到時候根本別談拍片了。
負面的想法在腦中逐漸擴散。
「不好意思,美野裏小姐,我去一下皇城。」
「咦?現在嗎?」
「反正佩特菈卡不在也不能開拍。」
主角終究是她。
雖說有些鏡頭不用拍她,但只要佩特菈卡人在現場,氣氛會隨之改變。指揮現場的是我和美野裏小姐,但精神上的中心毫無疑問是她。
「嗯……」
美野裏小姐一時之間感到煩惱,但隨後也點點頭。
「好吧,我也去。繆雪兒,這裏可以拜托你嗎?」
「好、好的。」
繆雪兒也點頭說道。
接著我們環顧四周,指著頭上的天空——大聲向衆人宣布。
「這片雲不對勁!等到雲況變好再拍!」
「……啊?」
學生們一臉狐疑僵在現場。
這也難怪啦。
「你是哪來的大導演啊?」
美野裏小姐眯著眼睛吐槽道。
「你很清楚嘛。」
「因為老爸是黑澤明的死忠粉絲!」
「我從以前就很想講這句話……我們離開一會兒,大家先進行手頭上的工作!沒事的話就待命!」
「遵命!」
學生們精神飽滿地回話。
確定他們分別開始自己的工作後,我和美野裏小姐跑向山丘旁的自衛隊輕裝甲機動車。
雖然是臨時謁見,但我和美野裏小姐沒有被請回去,而是進到城裏。
這麼看來,佩特菈卡似乎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如果有事的話,城內應該會雞飛狗跳,沒那個閑工夫搭理我們。
目前暫且放心——接下來只剩一個疑問,佩特菈卡為什麼沒來拍片現場呢?
「難道她忘記今天要拍片嗎?」
「如果是這樣,陛下應該會立刻趕來。」
我和美野裏小姐在謁見室竊竊私語,等著佩特菈卡駕到。
平時都是她在謁見室等我們,今天恰恰相反。但因為我們臨時急著求見陛下,所以也是難免,應該不必多心才是。
不久——
「…………」
內門開啓,佩特菈卡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身旁跟著騎士迦流士,而劄哈爾宰相並不在場。這樣的組合,要說一如往常也沒有錯。
不過……
「…………」
佩特菈卡的心情顯然不太好。
她氣呼呼地坐上禦座,手肘放在扶手上,撐著臉頰。隨侍在側的迦流士,看起來一如往常,精明幹練,但臉上卻流露某種不悅的神情。
氣氛好像有點僵。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和美野裏小姐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我了解你們的來意。」
騎士迦流士突然開口打破沈默。
「不好意思,陛下不能再參與拍攝了。」
「……咦?」
「迦流士,誰准你自作主張!」
佩特菈卡轉頭對迦流士大吼,我則是一臉錯愕。
不過迦流士似乎無視佩特菈卡,繼續對我們說道。
「因為你們拍片延誤了陛下的公務。如果只是稍微拖延,還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在不能再放任下去。」
「咦?佩、佩特菈卡,你不是說沒問題嗎……?」
「…………」
佩特菈卡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沒有否定,就是承認的意思。
不過——
「才每天放學後的兩、三小時……」
我剛來神聖艾爾丹特帝國時,佩特菈卡也幾乎每天泡在我的宅邸,耗費的時間應該差不多才對。
「問題是這對其他時段造成影響。」
迦流士說道。
他的意思是指佩特菈卡在城內辦公時,總是心不在焉——只要一沒盯緊就在看劇本或整理戲服。結果在重臣謁見的時候打起瞌睡,顯然太過操勞。
「這……」
「…………」
我不禁轉頭看著美野裏小姐,她似乎早就知道,向我點點頭。
換句話說,佩特菈卡過度沈迷電影拍攝。
這種事相當常見,不只有拍攝電影……有些人過度沈迷自己的興趣,甚至改變生活形態。太過瘋狂、陷得太深,把興趣擺在第一,以至于辭去工作、離開學校、封閉人際關系、疏遠親人,一切都為了自己的興趣!
當然也有些人把興趣當成工作,獲得相當不錯的成就。
我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實際上有更多人失敗——把一切獻給興趣,人生從此一蹶不振。如果本人不在意,當然沒有關系,但問題在于有時候會影響別人。
譬如有妻小的成年人。
或像佩特菈卡現在這樣。
「尤其這幾天很多事情都沒處理好。」
迦流士說道。
最重要的是——隔壁的巴罕拉姆王國和我方處于戰爭狀態,他們的軍隊最近經常挑釁,迦流土他們為了處理這件事而相當煩惱。對方以小批的特殊部隊閃電突破國界,反覆入侵……雖然其規模不至于影響戰爭局勢,但有可能長驅直入神聖艾爾丹特帝國內部,來到皇都附近。
另外……聽說有人在皇都附近看到巨龍。
雖然還沒有受害案例,但巨龍和飛龍不同,體型碩大、生性殘暴又充滿攻擊性,屬于肉食動物,可以說非常危險。如果真的有巨龍出沒,必須盡快組織並派出討伐隊。但因為先前提到巴罕拉姆王國的問題,所以防衛皇都的騎士團或戰士團應該分出多少人力,各方意見不一,懸而未決。
……國事衆多,無法一語道盡。
仔細一問,這些候裁事項都相當重要。姑且不論細節,似乎仍有許多部分在最後必須獲得皇帝首肯。雖然目前還沒有明顯的傷害,但將來很可能攸關人命。
不管怎麼說——
「不太妙呢……」
「就是說。」
美野裏小姐點頭說道。
坦白說禦宅族有很多人都「太過火」了。既然是COSER,應該參加過很多活動,美野裏小姐大概也聽說過這種例子。
「算了……反正又不是要拍整部電影。」
老實說,美野裏小姐已經把好幾段「第二次外泄」專用的影片簡單加工,交給的場先生了。
為了讓社會大衆最後以為外泄的影片是「新電影的秘密行銷手法」,當然要持續推出,讓人們「看膩」外流的影片。
所以材料越多越好,但嚴格說來並不是「非得要多少分量」,所以應該可以仰賴剪接的手法解決。
「我知道了,後續就由我們——」
當我對著迦流士這麼點頭說道……
「不行!」
佩特菈卡傷心地喊道。
我急忙看著她,佩特菈卡已經從禦座上站了起來。
「朕絕不允許!」
「不、不過……」
「不行就是不行!」
佩特菈卡這麼叫著,同時用力踩踏地板。
這樣子完全是壞小孩跺腳。她大力甩頭,綁在左右兩邊的頭發飛舞在空中。
這麼說來……
(佩特菈卡什麼時候開始……一直維持拍片的發型?)
她沒有像平常那樣放下頭發,而是和繆雪兒一樣,讓頭發分往兩邊,仿佛垂耳的兔子,也就是雙馬尾。雖然佩特菈卡綁起來非常好看。但這對她而言應該是「魔法少女」角色的代表符號。
就連平時也梳這樣的發型,代表她可能真的無法轉換過來。
糟糕。
當初打算讓佩特蘊卡轉換心情才拉她進來,但沒想到這麼「有效」。
「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陛下——」
「又還沒結束!」
佩特菈卡大聲吼叫,仿佛要壓過迦流士的聲音。
「放心吧,佩特菈卡,後續就由我們……」
「不准你們把朕踢出去!」
「…………」
我啞口無言。
相較之下——
「現在有好幾件案子必須仰賴陛下處理啊。」
迦流士勸說的語氣相當冷靜,但也十分堅定且沈重。
「這是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皇帝的——」
「……我不要!」
佩特菈卡激動地喊著。
「陛下……」
「我才不要當什麼皇——」
「陛下!」
迦流士的口氣突然變得相當尖銳。
其中摻雜了他的憤怒,不准佩特菈卡把那句話講出口。
「…………」
佩特菈卡一時驚覺不對而閉上嘴巴。
這時候謁見室彌漫著令人痛心的沈默。
(……怎麼辦。)
我焦急地在心中思索。
不管怎麼想都是我的錯,一定要設法彌補。但現在無論對佩特菈卡說什麼,都拗不過她的牛脾氣。
「——陛下。」
一道打破沈默的聲音,從意外的地方冒出來。
「恕我直言……」
「美野裏小姐……?」
看來驚訝的不只有我。
佩特菈卡與迦流士都一臉訝異地看著美野裏小姐。她身為護衛,以前和我一起進出謁見室好幾次,但從沒有像這次一樣,對著佩特菈卡說話。
「陛下方才說的話太不負責任了。」
「…………」
佩特菈卡瞪大眼睛一動也不動。
但美野裏小姐絲毫不以為意,繼續說道。
「我非常能夠體會陛下為什麼喜歡拍片,我們也相當愉快。但那終究是一時的娛樂,所以才讓人覺得好玩。」
「……你說什麼……?」
「請陛下有所自覺。『魔法少女』對于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皇帝而言並非真實,是假的。要說真實還是虛幻,絕對只是虛幻。」
「這、這我也……」
「正因為和原本的陛下不一樣,才能幫助您抒發日常壓力,使您心情愉快。如果將真實和虛幻對調,就沒有這樣的效果。如果無視于眼前的現實,一味沈溺于虛幻,對陛下一點好處都沒有。」
美野裏小姐正氣凜然地說道。
「您要拋棄現在的自己,不停追求虛假的自我嗎?」
她質疑的聲音並不大。
但在安靜的謁見室內,美野裏小姐這番話比剛才佩特菈卡或迦流士所說的都來得響亮且充滿力道。
「…………」
「…………」
佩特菈卡與迦流士都陷入沈默。
現在的氣氛當然也不容我插嘴。
過了一會兒……
「呿……」
佩特菈卡無力地攤在禦座上。
她雖然坐在椅子上,但雙手緊抓膝蓋,仿佛在壓抑自己,臉也低了下去。臉龐被瀏海遮住,看不到是什麼表情——
「請、請容、容我說一句!」
我一心想化解現場的緊張氣氛而說道。
「總之今天就請陛下先工作吧。」
「……」
「今天也不拍電影。反正連續拍攝好幾天,大家也累了。」
「……」
佩特菈卡不發一語。
相較之下迦流士則是默默點頭。
「那、那我們今天先告辭了!」
我硬是低頭行禮,把事情做個結束。
偷偷往旁邊一瞥,看到美野裏小姐和我一樣低下頭。
「告辭了!」
我和美野裏小姐擡頭轉身,離開謁見室。
就在大門即將關上的時候,我回頭往後一看。
佩特菈卡一直在禦座上低著頭,並沒打算看我們,該不會覺得我們背叛她吧。
我能體會佩特菈卡的心情。
也不能這麼說,因為身為皇帝的壓力有多重,我當然只能透過想像。
對于她喜歡拍片,我衷心感到高興。
不過——我也認為……
(美野裏小姐說得沒錯。)
放松心情跟逃避現實不同。
曾經是自宅警衛的我……對于這點有著切身的感受。
今天的月光格外皎潔。
我透過窗戶望著萬裏無雲的夜空。
「…………唉。」
不禁歎了口氣。
結果今天的拍攝行程臨時喊停。
不過老實說,今天休息一天也沒關系,不會造成什麼問題。整體拍攝進度相當順利,應該可以提前殺青,所以休息個一、兩天反倒可以讓大家更有勁。
只不過——
「怎麼辦才好呢?」
接下來才是問題。
就算電影拍完——也要看佩特菈卡能不能接受。
雖然可以刪掉她的戲份,趕快把電影拍完。但這麼一來,佩特菈卡心中那股郁悶將無處宣泄。只要曾經參與,無論是誰都想有漂亮的結尾。
但是——也不能讓佩特菈卡繼續沈迷電影拍攝。
不用翻開曆史也知道,沈迷興趣而荒廢政事,根本是典型的昏君。曾經盛極一時的龐大帝國,在即將毀滅之際,大概都有昏君出現,把國內的政經狀況搞得一團亂。
但我想佩特菈卡應該沒有這麼差勁。
然而佩特菈卡如果繼續荒廢政事,很可能有人想把她從皇位上拉下來。她之所以父母雙亡,原本就導因于皇位繼承權之爭,所以帝國很可能還有反對皇帝的剩余勢力。
「雖說只是興趣,但也不能小覷啊。」
身為禦宅族,很討厭聽到別人說「只不過是興趣」,這種瞧不起別人興趣的話。
但因為沈迷于興趣,導致自己的生活甚至生命岌岌可危,還是不太可取。所以美野裏小姐說的「真與假」、「現實與虛幻」的確一針見血。
淺嘗輒止則令人心神舒暢。就像吃點心也要在正餐之間才好吃。不對嗎?我沒說錯吧,應該是這樣沒錯。
「啊……」
我再次歎氣。
這時候——不知道誰敲響房門。
「喔?請進。」
我面向房門回應道。
大概可以料到是誰——一如所料,繆雪兒小心翼翼開門探頭進來。
「怎麼了?」
已經很晚了。
「因為我看到……您房間的燈還亮著……」
繆雪兒開門進來說道。
「想說……如果您睡不著的話,就打擾一下……」
她手捧托盤,上面的馬克杯飄出陣陣熱氣。本來以為是茶,但香味不太一樣。
「謝謝。不過這是……?」
「是熱牛奶。」
繆雪兒將杯子放在我的桌上。
「之前聽美野裏小姐說,睡前喝牛奶還不錯。」
「啊,嗯,這我也聽過。」
溫過的牛奶不會對胃造成負擔,又能消除饑餓感,其中所含的氨基酸還可以促進腦部分泌睡眠荷爾蒙。
這、這效果也太好了吧。
「繆雪兒謝謝,每次都麻煩你。」
「請別這麼說……」
她的表情原本蘊含一絲不安,現在則綻放笑容。
繆雪兒或許擔心「太多管閑事」。這個女仆,她就是這樣的女孩。
怎麼可能嫌她多管閑事呢。這麼漂亮的女仆為我特地端上飲料,實在令人高興到小鹿亂撞呢。
管它熱牛奶、魚腥草茶或小麥草汁,我都會笑著一飲而盡!
我喝了口牛奶點頭說道。
「真好喝。」
暖呼呼的……又帶有少許甜味。
大概加了一些糖吧。這杯牛奶的確可以減輕空腹感,讓人容易入睡。
「真不錯,但下次能不能多熱一些牛奶呢?」
「啊……太少了嗎?」
「嗯,還有再給我一個杯子。」
「再一個……杯子是嗎?」
「既然要喝的話,我們一起喝嘛。」
「啊……這、這樣好嗎?」
繆雪兒紅著雙頰說道。
真是的——現在還跟我客氣什麼呢。
她好溫順。
「很好喝呢。還是你在熱牛奶的時候已經試過味道了?」
我語帶戲弄地詢問,沒想到繆雪兒輕輕點頭。
「熱、熱牛奶的時候,除了試口味也看看有沒有毒,所以喝了一點。」
「試毒?」
這句話讓我大吃一驚。
根據繆雪兒的說法,女仆如果侍奉貴族或同等地位的人,試毒就成了理所當然的工作。我也曾經聽說,在權力鬥爭中最常用的武器就是毒藥。另有一說,人類史上殺死最多人的武器也是毒藥。
這麼說來,佩特菈卡的雙親也是被下藥毒死。
這代表貴族、富翁或位高權重的人,平時生活在毒藥的威脅下。
據說即便在我們的世界,中世紀之流行銀制餐具的原因,也是銀器過毒會變色,得以察覺危險。或許鄉野間傳說銀可以驅魔,也是這個原因。
姑且不談這個——
「你該不會每餐都這麼做吧?」
「是的,當然呢。」
繆雪兒說道。
插圖
雖然餐點由繆雪兒料理,但送來的食材可能已經下毒,瓶中的調味料也可能被偷換。所以基本上先由繆雪兒試毒,半小時後如果沒有問題,才開始做我們的餐點。
還真費工……
「不過少爺……您怎麼了?」
繆雪兒略顯疑惑地問道。
「咦?」
「因為您這時候還沒就寢……」
「啊,嗯——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不會,這……」
繆雪兒搖搖頭說道。
「在擔心之余,可以聽我說說話嗎?」
「好的,當然可以。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聽您說話。」
繆雪兒害羞地低頭說道。
如果自己一個人鑽牛角尖,多半會陷入惡性循環,最後走進死胡同。不過所謂的煩惱就是這樣,所以向他人傾訴,說不定可以意外想出解決之道。
我希望佩特菈卡可以轉換心情,所以邀她拍片。
不過她沈迷電影,荒廢工作。
雖然我有意尊重她的想法。
但又覺得不能這樣下去,所以非常擔心。
雖然講得不清不楚,但繆雪兒還是靜靜聽完我拙劣的說明。
接著——
「慎一大人……真的很溫柔。」
她小聲地說道。
「咦?沒有——沒這回事。」
雖然繆雪兒經常這麼說我。
但其實一點也不。
我只是……順應自己的想法做事。
「不……您為大家著想而煩惱……這個、雖然不知道怎麼講……但人家覺得您很了不起。」
繆雪兒說得結結巴巴,但眼神直直注視著我。
我害羞得移開眼神。
「……不過人家也能體會陛下的心情。」
繆雪兒的表情稍微沈了下來。
因為有身分差異,所以不能說是「朋友」……但繆雪兒和佩特蘊卡交情不錯,看來她也相當擔心佩特蘊卡。
「變成不同的自己也讓人家很開心……」
「啊啊,你也這麼想嗎?」
「嗯嗯。」
或許沒有人對自己百分之百滿意。無論是誰,內心或多或少有些自卑之處。
所以才會崇拜偶像,或者把自己和某部作品的角色重疊,這一點沒有什麼不對。
仰望理想而一步步接近,反而是進步的動力。
所以……
「還真不簡單呢。」
「對啊。」
繆雪兒點了頭,表示同意。
雖然腦中還沒想出結論,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一邊感受馬克杯傳來的暖意,透過窗戶擡頭望向夜空。
接著——一個多小時後。
這時候繆雪兒也回到房間,應該入睡了。
「……睡不著。」
我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
為了在黑暗中伸手尋找床邊的背心,我用手指彈了一下花朵造型的古董小吊燈。
魔法燈具燃起淡淡燈光,映照出房間模糊的輪廓。
「抱歉。」
燈具裏藏有精靈,我為打擾他們而致歉,接著從床上慢慢下來。如果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不如在宅邸散步,轉換心情。
我這麼想著而踏出房間,盡量不造成任何聲響。
「嗯……」
走廊的牆上點著燈,彼此有著固定的間隔,因此並非完全黑暗。
這裏在入夜後會點燃油燈……簡單說來類似日本的紙燈。而這種燈具當然不像電燈光芒四射,只有隱隱約約的亮光,足以看清腳邊而已。
這麼一來,走路的時候自然會略往前傾,注意腳步。
我駝著背走在黑夜的宅邸中。
下停歎息,彎過走廊轉角——
「哇——!」
撞上一團軟綿綿的東西。
唔唔?好像在哪體驗過這觸感——
「慎一君?」
「美、美野裏小姐?」
雖然驚訝,但也恍然大悟。
原來是美野裏小姐的胸部,怪不得有點印象!
……內心想著可能被告性騷擾的事,同時急忙抽身。看來美野裏小姐也從走廊另一頭過來,恰好碰上這個轉角。
「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在這兒?」
「沒什麼,只是睡不著想散個步——美野裏小姐你呢?」
話一出口我才發現。
美野裏小姐身上穿的不是平時的自衛官制服,而是戰鬥服,而且身上似乎流了些汗。
「我也一樣。」
美野裏小姐聳聳肩說道。
「啊……可是怎麼穿著戰鬥服呢?」
「喔喔——晚上都穿這個,方便活動。」
「當睡衣穿嗎?」
「不是啦,是當道服穿。」
不知為什麼,美野裏小姐露出害羞的表情說道。
喔喔!她這樣的神情真少見。
「……道服?」
「格鬥技的。」
「喔喔……」
因為美野裏小姐是自衛官,所以懂些格鬥技也是理所當然。實際上我已經在「憂國士團」一案就見識過她的本事。
但是……
「早上起床跟睡前我都會稍微練習一下,打一套基本的型。從小養成的習慣,不練一下反而睡不著呢。」
「從小……」
這麼說來,她的格鬥技不是進了自衛隊才學嗎?
「…………」
美野裏小姐笑著敷衍過去,沒有再多說。
意思是不要再問下去嗎?
她露出微微苦笑,倚在牆上說道。
「是不是太多嘴了?」
「……咦?你指什麼?」
話題一下跳開,讓我摸不著頭緒。
「我大言不慚地對陛下講了那些話。」
「喔喔……」
是指今天……不,已經是昨天了……在謁見室那番話吧。
「說不定明天會被拖上斷頭台。」
「怎麼可能,佩特菈卡不是種人。」
「慎一君,你還真有自信啊。」
美野裏小姐笑著說道。
「是不是覺得自己最了解她啊?」
「不是這樣啦。」
「……開玩笑的。」
「……我想也是。」
我在美野裏小姐身旁,一起倚著牆壁。
走廊的燈火映照出她的側臉。
我和她一樣漫無目的望著天花板,然後問道。
「……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是指陛下嗎?」
「對啊。」
「話說回來,當初你為什麼找陛下參加呢?」
「我只是希望佩特菈卡的心情變得比較輕松……」
看到佩特菈卡躲進沒人看到的地方,在睡夢中暗自哭泣……我只想讓她的心情稍微輕松點,沒想到她這麼執著于放松的娛樂。
扮演不同的自己。
沈浸于不同于平日的生活。
雖然這麼做的確很開心——
「角色扮演或演戲真的很開心,一下就能感覺自己變成不同的人。老實說我也是喜歡那種感覺才玩角色扮演。」
「我好像可以體會。」
雖然我沒有玩過角色扮演,但曾經玩過網路遊戲,所以多少可以了解角色扮演——「扮演特定角色」的行為多麼吸引人。既然透過電腦熒幕或連線聊天都這麼開心,換上角色的衣服一定更高興吧。
「就算這樣,我還是覺得不能用來逃避。」
「…………」
「不管是角色扮演或娛樂作品,終究只是虛幻。可以暫時忘記現實,但不是一輩子的避風港。」
「一輩子的……避風港……」
「沒錯,要是踏錯就會一輩子遺憾。」
美野裏小姐這番話似乎帶著某種無可動搖的信念。
「皇帝的辛苦可想而知,不過她在現實生活中就是皇帝,就像你只是加納慎一。無論是誰,最後都沒辦法變成別人。」
「……」
「話說回來,如果佩特菈卡交出皇帝大位,你覺得她還能繼續扮演『魔法少女』嗎?」
「……應該不行吧。」
要是她從皇帝的位子上被拉下來,著重禦宅文化的政策以及相關事物可能就此消失。甚至連我們這棟宅邸,都只是向皇帝租來的。
「美野裏小姐你真成熟。」
該怎麼說呢,她的話充滿說服力。
就算我說同樣的話,應該也沒有這種效果。因為美野裏小姐有人生的體驗做保證,所以即便是紙上談兵,她的口氣也充滿了真實感,而不像道聽塗說。
「沒這回事。」
美野裏小姐微笑說道。
「只是……不希望陛下變得跟我一樣。」
「一樣……?」
「嗯……」
美野裏小姐低聲說道,似乎猶豫了一下。
「……想聽嗎?」
她轉頭這麼問我。
「沒、沒有啦,不要勉強……」
我急忙搖頭。
這時候我也終于稍微察覺到。
以前美野裏小姐硬是扯開的話題,和剛剛所談的事情似乎有幾分關聯。
雖然很想知道,但不應該只為了好奇心而探詢。
雖然我這麼想……
「嗯……」
美野裏小姐露出苦笑。
或許是我多心,但那份笑容似乎帶著些許自嘲的色彩。
「抱歉,用那種推卸責任的問法。希望你可以聽我說,你願意聽嗎?」
「好、好啊。」
既然她這麼說,我也沒有理由拒絕。
「父母盼了好幾年才終于懷了我。」
美野裏小姐開始說起來。她眯著眼睛,似乎在眺望遠方。
「但是媽媽在生産的時候過世了。因為是高齡産婦,風險很高。結果我們成了單親家庭,當然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算得上親戚的人,所以我和爸爸一起生活。」
這時候美野裏小姐加深嘴角的微笑。
不過帶著某種灰暗的感覺。
「……爸爸一點也不在乎我。」
「咦……這、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美野裏小姐講得雲淡風輕,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拿媽媽性命換來的孩子,長久盼望才來到世間的孩子。
而且既然是女兒,爸爸不都會捧在手掌心嗎?至少家裏那老爸對妹妹紫月就寵得不得了——
「因為我是女孩子。」
美野裏小姐聳聳肩說道。
「咦……?」
「因為爸爸想要有人繼承掌門的位子。」
美野裏小姐說道。
掌門人——又不是古裝劇。
「想法很老套對吧。不過爸爸是小有名氣的道館館長,非常希望兒子可以繼承他的道館。爸爸雖然讓我不愁吃穿,但只是單純出于義務,不帶任何感情。別說暑假出去玩,連家長日都不記得他有參加過。」
「…………」
要指責她爸爸很簡單。
但實際上我不認識美野裏小姐的爸爸,不可以隨意批評。而且美野裏小姐似乎也不是想要這樣才向我傾訴。
「他很少讓人看到脆弱的一面,也幾乎不喝酒。但偶爾喝醉的時候,會不經意說出『真希望你是男孩子啊』。他似乎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些話,但聽的人可是記得很清楚。」
「這麼說……也對啦。」
「為了獲得爸爸的肯定,我也開始陪他練武。想說外表沒辦法改變,不過可以讓內心變得跟男生一樣。很蠢對吧!」
「…………」
「但這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到了國中、高中,越長越大就變成現在的樣子,很諷刺呢。」
美野裏小姐一派輕松地拍了拍自己的胸部。
「我又不想白白浪費以前的努力,想到可以發揮格鬥技的地方、可以和男人一較高下的地方就是自衛隊了。」
「這個……」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雖然想說些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過在爸爸肯定我之前,他就過世了。」
美野裏小姐平淡地說道。
語氣不帶任何哀傷。
正因為不帶哀傷——聽起來才格外沈重。
「然後我好像大夢初醒一樣,搞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一直以來,我不讓自己喜歡可愛的衣服、首飾或玩偶這些女生的東西,壓抑對這些東西的興趣。」
好像不應該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一樣。
「不過——不過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但也沒辦法變回普通的女生。如果一直對自己說謊,就回不去了。」
這不是一、兩年的事情。
八成是美野裏小姐從懂事開始,一直對自己這麼說,長達十多年。「要有男子氣概」、「不能像女生」,仿佛詛咒一樣……已經融入美野裏小姐的體內,無法抽離。
角色扮演的時候只穿男裝,也和「想變成男生」這點有關吧。就連發型也是,她或許想像女生一樣留長,但因為一直以來只想當男生,所以總是沒辦法留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像女孩子的地方只有這對胸部和腐女的興趣而已。」
「才不會哩!」
我不經意大聲叫出來,但一想到現在是半夜,又急急忙忙搗住嘴巴。
「才不會啦。如果說你不像女生,還有誰敢說自己像女生呢。」
「慎一君?」
「這個……我真的會不小心一直盯著胸部看,很對不起。但是不代表其他方面不像女生,完全不代表喔!像你之前穿女仆裝也很好看啊!」
「嗯……」
美野裏小姐笑得很尷尬。
不,我知道美野裏小姐想說什麼。
對她而言也只是「角色扮演」。美野裏小姐想說的是,我看習慣她平常的樣子,因為落差太大才像女孩。落差萌的道理我還懂。
不過——
「我是家裏的長男,但是很想要姐姐。」
「……啊?」
對于我突如其來的發言,美野裏小姐有些不知所措。
但我不以為意繼續說道。
「家裏只要有妹妹在,人家會說我這個當哥哥的應該禮讓。因為妹妹比較晚生,需要比較多照顧,我就被忽略了。」
「……也是啦。」
「所以我很希望有姐姐可以關心或照顧我。」
「不過……一般來說不可能吧。」
「你說的當然沒錯。但幼稚園小朋友哪懂這些道理。所以我一直跟爸媽哀求,想要有姐姐,結果整個被誤會。」
因為有些父母會對幼稚園年紀的孩子說「原來你是姐控啊」。
「…………你的人生跟別人真不一樣。」
因為爸媽是輕小說作家和H-Game原畫師嘛。
「但是因為我心裏一直有這種期待,所以對于姐控也有自己一套見解。」
結果還是姐控,但也可以說是「變成」姐控。
「說實在的,美野裏小姐在姐萌角色中算是很高級的喔!」
「喔……可是我又不是什麼角色。」
「最近姐系角色也有很多種,不過姐系角色的重點還是在于母性……因為年紀比較大,所以具備療愈的力量。雖然也有暴力系或冷酷系的禦姐,但這種角色沒有必要是姐姐。從這點來看,美野裏小姐堪稱完美!」
我握緊拳頭如此大力主張。
「而且其實美野裏小姐身手矯健,要是有個萬一就會保護我,而且出動前還會對我說『你不會死,因為有我在』是嗎?」
「這個嘛……反正我本來就是你的保鑣嘛。」
「總之你放心吧,沒問題!我這姐控達人都掛保證了,一定不會有錯!」
「不過其他屬性你也都說好吧。」
「那當然,除了妹萌和僞娘以外全部OK!怎樣,不行嗎?」
「…………」
短暫的寂靜。
就在下一秒,美野裏小姐和我一同爆出笑聲,但想到現在是深夜,又同時搗住嘴巴。
「喔喔,難怪繆雪兒、愛比雅還有陛下都這麼著迷。」
「咦?什麼意思?」
「慎一你啊,還挺會哄女孩子嘛。」
美野裏小姐這麼說道。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呵——不是我要說,本人可是向青梅竹馬告白後被甩的自家警衛呢。」
「真的沒什麼好自豪。」
「自虐是禦宅族的基本禮節。」
「…………呵呵。」
美野裏小姐輕輕地笑了——接著說道。
「謝謝你,慎一君,我很高興。」
隔天早上。
去學校之前,我進入艾爾丹特城的謁見室。
順帶一提,美野裏小姐和繆雪兒在外頭等候。平常她們會一同謁見皇帝,但今天特別由我一人進入,當然有其原因。
為了要說服佩特菈卡。
與其一群人七嘴八舌,不如我一個人出馬,她比較容易接受。
「慎一,有何要事?」
佩特菈卡一如往常,坐在禦座上向我問道。
基本上確實一如往常——手臂抵著頭,撐在扶手上,雙腳交叉翹著,不可一世的樣子。雖然她的確很偉大,但今天總覺得少了些霸氣……表情無力,甚至有點病懨懨的。
「今日前來,有事拜托陛下與科德巴爾公。」
我畢恭畢敬的語氣,讓佩特菈卡與隨侍在側的迦流士稍稍皺起眉頭。聽到我故意改變平時的語氣,還說有事請托,大概心裏有個底吧。
「什麼事?」
「我會繼續拍片。」
佩特菈卡聽到我這麼說,表情略顯僵硬。
她的反應在預料之內,所以我不以為意,繼續說道。
「請您允許我們繼續拍片。」
「……意思是……要把朕踢出去嗎?」
佩特菈卡以冰冷的語氣問道。
我搖搖頭,這麼回答。
「不,還得請陛下參與拍攝。」
「…………!」
佩特菈卡的表情明顯開心了起來。
另一方面,迦流士的臉色理所當然沈了下去。
「慎一,昨天那番話你應該聽到了才對,這樣我很為難。」
「關于這件事……」
我轉向迦流士說道。
「要是這麼放棄拍片,會很不甘願。無論是陛下或我們,都應該拍到最後,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但你不是說沒有陛下也可以收尾嗎?」
「以片段來說是沒錯。」
「但我現在想拍到最後,做成完整的電影,不是只拍片段。我想完成一部作品,所以怎麼可以少了女主角佩特菈卡呢。」
「這種說法不過是無理取鬧。」
迦流士毫不留情地否決。
「不過是一點小問題,怎麼可以延長當初預定的排程呢。」
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不過——
「沒錯,我就是要延,而且是盡情往後延。」
「嗯?」
迦流士流露出訝異的神情。
「如果荒廢帝國皇帝本應處理的政事,對陛下或我們都沒有好處,這點我還明白。所以會縮短每次拍攝的時間,延長整體拍片期間。」
有點像「電動每天只能打一小時!」
這麼一來,對政事應該不會有影響。
這是我的解決方案,也可說是妥協方案。
這時候……
「不過……」
我大大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
「這部片子拍完後,一切真的就結束了。」
「結束……」
佩特菈卡一臉訝異,重複我說的話。我則是對她點頭說道。
「這部片拍完之後就沒有了,絕對不會再有。」
以現在的艾爾丹特帝國而言,能稱為電影的只有我們現在拍攝這部。只要電影拍完,又還沒有續作,一定不會再有其他電影。
「慎一!」
佩特菈卡從禦座上跳起來大吼。
「你這家夥……!」
八成覺得我背叛了她。
不,佩特菈卡一定這麼想吧。
她打算沖到我面前,但迦流士抓住佩特菈卡的肩膀,制止了她。
「你為什麼……」
「佩特菈卡,不管什麼作品都有結束的一天。」
我這麼說道。
「如果不讓它結束,沒辦法成為一部完整的作品。」
「……這、這樣的話,對了,那我們拍續集,拍第二部!」
「電影終究只是虛構。」
我搖搖頭。
「我們不能因為自己高興就拖個沒完,那樣不能叫做娛樂。只是制作人自我感覺良好,是一種逃避。如果能逃一輩子就算了,但佩特菈卡……你真的只想一直拍電影,不當皇帝了嗎?這樣真的好玩嗎?」
「…………」
佩特菈卡無話可說。
她很聰明,所以了解個中道理,而且美野裏小姐昨天才說過同樣的話。佩特菈卡一定思考過這件事的意義。
「佩特菈卡,正因為有原本的自己,虛構的自己才有意思。」
我再次說道。
「不、不過……」
「——這種說法實在很自私。」
迦流士一臉嚴肅地說道。
「姑且不論陛下,你以為我會答應嗎?」
「我當然有個建議……可以做為交換條件。」
「什麼?」
「討伐巨龍那件事,要不要委托自衛隊呢?」
「…………你說什麼?」
就連迦流士也難掩驚訝。
「對神聖艾爾丹特帝國而言,自衛隊根本是外人,一點也不會影響帝國的編制與調度。如果是討伐巨龍,雖說是維安行動,但也不用在乎麻煩的細節。」
「…………」
看來迦流士在思考。
你猜得沒錯,其實今天早上我拜托美野裏小姐一定要聯絡上的場先生,請他們火速判斷這件事是否可行。
的場先生——應該說是日本政府,原本就想介入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警察權。只要實際掌握警察權甚至司法權,實際上有利于讓神聖艾爾丹特帝國成為殖民地。
但神聖艾爾丹特帝國也不是省油的燈,事實上也鄭重拒絕了日本政府的建議。
但如果是「處理自然災害」又會如何呢?
救災是自衛隊的拿手絕活,這點不在話下。另外打跑怪獸更是他們的傳統(?)而討伐巨龍僅止于這段期間,對政治影響不大。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形式上屬于幹涉「神聖艾爾丹特帝國的內政」,等于「賣一次人情」。從外交而言,對日本政府並非完全沒有好處。
話說回來,這次之所以要拍攝電影,也是為了替自衛隊和日本政府擦屁股。
「這項建議的確很吸引人,但自衛隊有辦法打倒巨龍嗎?」
「這點應該沒問題。」
我答應下了來。
之前問過繆雪兒……巨龍之所以和飛龍不同,成為衆人害怕的對象,最大的原因似乎不只是因為他們凶殘或巨大。
而是因為魔法幾乎對它們毫無作用。
巨龍這種生物像半神或半精靈,可以讓投射而來的魔力直接化為虛無。
以我們世界的生物學來思考也知道,如果有這麼龐大的生物,又能在空中飛、吐出火焰——其中一定有不同于平常的生物學原理。八成有魔力或精靈力在體內循環代謝,以便維持如此龐大的身軀。
巨龍的身體原本可以吸收魔法力量,轉為己用。
所以只要靠近巨龍旁邊,魔法就會無效。
換句話說,如果想打倒巨龍,只能靠劍、槍或弓箭的殺傷力,一點一點削弱對手體力,而不能仰賴魔法。巨龍又不會呆呆站著,無法借由攻城用的投石機攻擊。靠長、短弓的話,光要打掉一枚鱗片就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真的想讓巨龍受傷,必須使用十字弓這類強勁的武器,但又無法連續射擊。
最後演變成騎士必須拿劍或槍近距離攻擊,造成大批人員傷亡。
如果是自衛隊呢?
自衛隊的現代武器和魔法毫無關連。
所以就算對手是巨龍也有效吧。而且自動步槍或機關炮又能連續射擊,穿透力也比弓箭來得強——中世紀的鐵甲之所以淘汰,從曆史的角度分析,就是因為槍枝的穿透力比弓箭強,可以打穿鋼鐵盔甲——拉出一定距離,逐步削弱巨龍的體力。如果使用對戰車火箭,更是瞬間解決吧。
「雖然沒有實際打過還不知道,但任何事不都這樣嗎?」
「…………」
迦流士似乎稍微考慮了我的提議。
「好吧。」
不久之後,他輕輕點了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後結論當然得和劄哈爾宰相以及其他大臣商量,但應該沒問題。」
「非常感謝您。」
「不過還得請你們遵守拍攝的條件。」
「我知道。」
意思是不能占用太多時間,只能當作休息、轉換心情而已。
還有一切要在電影殺青後結束。
接著——
「佩特菈卡。」
我看著可愛的陛下。
她低著頭……緊咬下唇,叫她也不回應。
想必很討厭我吧。
不過——
「……明天。」
佩特菈卡小聲說道。
「……我會照平常的時間過去,記得准備好。」
「嗯,謝謝。」
姑且不論她是否接受,總之願意繼續幫我們拍片。我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吐了一口氣。
「我還要上課……先告辭了。」
我低頭致意後,轉身背對他們兩人。
本來以為他們最後會再說些什麼——但佩特菈卡與迦流士都沒有叫住我,讓我直接走出房間,與在外等候的兩名女性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