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第06章

1

——不可思議的孩子們

從高高的房梁往下俯視,不經意就會產生 真是稚氣未脫的睡臉呢 這樣的想象.

陳舊倉庫的地板,有兩個少年熟睡于用干稻草堆積起來的床上.外表並沒有什麼特異的地方.右側,以側臥地姿勢熟睡的少年的發色為亞麻色,當前關閉著的眼瞼底下的瞳孔是深綠色.也就是,在這個NNM區域……《諾蘭高爾思北域中部》時常能看到的顏色.身高,體格也是這個年齡里男子的平均水平.

相對的,在左側,四肢大展,睡姿豪放的少年的頭發和瞳孔卻都是漆黑色.這有點少見.這算是在這塔庫卡蘭E區域里罕見率為S的顏色了.如此靠北的地方能生出頭發和瞳孔都是黑色的孩子是稀少例子.雖然稀少,但不意味著概率為0.在human‧empire全區域人口如此龐大的情形下,是完全可能產生這樣的稀少例子的.體格,和旁邊少年的體格相對應,就如同是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雙胞胎.

一百六十三日前,從《主人》那里收到了直接觀察這兩人的命令,急急忙忙從遙遠的央都聖托利亞趕來的時候,稍微有點失望呢.外表也好,言行也好,和同性‧同地域‧同年代的人群相比差別並不是很大,計劃性和危險回避能力方面反而感覺比平均水平還低.

但是,在注意不被覺察的同時陪伴著兩人同行了半年.在雨季剛過,夏季還沒退去的現在,終于隱約明白為什麼《主人》會留意這兩人了.

計劃性‧規則性的不足正是旺盛的好奇心和探求心的反面表象.特別是,黑發少年的想象力和行動力,就連這個活了二百年以上的我有時也會為之驚歎.從剛開始觀察到現在,好幾次都為他因差點打破禁忌目錄而捏一把冷汗.

稍微考慮一會就知道——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根本就做不出那樣的事.作為《主人》敵人的《那個人》,在世界各地所配置的永久障礙,只花費數日就破壞掉了……

哃,熟睡的黑發少年好像夢到了什麼一般,手腳動了動.代替睡衣而穿的寸衫的下擺被華麗的卷了起來.看著他對于露出肚皮一事毫不介意,繼續安睡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

雖是夏末,但在這勉強算是諾蘭高爾思北域的地方,夜晚的風還是相當冷的.本來這間隙就多的倉庫里,且還睡在稻草制的床上,肚皮暴露,《天命》發生輕度病狀的幾率是不低的.並且,明天——人界曆三七八年八月二十八日,兩人就要面對迄今為止旅行的最大難關了.

在這農場工作了整個夏天,拿到了不少工錢,至少今天應該去旅館里好好休息一下.雖然多次想對著他們這樣說,不過,和他們的直接接觸是不允許的.在焦慮不安地守護著他們時,兩人又同往常一樣睡在這簡陋的倉庫中了.

——結果,就是這番狼狽模樣了……沒辦法了.這種程度的干涉,《主人》也會允許的吧,一定是的.

高高的房梁上,右腕輕揮.小聲地詠唱,手指前產生了點綠光,一個《風素》就這樣生成了.

把它謹慎地誘導,使其下落,很快就降到了黑發少年身旁,穿入到干稻草下方三十厘米左右,再輕緩地《解放》.

生出的輕風,卷起一摟稻草,撲簌簌地落到少年露出的肚皮上.作為毯子雖稍有不足,不過,對于從縫隙里鑽進來的風,還是能屏蔽掉的.

把手放下,看著絲毫沒有覺察的兩人繼續安睡的樣子,對于剛剛自己的行動稍微考慮的一下.

天命被永久凍結,作為《主人》的使魔所度過的這二百幾十年間,接過很多這樣類似的任務.但是,對觀察對象抱有興趣以上的感覺的情況,這樣的記憶卻沒有.不對,連最根本的《感情》機能從開始就不存在.要問為什麼,那是因為這個身體並不是作為人界……或者《Under World》主角的human‧unit所擁有的肉身.

預測到少年在重大的試煉前會感冒也就罷了,為什麼沒有無視,反而連術式都用上了也要進行干涉.不如說,他健康出問題,試煉沒通過,不得不回到家鄉這個結果,會讓這個漫長的觀察任務結束,反而自己就能回到那懷念的大圖書館書架的角落里了.

也就是說……相對于能回家,反而是更希望和他們的旅途能繼續下去?

不可能,這不科學.這不就是,自己被兩人的不規則性給傳染了嘛.

算了,別再想了.這不是任務要求的環節.要做的事情只有同行,觀望而已.跟著他們——亞麻色頭發的少年優吉歐,和黑發少年桐人到達同一個地方即可.

房梁上,讓身體的尺寸縮小到最小的五毫米,再跳下來.

這個大小的話,就算不使用術式,掉落下來天命也不會減少.

在一根干稻草上無聲地著陸後,活動著細腿順利地移動,向著以往的老位置——名為桐人的少年的長黑發里潛了進去.

抱著幾根和自身顏色相同的頭發,固定住自己後,再次,原因不明的感情充斥了微小的全身.

平和,平靜,安心,在這些感覺深處有什麼在微微鳴叫……為什麼會有這般感覺,怎麼也想不明白.

——真的是,不可思議的孩子們.

再次這樣思考著,閉上眼瞼,進入了淺淺的睡眠.

2

翌日,八月的最後一天,從早上開始,天氣就非常好.

伸了個大懶腰,睜開眼睛的桐人,看著覆蓋在身上的干稻草,詫異地拿起了其中的一根,不過,很快的桐人就坐起身了.這般搖晃使得某物的意識也完全清醒了,在桐人頭發中同樣伸著懶腰.

在黑發根部順利地移動,在前發稍微提前點的位置就停止了.就是這了,白天的老位置.桐人有偶爾騷騷頭的習慣,所以到時候要注意一下.天命是凍結了,不過那只是對于身體的自身老化而言的,身體受傷的話,天命還是會相應的減少的,不過,一般的小沖擊是不成問題的.

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頭發中,有這麥粒大小的觀察者潛伏著,從稻草山上滑下,把手伸向了側臥著的搭檔的肩膀.

[哦咦優吉歐,起床嘍,早上了]

被稍微粗暴地搖晃著的少年,和頭發同色的睫毛微微震動了幾下,緩慢地抬了起來.深綠的瞳孔透著恍惚的光芒,一會兒,在強力地眨了次眼睛後,就變成苦笑式的細眯了.

[……早上好,桐人,還是老樣子,只在有事的那天才會早起呢]

[總比反過來要好吧.快點,起來起來,快點把早上的工作做完,在早飯前,做做《型》的練習吧.我,對于第七號動作還有那麼點不放心呢]

[所以啊,我早就說了,不只是模擬戰,型的練習也要好好做……真不敢相信,大會當天了還徹夜趕腳……不是,現在是早上了,用錯詞了.額額……]

[徹日趕腳也好,徹底趕腳也好,反正型的表演就只有這一回而已!]

說著意義不明的台詞的同時硬是把優吉歐給拽了下來,桐人雙腕抱起了剛剛還是床鋪的干稻草,放到了牆壁邊上的大木桶里.輕松地拿起裝得滿滿的木桶,朝門口走去了.

剛從倉庫走出,初升的朝日就向兩眼射來.稍微後退藏到黑發的陰影下.是因為長時間生活在陰暗的大圖書館的角落的原因嗎,對陽光有點不適應.不過,桐人這邊卻是心情暢快地吸著朝霧,不刻意對著誰說到.

[早上還真有點涼啊,幸好沒在重要的日子里感冒,真好]

這還真是,你還真好意思說出來呢,對你真無語了.

正思考著下次再露肚皮就不管的時候,追出來的優吉歐就代為回答了.

[差不多了,再這樣睡在倉庫的稻草上會很辛苦的.要不明天開始,就付房錢,到正式的房間里去睡吧?]

[不,沒那個必要]

一臉壞笑——當然,從前發的根部是看不到宿主的表情的,但卻能推測出那應是一張充滿惡作劇壞笑的臉——天不怕地不怕地如是說.

[畢竟,今晚開始咱們就要住到紮卡利亞的衛兵宿舍了]

[……這份自信是哪來的啊,真想讓你也教教我……]

真是的,無奈地搖著頭,優吉歐也抱著和桐人一樣裝得滿滿的木桶.

雖然兩人的表情都很輕松,就算是干稻草,但卻是把那直徑一米的大木桶給撐得滿滿的,這樣應該是有相當的重量.同年代人的平均水平的話,就算抱得起這麼重的木桶也走不過二十步.

兩人中等偏瘦的體格,為什麼額頭上一滴汗也沒有.原因就是,兩人的《Object‧Control權限》異常地高.高到就連那把無造作地靠立在倉庫壁上的一柄長劍——Class45的《神器》級Object也可以隨心所欲的揮動.

那麼,為什麼出生在邊境村莊的兩位平凡青年會持有如此高的權限.這個理由,從觀察開始到現在,經過了半年也還沒弄明白.

這是靠鍛煉或點到為止的比賽絕對到達不了的權限值.與高Class野獸為對手的實戰倒還是有可能,不過,需要狩獵的數量能讓村子周邊的野獸一時地滅絕.總之,天職不是《獵人》,然後獵殺的野獸又超過了限定量,這對禁忌目錄的違反可是雙重的.就算是充滿行動力的桐人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對于老實的優吉歐就跟不用說了——.

剩下的可能性,想到的就只有權限上升率完全不能與其相比的敵人了……也就是,與《從dark territory來的侵入者》交手並取勝.不過,這又是另一層意義上的不可能事件.想象不出既不是衛士的兩人,如何對付那恐怖的暗之軍隊.說到底,對于定期來犯的暗黑騎士和哥布林的偵察兵,從央都聖托利亞派遣而來的整合騎士應該在《終焉山脈》的外側就全部擊退了才是.

假設,就算有預定外的敵人要《侵入》桐人他們生活的村莊……其實這種情況,比二人那異常的權限上升問題還要來得嚴重.因為,這可能就是前兆.是那必定會到來的,但又堅信這還是未來的事,《預言的時刻》的……

在黑發陰影下做著這樣思考的時候,兩個青年已經把滿載的稻草搬到了隔壁的廄舍,並把十匹馬的餌食桶給滿上.對著這些快速進食的馬的身體,一匹一匹地給他們用刷子洗刷.這個工作,就是暫住在這紮卡利亞近郊《烏魯德農場》的桐人和優吉歐早上第一份工作.

這工作僅僅持續了五個月而已,二人用著會讓人誤以為這不應是天職為《飼馬師》該有的手法持續地刷洗.兩人都分別給最後一匹刷洗完的時候,馬兒們剛好把干稻草給啃光.之後,從離這大概有三公里的紮卡利亞教會,傳來了早上七點的鍾聲.這些由央都的公理教會所制造,每個村莊都配置了的神器《報時鍾》,有著能在半徑十公內幾乎不衰減地傳聲,但十公里外卻又幾乎聽不到聲音這般性質.這性質是對于human‧unit自發進行遠距離移動時的一種心理障礙,但對于桐人倆卻是沒起到效果.

二人在水桶里把手洗淨,大型馬用毛刷往柱子上的釘子一掛,各自用右手提著空木桶走出了廄舍.

正好這時,就像專門等著這一刻那樣,響起了有朝氣的招呼聲.

[[早上好,桐人,優吉歐]]

整齊劃一的聲音的主人,就是農場主的女兒們.今年正好九歲的緹林和緹露露這兩位雙生子.

有著同樣是赤茶色的頭發和焦茶色的瞳孔,束腰長上衣和裙子的花樣也相同,能把她倆區分開的標志就只有綁在馬尾辮上的發帶的顏色了.五個月前,在她們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赤色的是緹林,青色的是緹露露,不過,這兩位惡作劇女孩有時會互換發帶,故意讓桐人和優吉歐認錯人.

[早上好,緹li……]

想和往常一樣給予回應的優吉歐的嘴巴,被背後的桐人給塞住了.

[等下!總覺得氣氛有點奇怪……]

聽到這話的女孩們互望一眼,同時嗚呼呼地笑了出來.

[快打招呼啊,怎麼了?]

[說不定這只是你們的錯覺而已喲?]

這聲音,這惡作劇風味的笑臉,就連臉頰上浮現出的雀斑的位置和數量都完全相同.桐人和優吉歐一邊口中發出嗚嗚的低鳴,一邊交互的看著這兩人.

human‧unit為什麼會有雙生子……亦或是出現三生子呢,這理由好像連《主人》也沒有完全了解.有很多時候都是近鄰區域有unit連續死亡後,馬上雙生子就會出生,這可能就是人口調節機能所引起的現象,果真這樣的話,也沒必要專門把外表都做得一模一樣.至少,這樣就有了識別困難這個缺點,卻什麼優點都沒有.

——說是這麼說,從《觀察者》的視角來看,能時常看到全unit‧window……以他們的語言就是《絲提西亞之窗》,雙生子的發帶和往常是相反的,從窗口中就能一目了然.也就是,桐人的直覺是對的.

在黑發的根部一邊歎氣,一邊說著 相信自己的感覺吧 ,雖然是沒可能被聽到的,不過,桐人抬起左手,首先指向了左側的赤色發帶.

[早上好,緹露露!]

接著指向右邊的青色發帶.

[早上好,緹林!]

然後,雙生子就再次互往一眼,異口同聲的說[答對了!].把一直放在身後的雙手轉回身前,兩雙小手分別提著藤條籃子的四個角.

[作為回答正確的獎勵,今天的早餐是瑪露貝利的派!]

[瑪露貝利可是得花費很大的精力才能做出來的哦,為了能讓兩人在今天的大會勝出,我們用了一天的時間去采集呢!]

[哦-,真讓人高興呢.謝謝了,緹露露,緹林]

桐人把木桶放到腳邊,伸出雙手,咕嚕咕嚕地摸著兩人的頭.雙生子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同時向著優吉歐看去,表情變得有些關懷之意.

[……優吉歐,不高興嗎?]

[難道是,討厭瑪露貝利?]

之後,亞麻色頭發的少女慌慌張張地甩著頭和手.

[不,不是的,我也很喜歡哦!……只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而已.謝謝了,你們兩個]

聽到這話的雙生子安心的笑了出來,往放置在廄舍與放牧地之間的桌子跑去.

桐人的視線從快速准備著早餐的少女身上離開,來到了優吉歐身旁,輕敲了下他的後背.

[我們今天就從大會中勝出,進了衛兵隊後很快也能成為第一位,明年就能到聖托利亞……到達離愛麗絲很近的地方.你說對吧,優吉歐]

優吉歐深深地點了點頭,道出了聲音雖小,卻包含力量的話.

[恩,是的.就是為了這,我才會在這五個月里向桐人學習《艾恩葛朗特流》]

雖然這對話每人只說了一句,不過,里面卻包含了好幾個有深意的情報.

作為使魔而度過了二百年以上的自身也從沒聽過的,不可思議的劍術名.

然後,就是二人的最終目的——名為《愛麗絲》的unit.

如果他們所追求的愛麗絲和作為使魔的我的記憶中的愛麗絲是同一個的話……那他們的希望將是非常遙遠,非常虛幻的.因為她現在身處央都聖托利亞高聳的《聖托拉魯‧卡社多拉魯》的高處中的高處……

[桐人!優吉歐!在干什麼啊!!]

[再不過來的話,我和緹林就全吃光了喲!!]

完成准備的雙生子大聲的叫喚著,桐人慌張地推著優吉歐背部走了過去.

因為這般震動,我也停止了思考,畢竟,思考不是我這觀察者要承擔的任務,這五個月不知這樣對自己說了多少遍了.但是,當反應過來之前,總是對著二人的未來而思考……不是,而是對著二人的未來所擔心.

緊緊拽著黑發的根部,發出了這個早上不知是第幾次的歎氣聲.

騷亂的早餐結束時,雙生子留下[會去給你們加油的!]這話就回去了.

十匹馬放到放牧地去,把廄舍的掃除弄完後,平常的話就會用木劍開始練習,不過,今天卻不同.

二人在井邊清洗著頭發和身體期間,從桐人的腦袋離開來到最近的樹枝上避難——把發下來的作業服換成自己的束腰長上衣後,奔赴離這稍微有點距離的農場正房.

當家的妻子多莉紮‧烏魯德,身為如此規模的農場的女主人,為人大氣,性格也很好.所以才會那麼爽快地就雇傭了流浪而來的奇怪二人,今天,也對著因要參加大會而來打招呼的桐人和優吉歐大聲地鼓勵了一番,連便當都已做好,讓二人帶上了.送行的時候,還附加了以下這番話【輸掉了就別當什麼街道衛士,來我家做我女婿!】,當時二人的笑臉實在怪複雜的.

在正房辭別,步向離這有三公里的城鎮,途中,二人間的對話漸漸地就少了,果然都有些許緊張呢.

每年,八月二十八日,在紮卡利亞鎮舉行的《諾蘭高爾思北域劍術大會》,都聚集著從近鄰的村莊或街道趕來的五十人以上的參加者.原則上全員都應該是在故鄉里擔當著《衛士》天職的,估計就只有桐人和優吉歐算是例外了.

能進入紮卡利亞衛兵隊的,就只有分別從大會東西區勝出的二人而已,要達成二人的願望的話,一次也不能輸.還有個很麻煩的情況,那就是二人被分配到同一個對戰區的時候.對于這種情況,不知道青年們考慮過沒有——.


邊聽著前進方向上雜草摩擦的唦唦聲,邊做著這樣的推斷.

然後從桐人的前發探出頭來,看到了小丘對面用赤褐色沙岩構築起來的街道.

那即為NNM區域最大的紮卡利亞鎮了.目前定居人數為一千九百五十八人,雖然這連央都聖托利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不過在一年間最大規模活動舉辦的當天還是相當地熱鬧的.

朝西大門走著,優吉歐開口了.

[……其實我,在親眼看到之前,都有點懷疑紮卡利亞鎮是否真的存在呢]

[這是為什麼]

被桐人反問,亞麻色頭發的少年輕笑了聲.

[還不是因為……就連露莉德村的大人們,也沒有誰親眼見過紮卡利亞嗎.前任衛士長多伊庫先生,雖有參加紮卡利亞劍術大會的權力,結果他卻到退休了都還一次都沒使用過這權力.不如說,作為《基加斯西達痕刻手》的我,本是一生都沒機會來到這紮卡利亞的,村中也沒有誰來過,所以自己眼中看不到的地方……]

[就和不存在的東西一個樣]

代替優吉歐說出結論的桐人,嘴角向兩邊一提,繼續說.

[紮卡利亞是存在的真是太好了.這個街道存在的話,也就是說聖托利亞也不是虛無的了]

[是呢.真的……不可思議的感覺呢.明明從露莉德村出來旅行已經過了五個月了,世界並不是只有這個村莊,到現在還覺得厲害……還覺得非常厲害]

對于優吉歐的話只能理解其中的一半,感覺他這還真是奇妙的感慨.

作為《主人》的使魔所讀過的漫長歲月,不只是央都聖托利亞,連這直徑一千五百公里的人界各地我都親眼目睹過了.這個記憶情報量,比除去《整合騎士》之外的全human‧unit都要遠遠高出很多.

不過,這個身體也有到現在都未涉足的區域.包圍著人界的《終焉山脈》的對面……也就是dark territory.

據傳聞,那個地方也有好多城鎮,村莊,還有某漆黑巨大的都市……終究,能親眼見到並確認的機會到底會不會到來呢.

當然這只是等同于不可能……豪無根據地想象而已.

但如果對這二人的觀察能一直持續下去的話,說不定終有一天——.

因為正專心地思考著這事.

突如其來的地振動,使得自己險些就被從桐人的頭上給拋出去了.

慌慌張張地重新抓緊黑發,帶著到底是怎麼回事的疑問往前看去.

進入視角的,是一匹高高地抬起前腳在空中亂踹的馬.

發出 籲籲籲的悲壯叫聲,想把背上的紮卡利亞衛兵給拋下來.

剛才的晃動,就是桐人為了躲避馬蹄彎下腰身而引發的.

數十米前,就是城鎮的西門口了.護城河上的石橋前,有身著赤色制服的騎馬衛兵列陣排開,桐人從旁邊通過的瞬間,馬兒好像突然就發起飆了.

[哦……嗚,哦!]

馬鞍上的衛兵拼命地抓緊缰繩,正努力讓馬兒冷靜下來,但好像卻不起效.對于馬這類能動的Object,要想駕馭就需要較高的Control權限,天職為《衛士》的unit應該能滿足這個條件的.

那也就是說,能讓馬匹不受騎手制禦繼續發飆的理由沒剩多少個了.因為食物或水分不足而使天命開始減少了,又或是感知到高危險的大型野獸的接近了——不過,眼下這情形感覺並不是這兩種情況中的任何一種.

在繼續思考這其中的理由的時候,發飆的馬兒也繼續亂踹著馬蹄.在馬蹄正下方彎著腰的桐人,竟沒想著要回避.覺察到這危險情形的周圍路人們,各個都發出了慘叫.

如果馬兒以這氣勢踩下去的話,連成年男性unit都會天命減半……如果命中了要害部位,天命全損也都是可能的.

[危,危險……!]

在某人這般高呼的瞬間,桐人終于動起來了.不是往後——而是向前.躲避掉踩下來的馬蹄靠近馬兒,向著馬脖子中間伸出雙腕緊緊抱住.同時,高呼了一句.

[優吉歐,後面!]

當這聲音傳來時,搭檔已經開始行動了.在桐人把馬給壓制住的這期間,繞到馬兒身後,把手迅速伸向因發狂而胡亂擺動的的馬尾根部,手指一閃,當從茶色的毛中把某小東西抽出的時候,悍馬就如同先前的狂暴是假象一般安靜了下來.

不過,對著還呼呼喘著大氣的馬臉,桐人輕輕地撫了幾下.

[乖-乖,已經沒事了.——衛兵先生,缰繩可以不用拽得那麼緊了]

馬鞍上,年紀尚小的衛兵鐵青色的臉頷首了二,三次,把缰繩力氣緩緩放小.同時,桐人的手也從馬臉離開,往後退了一步.之後馬兒就擅自調頭,踩著巴塔巴塔的馬蹄聲回到了石橋右邊原本的位置上.這時周圍人群一起漏出安心的聲音.

不由得跟著路人一起發出歎氣聲後,收回了在桐人前發中無意識伸展開來的雙腕.好險,差點就放出了為了保護要被馬蹄踩到的桐人而組織的術式了.呀,如果不是他先一步行動的話,說不定就放出來了.作為觀察者來說,就是不被允許的行為了.

對于在自己的前發中有著安撫胸口的同行者一事絲毫沒有覺察的少年,往向著自己走來的搭檔細聲問道.

[……《吸血蟲》嗎?]

[正確]

優吉歐偷偷地回顧下周圍後,同樣小聲地答道.先前停下腳步的路人再次開始移動,確認衛兵的注意力已經轉向愛馬後,向著桐人打開了自己的右手掌.

手掌中載著的是,給人以強烈印象的赤和黑的條紋花樣,身長四厘米左右的有翅蟲類.和蜜蜂有些類似,不過尾部沒有毒針.相對的,口中卻有尖細的突起.

在為了限制human‧unit的活動區域而存在的《害蟲》型移動Object中,這算不上是高危險的東西.不管怎麼說,它並不能直接給人類造成傷害.通過吸血來奪取微少的天命,不過,作為吸血對象的只有馬,牛和羊之類的動物.衛兵的愛馬之所以突然狂暴起來,也是因為被這吸血蟲給刺到屁股了.不過——.

[奇怪啊……]

桐人說著這話,把那因捕獲時的沖擊而殞命的的害蟲從優吉歐手中摘起來.

[這附近應該沒有汙沼的啊?]

[嗯,從開始在烏魯德農場工作的第一天起就被告知了,最近的汙沼在西邊的森林里,絕對不能把馬匹牽過去]

[西邊的森林離紮卡利亞有七公……里遠啊,只存在于汙沼周邊的吸血蟲,不可能飛行那麼遠來到這里……]

聽著桐人提出的觀點,優吉歐輕歪著頭思考著,很快就以稍微含糊的語氣說到.

[說是這麼說……有沒有可能是混進行商隊伍的馬匹中了?]

[……嘛,可能吧]

就在少年們進行這番對話的時候,桐人手中那剛被摘過來的害蟲身上的赤色色調也在迅速地褪去.蟲類Object的天命本來就低,《死掉的蟲》的天命就更少了,能讓死骸保以形態也就只有一分鍾左右.

終于,全身都成了淺灰色的吸血蟲死骸,以細小地絲絲聲如沙子般崩落了,放出微量的空間resource後就消失了.

桐人往手指上呼地吹了口氣,環顧一下周圍,從鼻尖露出輕歎聲說道.

[嘛,我和你,在重要的大會前沒有受傷就好,在農場,每日和馬匹混在一起也還算有那麼點好處]

[是是,還真是這麼回事,如果進入衛兵隊的話,我們也把志願報到騎馬兵那邊吧?]

[都到今天這一步就不要用【如果】了,優吉歐,不前面有什麼樣障礙,絕對得二人一起入隊]

對著這呵呵笑的桐人所說出的話,優吉歐的表情傻了一下.

[障礙……雖然不得不從大會中勝出,不過競爭對手也有好多啊]

[啊啊……嗯,也是呢.我想說的是,在大會前不能先泄了氣.就像剛才那樣,說不定還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呢]

[嘿,意外地愛操心呢,桐人]

[那是當然的,再和沒有像我這般和亂來,無謀那麼無緣的人了]

大言不慚地說著,桐人拍了拍優吉歐的後背

[好,該走了.大會前得先吃飽飯才行]

3

紮卡利亞是被長邊為東西走向的長方形城牆給圍起來的城鎮.

大小為,南到北九百米,東到西一千三百米.和二人所生活的北邊小村露莉德相比,面積大了五倍以上.建在草原的正中央,附近沒有川流和湖泊,生活用水都是從水井中抽取來的.也因為這樣,給人的印象多少有些干燥,不過和南帝國的沙漠城鎮比起來的話,植物Object還是要多得多的.

構成道路與建築物的基本全是赤褐色的砂岩,穿行于其中的居民的服裝也以赤色為底色.在這當中,從北方來的二位少年所穿著的青色束腰長上衣多少有些引人注目.優吉歐像是有些在意旁人眼光似的低著頭,不過桐人這邊卻不在意,反而對著道路兩旁的小攤位,一家一家盯著不停.

[哦~,這家店的肉包子看起來不錯啊……不過,剛才的串燒肉要比這便宜二錫安啊……優吉歐想吃哪一個?]

說出這豪無緊張感話的同時往旁邊看去,終于覺察到搭檔奇怪的態度了,黑色瞳孔無語般地眨了眨.

[……優吉歐,那個,再怎麼說這已經第三次來紮卡利亞了吧.沒再必要弄得這麼緊張]

[這才僅僅是第三次而已啊……我,能見到這麼多人,在離開村子之前從來都沒有過……]

[紮卡利亞這種程度就讓你緊張成這樣了,到了央都那可怎麼辦哦.而且,在劍術大會上正式出場的時候,可是得在上百位觀眾面前進行比試的哦,下午烏魯德叔叔,阿姨還說過會帶著緹林緹露露過來加油的.可不能把出丑的一面讓給他們看啊]

被桐人捶了下後背,優吉歐面露怨氣.

[……明,明白了.也只有現在,我才會羨慕桐人你胡亂地作風了……]

[你還真敢這麼說出來呢,優吉歐君.《胡亂》才是艾恩葛朗特流劍術的重要秘訣啊]

[誒,真,真的?]

[真的真的]

兩人交流期間,已經把長度為五百米的西大道給走完了.

前方,有幢比旁邊房子高出一截的建築立在那里.那是紮卡利亞最大的設施,《集會場》.

是為了領主的演說,樂隊‧劇團的演出等多種目的而制作的空間,今天的劍術大會當然也是在這會場舉行.

因為入場是免費的,所以即使是離正式開場還有二小時的現在,也已經聚集了很多的市民.對于被從《天職》和《禁忌目錄》到日常地各種條條框框所管理的human‧unit來說,這個一年一度的大會是少有的歡樂時刻.

不過,會場內充斥的熱情反而使少年優吉歐覺得壓力更大了,和桐人相比,乳白臉頰的血色更是淡了一層.

[……非,非得在那種地方比試才行嗎……]

對于發出嘶啞聲音的搭檔,桐人擺出一副誰還管你怎麼多的表情,扯住他的左手,首先往設置在集會場正面入口處的出場者報名窗口走去.

因為大部分選手都住在街道的旅館中,再說,本來有很多就是紮卡利亞的市民,報名的事也都早早做完了吧.

所以在臨時設置的長桌上,只有一個看起來很閑的,留著一戳小胡子的初老衛兵在這待命.

桐人一點膽怯的樣子也沒有徑直走了過去,大聲開口說.

[我們兩人,請您幫忙把我們報名上去!]

衛兵抬起灰色的眉毛,帶著懷疑的眼光先是看著桐人,接著再往向優吉歐,干咳了幾聲,說

[想在大會中出場的話,要不是在北域的街道和村莊里擔當衛士天職,要不是在紮卡利亞衛兵隊里有見習資格,又或者是……]

[就是這個《又或者是》,哦,啊嘞]

優吉歐用手頂了頂他的側腹,就趕緊把手伸到束腰長上衣里探了探.取出的,是稍微有些陳舊的羊皮紙信封.遞給了衛兵,衛兵急鎖的眉頭和信封一起被打開,從中取出一封信件.

[什麼什麼……嗯,是露莉德村長的親筆信件啊.【帶著這封信件的兩位青年,完成了以斯緹希亞神的名義所賜下的天職,為了尋求新的道路而來到此處,特此證明】……吼吼]

于是這是第一次,初老的衛士微笑著捋了捋胡須.

[也就是說,打最北邊的小村露莉德來,而且是連衛士都不算的兩個小鬼,為了新的天職,希望成為我等光榮的紮卡利亞衛兵隊員.嗯?]

[就是這麼回事]

回了個不服輸的笑容,桐人又加了一句.

[只是,當上衛兵還不算結束呢,這之後就是央都的——]

對著他的側腹,這次優吉歐直接捅了過去.代替進入沉默狀態的搭檔,優吉歐趕緊接著說.

[就,就是這麼回事,劍術大會的出場報名,拜托了!]

[嗯,好的]

衛兵點著頭,打開了放置在桌上的報名冊,取出赤銅制的筆.

[在這寫上名字和籍貫,劍技的流派]

[……liu,流派也要寫嗎]

桐人從一旁奪過停住了的優吉歐手中的筆.不是寫在高耐久度的羊皮紙上,而是寫在了用白細草制作而成的常用紙所裝訂起來的報名冊上,那上面已經有都很多用各類筆跡的寫下的選手名了.


在這些筆跡的最後,黑發少年寫下了名字桐人,籍貫露莉德等人界通用語,筆頭只稍微停頓了一會就流暢地把流派給寫上去了.《艾恩葛朗特流》.

觀察兩位少年已經有五個月了,這期間多多少少會產生些疑問,其中最大的謎團就是這個名詞.人界雖存在有約三十種劍技流派,不過,艾恩葛朗特流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最初,認為這只是在劍技方面比優吉歐強上一些的桐人高傲著自創的一門流派,不過卻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因為謎之艾恩葛朗特流,對于那些有且只有一個《秘傳的型》的諸多流派來說,有著不下與十種的……

思考到這的時候,繼桐人之後,優吉歐也填完了報名冊——當然也寫的是同樣的流派——把筆遞回給了衛兵.衛兵把立起的筆插入報名冊上,讓報名冊回轉起來,抬起單邊眉毛.

[嗯,我使劍的時間也挺長了,不過這流派倒是第一次聽說.露莉德那邊有這流派的?]

衛兵會抱有疑問那是當然的.報名冊上,現在已有超過五十以上的參加者報好名了,不過這其中半數的流派,都是初代紮卡利亞領主所創立的《紮卡蘭德流》.另外一半,則是在諾蘭高爾思北帝國廣泛教授的《諾露基亞流》,名字奇怪的小流派是一個都沒有.

不過,桐人卻以泰然的表情回答道.

[好像是最近才形成的流派哦]

這樣回答後,優吉歐鐵青的臉也不住地點頭.當然,衛兵也不會以這流派為由拒絕報名,[這樣啊]點了點頭,並給二人各發了一枚銅制薄板.桐人得到的薄板為【55】,優吉歐得到的銅板上刻的是【56】.

[十一點三十分以前,請呆在會場的休息室里,最開始,會用抽簽的方法分為東組,西組.比賽專用劍也能從那里借到.十二點過後,首先是預選.型的演武是,一組八個人,第一號到第十號的型,就按事前分發下來的重要事項來做就好,沒什麼問題吧?]

對于衛兵的提問,優吉歐清爽地點了點頭,桐人的頭則只是微妙地改變了角度而已.

[很好,二點之後才是正式的,從八到四人,再到二人,一直比試到最後一人勝出為止.那最後一人,東西加起來就是二位勝者,就能光榮地得到紮卡利亞衛兵的天職]

這次,兩人都重重地點了頭.在桐人的前發里感覺到這番搖晃,不由得回想起了數小時前的情形.

二人的目標就是要一起進入衛兵隊.為了這個目標,必須是兩人分別分到東西兩區,再從預選,本戰一直勝下去才行.不過,假如抽簽時被分到同個區的話,那這計劃從一開始就會泡湯.對于這個問題,這兩個豪無緊張感的青年,難道是想出了什麼對策了嗎……

——對這疑問給出回答時,以是二人順利完成選手報名,在廣場附近把一份肉包一份串燒當做午餐吃得正酣的時候了.

[……于是呢,優吉歐……如果分到了同一組時,怎麼辦?]

桐人把只剩半月形的肉包快速吃完,如此問道.

[……怎麼辦呢,桐人]

把第一串串燒吃得干乾淨淨的優吉歐,如此答道.

也就是說,這兩人根本什麼都沒考慮過嘛.雖然隱隱約約就猜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了,不過還是無力到險些就從腦袋上掉下來了.給我好好考慮啊!把想大叫的沖動轉變為輕扯旁邊的頭發.以此來誤導桐人的動作.桐人把右手伸了上來.快速地從頭頂往後退避.騷騷著搔著前發,青年到了現在還說著樂觀的結論.

[嘛,船到橋頭自然直.不要緊,肯定會被分到不同組的.今早,斯緹希亞大人和索露斯大人和緹……緹蕾莉……]

[緹蕾莉亞大人!]

[對,我對著那個莉亞大人好好許過願了]

哈-,優吉歐重重地探了口大氣,桐人頭上一樣也有小小的歎氣聲.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在內心嘀咕……沒辦法了.不過,真的只限這次而已喲,小男孩們.

三十分鍾後,在十一點半的鍾聲響起的前一刻,二人來到了比賽休息室.

在這橫縱長為二十米的寬闊房間的西半邊有著四列並排著,看起來很結實的長椅,大會參加者面向東邊而坐.對面東邊的牆的另一邊,擺放著四張稍微華麗點的椅子,雖然還是空著的,不過,接待窗口邊上已經有衛兵的身影.

當桐人和優吉歐步入休息室的時候,五十四名參加者的視線一齊射了過來.

不管是他,還是他,各個都是手臂粗壯的剽悍男.

穿著紮卡利亞衛兵見習上衣的有十名,這房間里年輕人居多,基本些都是從附近的街道選拔上來正值壯年的衛士.其中有些人滿臉絡腮胡,而像是特意誇耀那恐怖傷疤的也大有人在.

在這些猛者們的注視下,優吉歐的背上不由得流過一股惡寒,桐人又是淡然地環視了會室內,說道.

[……太好了……]

[什,什麼是太好了啊]

對著這以生硬的低聲回應的優吉歐的耳朵,桐人把臉湊了過去,悄悄地說.

[沒有女性參加者,呢]

[……這個啊,桐人……]

[你不也是嘛,和女對手比試的話就頭疼]

[那,那倒也是……與其這麼講,到不如說我壓根就沒這麼考慮過]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到四帝國統一大會為止都不要碰上有女對手的比試]

[這可就不好說了,以前還聽說過西帝國有只以女性組成的騎士團呢]

[……吼-]

照常進行著豪無緊張感對話的兩位年輕人,五十四名猛者很快就對他們失去了興趣.反正都是連預選都過不了,很快連長相都忘掉,把借來的劍稍微檢查一下就放回皮手袋里回去的人.

桐人再次回望了一遍休息室,邊思考著什麼邊從優吉歐身旁離開,朝著參加者並排而坐的長椅徑直走了過去.在椅子與椅子一間慢慢的走著,輕吸著空氣.對于桐人這舉動的意義完全推測不來.

花了將近五分鍾,把全參加者都繞了個遍後,再次回到了優吉歐旁邊.把嘴靠近一臉驚訝的搭檔,說著.

[把臉轉一轉,第二列長椅上的,坐在最里面的那個年輕家伙,看得到吧]

聽著這話,優吉歐只動了動眼睛,就輕輕地點了下頭.

[嗯,穿著見習衛士衣服的人?]

[如果要和那家伙比試的話,就小心點,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來呢]

聽到這麼說,抱著和優吉歐同樣詫異的心情,從桐人的前發探出臉來.坐在對話所指位置上的,是個砂色長發微微垂下,穿著印有一個小小赤褐色紮卡利亞徽章上衣的年輕人.從表示出來的《絲提西亞之窗》來看,年齡是十八.天命數值和Object制禦權限都在均值以下,不像是有什麼需要的存在.

[誒……認識的人?]

優吉歐的詢問,桐人搖了搖頭.

[不,不過……這麼說你就會明白了吧.那家伙,和金古的性格很像]

名為金古的unit,是二人籍貫地,露莉德村的現任衛士長.然後,有著讓兩人不怎麼想與之交好的性格,同時也是禁書目錄的持有者.

雖說是堅守著法律和戒律的human‧unit們,但這並不表示他們毫無例外全都是善良的.像烏魯德農場一家那樣,有能親切地對待奇怪的流浪者的unit存在的話,那那些做出法規里並沒有加以限定的舉動玩弄他人,盡可能地貶低他人,妨礙他人,又或是利用他人的unit也是存在的.露莉德村的金古就屬于後者,所以如果桐人所說的沒錯的話,那個看起來無害的見習衛士也——.

[……和金古很像的家伙啊.那麼,會不會在比試前,往我的劍上塗滿西卡密草的汁液呢]

優吉歐臉帶怨氣的說道,桐人把頭轉了過來.

[那樣……不會違反規則嗎?]

[劍的天命並不會減少,不如說劍的表面會更光亮呢.但是,塗得太多的話就會很臭.當還是孩子的時候,被這樣惡作劇了好幾次呢,臭到連練習時都沒法集中精神]

[……原來如此,那,盡量別讓借來的劍離開手吧.比試中也別松懈.如果是我和那家伙分在同一組就好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被做什麼手腳,你也不要因為太生氣而在比試中亂來哦,桐人]

[……我會努力的]

微笑著點著頭,桐人身體轉了過去.和搭檔一起前往接待窗口,用參加報名時的銅板兌換,就能借到和全參加者同樣的劍.雖說是比試用劍,不過卻不是木劍,而是鐵劍.優先度不是很高,不過這威力也足讓天命下降了.當然,有《點到為止》這規則在,比試場上流血是絕對不——首先可以確定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的.

緊緊抱著劍的兩人,在待機用長椅的最前列坐下後,從里側的入口走進了新來的四個unit.四人全部,都是身著鮮豔赤色制服的衛兵隊員.在這其中,那個在會場入口做接待的胡子衛兵也來了.裝飾著金色隊長肩章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簡單的打了聲招呼後,年輕的衛兵就把大箱子搬進了休息室.在箱子上拍了拍後,隊長說到.

[這個箱子里,有分別寫著1到28號數字,赤與青兩種不同顏色的球,共計五十六個.諸位,把手從上面開著的洞口伸進入,每人各取一球.赤是東組,青是西組.預選的演武,也按數字的號碼來進行.如果沒有什麼疑問的話,就從坐在前排的人按順序把球……]

話還沒說完,桐人就快速地站了起來,最先來到了箱子前.優吉歐慌忙跟了上去,稍稍遲了點的其他參加者們也紛紛站起身來.

來到了桐人前發的前端往下看去,木箱的蓋子上有直徑十厘米的開口打開著.不過內部很暗,就連擁有觀察者眼睛的我也識別不出球的形狀.桐人輕輕的咂了咂嘴,同時也理解了他要最先來抽簽的意圖.估計是期待著,在箱子里有那麼多的球的情形下,有可能可以從開口中看清最上面那顆球的顏色吧.

真是的,這悠閑自在的少年就喜歡在這種時候耍滑頭,很可惜,知識儲備不夠.在這個世界,《為了不讓從外側能看到而制作的抽簽箱,普通的偷窺是看不到里面的》.要想把箱子的防偷窺屬性給攻破,一些要素——比如在箱子中生成一個光素,或者是使用能使視力增強的術式——是必須的.

[怎麼了,開始抽簽啊,年輕人]

被隊長催促著,桐人不情願地把右手伸向了箱子.既然看不到顏色,就把和優吉歐會不會分在不同組一事交給運氣吧.但是——……僅限這次會幫助您們哦.

腦海中如此說到,在桐人的右手即將伸進開口之前,從前發離開跳到了箱子蓋上.借著手臂制造的陰影全速奔跑,往開口飛了進去.

之後,追趕而來的手也伸進了箱子中,抓緊了最開始觸碰到的球,抽了出去.果然在箱子內部就能看清是什麼顏色了呢.桐人抽到的是青——就是西區.

在做著確認的同時,讓自身的大小產生變化.從最小的五毫米,變到了二十倍的十厘米.雖然和原本的尺寸相比還是小了很多,不過現在這個大小就足夠了.用兩只手,把一個直徑五厘米的木質球輕輕抱了起來,顏色當然是赤色的.

數秒後,一只白手畏畏縮縮地伸了進來,不用從《窗》確認也知道這是優吉歐的.和一次性就把球抽出來的桐人不同,猶猶豫豫地手指在箱子里不停徘徊,終于觸碰到了赤球.手指有些驚訝似的抖了下,不過很快握緊那個球,順勢把手從箱子抽離.同時聽到了[誒~!]這帶有興奮音色的聲音.

可能是過了幾秒才打開手掌吧,聽到了遲來的歡呼聲[做到了,桐人,看,這球是赤色的!],之後,好像被排在第三位的參加者給抱怨了吧,二人的腳步聲遠離了……真是,盡讓人操心.

邊抱怨著邊為了離開箱子而再次使身體縮小,這樣思考著.

那個砂色頭發的年輕見習衛兵.桐人為什麼會留意這個unit呢?

作為觀察者,很想弄清其中的緣由.那麼,讓這見習者與桐人,而不是優吉歐,進行比試會比較好吧.

先不急著離開,而是來到了箱子角落里先待機一段時間.如果現在,有誰把頂蓋給打開往里面張望的話,估計會嚇到跌坐到地板上吧.雖然只不過是十厘米的尺寸,但在unit生活的世界里是沒有與這類似的生命存在的.

在這龜息等待的數分鍾,第十幾位參加者把手伸了進來,從跟隨著這有些瘦弱的手臂所顯示出的《窗》中,確認了這就是那個見習者.有點神經質地把球撩了撩.之後我就把准備好的青球推到了他手指邊上.一點懷疑的樣子也沒有就把它抓住,確認其把球抽出後,深深的呼了口氣.于是把身體縮回到最小尺寸,跳進了接下來伸進箱子的袖口中.

等回到了待機用長椅後才從袖口中跳出來,在稍微有點危險的地板上全力奔走,達到了坐在最里面的少年的腳邊.

通過稍舊的長筒皮靴,到達藏青色上衣的背後,順著發梢悄悄潛了進去.回到了前發附近的老位置後,再次深深地呼了口氣.

操作抽簽的行動,不管怎麼想都脫離了觀察者的本分.被《主人》知道的話,說不定會被訓上一兩句呢.

不對,讓桐人和優吉歐分在不同組是為了更有效率的觀察二人,讓那見習者和桐人同組的話,也是為了獲取更多的情報.絕沒有偏離這任務的初衷.假設——那個見習者真的抱有惡意的話,那在他和桐人比試的中我也能使用術式介入其中,恩,我就是這麼打算了.

4

在紮卡利亞教會的《報時鍾》高奏起正午的旋律的時候,觀眾席上也爆發出了高昂的歡呼聲.

一時間掌聲雷動,口哨聲四處響起,五十六名大會參加者分列兩行從休息室走向了比試場.優吉歐所在一列往右轉走到了東舞台,桐人一列左轉到了西舞台.被等分成二十八位的參加者在各自的舞台上整齊列隊,首先向著南側貴賓席上的紮卡利亞領主一族行了一禮.

現任領主克魯卡姆‧紮卡蘭德進行了有些沉長的演說,在焦躁的觀眾給以短暫的掌聲後,大會終于開始了.一開始進行地是二十八進八的預選賽.按照號碼的順序,東西舞台四個角落各站一人,進行指定劍技《型》的表演.

型,指的是不只劍的軌道,而且連手腳的動作都會被嚴格限定的一連套劍法.講究的是動作的正確性,果敢度,然後就是優雅指數.

看著少年們這五個月來的修行,先不說優吉歐,反倒是桐人讓人有點不放心.他雖身負謎團重重的獨自流派《艾恩葛朗特流》,不過,大會指定的型全是紮卡蘭德流的,而且評委是紮卡利亞衛兵隊和鎮政府的大人物,對于奇怪的參加者會很嚴格,絕不手軟.

為他們捏一冷汗的同時關注著預選的進行,東組優吉歐的號碼被叫到了.面上還是有些鐵青,不過到了關鍵時候,胸口一挺,在舞台工整地行了一禮後,流暢地拔出了劍.

一個型用了約十秒,在合計百秒的演武間,優吉歐一個失誤都沒有,而且身形優美地演繹了下了.這是早晨勤奮練習的功勞,而且還有高Object制禦權限的效果作用其中.當下的他,應該感覺比試用的鐵劍如枯枝一般輕盈吧.

既不是見習衛兵,也不是衛士的優吉歐的演武激起了一陣拍手和歡呼聲,這比以前全參加者的都要更大聲.評委們,雖然內心不想給這奇怪的流浪以高分數,不過有《只能以演武的優劣進行評分》這條大會規則在,評分就做不了大手腳了.如果有不被下位規則所束縛的《帝國貴族》在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不過在這城鎮的貴族就只有身為五等爵士的領主克魯卡姆‧紮卡蘭德一人而已,幸好,他不是評委.

演武完的優吉歐從舞台走下,拭去額頭的汗水,向著在西舞台邊旁等待著登台的桐人會心地笑了笑.桐人豎起大拇指予以回應,說實在,讓人擔心的反而是這邊.

二分鍾後,桐人的號碼終于被叫到了.大大咧咧往階梯走去的他身上看不出有什麼緊張感,反是讓這邊更緊張了.今天就不要有奇怪的想法,老老實實就好.在前發里的我雖然很想跟他這麼說,不過總算是忍住了.

桐人站在不是砂岩,而是由赤色大理石砌成的無縫光滑舞台的中央,向著貴賓席的領主行了一禮後,馬上拔出了劍.看著他倉促的動作,正面帳篷下並排的評委都皺起了眉頭.不過桐人不在意,把右手握著的劍輕輕揮動幾下,首先是第一號的型——

zin,強烈的踏步震動著比試場,biu,卷起的劍風傳到了二十米開外的觀眾席上.驚訝聲與悲鳴聲一同響起,盛裝打扮的貴族們都輕踮著腳.這也難怪了,桐人把原本需要花費十秒種的型只用了短短的二秒,而且還是非常用力地舞了出來.

到底在想什麼啊!全力的扯著他的頭發,不過也終于覺察到了.型被規定的只有動作與必須在多少秒內完成,這樣的要點而已.換句話說,短時間里完成並不算犯規……說是這麼說.

變換完劍與身體的姿勢,對著北側的觀眾席舞起了第二號型.狂暴的劍風再次掀起,正面觀眾的頭發激烈地飄蕩起來,這次又有人尖叫出來了,不過,和剛才相比,歡呼的成分更多了.接著是三號,四號,在這超高速的演武中,歡呼聲越來越大,掌聲越來越響.稍加思考就知道了,在這幾十人都不停地重複同一動作的預選里,對觀眾來說是有點無聊的節目.大會里分為兩組人同時進行,估計也是因為這原因吧.

速度完全沒有減緩,終于把第十號演武都做完的桐人把劍收入鞘中,行了一禮後,會場上掌聲雷動,歡呼一浪高過一浪.往尖叫聲最大的一角望去,西側觀眾席中間有著烏魯德的雙胞胎,緹林和緹露露的身影.照著約定,被父母帶過來加油了.

向著她們揮揮手後,在淡然地走下舞台的桐人的身旁,一路小跑過來的當然是優吉歐了.強忍著抓住桐人胸襟的沖動,吼了過來.

[你,你這是干什麼!]

[咦呀,看了別人的演武後,覺得太費時間了……就想著快點做完也挺好的]

[雖然這可能算不上犯規,不過,你就不能別亂來嗎!]

[如此迅速的動作,手指或腳的動作就算稍微有那麼點出入,評委應該也看不出來吧……]

[……]

以七份吃驚混著三份佩服的表情的優吉歐,頂著脫力的肩膀深深的歎出了氣.

[……希望評委,能以觀眾掌聲的數量來計分就好了……]

對于優吉歐有氣無力說出的話,黑發里也不出聲的碎碎到[同感].


預選又繼續進行了一小時以上,在下午二點鍾聲響起的同時剛好結束.選手再次列隊于舞台上,評委代表在他們面前念出了本戰出場者的號碼和名字.

雖然確信優吉歐能突破預選,不過數秒後桐人的名字被念到時,仿佛這幾十年的記憶都飛掉似的安了口氣,不由得舞起了手腳.

——真是的,到底多久沒遇到這麼讓人鬧心的觀察任務了.不是,好像這是第一次.

四十人的落選者垂著背回到了休息室,東西各八人的劍士留在了場內的待機處.全員邊喝著從深井中打起來的清涼希拉爾水,吃著分發下來便飯,而觀眾也正好可以歇口氣.三十分鍾的休息過後,本戰開始.以勝者進,敗者退的形式從一回戰打到三回戰,角逐出東西最後的優勝者.

在烏魯德農場進行農作業的時候聽農場主‧巴諾說過,在幾十年前,東西勝者間還會有場最終戰的.之所以取消,是因為有一年的最終戰打得太白熱化,結果出了事故,流下了絕對不應該流出的血.

不只是紮卡利亞的這個大會,全諾蘭高爾思——應是全人界舉行的地方劍術大會,都必須嚴守點到為止的規則.

這是身為絕對法律的禁忌目錄里面,《不得毫不緣由故意使他人天命減少》所規定的.因此在劍的比試中,當對手投降時就得保護對手的身體,不得不追求這般矛盾的技術.

各流派的《型》有著,注重配合自身和對手的節奏,防范事故的發生的意味.

型用型來對付,說白了就是教條式攻防的不停重複,體力與集中力先到達極限的一方差不多就是敗者了.

實際上有允許流血的《先取一分》規則的,只有央都舉辦的上位大會,帝國騎士團和修劍學院等組織開辦的大會才有.

不過,human‧unit擁有其它動物Object類所沒有的,名為《感情》的東西.

所以他們雖有著強勁的力量,但又時也會失去冷靜,引起意想不到的現象.

巴諾‧烏魯德口中的事故,就是到了最終戰的二個劍士[想贏]的感情太強了,導致了劍沒有停止斬到了對手的身體中.當然並不是致死的重傷——如果是這樣的大事件,公理教會就會介入,並在大教堂留下記錄——讓城鎮的居民為之震驚,一滴血就足夠了.以後,大家也就默認了東西區勝者的決勝戰的廢止一事.

這些事中的各宗緣由,二位年輕劍士當然是不知道的.他們的目的是在這次大會上一起勝出,在衛兵隊中嶄露頭角,獲得央都聖托利亞某修劍學院的入學考試資格.通過這一個個艱難的試煉,並最終與在公理教會聖托拉魯‧卡社多拉魯中的《愛麗絲》再會.

雖讓人為之震驚,不過二人前進的方向並沒有錯.路途艱險,還非常的遙遠,不過這路確實是通向那個大教堂的.但……假設桐人和優吉歐步入那個白塔的時刻真的到來的話,那個時候二人已經……

做著這番憂慮的同時,下午二點的鍾聲響了.

接著,在觀眾席一角列坐的樂團湊起了激昂的進行曲,宣告著本戰正式開始.

早就吃完便飯的二人,從待機處的祈禱椅上迅速起身,黑與綠的眼睛互望一眼.

互相擊拳,二人都無言的翻轉身體,分別登上東,西舞台.預選時還空著的觀眾席現已是人滿為患,傾注下來的歡呼聲猶如暴風雨一般.

雜活系的衛兵,把貼著巨大常用紙的立板搬到了評委專用的帳篷旁.上面用通用字寫著對戰安排表.東區優吉歐的初戰,是一回戰的第三場.桐人也同樣是第三場——不過,對手身姿映入眼簾.就是那個為名伊空姆,桐人因某種理由而在意的那個見習衛兵.

讓他與桐人分在同一區,在抽簽時做了些操作,不過卻什麼都沒感應到,奇怪的感覺充滿了這五毫米的身體.

雖然沒有根據,卻感覺應該什麼都不會發生.這種推測機能,身為不是人類的我應該是不具備的.

和觀察者的擔憂相反,當桐人見到伊空姆這名字時並沒有什麼反應.

當評委長說完話從舞台上下來後,這邊就在西待機處的椅子上坐下了.

吃午飯的時候優吉歐是移動到這邊來了,現在他不得不留在東待機處,所以沒有對話的機會.

在桐人頭上觀看了第一場比試,第二場比試,兩場都是平穩無奇的決斗.最初攻方,用了三,四招後就使出了基本的型,然後守方發出了kin,kin.kin的金屬聲,不留破綻的接了下來.接著攻守轉換,又是kinkinkin的響著.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在演戲啊,使用的劍不管怎麼說也都是真鐵劍,進攻方和防守方應該都會疲憊而使得天命減少.減少的值超過一定量後,動作就沒法保持美型,防禦起來也變難了,最先防守失敗的一方的身體被對手的劍尖給刺到——[到此為止]就是這樣.

和央都級別的大會相比,攻防間的進退和速度感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只限定在北域的大會也就這種程度而已.所以覺得名為伊空姆的青年也不會是技藝高超,這樣一來,第三場比試也會是擁有高權限等級的桐人輕松的勝出了.這樣的預感把之前心中顧慮全打消掉了,終于被叫到名字,和桐人一起登上了赤色大理石的舞台.

稍微遲了一會,東舞台那邊優吉歐也被叫到了,側眼就能看到他的對手有些緊張,已經滿臉是汗了,所以應該不成問題.另一方面,在西舞台上與桐人對戰的伊空姆,砂色頭發的眼睛徑直看向這邊.再次確認了絲提西亞之窗,果然數值在大會出場者的均值以下.桐人到底在戒備著他的什麼——

戰到開始線上的二人,把劍慢慢拔出.壯年的評委右手高高舉起,往前揮下的同時說到.

[——開始!]

這時,伊空姆開始行動了.

通常,都是雙方先打好招呼,決定好先攻與後攻的順序後才開始的,觀眾們也都吵吵嚷嚷著.不過,這沒有違反規則.以奇襲來一招決勝負,也是一種不值得褒獎的作戰方法.

[哦哦哦哦哦!]

對著以高昂氣勢從右上方斬過來的伊空姆的劍,桐人從正面接了下來.king!和之前的比試都不同的金屬聲響了起來,閃出的黃色火花一瞬間照亮了雙方的臉.

本來應該被往後輕彈的攻方劍刃,卻留在了沖擊點處微微地震了一下.以驚人速度予以迎擊的桐人的劍,雖然出手晚了,不過也只被對方從上面稍微壓制了一點而已,二支劍交錯,發錯咯吱咯吱的聲音,回響在安靜的會場西半邊.

在這膠著的狀態下,桐人身形更是往前一步,對著對方那鼻梁高高的臉,把自己的臉湊了過去.——小聲說到.

[你,身上有醚草的味道]

[……為什麼,你會知道]

伊空姆以干澀的聲音回應著,桐人把語氣壓低一些繼續說到.

[醚草的用途只有一個,風干後用來燃燒,升起的煙能讓毒蟲麻痹.就比如……吸血蟲之類的]

[……!]

伊空姆細小的眼睛瞬間睜得大大的,同時,桐人頭上的兩只小眼也閃了閃.

也就是,之所以桐人于休息室里在參加者的旁邊來回走動,是為了尋找有醚草味道的unit,這樣的話,理由就是——

[……今早,紮卡利亞西門發飆的馬身上的吸血蟲……放置蟲子的,是你吧]

尖銳的追擊,不過伊空姆卻只是微微的笑了聲.

[對于你這種流浪狗沒有回答的必要,不過,就算真的是這樣……我所做的,只不過是放生了一只對人無害的小蟲子而已.不管是帝國基本法,還是禁忌目錄,我都沒有違反哦]

見習衛兵說的話全是事實.吸血蟲對人的直接危害……即是能造成天命減少的害蟲的話,把這類蟲子帶到人類生活區域的話就是違法的,不過,如果是只會刺向馬等動物的蟲子,把其帶進來放生,就沒有違反任何條文.

不過,事實並沒有那麼簡單.就算是再小的小孩,在馬附近放飛活著的吸血蟲,然後吸血蟲刺向馬匹……很容易就想象出馬的天命會減少.更近一步的,被刺到的馬兒發狂,致使旁邊的路人受傷也是可能的.

大多數的human‧unit,在覺察到這個可能性的時候,就會自主地停止放生這蟲子.《不得使他人的天命減少》這條禁忌就會起作用.不過,這名叫的伊空姆的青年,明知桐人或優吉歐有受到傷害的可能性……不只這樣,而是為了這個目的積極地放生蟲子.在他心中,《我所做的事只不過是放生一些對人無害的蟲子,才不管這之後會發生什麼呢》有著這樣的邏輯,作用比禁忌的服從機能更明顯……貴族的血

這個年輕人,帶有貴族的遺傳基因,負面思想很強.和烏魯德農場的人完全相反,是有著《法律沒有禁止的事就怎麼做都可以》思考的unit.

[……你說什麼]

桐人發出簡短的提問,伊空姆不耐煩的回道.

[真是不爽啊,想你們這樣無天職的流浪狗,也敢跟我這伊空姆‧紮卡蘭德大人斗?想進入衛兵隊?開玩笑.上個月,來領取大會注意事項的時候我就決定了,絕對要弄跨你們]

[……原來如此,領主一族的啊.不過,雖然你有不錯的家世,但現在這已經不起作用了哦.不好意思,差不多得讓我贏下這場比試了]

就算聽到對手與紮卡利亞領主有血脈關系,桐人也沒有一絲膽怯的樣子就說出了這話.往對峙的劍上用力一頂,對手的身體隨即失去的平衡,這個瞬間.伊空姆再一次露出扭曲的笑容,之後,bin,響起了一聲清脆的聲音.桐人的身體頓時僵硬了.仔細一開,交互在一起的劍的其中一把,只有桐人握的那把劍輕微的,不過確實生出了一條細縫.

同樣是比試用劍,為什麼只有一支會出現裂縫!?慌忙定眼凝視.兩支劍的《窗》進入眼簾,里面記載著預想外的情報.

桐人所持的劍,Class10 object.相對的伊空姆所持的劍為Class15.仔細看的話,確實能看到兩支刀刃放出的光輝是不一樣的.

[咕……!]

桐人想把劍收回,這次輪到了伊空姆把身體壓了過來.

piki,piki,悲鳴間斷著響起,只有桐人的劍的天命在急速減少.

[話說在前頭,這也沒有違反規則哦]

帶著堅信勝利的表情,伊空姆如是說.

[大會規則是,參加者全員都得使用從評委處借來的劍,那麼……如果其中混著一把稍微鋒利些的劍,然後我又偶然地借到了這把劍,不是什麼都沒違反嘛?]

[……擔當借劍的衛兵,你把那家伙籠絡了吧]

[不知道,和這相比,給我聽好了,流浪狗?就算你再怎麼努力,破劍的天命也還是會減少的哦]

這麼說著的時候,伊空姆用出了全身的力量把劍壓了過來,而桐人,做出了預想外的動作.

順著對手出力的方向,故意地倒在了比試場上,潛到了伊空姆的股間.對方的劍一揮而空,打到了堅硬的大理石上.伊空姆的身體因反動而僵直,桐人沒有放過這個破綻,遠遠的跳走,拉開了距離.

這時候,觀眾們吞了吞口水,潤了潤喉嚨.從劍與劍交錯著比拼力氣,再到鑽大腿,這可不是能輕易見到的開局,不知道二人之間有一番斗嘴的觀眾們,給予了二人盛大的掌聲和喝彩.

終于從僵直狀態恢複過來,重新往向這邊的伊空姆的因憤怒臉歪得更難看了.

直覺到,危險了.不過,雖說是貴族,但也不可能違背禁忌目錄,應該不會用那把劍刺傷桐人的——但反過來說,因為事故而偶然地使桐人受傷就沒問題了,伊空姆會有這樣的考慮也不奇怪.

這個預測,很快就被伊空姆接下來的動作給推翻了.

到現在一直用雙手握著的Class為15的劍,現在只用右手緩緩舉起,架到肩膀上.以這姿勢,像是在摸索什麼似的身體扭動了幾秒鍾.終于,刀身被泛起的青光給包圍住了.

這不是神聖術的光,而是各流派所傳授的《秘傳的型》——

[……紮卡蘭德流秘奧義‧《蒼風斬》]

這次包含東半邊一起,全會場都激起了歡呼.

舞台上的裁判困惑地看向評委席,不過評委也不知如何是好.《秘傳的型》如其名,是流派的最終手段,應該是不允許隨便使用的.這是不受法律和法規限制,只取決于當事人的判斷的,所以當伊空姆要使用的時候,誰也沒權利阻止.

問題並不在于《秘傳》的威力比通常型大這方面,而是在于一旦發動了中途就停止不了這種情況.不受控于當事人的意識,一股與神聖術的力量相近而又非神聖力的某種力量使得使用者的身體中途不能隨意行動.也就是,如果桐人沒接住的話,劍刃就會直接把肉體給撕裂.伊空姆自然知道會是這麼個情況的.在明白這情況後還堅持要使用秘傳——就是本著即使流血了,那也是沒能接住的一方的責任這種想法.

不過,還是有方法能使伊空姆把型給中斷的.

就是桐人把劍放下,露出四肢.這一瞬間,伊空姆的倫理會崩潰,秘傳的使用就明顯的違反了禁忌目錄.禁忌,也就是公理教會的權威是不論任何貴族都逾越不過的.這就是根植與human‧unit內心的絕對法則.

把劍放下吧,想對桐人這麼建議,不過還是拼命得把這股沖動忍了下來.就算不用我說,桐人應該也能覺察到的,快,把劍……

[……秘奧義來了啊]

冷不防地,桐人以只有頭上的觀察者才能聽得到的音量這麼說到.

和伊空姆一樣把左手從劍柄拿開,不是把劍放下,而是架到左肋附近.在動作停止的瞬間,刀身迸發了鮮豔的紫光.

看著這番情形的全部觀眾,全評委都屏住了呼吸.只有一個,在旁邊舞台已經取勝的優吉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當回想起這一情景的時候,已經是全部事情都結束之後了.

伊空姆臉頰震動,扭曲,牙齒全都露了出來.

[keaaaaaaaaa————]

伴隨著讓人以為是大型鳥類Object的叫聲,型開動了.左腳邁出,接著架在右肩上的劍滑著彎曲的軌道攻了過來.一瞬間,真想著要介入其中.但是,神聖術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從桐人的頭上跳出,露出本來的姿態.完全違背命令——就算是會受到主人的各種懲罰,與失去這個觀察對象比起來要……

但是,就在這時

[——xiii!!]

迸出尖銳的氣勢,桐人也動起來了.

對于伊空姆那斬過來的薄青色軌道,無畏地沖了過去.

右手閃耀,在空中刻下了一條鮮豔的紫色曲線.從左往右.接著從右往左再揮一次.

king!!這清脆的金屬聲,穿過了大會會場的牆壁,傳到了紮卡利亞街道的各個角落.

一片銀色的光飛舞到高空,到達頂點後,反射著索露斯的光輝落了下來.插入到赤色大理石上的,是從刀柄處就斷掉了的刀身.

桐人的技實在是太快了,快到連觀察者都跟不上了.

不過,能確定這的確是重要的事實.

從左往右揮的劍,在接觸到了刀身後,又急速從右往左再揮回去.因為實在是太快了,就好像有兩把劍分別從左右兩側同時揮了過去一樣.事實上,響起的金屬也確實只有一聲.這犀利的二連擊,猶如猛獸的奮力一咬,軌道的交錯點准確地捕捉到了伊空姆的劍——並給擊碎了.天命減半的劍把優先度高5的利劍給斬碎了.

保持著把只剩劍柄的劍揮了下去的姿勢,伊空姆的雙眼睜得和盤子一般大.身體像要斷電的機器人一樣,一抖一抖的.同樣保持揮劍結束姿勢的桐人,對著身旁伊空姆的右耳邊,小聲地說到.

[艾恩葛朗特流二連擊技……《snake bite》]

聽到這話的瞬間——

感覺全身的汗毛,一根不剩地全都倒立了起來.

這個名為桐人的unit……擁有遠超乎我預想的特異部分.Under World三百七十八年的曆史中都罕見的……說不定,是能和主人,和《那個人》相提並論的人物……

到底有什麼在身體內四處游走,連這情況都沒有意識到,只是不停地重複同一個念頭.

要見證下去.桐人和優吉歐,二人旅途的將來.

在那前面,一定——

人界曆三七八年紮卡利亞劍術大會,東區,西區的勝者同是從北邊村莊來的無天職的兩位青年,按照往年的結果,兩人得到了衛兵隊的入隊許可.

結果,讓桐人稍微嶄露身手的也就只有初戰而已,這之後就完全沒有使用《二連擊技》的必要了.第二年春,桐人和優吉歐得到了參加帝立修劍學院考試的推薦書,正所謂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