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去(3)

皇後見如此也皺了眉頭,一時也未發作,只宣了哥哥一邊坐下。

我不免話中有氣:嫂嫂腹中有哥哥的骨肉,哥哥在人前就是這樣待她的嗎?那麼人後之狀可想而知。

哥哥不聞則已,一聽之下瞬間變色道:娘娘是臣的親妹妹,怎麼一味偏袒旁人!薛氏腹中是臣的骨肉,難道佳儀腹中死去的不是臣的親生孩子麼?! 我自幼備受各個疼愛,進宮後兄妹間亦多了幾分君臣之禮,何曾被哥哥這樣當面頂撞過。

登時怒道:哥哥說嫂嫂是旁人?嫂嫂是我甄家媳婦、你的結發妻子,怎好說是旁人!那麼哥哥眼里只有那個煙花女子才是心上眼中一刻也放不下的人麼?我強壓住惱怒,道:何況這孩子怎麼掉的還不清楚。

嫂嫂從無大過、又有著身孕,難道哥哥忍心將她驅逐出門成為棄婦? 哥哥上前一步,冷然從懷中掏出一紙雪白紙張,往嫂嫂面前一擲:這是休書!你拿了立刻就走。

竟敢害我愛妾幼子,我不願在見你這蛇蠍婦人! 皇後面上的肌肉悚然一跳,咳了一聲嚴肅道:本宮與貴嬪面前,甄大人也該注意言行。

不該失了人臣之份。

哥哥恭身道:是。

臣謹記皇後娘娘教訓。

嫂嫂掩面哭泣,泣不成聲,委頓在地上。

突然一個轉身,便欲往那棵盆口粗的海棠樹上撞上去。

眼看就要血濺五步,我嚇得臉色也變了。

幸好小連子眼疾手快,一挺身擋在了樹前,嫂嫂這才幸免于難。

哥哥雖然也有些害怕,怔了一怔,嫌惡之情立時溢于言表,甩一甩袖子不屑道:一哭二鬧三上吊,當真是個無知婦人!俗氣可惡至極! 如此場景,我更是勃然大怒:我甄家五代從未聽聞休妻一事。

哥哥非要鬧出人命不可麼?皇上和親家薛大人那里又要如何交代。

哥哥只冷冷看一眼嫂嫂,道:如此賤人殺害臣的骨肉,臣勢必不與她再共處! 我氣得說不出話,皇後著力安慰,嫂嫂搶地而哭,眾人忙不迭去拉,死活勸了下來。

一時間場面混亂,我道:反了反了,好歹是在宮里皇後面前,鬧得跟市井村婦似的,本宮有什麼意思! 正當此時,陵容忽然閃身揭開帷幕,自內堂翩然而出。

陵容排眾而上扶起嫂嫂,輕柔道:少夫人切莫太傷心,好歹有皇後和貴嬪做主呢。

少夫人什麼也不顧了,也得顧及腹中孩兒啊。

為娘的十月辛苦,難道就要這樣一朝斷送麼?何況若是少夫人一死,甄大人的一世名聲就算是賠進去了。

少夫人不可輕賤自己性命啊。

說著抬頭看了哥哥一眼。

哥哥眼神微有閃躲,只避身不去看她,只道:小媛小主安好。

嫂嫂見了陵容,不覺微微一怔,她身邊的侍婢已然咦了一聲,好奇出口道:這位小主與那個佳儀姑娘真有兩分像呢。

話音一落,陵容也怔住了。

嫂嫂一愣,立刻厲聲呵斥道:不許胡說冒犯小主。

說著稍稍止住了哭,哽咽道:奴婢不懂規矩,叫小主見怪了。

陵容微微一笑搖頭,用自己的絹子為嫂嫂拭去面上淚痕,道:不妨事的。

但請少夫人與我一同入內洗漱整齊吧,這樣子恐奴才們見了笑話啊。

我略點頭,嫂嫂依言進去了。

陵容盈盈行了幾步,又回身向哥哥道:我雖未見過大人口中所說的佳儀姑娘,但以大人的眼光,必定是風華佳人。

只是我冒昧奉勸大人一句:新歡雖好,也切莫忘了舊人啊。

難道大人全然忘了昔日舊情麼? 哥哥神情頗有觸動,刹那無言以對,只立在當地。

陵容也不再多言,只扶了嫂嫂施施然複又入內。

一時場面清靜,我好言相勸道:安小媛的話哥哥聽了也該醍醐灌頂了吧。

本宮勸哥哥一句,這孩子怎麼沒的尚不可知。

哥哥與她來往不過兩月,怎麼突然有了身孕又突然沒了,安知不是有什麼詭計在內。

嫂嫂向來賢淑,哥哥若要納妾必不會反對,可也要好人家的女子正經聘了來,怎麼也得等嫂嫂生產完了出月才好。

為一個出身卑賤、倚門賣笑的煙花女子鬧得沸反盈天、家中失和成什麼體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