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蔓(5)

眉莊驚魂未定,我估算著火燒得要被人發現還需一點時間,揀要緊的告訴了她。

眉莊釋然微笑,松開衣卷落出翩然大袖,靜靜道:既然做戲,就要做足全套,我可不想她再有生路可逃。

她遽然起身,奔向內殿,我知道不好,急忙奔進去,床幃、衣櫃俱樂已燒著,眉莊寬廣的衣袖已然著火,我腦中轟然一響,舉了盆水便撲了上去。

眉莊甯和一笑,聲音清碎如冰,道:我可不想死。

驟然大聲呼救。

玄凌匆匆趕來時,棠梨宮的後殿已經燒毀了大半,到處都是焚燒的刺鼻氣味、烏黑的梁宇和水潑的痕跡,狼狽不堪。

我渾身是水,凍得瑟瑟發抖,勉強裹了一條被子取暖,眉莊亦是。

玄凌合身沖了進來,將我裹進他的明黃玄狐大氅里,抱著我道:沒事了,沒事了。

我又冷又驚,驟然被他抱在懷里安撫,心里冒出一陣即將大功告成的凜冽快意,嘴上卻嗚嗚咽咽哭了出來,喚:皇上…… 他急急忙忙看我,沒有事吧? 我用力搖了搖頭,滿臉是淚,指了指旁邊的眉莊道:皇上,眉姐姐她——我複又哭了起來。

溫實初正半跪在眉莊面前為她包紮手臂的燒傷,玄凌放開我向眉莊道:婕妤,你的傷怎麼樣? 眉莊似乎怔怔的出神,對玄凌的關懷充耳不聞,我哇地一聲哭起來,道:皇上,姐姐定是嚇壞了。

都是臣妾不好,好端端地請姐姐來下棋做什麼,倒害了她受驚嚇。

溫實初忙道:貴嬪娘娘別急。

沈婕妤精神沒有大礙,只是手上的傷稍稍嚴重些。

眉莊恍惚地回頭,手下意識地一撩,包了一半的傷口露了出來,小臂上的皮肉焦黑血紅,手掌大小的一片,撒滿了黃的綠的藥粉,乍看之下十分可怖。

玄凌又急又怒,向身後喝道:好好的怎麼會走水?宮里的掌事內監呢?! 小允子正在一邊忙得手腳並用,聽得玄凌喝問,忙不迭跑了過去,道:皇上恕罪。

都是奴才當差不小心。

不過縱火的人已經抓到了,正等著發落。

玄凌聞得縱火二字,神色一變,道:帶上來。

縱火者已經被抓住,正是服侍慕容選侍的肅喜,事發時他在我宮外鬼鬼祟祟,並在他身上搜出了打火石和火油。

人贓並獲,縱然他矢口否認拼命喊冤,也無人肯相信他沒有縱火。

正在這時候,去聽戲的祺貴人也趕了回來,見自己所住的偏殿燒地不成樣子,加之聞得事情經過,不由得又驚又怕,悲從中來,哭得越發傷心。

玄凌神色變了又變,眉莊始終是恍恍惚惚受了驚嚇的樣子。

我抽泣道:臣妾也不曉得哪里得罪了這位公公,竟遭如此報複,要臣妾宮毀人亡,幸而奴才們發現得早,否則臣妾就沒命見皇上了。

玄凌冷道:區區奴才哪里有這個熊心豹子膽。

慕容氏一向狠辣,倒是朕小覷了她。

祺貴人在旁只牽住了玄凌的衣袍苦苦道:臣妾的兄長和莞貴嬪的父兄都是平汝南王與慕容氏有功,臣妾又聽聞慕容選侍向來與莞貴嬪不睦。

如今貶黜,自然深以臣妾和莞貴嬪為恨。

要不小小一個內監為何要火燒棠梨宮,必定是有人主使的。

請皇上做主啊! 我發髻散亂,只得隨手挽了頭發道:慕容選侍就算不滿也只是對臣妾,不想卻連累了祺妹妹和眉姐姐,都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拉了我道:哪里是你的不是呢。

朕本不想做得太絕,想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誰料她反而更加毒辣。

罷了!他眉心挑動,向李長道:告訴皇後和敬妃,連夜審問慕容氏,若經屬實,即刻打入冷宮賜死,不必來回朕了。

我回首,見眉莊嘴角凝了一絲冷笑,亦是從心底冷笑出來,倏然憶起我那失去了的孩子,只覺得痛快和傷痛,交雜著激上心來。

皇後和敬妃從來與慕容世蘭為敵,落入她們手中,即便她沒有指使縱火也會證據確鑿,何況現在鐵證如山呢。

我靠在玄凌肩上,複又嚶嚶哭泣了起來。

七十四、蘭折 因快要新年,審議慕容世蘭之事不宜拖到年後,怕是不吉利。

肅喜剛被親審就招了是慕容世蘭指使,因而皇後和敬妃當機立斷連夜審了慕容世蘭,將她廢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