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楊排風

南王妃失了蹤。

任由禦林軍怎樣找,把整個晉陽城反過來尋找,也是找不著南王妃。排風就好像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似的。現在皇城裡,每個人盡是心情惶恐。他們不旦擔心著王妃的安危,更憂慮當日辰帝回到時,如果還未找到完好無缺的王妃,那每個人的下場將會是怎樣!

南王妃失蹤的消息,已經快馬加急的送到大遼去, 從皓南身邊傳回來訊息,當皇上得知此噩耗時,就把身邊所有物品擊為灰燼,震怒之意一發不可收拾,而且馬上起程趕著回來。

禦林軍只好在這段時間,逐家逐戶的找尋,期盼可以早日找著王妃。

然而,排風是被囚在城西, 一個荒涼沒人居住之小村莊內。這兒雖然位處偏僻,但也不是個找不到的地方,但穆桂英早在小村子四周佈下了陣法,使普通人無法找著。

當排風緩緩睜開眼睛,才驚覺原來自己曾經昏倒過去。她抬頭將望,發現處身於一間小小的矛舍中,內裡什麼也沒有。排風站了起來想離開時,駭然發現手腕被鐵鎖繫於牆上, 心中驚訝究竟是誰人把她捉了。再望望四周,每個角落也有燃點了數支蠟燭,看起來居然有點像皓南為她做的靜心燭,但它們散發出的氣味卻並不一樣,排風就是覺得怪怪的。

就在排風惶惶恐恐之時,大門突然打開了,一名少婦隨隨步了入來。在排風眼裡,這名女子雖穿著農村婦人之衣飾,但卻難掩其貴氣風度。而且,在排風心中居然有點熟悉之感,使得她並不是太過恐慌。

「你醒了?」那婦人微微說道。

這才使排風回過神來,驚醒了她的記憶,急忙的說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捉我來?那孩子?你把文廣怎樣?別傷害孩子,快把他交回給我!」

來人不是別人, 當然就是穆桂英。

「依然是這麼熱心腸,」桂英輕嘆了一下,「謝謝你,文廣他很好。」

「真是很好??我不相信!你們為何要捉我們!」排風心又急,拉動了那條鐵鏈,手又被弄痛了。

「你放心,文廣是我兒子,我當然不會傷害他。」桂英道。

「兒子?!」排風一呆,幾乎反應不來。「你就是文廣的娘親?那為何要捉住我? 是否有什麼誤會,我不是壞人來的。」

「是的,」桂英淡淡道,「你的確不是壞人,從來也不是。」

「夫人認識我嗎?」排風奇道,總覺得與這位婦人似曾相識,但卻又說不出在那兒。

「我認識你,當然認識,怎可能不認識,」桂英定睛看著眼前的楊排風,已肯定她是中了耶律皓南的迷心大法。「你對我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排風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心中一片迷惘。

「唉!果然。」桂英嘆道。


「夫人認識小風?如果我們是相識,為何要如此對待小風?」排風反而有點怒意,不知為何, 心情開始有點激動,胸口有點沸騰。

「你不是小風!」桂英狠狠道,「你從來都不是什麼聶小風!」

排風一驚,「我是聶小風!你是否認錯了人?」

「不!你不是聶小風,你的真正名字叫,楊.排.風!」桂英鄭重地說了,這個被隱沒了差不多五年的事實。

排風一愕,心中的翻騰更大,可是咀裡卻仍是理直氣壯,「這位夫人,我想你是找錯了人,我的名字叫聶小風,不是什麼楊排風!你還是放了我吧,雖然不知你跟那楊排風有什麼過節,但這樣對待他人, 始終不是太好。」

「排風,我是桂英!我又怎可能錯認了你!」連桂英也有點激動。

「我說了不是就不是!你知道我是誰嗎?不彷告訴你,我是當今聖上的妃子,南妃,你這樣把我捉來了,禦林軍想必已四處找我,定會很快來到此地,你既是文廣的母親,我也不想你惹禍,還是趕快放了我,小風答應絕不追究。」

排風以為說出了真相,對方必大吃一驚,甚至會馬上把她放了。可是,在桂英眼裡, 一點驚訝也沒有,倒像一早已知悉所有。

「你放心吧,他們不會找到這個地方。」桂英心知禦林軍是找不到,但當那個人回來後,必定很快就會找到,她一定要在他歸來前,完成她要做的事,那就是要使排風恢復記憶!

「怎會⋯⋯」排風還想說些什麼,但卻被桂英截住了。

「我知道你不記得,就讓我告訴你。我本是與耶⋯⋯劉皓南是同門,師承一派,他懂的我也懂,他會陣法,桂英也會,所以說,那些禦林軍是沒法子找到這裡。」桂英說道。

「你與皓南是同門?!」排風更為驚訝,「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我真不是什麼楊⋯⋯排風⋯⋯」

口雖然如此說,但不知為何,每當說出這個名字時,腦中就像被刀子刺著一下,又是痛又是傷。

「你是!」桂英堅定的說,「只是忘記了吧。是劉皓南那個狗賊用了迷心大法,使你沒法子記起。」

「你胡說!我全不知你在說些什麼⋯⋯放我走!放我走⋯⋯」排風心中又是怒又是慌,情緒開始有點失控。

「你望著我!我是穆桂英,穆柯寨的穆桂英!當年全靠你幫忙,我與宗保才可以結合,現在才可以為楊家保存最後的一點血脈。」桂英大聲道。

排風卻併命搖頭,「不要說,我沒興趣聽,我全也不懂!」

「你懂!你就是懂!你本是一個孤兒,因為全家被盧善衡所殺,得太君收養,你在楊家長大,雖然說是個燒火丫頭,但太君待你如己出,你亦感激楊家對你之思情,願終生為婢,後來你更跟隨楊家軍,上陣殺敵!」桂英一直在說。


排風一直搖頭,她的頭很痛,是頭疼症發作,還是別的?

「你的生死敵人就是遼軍,就是那個遼國的國師,那個殺人不貶眼、全無人性的大魔頭!他不但殺死了對他有數十載教養之恩的師傅,還殺了十二個小孩,以為他完成十二剎天門陣!他當時叫耶律皓南,今日他叫劉皓南,就是這個人,殺盡了楊家,滅了大宋!你與他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桂英激動地說。

「不!不!不!你胡說!你胡說!皓南不是這樣的人!我是聶小風!我與皓南也是北漢的人,我是北漢遺臣之女,絕不是你說什麼燒火丫頭!」排風嚷著,頭痛已使得她汗流滿臉,心在顫震著,她雙手抱著頭,蹲了在地上。

「那只不過是耶律皓南以迷心大法,加注你心中的印象,你自己是否真的記得?」桂英處處迫人,絕不放鬆。

「不!不!你胡說!若我真是皓南的仇人,他應該是殺了我,而不是娶了我!」排風撫著頭,像是忽然想通了,冷靜了點,連頭也在一瞬間不再痛似的,「是的!你只不過想分化我與皓南,才胡亂地編出個故事來。」

排風突然站了起來,「你說,要是我倆是仇人,怎可能成為夫婦?要是我倆是仇人,皓南又怎會待我這麼好?他對小風是如何真心真意,外人永遠也沒法明白,沒法知曉!你如果想利用我,去對付皓南,也絕對枉費心思!我是聶小風,是當今的南王妃!永遠也是皓南的人,這是不變的事實!」

桂英望著排風,慨嘆耶律皓南在排風心中,已滋生得如此深,看來要解開這個迷心大法,還需點時間和功夫。其實,在排風醒來之前,桂英已餵排風吃過醒心之藥,但今日的成效真不大,排風的心智依然是相信著皓南。桂英心想唯有加大藥劑,再不斷燃點「明心燭」,這種蠟燭是可刺激心智,使腦中血脈不斷運轉。

排風見桂英沒再說什麼,心中也呼了一口氣,「我說中了吧!你別妄想,我是不會給你迷惑的。」

桂英搖了搖頭,忽然出手點了排風的昏睡穴,使她軟軟的昏倒在地上。接著,桂英從懷裡取出一樽藥,再次灌進排風口裡,讓她緩緩喝下去。桂英心知這種藥吃得太多,是會傷及人的真氣,更會劇烈地刺激到她的思緒。可是,現在已經沒時間讓桂英慢慢來,她知道耶律皓南很快便回來,很快便會找到此地!如果,到時仍未能替排風解去迷心大法,那楊家的仇恐怕這一世也難報。

桂英深知,當今天下,可以走在劉皓南身邊,而他一點戎心也沒有的,就只有排風一人,若要殺他,亦只有排風一人能辦到!

一直昏睡的排風,由於藥物的影響,她開始造夢,很多很多不同的夢。有些是她兒時的夢,見到爹娘的夢⋯⋯忽然,她全家人在一夜間被人殺掉了⋯⋯看到與好幾個孩子一同成長,一同練武習槍法⋯⋯又看到自己與皓南,他緊張地擁著受了箭傷的她⋯⋯他倆在滂沱大雨裡擁吻著⋯⋯

忽然,排風夢到折然不同的自己,在北漢皇宮之中,與兒時的皓南一同嬉戲,一同成長,一同逃難⋯⋯他依然一直對她呵護備至⋯⋯

畫面又轉過來,她看到冷酷的皓南與她生死相併,還以劍狠狠的刺向她⋯⋯皓南一直在殺,把排風覺得重要的親人全殺了⋯⋯

突然一切又變得平靜,排風只見自己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與皓南在一起⋯⋯他又是溫柔又盡是關心⋯⋯

就這樣,兩種極端不同的影像,不斷出現交替,排風整個人被這些反覆不定的片斷,不停的糾纏著,不知道那些是真,那些是假;使她時而激動、時而傷心、時而難過、時而溫暖⋯⋯一切一切,就像千把刀子,永無休止的折磨著她!

排風雖然是昏睡著,但已在地上翻來覆去,苦苦掙紮,血脈沸騰,滿頭汗水,滿臉淚水⋯⋯她被這些片斷折磨得死去活來了。

口中就不時呼叫,「皓南⋯⋯救我!皓南⋯⋯⋯⋯皓南⋯⋯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楊.排.風⋯⋯不是⋯⋯救我⋯⋯皓南⋯⋯皓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