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楊文廣

正元節過了差不多三個月, 皇宮裡的一切也像平常般,排風依舊過著她無憂無慮的生活,皓南仍是忙碌於國事,或是培訓新人,或是訓練軍隊。

只是近來排風的頭疼症卻又回來了,比平常來得頻繁。這使得皓南擔心不已,就在這個蕭瑟的秋夜裡,皓南因不能治癒排風之病, 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心,久久也不能成眠,那唯有獨個兒走在憶心園的小花園中,仰望著天上那輪明月,心中不停想著治病的辦法。

忽爾,天上流星閃過,使得皓南心中一悸,好像有不好的事將要發生似的。這使得他眉頭又再深鎖著,手指不停捏算,偏偏就算不出什麼來,難道他也有算不來之事?

抬頭望向西北方,心念一動,想起大遼國有一種植物,名字叫沙其若芽,可有開通血管之藥效,雖然多年前也曾想過使用此藥,但又恐藥性太強,使排風受不了,事到如今,恐怕也要一試。皓南不禁盤算要以什麼名義,遠訪大遼。

「皓南⋯⋯」突然,身後傳來輕聲的呼喚。

原來排風夜半醒來,不見皓南在身旁,已猜到他定又為了她的頭疼症而在苦惱中, 所以也走了出來,四處尋找著皓南。

「小風⋯⋯」皓南緩緩轉身,他也因想得太入神,就連排風來到了,亦未發現。

「皓南,別想太多,就如你說,世間有好多事情,自有天意,你又何必如此傷神。」排風慢慢步前,手中還帶來了皓南的披風,正想為他披上。

皓南隨隨伸出了手,取過那披風,手一揚,卻把它披了在排風身上!盡是溫柔。

「皓南⋯⋯」排風一愕。

「知道了,你看你穿得如此單薄!」皓南溫柔地說,「我們還是回去睡吧。」

排風含笑地點點頭,正想邁步回去時,皓南卻突然橫抱起她,使排風又吃一驚。

「皓南⋯⋯!」排風有點嬌縱的呼喚著他,臉上泛起了一片紅霞。

就這樣,他把她抱回床上去。當他的目光碰上排風那沫紅霞, 心中那情弦又被牽動了,他翻身一轉,已翻到排風身上去,輕輕撫著她的臉頰,深深的吻了下去⋯⋯兩人又在那溫泉之中,共渡了這個良宵。

幾天後,皓南以新北漢日辰帝之名,出訪大遼,名義是聯盟友好,從回舊地,與現在大遼國主耶律延褚,相聚一番。實情是皓南想再到大遼國,取得沙其若芽,為排風治療頭疼之症。

此行一去,皓南料要一個月才可回來。未待皓南離開,排風已開始排念他了,真想隨隊同行,無奈怎也說不過皓南。

雖然排風努力想說服與皓南隨行,可是皓南卻說兩個國君互訪,是不可帶同家眷,因為不合於禮法,排風亦無不奈何。

其實,皓南不想她一同前往,除了顧慮到排風身體狀況外,更不想讓她重臨黑龍谷,這是往大遼必經之路,他怕會挑起排風那悲痛回憶,使她想起不應想起之事。

皇室使團浩浩蕩蕩,數百人之出使隊,排列整齊,旗幟鮮明,士兵、官員、禮儀官等,一大堆使節;皓南亦帶同不少黃金禮物,來表示對大遼之友好,更加是要顯示出天朝之繁榮盛勢。

在城門前,排風送行,秋風吹得她那身華衣飛揚,髮絲亦隨隨飄動,連帶頭上那條淡綠絲帶,也吹得動過不停。

「小風,皓南不在時,要小心身體,知道嗎。」皓南小心叮嚀著排風。

「知道了。」排風點著頭,眼中又有了淚光。

皓南撫了撫她的臉頰,「傻丫頭,皓南很快回來了,你就好好待在皇宮裡等著。」

「你也要保重啊!」排風輕輕道。

「你呀,皓南不在時,就別胡亂莽撞。」皓南又道。


「知道。」排風答允。

皓南的眼神忽然變得認真無比,「更千萬不可離皇宮,知道嗎!」他就是擔心她那好性子。

「知道。」排風繼續答允。

「那就好。」皓南再撫了排風的髮絲,「回去吧,這裡風大。」

說罷,皓南飛身一躍便上了他專屬的白馬,神氣又威武的策馬前行,沒再回頭了。心中雖然不捨,但他會盡快回來的。

就留下排風一直站在城頭上,不捨地望著皓南,緩緩遠去。她心中就希望這個月快快過去,皓南會快快回來。

可是任誰也沒想過,當皓南回來時,一切也可能不同了,一切也可能不能回到現在了。

就這樣,皓南離開了皇城。餘下無限牽掛的排風,天天呆在憶心園,除了思念,還是思念,不斷數著日子,她不經不意地瘦了下來。

今天,排風又像過往幾日一樣,默默呆在園子裡,剩著秋意,把頭擱在雙手上,也不知看著什麼,只能肯定她的心在想著皓南。

「娘娘!」康敏端了藥,來到了排風跟前,「是時間用藥了。」

排風卻默默而沒回答,這是她有回記憶後,第一次與皓南分離這麼的長久,排風始終未能習慣,到此刻才明白,相思之苦原來就是如此。

康敏看在眼裡,又怎會不明白,只好安慰著排風,「娘娘,你別這樣吧,皇上很快便回來,如果他回來看到娘娘身子瘦了,恐怕心裡不快,到時定要怪罪敏敏呀!」

「原來思念一個人是如此的苦。」排風隱隱道。

「那娘娘更要為皇上好好保重自己。」康敏認真道。

排風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隨隨拿起了碗,把藥喝了。

忽然心思轉動,站了起來,「敏敏,聽那些宮女說,晉陽城北面,有一間古廟的平安符,十分靈驗,香火因而很頂盛。你說如果我們到那裡求一下,希望皓南平安,小風的病快點痊癒,你說好不好?」

康敏被排風的提議嚇了一跳,「不!怎可以,皇上不是說了娘娘不可以出宮嗎?」

排風又變得精神,就到底她也是好性子,「不用怕,上次跟皓南出宮,城內整治良好,一片興平,這樣走一走,也不會出什麼亂子。」

「娘娘,還是待皇上回來,一同前往會比較好。」康敏提議。

可是,排風就是想當皓南回來時,便把平安符交給他。

「不怕!不怕!只是一會兒吧!」排風已起身,拉著康敏回去更衣,準備再次微服出訪。「要是你不來,那我自己一個去吧!」

「不⋯⋯不⋯⋯不⋯⋯」康敏拿排風沒法子。

就這樣,排風和康敏離開了皇宮,兩人一直走到晉陽城北,那是一間香火頂盛之古廟。來到這裡,人潮真是很多,不少善男信女,彼彼皆是,有的在誠心叩拜、有的在求神賜籤、有的上香⋯⋯

掛風與康敏好不容易才來到神壇之前,跪了在地上,誠心叩拜許願。


「民婦聶小風,今日誠心叩拜,希望神明保佑夫君,劉皓南,得以平安康健,出使之事順利完成,平安回到小風身邊。」排風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誠心祝禱。「請神明保佑北漢國永享太平,國連強盛,人民生活富足,人人安居樂業⋯⋯」

「求神明可使小風的病早日痊癒,那皓南便不用再為小風擔心和傷神,也不再傷心難過。」排風輕聲道。

當她打開眼睛時,便吩咐康敏道,「敏敏,你替我到廟祝那兒,求個平安符,讓我可在神前祈個福。」

「知道了。娘⋯⋯夫人,你待在這兒等敏敏回來。」康敏乖巧的說。

「好的。」排風笑著回答。望著康敏走到廟祝那邊去。

就在排風等著時,忽然有一孩童,呼叫了她一聲,「大姐姐!」

排風轉身看看,見到一小男孩,滿臉笑容,盡是可愛的對著她。

「大姐姐!」那孩子再次呼叫著排風。

「小孩兒?你叫我?」排風蹲了下來,細細地問道。

「是的!大姐姐,你忘記了文廣?」那小孩急急道,「正元節那天,文廣掉到水裡去,是大姐姐與大哥哥把文廣救了!」

原來是當天那小孩!這喚起了排風的回憶。

「噢!原來是你!你可好?」排風一見這個孩子,其實就有無限的親切感,她以為那是因為正元節那事。然而,她又怎知眼前這個孩子,長得與楊宗保是一模一樣,排風跟宗保是一同長大的呢。

「大姐姐,怎麼只得你? 大哥哥呢?」文廣問道,這似乎是被安排好的問題。

排風卻不以為然,如實回答,「大哥哥沒有來,他往別國去了,待數天後才回來。」

文廣是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著說,「呀!我的娘親就在那邊,她說要向你道謝,你跟文廣來吧!」

「小文廣,還是待會吧⋯⋯大姐姐在等人⋯⋯」排風不想就這樣走開。

「別⋯⋯來來來⋯⋯我娘就在那兒⋯⋯」文廣使勁的拉著排風。「來呀⋯⋯來呀⋯⋯」

排風本想等著康敏回來,但已沒機會。唯有讓文廣拉著她出去,心想一會兒便回來,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來呀⋯⋯來呀⋯⋯大姐姐!」

「好吧!好吧!慢慢走!」排風只好這樣邊走邊說。

恐怕,這一去並不是排風心想那一會兒;這一去,不單改變了她整個人生,或者連皓南的人生也改變了。

當康敏回來時,已找不著排風的身影,她急急的四處尋找,可就是找不到!康敏徬徨不已,一直找,一直找,無論怎也再找不著她的王妃娘娘。

是的,從此,可能任誰也再找不著那個南妃娘娘 ﹣ 聶小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