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父女夜話(上)

?“老……”爺,好。
?石榴、香梨守在外屋,被突然走進來的慕容進嚇了一跳。慌忙站起來行禮,結果問好的話讓對方一個手勢給咽回了喉嚨。
?石榴、香梨對視一眼,微蹙眉望著老爺走進里屋。老爺過來了,怎麼外面都沒通報一聲?
?里屋,燈光柔和。
?奶娘坐在一旁繡著衣服,慕容錦在桌邊畫著什麼。
?慕容進走進來看著這一幕時,情不自禁就停下了腳步。這樣的畫面似一股暖流匯進他的心田,有多久沒看到這樣的畫面?記得妻子還沒有生曦兒前,身體康健,便常坐在屋子給自己繡著衣服,然後才幾歲的錦兒好奇地歪著頭看著妻子。
?那時的慕容進便覺得很安心、很溫暖,自己雖是嫡幼子,但是因出生時害母親差點難產而不得喜,一直由奶娘跟婢女帶大。他一直渴望著家的溫暖,當初就是因為妻子詩怡對自己的情意讓他感動,才會娶一個武將的女兒。
?他放低了腳步走到女兒身後,結果剛站到就被慕容錦發現了。
?慕容錦回頭一看,驚訝地發現是父親。
?“爹爹——”她喚著就要站起來。
?“坐吧。”慕容進擺了擺手,自己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奶娘也看到了慕容進,雖然驚訝老爺突然來了。但是看樣子這父女倆是有話要說,於是朝著他行了禮,便退出了里屋。
?慕容進似乎極少與女兒獨處,尤其在看著女兒眼睛裡那份異於往昔冷靜。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慕容錦也沒有開口,在前世的記憶裡,父親過於嚴肅,平時除了偶爾吃飯時,也難見到。再加上她被那對母女倆用好話給哄騙了,對父親也不太親近,反喜親近她們,現在想來,自己真是太傻了。雖然也怨父親沒有保護好娘親,沒有保護好他們姐弟,但是父親終究是父親,他們之間的血緣是割不斷的。而且既然老天給她重生的機會,她就要好好把握。不但要為母報仇,保護好弟弟和自己。最好還能讓父親也成為他們的後盾,而不是被那母女利用來對付他們,父子(女)成恨……
?“錦兒在畫畫?”
?慕容進把目光落到了桌上攤著的畫紙上,白色的宣紙上勾勒了一個人像輪廓,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但卻透著功底,完全不似十歲稚女的畫筆。他很意外,沒想到自己女兒居然還有這等本事。平時,二女兒在他的印象裡就是比較活潑、跳躍,天真不知世事的。
?慕容錦點了點頭,有些哀傷地說道:“女兒想為娘親畫一幅像,掛在屋裡。”

?慕容進一怔,看著女兒冷靜的模樣,心裡也跟著難過起來。看起來妻子的離去對女兒的傷 ​​害才是最大了。沉默了一會兒,他說:“畫吧,好好記住你娘親。她是個好女人。”話落,又抬起手似乎想要安慰女兒,卻最終不自在地放下。
?慕容錦聽著父親的話,心頭冷笑,娘親自然是個好女人,可是您卻不知道珍惜她,讓她被人害死還不知道,更寵愛著仇人……
?不過她雖然憤恨,但是當看到父親想安慰自己的動作時。心頭又軟了下來,看得出來父親對於表達感情也是很生澀的。但是他抬手也已經邁出了第一步。既然重生,她就要活出不一樣的一世。主動吧。 ?慕容錦心思轉回,很快,她伸出白嫩的手主動去握住父親的大手。她的動作顯然令慕容進吃驚,因為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慕容錦朝著父親露出令人憐惜的表情,說道:“爹,我和曦弟都沒有娘親了,以後就只剩下爹爹您了。”
?這種宛如被拋棄的幼獸般的眼神觸動了慕容進最心底的柔軟,他想起自己幼時,有母親卻如同沒有一般,受母親所厭惡。要不是父親喜愛自己,只怕他真的跟沒娘沒爹的孩子一樣。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孤獨,覺得不安。現在見到女兒這般模樣,他不自覺就放鬆了身體,反手握住了女兒的手,柔聲道: “錦兒放心,爹會一直在你和曦兒身邊的。”
?“爹— —”慕容錦撲到了父親身上,這次是真的震動了。前世沒能享受到的父親溫情,這世真的盼到了。也許爹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冷漠,他只是不善於表達吧?
?慕容進又本能地僵了下,聽著女兒小聲的泣語。他這才伸出手臂生澀地輕拍著女兒的背。
?奶娘徐氏和石榴、香梨她們在外屋聽著裡面的動靜,都心酸起來。卻又替小姐高興,以後有了老爺的保護,小姐、曦少爺生活也不會難吧。
?半晌後,慕容錦退出了父親的懷抱,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淚。“爹爹,您不會不要我們。女兒真高興。”
?慕容進乍聞女兒說會不要他們,心疼起來。這孩子該有多沒安全感才會認為自己會拋棄他們呢?也許是因為他本身的原因,又也許是憐惜孩子剛失去了母親。總之,嚴肅的慕容進突然就迸發了父愛,變得有些感性起來。
?“爹不會不要你們的,你們是爹的孩子啊。”慕容進又拍了拍慕容錦的後背。慕容錦笑了,有父親這句就夠了。她會捍衛父愛,絕對不讓那兩個討厭的人把父親從她和弟弟身邊奪走的。
?“爹,你和女兒一起畫娘的畫像吧。”慕容錦抬頭眼巴巴地望著父母,父親還年輕,顏姨娘身份卑微,他以後一定會再續弦的。即便他不想弦,只怕老宅的祖母也會強行為他挑妻。不過即便那樣,她也不要父親忘記娘親。因為娘是那樣的愛他,而且他越記住娘親,她和曦弟才會更多一份保障。
?慕容進點了點頭,看著女兒重新握上筆,在燈光下,小小的人兒卻一臉認真地畫著。等到妻子的身影躍然於紙上時,他的眼睛也微紅了。
?“錦兒畫得真好。”那樣像,就像妻子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一般。“爹,該你了。”慕容錦把筆遞給了父親。慕容進握著筆想了想,然後縱筆揮下:音容猶在,怡人何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