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幽燕 第十三章 吳三桂的老爹


什麼!”崇禎後退幾步,撞到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嘩啦!”一聲落了一地。僵在一邊的眾太監這才活了過來,慌亂地沖了上來。

“退下!”王承恩一擺手示意眾人離開。

崇禎皇帝突然笑了起來,但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笑了一氣,這才喃喃地說:“高原的軍力居然強到這等地步,連不可一世的建奴隸也敗在他手里,沒可能,絕對沒可能的。”

王承恩哭著道:“聖上,高原本來就同李自成不是一路的貨色。他雖然名義上是李自成的部將,但力量上卻要強過李闖。他之于李闖,正如朱溫之于黃巢。此人悍勇無匹,直如那呂布轉世,殺星下凡。據說,朱仙鎮之敗,左良玉非敗于李自成之手,而是直接被高原的騎兵沖垮。現在,建奴大軍更是被他一擊而潰。如此悍賊,周大人如何是他對手?目前,我大明朝最凶惡的敵人已經不是李自成和張獻忠,而是近在心腹之地的高原。聖上,建奴不過一萬殘余就讓周首輔十萬大軍不敢出通州一步。若高原再來,北京危急呀!”

“對,對,對!”崇禎像是突然驚醒過來,大叫:“擬旨,不……我馬上寫一份手敕給周延儒,讓他讓開大路放阿巴泰北歸,全力堵截尾隨的高原軍,就說……就說若敢放一個賊兵過通州,我要他周延儒的人頭。”

王承恩搖頭苦笑:“周延儒是高原的對手嗎?”對于這個周首輔王承恩不抱任何信心。當初他一時沖動要領兵出征時心中已是後悔,散朝之後更是心中恍惑。在北京城里行尸走肉般晃了一天,天黑的時候以堂堂首輔之尊居然在東門城樓里呆了一整夜,天明時才回過神來。

出征之後一直縮在通州不肯向前一步,並召集大量端公道士弄了一場大法事。

這些都還好理解,宗教信仰是他的自由。別人也不好說什麼。可周大人在通州卻不安分,日日招白廣恩、唐通等將軍宴飲。並收了這四大鎮總兵做了自己門生,弄出了好大一場鬧劇。

這些事,下面的人是不會同皇帝說的,王承恩也不想當這個惡人。

可今天一看皇帝說要勒令周延儒出兵攻高原,王公公就知道事情不好。若真讓周大人領兵去打高原。只怕死得極其難看。

周大人一死不要緊,可再帖進去四大鎮士兵,導致京城空虛。那才是千古罪人。

聽到王承恩這麼問,崇禎皇帝狠狠道:“他手頭也有十萬兵馬,未言戰先言敗,哪有這樣地道理?他周某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要為君父分憂嗎,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分憂?”

見皇帝有點賭氣的意思,已經摸透他脾氣的王承恩知道不能在說下去了。他的意思是勸皇帝將周延儒的大軍盡數撤回北京,死守不出。可如此一來。等周延儒回城,等待他的將是國法地嚴懲。周延儒素來人品極好,王承恩也不欲致他于死地。

歎息一聲,王承恩抹去臉上的淚水,道:“周大人的大軍不回北京也好,只要遏住通州要地,高賊就無法打到北京里來。只可惜,周大人麾下人馬雖多,能戰之兵卻寡。只怕守不了幾日。”


正在這個時候,殿外有太監稟報:“萬歲爺。周延儒大人地前線戰報來了。”

殿中君臣都是一楞。

崇禎皇帝冷笑:“他周延儒在通州一呆幾月,裹足不前,能有什麼戰報?呈上來。”

接過周延儒的奏章看了一眼,皇帝不屑地扔在地上,對王承恩道;“你看看,你看看,他周延儒還彈劾起人來了。說什麼吳三桂畏敵如虎,從山海關後畏敵不前,一直沒到他那里去報道。”

揀起周延儒的奏章看了一眼。王承恩看了一眼,道:“吳三桂大軍現在撫甯,出關已經數月,可借口軍餉不足,竟只走了一百四十里。就算他是烏龜也該爬到了。不但如此,吳將軍還說東北建奴有異動。若走得快了。建奴南下呼應,丟了山海關以東城池的責任誰也承擔不起。”

聽他這麼說。崇禎皇帝也惱火了,“你馬上讓內閣擬旨,嚴斥吳三桂,讓他快點給我滾過來。”

皇帝也是急了,周延儒固然在通州不動如山,現在連吳三桂也在撫甯步步為營。這滿朝滿天下文臣武將難道全都靠不住?

見崇禎這麼說,王承恩大聲哀號道:“萬歲不可呀,現在京營和周大人都不堪使用,能保京畿一地的也只有關甯鐵騎。對吳將軍只可溫言撫慰,斷不可嚴厲斥責。且,這到旨意只怕沒人敢動筆。”在他看來,周延儒不頂用,能夠扭轉京畿戰局的也只有威名赫赫的關甯軍了。

“可是,他吳三桂也是一個厚臉皮地怕死鬼。聯可以升他的官,但他若還是不來如之奈何?而且,這個旨只怕閣臣都不會動筆擬旨的。”崇禎皇帝惱恨無比,吳三桂這次走得這麼慢已經能夠說明其態度了。目前的形勢是,如果吳三桂大軍一路快速推進到北京前線,後金在東北南下呼應,丟了山海關以東土地。這個責任可都要落實到擬旨的人頭上了。大家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能躲就躲。

他說完這句話,發現王承恩還跪在地上,忙道:“你起來說話。”

皇帝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王承恩站了起來,因為動作過猛,感覺頭腦一陣暈眩,他擠了擠眼睛,等眼前景物清晰下來才回答道:“聖上不用擔心,吳三桂已奉旨勤王,不用再發聖旨催促。他父親吳襄還在北京,聖上大可召他問話,讓他督促關甯

“好,這法子好。”崇禎皇帝高興起來。大聲叫道;“馬上找吳襄過來,就說聯找他商討戰計。”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殿中二人才等到吳襄,這時天已經亮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臣叩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個大胖子跪在崇禎皇帝面前,大聲唱諾。眼睛珠盯著地面滴溜溜轉動。正是吳三桂的父親,前甯遠總兵官吳襄。

皇帝熱情地說:“吳愛卿起來說話,看座。”

“謝陛下。”吳襄被人從熱被窩里撈出來。心中已是不爽,加上年紀大了,神智迷糊,聽皇帝賜座大咧咧地坐下,可皇帝的下一句話將他嚇得幾乎跳了起來。

崇禎語氣轉厲:“吳襄,有人參你兒子擁兵自重,坐視京畿戰局不管。你有什麼話?”

吳襄大聲地叫起屈:“我的萬歲爺呀,臣父子皆有一顆赤膽忠心。我兒在前線英勇殺敵,卻被人參擁兵自重。黃天可表,蒼天可鑒!”

擺擺手,皇帝突然微笑:“爾父親的忠心聯還是相信地,別理那些言官地滿口胡沁。”

“多謝萬歲爺,多謝萬歲爺!”

崇禎皇帝一看到他那副奸猾模樣,心中就是膩味,只恨不得立即趕他出殿。可他不能這麼做,“吳三桂這次勤王統兵數萬。給養不繼,走得慢可以理解,聯也不想責怪于他。現在,北賊勢大,後面還跟著高賊的大軍。我京營兵力不足,今日找你過來,就想問問你,是不是可將整個關甯軍全調回來?”

“不可,不可!”吳襄搖晃著大腦袋:“若建奴南下怎麼辦。若關甯軍盡數進京,山海關以東之地就盡落北人之手。祖宗之地,不可棄。”

崇禎笑笑:“這也不過是聯的一個想法而已。對了,聯聽人言那高蠻子頗有勇力,世無敵手。你覺得令郎可以退高賊之軍嗎?”說到這里崇禎看了王承恩一眼,他還是在心中安慰自己。高原之勇也許是吹噓出來的。大概是別人哄騙于我的吧。

“高原……蟊賊而已!”吳襄大笑:“他也不過是李自成手下一員戰將。能強到哪里去?若他敢來犯我京師,臣子三桂定能將其生擒活捉。我關甯軍甲精于天下。要對付高原流寇還不是手到擒來。”

崇禎聽到這話,大覺欣慰,大感振奮。可他心中突然一驚:“不對,不對。高原可是打敗了阿巴泰的,現在又有部三十余萬,怎麼在爾口中卻變成流寇蟊賊了?”

吳襄自覺失言,可話已經說出口,只得硬著頭皮扯謊:“萬歲這就不知道了,阿巴泰這次南下,號稱十萬,所部不過七萬。其中大部分都是松錦是投降地漢軍,還有蒙古牧民,戰斗力不強的。扣除漢軍和蒙古人,真正地東奴不過萬人。高原說是打敗了阿巴泰,其實不過是打敗了漢軍和蒙古人等烏合之眾。人家阿巴泰地精銳可好好呆在香河呢!至于高原,我聽人說,他這次來山東,手上精銳也不過三營七千之數。”

“原來是這樣啊!”崇禎簡直被他說糊塗了,心中一松,“恩,東奴要北歸,我們大不了放他們過去就是了。倒是高原,你說他有七千人馬,可他手頭現在有三十多萬呀!”


吳襄繼續笑道:“我的萬歲爺呀,你是被下面的人給哄騙了。高原三十萬人是不假,可都是俘虜和征召的流民,這樣的隊伍雖多,但對上我關甯鐵騎,還不是一觸即潰,你就放一萬個心好了。”

“好!”崇禎大為歡喜,他怎麼一繞,居然饒得吳襄答應讓關甯軍全數入關勤王,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吳襄,卿父子有多少兵可用?聽說關甯軍有十多萬人馬,呵呵,好,聯乾綱獨斷了,命你兒盡數給聯帶過來。”

聽皇帝這麼一問,吳襄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剛才是吹牛吹過頭了。以皇帝地刻薄性子,這牛若吹爆了,只怕自己人頭不保。他忙跪在地上,滿頭冷汗地回答:“哪里有那麼多,兵部名冊上只給了八萬人地名額,臣父子哪敢超額。”

“八萬……”皇帝臉上地喜色斂了一分:“也不少了。”

“其實,也沒那麼多……”吳襄低頭道:“名冊八萬,實則三萬,余數概為空餉。”這話一說出口,他地身體開始顫抖了。

皇帝的臉色難看起來:“三萬人也是不少,只不知戰斗力如何?”

吳襄更驚,“三萬人也並非都是戰士,真正能上陣搏殺的,只有三千人。”話一說出口,他額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身前已濕了一片。實際上,這次吳三桂勤王已經將這三千人馬全帶了出來。這已是關甯軍的最後家底了。至于其他人,守守城還行,真拉出城卻沒有任何用處。

“啊,三千!”皇帝還沒說話,王承恩已經叫出聲來。

皇帝笑了,他走到吳襄面前笑眯眯地看著他的臉:“愛卿很熱呀,這麼多汗!我且問你,三千人如何搏殺高原三十萬眾?”

吳襄顫抖著聲音道:“這三千人非普通之眾,平日都是臣與三桂以細酒肥羊紈羅綢綾養出來的,所以都是一當百的死士。”

“哈哈!”崇禎的笑聲大了起來:“那麼說了,你是問我要錢了。你說,若要你兒子地這以一當百的三千死士來北京,所需餉銀幾何呀?”這聲音里充滿了諷刺。

聽到餉銀二字,吳襄鎮定下來了:“需白銀一百萬兩。”

“啊,一百萬兩!”皇帝和太監王承恩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