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驚夢

劍池山莊後山是一個竹林,平時很少有人去,月光透過竹葉,灑下點點光斑.風,拂過樹葉,掠起一片沙沙聲,像葉對風的回應.窸窣的聲音傳來,早在竹林等候的男子轉過身,眉眼彎彎笑看著來人.

"楊主事約在下來此,不知有何貴干."

楊毅冷哼了一聲,對非花道:"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那日搶我紫金匣的人,是不是你?"

非花莞爾一笑,道:"是."

楊毅一驚,沒想到他會如此輕易地承認自己的行為,甚是出乎他的意料,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了.

"順便告訴你,讓威遠鏢局送包裹的,也是我."非花含笑半眯著眼,看著楊毅,對方臉上的驚愕和無措讓他覺得很舒心.

楊毅動了動唇,問道:"你,為什麼……"

"呵呵呵……"非花詭異的笑聲,讓楊毅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只聽非花操著慵懶的口吻道:"自然是因為有趣啊."非花的口吻,好似戲弄別人是他的嗜好,更是天經地義的事一般,但楊毅卻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吹過,現在,他才真正意識到,非花這個人高深莫測,是個棘手的人物,得趕緊告訴莊主!

楊毅往後縮了一步,非花收起臉上的笑容,面無表道:"怎麼?想走?"

"非花,莊主不會放過你的."

"呵呵,那又怎樣?你以為你能活得過今晚麼?別忘了,誰是手下敗將."著,非花抽出掩藏在寬中的長劍,一步步逼近楊毅.楊毅連忙抽出短刀應對,兵刃相接,一陣惡戰.非花一個撚足,身形一閃,劍刃直刺楊毅胸口.

"噗——"楊毅吐了口血,非花笑意漸濃,劍一轉,楊毅又連吐了幾口血.意識逐漸模糊,退下一軟,楊毅跪倒在地,非花抽出劍,掏出帕子擦拭.楊毅趴在地上,唇間發出破碎的聲音:"莊主……莊……咳咳……莊……"

"呵,你放心,莊主不會來的,你以為,是誰想了結你的,嗯?我不過是提前取你性命罷了,還是——你想死在銀翼手里?"銀翼是武越的直隸下屬,只聽從武越的命令,從事暗殺的工作.

非花的話讓楊毅徹底絕望了,他閉上眼睛,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好似已經死了.非花冷哼了一聲,從他身上跨過,離開了竹林.

走了幾步,見一人匆匆趕來,連忙身形一閃,躲入亂竹中,來人不是被人,正是北漠塵.北漠塵閑來無事,一個人在莊里亂晃,到後山時聽到打斗聲,許是好奇心驅使,連忙趕來.見一人渾身是血趴在地上,連忙跑過去,將其翻過來一看,竟是楊毅.

"喂!楊毅!醒醒!"北漠塵用力拍著楊毅的臉,發出清脆的聲音,若是換了以前,楊毅一定會跳起來一邊踹一邊罵他不知輕重,但奄奄一息的楊毅只是睜開已經渙散的眼,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北漠塵便側首將耳朵貼近他,只聽幾個破碎的音:"……非…………"便沒了音.

"喂!楊毅!"北漠塵將食指探到楊毅鼻下,發現他已經斷了氣.便將他放在地上,神色凝重.其實北漠塵並不討厭楊毅,這人雖然臉皮厚得能拿來蹭牆,但他並不是什麼惡人,如今橫尸于野,竟讓他莫名地傷感起來.

"我會帶你回汜水的,安息吧……"

之後,北漠塵向武越告知楊毅死訊,然而,對方卻像只是死了條狗似的一點也不傷心,無奈憤恨之余,北漠塵只能買通山莊的一名厮,讓他將楊毅的尸身帶回汜水好生安葬.

次日一早,北漠塵一行人本來是要向武越告辭的,卻突遇骸浪帶著一群人到劍池山莊要人,要的,正是楊毅.

"武越!交出楊毅,還我紫金匣!"骸浪殺氣騰騰,反觀武越倒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他無奈道:"骸浪兄何來此,楊毅雖是我主事,只是他私自下山,破了山規,我已經將其處決了.至于紫金匣,我倒是得了一個,只是不知何人送來的."武越朝身邊的挽風點了點頭,挽風緩步走向骸浪,將紫金匣歸還.骸浪手一拂,紫金匣摔倒在地,他眯起眼睛,冷冷道:"武莊主是想戲弄我不成?"

武越立刻一臉委屈道:"哪敢啊,我的都是實話,不信你可以問他們."著將視線投向北漠塵.骸浪這才注意到北漠塵的存在,神色複雜地看著北漠塵.北漠塵早就料到武越會把包袱抖到自己這,心里歎了下,對骸浪道:"武莊主所,句句屬實."

骸浪眉頭擰緊,沒有證據,也不好妄加揣測,只得咽下這口氣,拱手道:"那是在下魯莽,冤枉了武莊主."

武越立刻走到骸浪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本莊主看管下屬不力,為了給骸浪兄賠罪,今日我做東,請大伙兒好吃好喝一頓."著又轉過身對北漠塵一行道:"威遠鏢局的各位不妨也留下,難得今日眾好漢齊聚一堂."

北漠塵扯唇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武越挑了挑眉,沒想到急于撇清關系的威遠鏢局,這會兒居然那麼容易就答應了,便命令下人趕緊准備酒席.也許武越早就料到這一局面,酒席竟不到一時辰就完全備好了.繞過議事廳,行過一段長廊,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處開闊的平地,東南北三面長廊環繞,遠眺可以看到山下全貌.中間是一個荷花池,只是還未到時令,荷花不曾開,但綠色的荷葉已經開始舒卷了.池中插著各色寶劍,聽武越是山莊中的鑄劍師丟棄的,那人脾性及怪,打完劍之後,不稱手的全扔在劍池了,但隨便挑一把,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好兵器.長廊下設桌椅,桌上已擺放好各色佳肴,只待人入戲了.武越為主,坐在中間的長廊下,威遠鏢局和嘯天山莊的少陽,夏天無坐南側長廊,血影山莊一行人坐北側長廊.席間,在座各懷心思,互相試探.

姜珊湊到漠塵耳邊,不解地輕聲問道:"漠塵,此地不宜久留,你為什麼答應留下?"

北漠塵舉起酒杯,微微側過身,低聲道:"你以為他會輕易放過我們?"

武越的心思,北漠塵大致能猜到.紫金匣是他們送來的,武越設計讓他們留在山莊,只可能是一個目的——查清是誰讓他們送的包裹.武越肯定不清楚誰在幕後搗鬼,殺了楊毅無非是不落把柄在骸浪手里.

酒宴一直持續到傍晚,期間美味佳肴不斷,歌舞不停,夕陽仿佛也醉了似的染了一片天.有持續了一個時辰,酒宴才散去,大家便留宿于劍池山莊,也不知武越第二天會不會又冒出什麼想法來.

北漠塵吃飽喝足了,便在山莊里溜達,順便看看有什麼值得留意的地方.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呼——噓——嗚——"北漠塵聽得都覺得頭痛,這是什麼聲音?循著聲音的,北漠塵來到一處亭台,見一人背對著自己站在亭台中,好似在吹笛子.聽到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北漠塵莫名其妙地心沉了下.月光下,那人纖塵不染,冷峻的臉不帶一點表,就那樣站著,手里拿著笛子,定定地看著北漠塵.


"你在吹笛子?"北漠塵故作輕松地問道,走到少陽面前,看了眼他手里的笛子.這笛子通體翠綠,晶瑩剔透,都能看到玉的紋路,笛子兩端都雕刻著細碎的花紋,比自己那支不知好上多少倍,只是笛子的主人,似乎不同音律啊……

少陽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笛子,微皺著眉頭道:"嗯,可是,吹不響,明明我很用力吹了."

北漠塵伸出手道:"可否給我看看?"

少陽遲疑了下,便將笛子交給北漠塵,北漠塵拿在手里掂量,呵,分量不輕嘛,再仔細一看,可把他逗樂了.

"呵呵,少莊主,你這笛子連笛膜都沒有,就算你力氣再大,也吹不響啊."完,眯著眼睛"呵呵"直笑.

少陽雖是風流公子的模樣,卻對音律什麼的一竅不通,這笛子是夏天無送的,是上好的玉雕刻而成的,當時還覺得奇怪,夏天無送自己笛子干嘛,現在他知道了,是取笑他不懂音律呢!只是拿到笛子的瞬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總覺得,有個人,會喜歡這笛子的……

北漠塵並不知道少陽的心思,正打量著笛子,正是越看越順眼,眼里都不自覺地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少陽見他歡喜,竟鬼使神差地來了句:"送你吧."

北漠塵一驚,連忙把笛子遞過去道:"這怎麼成,這笛子用的是上好的玉,算得上笛中翹楚了,我怎好無功受祿."

少陽無奈一笑道:"就算它是笛中翹楚,在我手里,也不過是石頭一塊."

北漠塵莞爾道:"那我就暫時幫你保管."

"嗯……"

也許是背著月光的關系,少陽身上仿佛也鍍了一層輝似的,整個人也柔和了許多,雖然人還是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但眼里多了幾許柔,是自己的錯覺嗎……正當為自己的慌神感到莫名其妙時,少陽突然伸出手指,碰了碰北漠塵的臉.

兩人好似都驚了一跳,少陽用手背捂在鼻下,好似在遮掩方才失禮的羞赧,道:"你臉上,有灰塵."

"哦,哦,多謝少莊主."北漠塵連忙偏過頭,此時此刻,他都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暗自祈禱少陽不會聽到.

"喊我少陽便可."

"嗯,天色不晚了,我回去了,少,少陽也早點休息吧."

北漠塵著低頭作了個揖,轉身要走,卻被少陽喚住.

"漠塵!"

北漠塵轉過頭,少陽微微笑道:"下次,笛子,吹給我聽聽吧."

"嗯……"北漠塵也是一笑,見少陽沒別的事了,便告辭了.

少陽看著北漠塵慢慢遠去的背影,在心里暗自慶幸,終于,喚了你的名字……只是兩人都沒想到,僅僅是過了一個晚上,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少陽回到自己住處,將笛子收起來後,見一人影從窗邊掠過,第一反應是追出去.跟著那身影,北漠塵一直來到後山的竹林,北漠塵屏住氣息躲在一叢竹子後,只見那人回頭看了看,這一回頭,北漠塵正好看出是非花,納悶著他來竹林做什麼.

非花又走了幾步,喊道:"出來!"

少陽以為自己發現了,剛想要踏出一步時,竟從對面走出了一個人,是誰北漠塵並不認識,從遠處,只能依稀聽到兩人的對話.

"不愧是白家少主,在三大山莊之間如魚得水,自在得很啊."

"白家少主?哼,那人早死了,我如今是非花."

"是,非花公子,主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還請非花公子早日尋到玄冥珠,否則——"

"玄冥珠我自會尋,不勞公公費心."

"如此甚好.只是還有一事,要麻煩非花公子了."

"?"

那人走到非花跟前,輕聲耳語,北漠塵聽不清.非花只是點了點頭,那人任務完成,又消失在暮色中,非花站在竹林中,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北漠塵擔心被發現,悄悄退出了竹林.


第二天一大早,北漠塵就發現門口放著一張字條,上書:"辰時一刻,後山竹林見."北漠塵見時辰差不多了,姜珊他們也還沒來,便獨自前往後山竹林.見到的人,不在意料之外,正是非花.

"不知非花公子約在下來此,有何貴干?"

非花轉過身,臉上不複從前那般帶著媚人的微笑,而是微蹙著眉,有點哀愁,有點哀怨……但見到北漠塵又立時變得柔和起來.

"漠塵,呵,應該叫你北漠塵,還是西遙世子呢?"見到北漠塵一臉驚訝,繼續道:"不知西遙世子千里迢迢來此,有何貴干啊?朝廷,又意欲何為?"

北漠塵知道,江湖中人一向不喜朝廷,他是以為自己是朝廷派來的間諜不成?

"我來這里,全是一己之見,與朝廷無關."北漠塵實話實講,非花卻冷哼道:"哼,想必是朝廷想干涉江湖中事,爭奪玄冥珠吧."

北漠塵第一次覺得非花蠻橫不講理,有點慍怒道:"這全是你的臆想,別我沒有這目的,我連玄冥珠是什麼都不知道."

"哼,少廢話,看招!"非花抽出劍,直逼北漠塵,北漠塵連忙抽出青雨一橫,擋在攻勢,一邊接招一邊辯解,只是非花完全不聽他所,招招狠絕,北漠塵被逼急了,也不顧手下留,劍一劈,手腕一轉劍已刺出,沒想到非花竟劍脫了手,北漠塵收招不及,"刺啦"一聲刺進了非花的胸膛,卻看到非花詭譎的笑容.

少陽早上起來,看到非花給自己的留,是要去找北漠塵談談,連忙沖出了房間,正好遇見姜珊找北漠塵,便一起尋人.武越看到這幾個人跟個沒頭蒼蠅的到處叩門,便提醒道:"會不會是在後山竹林里?"

一行人連忙趕到竹林,少陽正好看到一人用劍刺中非花,一時顧不了許多,一個箭步沖過去,用力一掌將那人打飛了出去,將非花護在懷里,再一看,竟是北漠塵!

"漠塵!"姜珊驚呼出聲,連忙奔過去.北漠塵飛出去的時候,正好背重重摔在一塊岩石上,渾身震得發麻,左手捂在重創的右肩,勉強站立著.

此時,夏天無和骸浪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看到北漠塵和非花皆是重傷,都摸不清楚狀況.武越則淡淡地看著少陽懷里的非花,似有所想.非花捂著傷口,鮮血從指縫間往外滲.非花虛弱用虛弱的聲音道:"北漠塵,不管朝廷想怎樣,我非花,不允許傷害此地一人!"

"北?!"骸浪聽到"北"這個姓,渾身一震,"北"是皇家之姓,那他是……皇家之人……

"呵呵,呵,哈哈哈——"北漠塵低聲的冷笑轉為仰天大笑,他怎麼就沒想到呢,楊毅死前,那破碎的話"非…………"意思就是心非花啊!一瞬間,他明白了,非花是故意的,故意敗在他手上,少陽出手傷他不定也在他的設計之中!北漠塵笑完,往後靠在岩石上,一個驚雷滾過,風乍起,雨劈頭落下,這一刻,終將讓在場的人一輩子也忘不了.一個原本開朗陽光的謙謙公子,此時在雷雨中笑得那麼淒涼又詭異.

"來人!把非花帶下去醫治!"武越一聲令下,連忙有護衛將非花帶走,不知為何,武越竟覺得北漠塵的樣子滲得慌,好似埋藏已久的魔性突然爆發一樣.

少陽想去扶住那如殘葉般搖搖欲墜的身子,卻挪不動一步,他居然失手傷了他!想開口,卻問不出一句話來.

"漠塵,我們走!老全,把漠塵的東西帶上,我們這就回去!"姜珊惡狠狠地看了少陽一眼,扶著北漠塵慢慢移動腳步,北漠塵的眸子突然暗了許多,像個聽話的孩子似的,仍由姜珊扶著.老全已經撒腿去取北漠塵的包袱,趙悅也趕忙扶北漠塵,北漠塵與少陽擦肩而過時,沒有看他一眼,少陽甚至感受不到北漠塵的呼吸……

然而,嘯天山莊和血影山莊的人准備各自回去,剛到莊門口時,姜珊哭著沖過來,跪倒在地,哀求道:"幾位救救漠塵吧,他快不行了!"

少陽渾身一顫,怎麼會?他的掌確實不輕,但不至于要人性命啊!

"他在哪?"出聲詢問的,是骸浪.

"就在城門附近的客棧前!"

骸浪已經冒雨沖了出去,姜珊連忙跟上.少陽愣在原地,沒有回過神來,夏天無冷哼道:"莊主不去看看麼,人可是你傷的."完,丟下少陽自己趕了過去.

"漠塵!為什麼不帶他進客棧!"骸浪吼道.姜珊咬牙道:"客棧的人他重傷,不留,是晦氣."

"漠塵!喂!醒醒!"

夏天無趕到時,看到癱在地上的北漠塵,倒抽了一口冷氣.北漠塵面上血色全無,墨發黏在臉上,更讓他顯得蒼白,一只手捂著肚子,下身竟是一片血!血漬伴著雨水,已彙成一股血流……夏天無蹲下身,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一粒藥,捏住北漠塵的下巴硬是將藥灌了下去.北漠塵慢慢睜開眼睛,卻突然像看到什麼駭人的東西一樣,神色痛苦而怨恨.夏天無循著他的視線,看到的是呆站在雨中的少陽.北漠塵揪住姜珊的衣,吃力道:"珊兒姐……我們快……快走……"完又頭一歪,昏了過去.

"不行!呆在這里不是辦法,得找個地方安頓!"夏天無這一喊,才把少陽喊醒了,連忙道:"不如先回山莊."

"回去再被你們傷一回麼!"老全吼道.

骸浪顧不了多少,將北漠塵打橫抱起,直沖進客棧,客棧的掌櫃的剛想趕人,就見骸浪瞪著眼睛陰氣逼人,一時嚇得縮緊了脖子.

"給我一間房,你不想看到血洗客棧吧."

"啊——有!有房間!"掌櫃的連滾帶爬地退了幾步,尖聲喊二給幾位開房間.骸浪也不等二,幾個箭步沖上樓,順勢踹開一間房間,將北漠塵平放到床上,就給他灌輸真氣.


夏天無摸了摸北漠塵的脈象,見他們還圍在北漠塵床前,連忙道:"除了骸浪,都給老子滾出去!二!熱水!"

大夫下令,誰敢不從,只有少陽杵在房中不肯走,夏天無歎了口氣,道:"莊主請出去吧,有我在,漠漠不會死."少陽點了點頭,這才退了出去.二很快送來了熱水和乾淨的布,夏天無三兩下扒光了北漠塵的衣服,看到北漠塵腿上都是血時,手一抖,對骸浪道:"你繼續給他灌輸真氣,注意不要太猛."骸浪點了點頭,夏天無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自己的藥箱,給北漠塵喂了一顆藥,開始忙活.

少陽在門口來回踱步,此時他心亂如麻,總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姜珊見他這般焦急,沒好意地嘲諷道:"自己傷了人,這會兒做什麼這般擔心."

"姜姑娘,我……"我不是有意的,後半句,始終不能出口,不管怎麼樣,事已經發生了,他傷了北漠塵這是事實,怎樣謝罪都無法抹消的事實.當看到北漠塵倒在路邊的時候,他整個人好似被騰空了似的,什麼都感受不到,特別是當他看到地上的血,怎麼會有血?他哪里還有傷嗎?

不知過去了多久,雨都停了,二已經換了好幾盆水了,每次看到二從房里端出的血水,少陽都會一陣心悸,他恨不得沖進去看看他到底傷得怎樣.正當他終于忍不住,想推門而入時,門打開了,夏天無滿頭是汗,沒好氣地看了眼少陽,骸浪也神色凝重地走了出來,大家看到兩人的神色,都以為漠塵凶多吉少,直到夏天無北漠塵已無大礙時才松了口氣.

"漠漠需要靜養,這里有我照料就好,你們該干嘛干嘛去."完,將骸浪推了出去,自己翻身回屋還把門鎖了.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夏天無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老全,你和趙悅先回去,跟我爹彙報此次經過,我去給漠塵弄點吃的補補身子."

"哎!"老全和趙悅應了聲,便各自准備回去.

"你呢?還杵著干嘛."北漠塵已經無礙,姜珊的火也了點,但還是對少陽心存不滿.少陽對姜珊抱了抱拳,道:"我不打擾了,改日再來謝罪."完,離開了客棧.

骸浪則讓屬下先回血影山莊,自己入住客棧,也好有個照應,姜珊謝過後,便出門給北漠塵買東西去了.

房內,北漠塵已經醒過來,一動不動睜眼看著床簾,夏天無坐在床邊,不知從何問起.

"漠漠,你……"

北漠塵打斷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孩子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夏天無握了握拳,沒想到,他已經知道了,而且這麼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是……莊主的嗎?"

北漠塵沒有回答,夏天無又怎會猜不到呢,那日,少陽和北漠塵一起去穹山窟,回來後便解了毒,只是沒想到,北漠塵體質特殊,男兒身也能懷孕.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夏天無沒想到一己之私,害北漠塵吃盡苦頭.

北漠塵不解夏天無何來此,疑惑道:"為什麼你要跟我道歉?"

夏天無愧疚地看著北漠塵,道:"其實,我是故意讓你和莊主去的,你容貌好,人又開朗,若是有機會接近莊主,不定會得到莊主喜愛,這樣,莊主的毒有望解除,而且,而且也能拉開莊主和非花的距離……"

"誒?"

"我!我討厭非花跟別人親近!他是我的!"夏天無此一出,讓北漠塵原本沉浸在痛苦中的心一下子竟往上浮了起來.

"你!你對他?"

"唉……我從就喜歡大叔了,只是他從來都不正眼瞧我……"

"大叔?"

"呵,你還不知道吧,別看非花那般容貌,其實他已過而立之年了,大叔一枚!"

"呵,他若是聽到你如此喚他,更不會睬你了."北漠塵苦笑道,夏天無正了正色,問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會打起來?"

北漠塵便將竹林一事告知夏天無,夏天無安靜地聽完後,突然騰地站起身,對北漠塵道:"你安心在這養傷,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待夏天無走後,北漠塵疲倦地閉上眼睛,他真的累了……爹爹的沒錯,縱使他厭倦官場黑暗,想去江湖尋一片淨土,也逃不過被設計的命運.當他醒來時,看到夏天無抱歉的眼神,就知道,孩子沒了……而當夏天無告訴他,右肩重傷,可能使不了劍時,竟反而沒了哀痛.那時,自己硬撐著走到城門口,下身傳來的陣痛,讓他不安,直到血隨著褲腿流下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爹爹是吃了母果才懷上自己的,沒想到,他竟也能生育.只是這孩子來的不巧,當他知道它的存在時,已經沒了……隨之而消逝的,是對少陽抱有的隱隱可幻滅的想念.但孩子沒了,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松了口氣,畢竟,他根本沒想要有這樣的發展,更不知如何面對,孩子沒了,也好……

北漠塵將胳膊橫在臉上,遮住眼睛,他突然想回去了,回到西遙,回到爹爹身邊,像兒時一樣,伏在他腿上,享受著爹爹的輕撫,聽他用好聽的聲音,念著西遙流傳的傳……

夏天無錯了,其實他不是開朗,只是有些事他不願意去計較,同樣是過日子,何必糾結著一些事不放讓自己難受呢?但這次,真的再也無法一笑置之了,曾經幻想過,若是他知道是自己為他解的毒,他會不會也給自己那樣溫柔的眼神.現在,什麼都破滅了,好累,笑不出來了……皆塵不過夢一場,現在是不是到了驚夢的時候,于他,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