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游戲玩家兄妹似乎討厭繼承破關紀錄 正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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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細菌

『上線玩家人數突破七十億人!

出發吧,前往擁有無限可能的未知世界——

編織出只屬于自己的故事!!』

……現實.

以開闊的視野來看,我們寶貴的人生也是一場游戲.

聽聽那令人心動的宣傳口號,就讓我們試著想像一下那個游戲吧.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那個以『人生』為名,為期一生的史詩級游戲.

游戲開始.

首先是在父母的同心協力下,自動進行隨機創造角色的程序.

經過受到父親,母親以及許多人的祝福,溫馨感人的開場動畫,終于可以開始操控角色了.

盡管動作生疏,卻仍學會了操作方法,投入如同社會競爭縮影的學校生活——

游戲的舞台是——地球.

我們被丟在這個巨大地圖的一隅,即將面臨的是壯闊的箱庭游戲.

等待我們的是龐大的選項與廣大的自由度,以及無數的小游戲.

我們聽從那令人心動的宣傳口號進行游戲,但是很快地我們就會發現——

——『我們被騙了』.

無限的可能性——確實,這句話本身或許並非虛假.

但是這個游戲的玄機就是在于,從沒有人對我們說事情可以照著自己的意思進行.

等級不足,能力值不足,資金不足,起始地點所造成的條件不足.

無數的枷鎖糟蹋了這個游戲的自由度.

然而我們不服輸地奮發努力.

相信宣傳口號,不斷地跌倒又爬起.

相信我們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和燦爛光輝的希望.

于是我們汲汲營營于提升等級,提高能力值,賺取資金.

盡管抱怨在創造角色時被隨機賦予的『才能』或『資質』等被動技能的有無之類的不公平條件,我們卻仍不屈不撓,靠著『努力』增加經驗值,拼命地努力不懈——人生就是這樣的游戲.

這實在是令人熱血沸騰,感動不已的事情,不是嗎?

——但是那根本毫無意義.

不管得到多高的分數都無法勝過這個游戲.

因為就算等級,能力值,資金全都封頂,這次依然會——遭人非難.

為何?

——由于『太過努力了』.

因為即便是靠『努力』得到的成果.

別人也會說那樣完全不公平.

在『擁有他人所沒有的東西』的時候,就會被別人說那是不公平的.

就這樣,我們會受到『處罰』.

受到來自七十億玩家有形無形的處罰,如此一來枷鎖便會加諸在我們身上.

這時我們的腦中終于閃過一個疑念——

——這個游戲真的存在自由嗎?

不管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會受到來自社會,其他玩家或者甚至不知來自何處的修正.

就算我們接受修正,繼續游戲,只要我們再次想要求勝,也只會再度上演同樣的結果而已.

就這樣,驀然回首來時路,我們應該會發現——

我們的行動並不存在自己的意志.

我們走過的路,只是一條在依照某人決定,指示的默契下,被規定好的道路而已.

當發現我們只是——『受到操控而走在那條路上』時……

懷疑將逐漸轉變成帶有確信的疑念.

的確沒錯,這個所謂『人生』的詐欺游戲,確實是規模壯大,幅員廣闊的箱庭游戲.

只不過——玩家並不是自己.

于是我們不經意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看到被無數絲線纏繞著的手,我們的疑念轉為確信.

于是我們不經意地環視四周.

——看到身上纏繞著無數絲線的人們,我們的確信轉為理解.

只要搖搖頭,就會聽到喀啦喀啦的聲音,這時游戲玩家終于明白.

原來所有人全都只是人偶而已.

自己在這個名為『人生』的游戲里,看別人的臉色,扮演好被賦予的角色.就宛如人偶劇中的人偶一般——只是個NPC而已.

好了,在考慮過以上的情形後,容我提出一個問題.

『你為何而活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真的是依照你自己的意志說出來的嗎?

————…………

——這就是空虛的《人偶(NPC)》所看見的世界.

《人偶》自游戲開始後十年的期間,從未懷疑過這個事實.

沒有靈魂的《人偶》對那樣的事實,從未感到憂慮,也不曾感到痛苦.

像個《Prayer(人偶)》一樣,只是窺視著他人的臉色,向連是否存在也不知道的《Player(人類)》祈禱.

但願人偶的戲目,能夠對人類有所助益,人偶只是始終面帶笑容地這麼祈禱著.

——直到那一天.

■■■

愛爾文·加爾得——提爾諾古州·羅亞米蓋爾.

領土跨越三個大陸,擁有廣大領土的世界最大國家,為數五十二州的——其中一個州郡.

地處首都的東南方,鄰接地精種國家·哈登費爾的都市.

——那是生于森林,受到森林眷顧的森精種的都市.

城市的建築樣式與人類種——艾爾奇亞的街景全然不同.

位于都市中央的是天樓樹——一株枝葉延伸至云層之上,高聳無比的巨樹,它的根部猶如血管般盤覆在地面,擴展成一個道路網.從大地生長出的樹木與藤蔓複雜地糾結在一起,形成了家屋與街燈,填滿了道路與道路間的縫隙.

那樣的房屋構造,完全不同于開拓森林,整平地面,以木材搭建,以石頭堆砌起的『建築』.

那是靠著洗練的魔法技術才能辦到的,一個『活生生的都市』.

在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街景中,有一間特別巨大的宅邸.

那是州市長——隆·巴爾提魯卿的宅邸.

如今正有一名少女穿越那由玫瑰花編織成的門前.

柔中帶卷的金色秀發.

突出的長耳朵是森精種的證明,額上的紅色魂石,受到陽光照耀,反射出微微的光輝.

出來迎接少女的是同樣擁有長耳朵,身著高級服飾,年紀剛邁入老年的男性.

「歡迎光臨,菲爾小姐,還是要稱呼你尼爾巴連卿比較好呢?」

被稱為菲爾的少女,輕柔地以外交辭令式的笑容回應:

「隨您怎麼稱呼都可以喔,巴爾提魯卿.因為我尚未正式繼承家主之位.」

男人——巴爾提魯聽到她的回答,唇角露出陰沉的笑容.

他退後一步,伸出手,邀請菲爾進入全都是以樹木編織成的宅邸內.

「讓淑女遠道蒞臨如此偏僻的鄉下地方,本人實在深感愧疚.」

「呵呵,您口是心非的功夫還真是高明呢.」

「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說,雖然本人年紀老邁,但是自認並沒有失去玩賞美麗花朵的心情喔~……就算對方相對于本人的庭園而言,只不過是難看的雜草而已.」

「被玩賞的花朵也是會挑人開花的哦.附帶一提,綻放的時間也同樣唷.」

行走中的兩人,臉上雖然笑容不減,卻對彼此的臉看也不看一眼.

巴爾提魯將菲爾帶至中庭.

只見由種類繁多的花草所點綴的庭園中央,擺放著一張白色桌子,以及兩張椅子.

菲爾一入座,巴爾提魯也在對面的椅子坐下.

「這對我們彼此而言都是無聊的事,我們就快點進入主題吧.」

他毫不拖泥帶水地切入主題.

「這一屆的上議院選舉——尼爾巴連,可以請你退選嗎?」

巴爾提魯直呼菲爾的家名,有如命令一般地說道.

——雖然菲爾自己說過隨便對方稱呼——但是貴族之間存在一個默契,那就是……

直呼家名的行為等同侮辱.

不過菲爾仍然保持微笑,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只有這樣嗎?」

「當然不是,本人還要請你正式地以尼爾巴連的名義,推薦本人參選喔.」

「哦~原來如此.」

「對,而且保證金和選舉資金也要請你負擔.另外與本人素有交情的卡斯托雷特卿想要你持有的『金龍骨琴』,他跟本人談好,只要你把那東西交給他,這屆的選舉他就會推薦本人參選.」

「哎呀呀……那是我家的傳家寶哦!過去曾以一個都市做為交換——」

「聽說是那樣沒錯,卡斯托雷特卿想必會很高興吧.」

巴爾提魯嘴角一歪,露出奸笑.

他的眼角下垂,視線直直盯著對面少女豐滿隆起的胸前.

「本人不會強迫你馬上決定,今天你就在別院住一晚再走吧.我們得好好坐下來,『徹夜』暢談今後該如何交往吧?如何~?」

「不管表面怎麼矯飾,本性是不會改變的哦?」

菲爾幾乎快要忍不住笑出來似地說道.

「簡單地說您就是要地位,要錢,要女人對吧?現在這個年代,我想即便是人類種的山賊,他們的要求也會比您稍微客氣一些呢.」

「那是小蟲子有自知之明.你不覺得以本人這等高貴的身分,應該要有相襯的行頭才對嗎?」

「我一點也不那麼認為,不過您要怎麼想,那就是您個人的自由喔♪」

菲爾臉上始終不改溫柔的笑容,接著說道:

「那麼,您還認為我會答應那樣的要求,難道您是宿醉了嗎?」

「哈哈哈,比起醉酒,本人更喜歡沉醉于花朵之下呢.你也明知本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卻仍來到此地對吧?畢竟——」

只聽巴爾提魯彈指一聲.

在感受到精靈氣息的同時,桌上出現了冒著熱氣的茶具組.

接著一張紙片宛如舞動一般,飄然滑落在菲爾的面前.

「……身為現任上議員代理的人,竟然企圖解放奴隸呢——如果你不怕本人揭露這件事,那麼你當然可以拒絕沒關系喔?嗯?」

聽到巴爾提魯說的話,菲爾仍不改笑容.

她只是無言地將落在桌上的紙片看過一遍.

上面寫的內容很單純,就是菲爾她們的活動紀錄和證據的明細清單.

既然奴隸制度一廢除,森精種的社會便無法維持下去,那麼她們的行動便等同于犯罪.

若是這份明細曝光,菲爾她們就算被以叛國罪起訴也不足為奇——

(插圖)

「既然您都已經查得這麼清楚了,為什麼不干脆拿這個去告發我們呢?」

「本人信奉自由主義,而且抱持利己主義,揭發你們的小把戲,對本人又有什麼好處?」

「所以你就用這件事來威脅我了嗎?真是思想自由萬歲呢.」

「威脅?又說那種沒氣質的話……本人只是向愚蠢的小丫頭提出意見而已.本人會好好管教你,你就趴在地上,向本人搖尾乞憐如何?嗯?」

「我可是敬謝不敏——我們就快點進入主題如何?」

「哈,你等不及了是嗎?嗯~?——那好吧.」

巴爾提魯說完這句話後,再次彈指一聲.

隨即,空中展開複雜的魔法陣,一疊牌從魔法陣中浮現出來.

「游戲是『命運魔法牌』——這個游戲應該不用說明了吧?」

命運魔法牌.

那是使用二十二張手牌,驅使魔法進行戰斗,在森精種之間是一種尋常且單純的游戲.

——同時也是主要用來取代決斗的危險游戲.

對于魔法實力較弱的菲爾來說是不利的決斗.

依照『十條盟約』,接受挑戰的菲爾有權利選擇游戲.但是——

「那麼,我們就明確宣告彼此要賭的東西吧.」

菲爾面不改色,謹慎小心地,視線直視對方回答道.

兩人相互確認基于『十條盟約』將會絕對履行的要求.

「那麼本人要求你的人身自由——以及一生完全服從于本人.」

「我們要求忘記關于我們的事,以及無條件且無限制地協助我們喔.」

——這是理所當然的要求.

巴爾提魯若是得到菲爾,將會得到尼爾巴連家的一切以及她的貞操.

另一方面,菲爾要求的則是放棄威脅材料,並反過來榨干巴爾提魯的身家財產.

「沒關系喔,只不過——像卿這樣的三流小混混,最好不要以為自己可以心想事成喔……自由思想一旦過了頭,可就是妄想了喔?」

「顯而易見的虛張聲勢真是滑稽呢,嗯~?尼爾巴連家之恥以為能夠勝過本人嗎?」

視線與言詞的相互挑釁後——兩人隨即做出了宣言.

「「——【向盟約宣誓】.」」

仿佛配合這句話一般,桌子的術式啟動,游戲開始了.

巴爾提魯與菲爾手上,各自被平均分配到了二十二張牌.

只見牌自行固定在空中,以不會被對方看見的角度洗牌.

然後,兩人拿起相同數量與種類的手牌,面對面進行交戰.

——這就是命運魔法牌.

使用塔羅牌※大阿爾克那二十二張牌所進行的單純游戲,就這樣開始了.(譯注:大阿爾克那(Major Arcana)是指塔羅牌的組合,在塔羅牌中一般俗稱為『大秘儀』,『大牌』或『王牌』.)

——在游戲玩家雙方都是森精種所進行的游戲中,要靠魔法作弊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在看得見彼此術式與精靈流動的條件下,在企圖使用魔法作弊的階段就會被發現而判輸,因此森精種之間時常使用這種自動動作的魔法道具.

其中這個所謂命運魔法牌的游戲,則是因其游戲性和決定勝敗的要素而特別受到喜愛,這個游戲即是——

「——設置兩張牌.」

菲爾簡短地說了一句話,飄浮在空中的手牌中,立刻消失了兩張牌.

同時那兩張牌一聲不響地,以蓋牌的狀態出現在桌上.

巴爾提魯臉上一笑,然後說道:

「——設置兩張牌.」

這次則是巴爾提魯的手牌消失兩張,接著和方才同樣出現在桌上.

彼此從手牌中出兩張牌,借此比出勝負.

巴爾提魯說道:

「那麼這就開牌決勝吧?」

「好~那麼——」

隨即兩人同時宣言.

「「——【開牌】.」」

隨著這句話,場上兩人的手牌同時翻開.

瞬間——宛如空間爆炸一般,龐大的精靈氣息立刻竄升而出.

巴爾提魯出的牌是【力量】與【戰車】.

組合名稱是——【名譽即是勝利】.

菲爾出的牌則是【愚者】與【戀人】.

組合名稱是——【戀愛即為發狂】.

只見各自的兩張牌光芒迸射,在兩者前方浮現出隱約透明的幻像.

巴爾提魯召喚的是全身甲胄的騎士,只見騎士拔劍,策馬進行突擊.

而出現在騎士身前的,則是受菲爾的牌召喚而出,一個痛苦掙紮的半裸少女.

少女的動作有如翩翩起舞般,攀住騎士的頸子,在騎士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騎士好似在煩惱似地抬起頭——然後翻轉劍鋒.

回過頭,抱起少女,朝召喚出自己的巴爾提魯——揮劍斬擊.

——位階序列第七位,【十六種族】中擁有最高魔法適性的森精種.

這就是集其魔法技術的精粹所制造出的命運之牌.

牌上的『複合刻印』所引發的斷片術式,化成無情的暴力,襲向巴爾提魯.

對此,巴爾提魯則是——一聲咋舌,伸出手掌,瞬間編織出防禦魔法.

隨即空中浮現兩個魔法陣,抵擋住突擊而來的騎士之劍.

只聽見巨大的聲音響起,一陣強光四射.


數量龐大的精靈擴散開來,蔓延般地橫掃整座庭園,然後四散消失.

受到厲害的反擊,巴爾提魯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竟然一開始就使出反射攻擊的組合,看來膽小的無能者也害怕受傷呢,嗯?」

對此菲爾也笑容不減地回應.

「第一手(運氣游戲)采取風險回避,這是理所當然的戰略哪.而且一下子就分出勝負我也會很困擾呀.」

「哼哼,所以你才讓人看不下去啊……在游戲中耍那種小手段,根本是不懂風情,本人就好好地教育你一下,怎樣才是本人符合尊貴血統的做法,嗯~?」

也就是說,這就是命運魔法牌.

——這就是序列第七位,森精種的決斗游戲.

雙方持有相同的二十二張手牌,每次皆抽出兩張搭配組合.

組合除了單純的強度之外,彼此間也存在相性,輸的一方會依組合的內容受到『攻擊』.

而那樣的攻擊只能以玩家的魔法抵擋.

使用過的牌將會被丟入墳場,進行過十一回合——也就是用完所有的牌之後,就會面臨投降或繼續的選擇.如果選擇繼續的話,雙方將再度被分配到二十二張牌,重複再比一次——只要有一方支持不下去就分出勝敗了.

總共有兩百三十一種組合——要全部預測並加以應對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勝敗關鍵取決于『如何持續抵擋攻擊』.

——也就是考驗身為森精種術者的實力.

能夠展開『四重術式』就會被視為一流術者,巴爾提魯盡管尚差一步,卻也是個優秀的『三重術者』.

而另一方的菲爾則——

「——靠著那樣的刻印術式,以及初學者使用的輔助魂石,你才能勉強展開『二重術式』.你真以為憑借那樣的程度,你這個尼爾巴連之恥就能勝過本人嗎?嗯?」

——沒錯,在這個游戲上,勝負取決于魔法的實力.

能夠同時展開的術式數量——那也同時代表著魔法強度和使用次數.

勉強到達二重術者程度的菲爾,要贏過三重術者的巴爾提魯,根本不可能.

不過菲爾卻不當一回事地笑了出來.

「是啊,我當然那麼想哦~!只不過擋住了第一次攻擊,你就自大起來了呢.先擊中我一次再猖狂如何呢♪」

然後她瞄了上方一眼.

精靈的躁動仍未平息,從花瓣紛飛的中庭,可以看得到二樓.

菲爾看見二樓窗戶之內——黑發黑衣的少女——『搭檔』行走的身影,她的嘴角浮現笑意.

沒錯,這種游戲,對于不會使用魔法的人類種而言,原本絲毫沒有插手的余地.

只要中了一擊,在那個時點就必定敗北,因此甚至稱不上是游戲.

不過——她的腦海閃過兩個人的臉.

狂傲譏嘲的表情中,卻又似乎帶著悲傷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少女曾說過——

——為何非要從正面迎戰對方不可?

以及——

「游戲在開始前就已經結束了哦♪」

■■■

「……呿,巴爾提魯那家伙.」

從二樓俯瞰著中庭進行的比試,巴爾提魯家的管家弗里茲,粗魯地咋舌咒罵.

——從主人約定的盟約內容,可以明顯知道主人的想法.

手握對方的弱點,逼迫對方接受不可能獲勝的比試,接收對方的人身自由.

這次只要打敗那個女人,尼爾巴連家的選票,權利,財產,以及比黃金更貴重的那個——巨乳,全都會自動到手.

盡管巴爾提魯表面上是一派從容的惡人臉孔,腦中卻八成已經想到獲勝之後的事了.

他一定在拼命想著要如何在夜晚的床上好好地享用那雙巨乳吧.

為何能夠這麼肯定呢?因為像這樣從少女的視覺死角,替巴爾提魯抵擋魔法牌的『攻擊』——也就是協助作弊的他自己,也都是滿腦子巨乳.

她是尼爾巴連之恥?無能?誰管那些啊.

只要有那對巨乳就足以抵銷其他全部的缺點了.

再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乳房,長相,臀部,纖腰,長腿,這些只要與乳房相襯就好,乳房以外的東西全都是配件,價值就和午餐附的餐巾紙差不多.

頭腦的智商?魔法的實力?那些全都無關緊要.

——簡單地說,菲爾正符合弗里茲的口味.

「哎呀,竟然在這種地方碰面,真是巧呢.巴爾提魯的管家……你叫弗里茲是吧?」

「——!?你是尼爾巴連的——」

弗里茲慌張地回過頭,卻見到黑發黑衣的人類種……尼爾巴連家的奴隸.

是叫克拉米吧,弗里茲咋舌一聲.

「……呿,你這個貧乳,別隨意找我攀談.」

光是被人類種的可悲乳攀談就已經很不愉快了.

更何況自己現在根本沒空理她.

因為他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做,他要一邊支援巴爾提魯,一邊盡情觀賞菲爾的胸部——然而貧乳或許是因為無從得知他內心的想法吧,她語氣和善地繼續說道:

「在這種地方碰面也是有緣,你要不要試著『向我挑戰』游戲呢?」

「……注意你的用詞,你這個走狗.至少讓你的乳房長大三倍後再開口說話吧,你這個劣等種.」

聽到含有輕蔑,侮辱等無數意圖的言詞,少女卻仍掛著笑容.

「用詞……是嗎?那比如說——」

她的眼神一斂.

「我要揭發你和巴爾提魯卿的作弊——這樣的用詞如何?」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想說人類種無法察覺魔法——是嗎?」

「…………」

自己默不作聲,貧乳少女卻好似作戲般地搖了搖頭.

「確實是那樣沒錯,比方說……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喔.比方說,二重術者要勝過三重術者雖然困難,卻並非不可能,不過如果你從這里和巴爾提魯卿合力防禦魔法牌的『攻擊』,那麼那個游戲對你們而言就幾乎是『必勝』了;而無法察覺魔法的我也無法證明你們出千,因此我的主人——菲正遭遇大危機呢.」

「…………」

不過——貧乳掩住嘴角嗤嗤一笑,然後繼續說道:

「其實我也沒有必要察覺哦.因為你自己會招供嘛.」

「……什麼?」

「我再說一次,你要不要試著『向我挑戰』游戲呢?如果你拒絕的話——」

少女說著露出陰險的笑容,從懷中取出一顆小寶石.

「你運用巴爾提魯卿的資金,秘密制造『高純度魔藥』,並暗地里將之販賣給地精種——鄰國這件事,我會向公安告密,讓你身敗名裂——這樣的遣辭用字,你覺得如何?」

「什麼——!?」

弗里茲發出如呻吟般的哀叫.這也難怪.

克拉米在掌中把玩著的小石頭,正是他所販賣的魔藥——違法商品.

「將精靈濃縮液化後,再進行攝取,借此提升體內的精靈量.這是為了魔法而制造的增強藥,但是這種藥也有副作用——不,應該說正是因為那種副作用,造成濫用的人層出不窮,因此才會遭到禁止.」

那個副作用即是——

「過度攝取所產生的快感與萬能感,就如同毒品一樣.」

「……!」

「這樣你懂了吧?快向我挑戰游戲,除此之外你無路可走.」

克拉米面露陰森的笑容如此說道,看到她那樣的表情,弗里茲嘴唇不住抽動.

不行了.

到此為止吧.

「……唔!」

不行,自己要忍耐,還不行,還不能笑出來……!

對一個不過掌握一點情報就自以為占盡優勢的貧乳捧腹大笑,那樣實在太難看了!!

弗里茲轉身背對貧乳,肩膀不住顫抖著.

這樣看起來像是被逼到走投無路而心生恐懼的男人嗎?——愚蠢,真是愚蠢透頂.

這場比試是由巴爾提魯主動對尼爾巴連提出挑戰.

他以對尼爾巴連企圖解放奴隸的情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條件,讓對方答應不利的條件,強迫她接受這個游戲,而且為了更確實掌握勝利,還命令自己暗中協助.

但是——回想剛才那個超級巨乳(菲爾)說的一句話……

——下子就分出勝負我也會很困擾呀……

(——也就是說,這兩人的目標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巴爾提魯,而是我.)

弗里茲強忍笑意,她們爽快答應巴爾提魯的挑戰,那也全是算計.

在為了支援巴爾提魯而抽不出手的狀況下,即使是一名人類種的少女,也能將自己逼入絕境.

那樣低劣的算計根本顯而易見.

再說自己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發展.

自己走私魔藥被她們掌握之事,還有對方會在比試途中與自己有所接觸,這些事情巴爾提魯全都在事前知會過自己.

為何會如此?因為這兩人最初曾去找巴爾提魯商量過.

——貴管家做出這樣的壞事,您身為他的雇主,為了不傷害您的名聲,我們想秘密地讓他自白供出情報,還請您提供協助.

她們為了使自己上當,刻意制造出這樣的狀況.

正在中庭進行的游戲,那也是與巴爾提魯串通好的假比賽——

(……她們一定是這麼想的吧——真是笑死人了!)

這兩個人沒有發現,她們尋求協助的巴爾提魯本人就是走私的主謀.

巴爾提魯不會出賣自己的,因為只要自己招供,別說是走私的管道,就連他是主犯的種種證據,也都會一同被抖出來.

因此巴爾提魯假意配合,企圖得到菲爾本人.

為此巴爾提魯主動提供主意,選擇以自家的宅邸做為舞台.

由于是以秘密進行為前提,因此除了這個貧乳奴隸之外,她們並沒有其他同伴.

——根本輕輕松松.

于是乳房悲哀的人類種與頭腦悲哀的巨乳——企圖陷害自己的這兩人,就這樣自投羅網了.

「……你的頭腦意外地笨呢,為了讓笨蛋也能聽懂,我就說得明白一點吧.」

貧乳的聲音就像一盆冷水澆下,對著憋住笑意的弗里茲說道.

「你沒得選擇,看你是要比游戲,還是身敗名裂?明白了嗎?」

聽到這滑稽的挑釁,弗里茲緊咬牙根,忍住爆笑的沖動,然後抬起頭來.

他的目光離開中庭,轉向眼前的對手.

弗里茲極力故作平靜,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

「……好吧,不過我也不是閑著沒事做,請盡快結束.」

「真巧呢,因為我搭檔的關系,我也不能慢慢來,我們就玩個單純的游戲吧.」

貧乳跟隨著他就座說道.

「這里有副平凡無奇的撲克牌.」

她從撲克牌中取出三張牌放在桌上.

分別是黑桃A,Q和K.

「K贏Q,A贏K,Q贏A.」

說著她將三張牌覆蓋,在桌上徹底洗牌一番.

「我們在蓋牌的狀態下各抽一張,然後開牌決勝負.這樣笨蛋也聽得懂吧?」

「——哼,你的要求是什麼?」

「那是你該提出來的吧?或者該說是求饒呢?」

貧乳嘲弄般地笑道,盡管對她的態度感到惱怒,弗里茲仍回應了她的要求.

「……那麼我要求銷毀與遺忘『你們』掌握到的所有關于走私的情報.」

「好,那我要求你『招供』和『作證』,把你所知道的事一件不漏地說出來.」

聽到她曖昧的言詞,弗里茲的眉頭微微一跳.

她的目的是——要自己坦承關于走私的所有情報,以及作弊干涉在中庭進行的游戲之事.

原來如此,這兩個愚蠢又可憐的女人雖然愚笨,仍是考慮到自己的利益才來到這里,殊不知她們打從一開始就落入陷阱了……

「——可以,【向盟約宣誓】.」

「好,【向盟約宣誓】……」

——抽牌.

在維持蓋牌的狀態下,弗里茲施展一個小小的魔法.

(你以為我在輔助巴爾提魯的時候就不能使用魔法了嗎?)

然而對手不過是那個尼爾巴連之恥……

菲爾·尼爾巴連——尼爾巴連家建立以來最無能的存在.

連從就讀學院——『白之樓樹』畢業也做不到,若是沒有手背和額頭上的刻印術式與輔助魂石,她連單一術式都不一定使得出來,是一個劣等生;相反地,巴爾提魯則能夠使出三重術式,更何況對手還是因假比賽而大意的愚蠢巨乳,就算自己暫時離開,又會有什麼問題呢?

——使用『透視』,自己蓋著的牌是『A』.

只可惜無法在事前看穿對方的把戲,不過這是對方提出的游戲,肯定有作弊.

可以斷言感覺不出魔法的氣息,那麼人類種所能做到的作弊手法——

她刻意在洗牌時做了手腳,操作會抽到的牌嗎?

不管怎樣,這個貧乳能勝過自己的牌——可以確定是『Q』.

事先約定的牌只有三張.

即便將自己『A』這張牌變成『K』,只要翻開蓋著的剩下那張牌,到時自己的作弊就會被發現.

不過,那樣的話,『只要用魔法將對方與自己覆蓋牌的圖案更換就好了』.

就算她在抽牌時動過手腳,掌握到自己蓋著的是什麼牌,但那種手法本身就是作弊.

更何況即使弗里茲用魔法換了牌,無法察覺魔法的人類種也無法證明.

——她大概以為我是這麼想吧.

(區區一個劣等種(人類種),你可別太小看我了.)

他以不會發出聲音的力道,用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

瞬間流竄過桌子的精靈告知他貧乳的牌是——『K』.

也就是說,她是以自己手牌會遭替換為前提——故意抽了會輸的牌.

這實在是低級的陷阱,典型的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模式.

「——畢竟是『尼爾巴連之恥』與她的奴隸……有夠傻.」

弗里茲已經毫不掩飾,放聲笑了出來.

「愚笨的巨乳好過聰明的貧乳,女人的營養與其輸送至腦部,不如輸送至胸部還比較有價值.不過——如果又笨又貧乳,那就無藥可救了啊.」

「……看來品性無法靠後天培養,這句話是真的呢.」

貧乳不快地皺起眉頭.

弗里茲稍微清了清喉嚨,他什麼也不必做,只要讓對方掉入她自己設下的陷阱就好.

「那麼可以開牌了嗎?」

「好啊,然後是你輸了.」

兩人同時開牌.

弗里茲的牌一如透視的結果是『A』.

而貧乳的牌是——

——『Q』.

「……怎,怎麼會——!?不可能會是這樣!?」

弗里茲踢開椅子,站起來大叫道.

怎麼可能?不可能,不應該是這樣——聽著弗里茲這樣的哀嚎,克拉米露出微笑.

——那是柔和的笑容.沒錯,有如太陽一般滿臉的笑容.

「……呵呵,與你偷看到的牌不同,讓你大吃一驚了嗎?」

——隨著語調的改變,克拉米的身形產生晃動.

「魔法,最好先看清楚對方是誰再用喔!」

只見黑發少女的身影有如海市蜃樓般消失,轉變成有一頭波浪金發的少女,也就是說——

「你……你是尼爾巴連!?」

先前模仿克拉米外表的菲爾,恢複了本來的容貌.

「對,我是菲爾·尼爾巴連喔.」

菲爾露出飄飄然的笑容,嘴唇笑成了弧形.

「你說比起頭腦,我的營養都跑到胸部去了是嗎……?那我可就感到疑問了,以你的情況來說,營養又是跑到哪里去了呢——你的小弟弟似乎發育也不太好呀.」

短短一瞬間,精靈掃過弗里茲的身體,探查出他的身體情報,菲爾笑得眯起了雙眼.

「不管上面還是下面都沒有活用到,我真的替被你攝取的營養感到悲哀!」

但是弗里茲沒有余裕理會她的嘲弄——自己輸了?輸給尼爾巴連!?

「你不用那麼狼狽也沒關系的哦~?即使又短又小,一定也有人喜歡的啦……不過如果連頭腦和長相都抱歉的話,那我可就無法保證了喔♪」

——那麼——那麼那麼那麼!?

「……不可能!那麼正在和巴爾提魯卿決斗的人——那個人又是誰!?」

■■■

「克拉米~我這邊已經搞定了喔~」

菲爾·尼爾巴連從陽台探出身子,對著中庭揮手.

瞬間——原本在眼前進行游戲的菲爾·尼爾巴連——不對……

假扮她模樣的少女——摘下面紗,恢複原本的形貌.


出現在那里的黑發黑衣少女——克拉米·傑爾,優雅地行一個禮.

「——感謝您的協助,巴爾提魯卿.」

「……不,不會,我身邊的人胡作非為,本人沒有看穿也是有責任,嗯.」

看著深深一鞠躬的人類種少女,巴爾提魯掩飾內心的動搖,皺起眉頭說道.

「不,不過這和我們先前說的不一樣吧?嗯?你們應該答應過本人,這件事會秘密進行的啊……本人可沒聽你們說過,還有其他的幫手啊.」

聽到巴爾提魯這麼問,少女「唉呀?」的一聲,側著頭表示不解.

「恕我直言,卿的宅邸內若是有人不請自來,卿應該會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覺吧?」

「……唔,唔嗯……」

確實如此,巴爾提魯閉口無語.

宅邸內只有自己和弗里茲,菲爾和克拉米,以及數名傭人而已.

這里是自己的宅邸,只要有別人在,自己馬上就會察覺,這座宅邸內張設了具有這種程度的術式.

再說正是倚仗了這個優點,他才選擇這個場所進行游戲,然而——

那麼這個人類種的少女,在此之前又是如何與自己決斗的呢?

只見黑發少女笑嘻嘻地說道:

「我們遵照約定,只有兩個人前來.」

「是,是嗎,是本人失禮了……那,那麼這個游戲就是無效的游戲,我們就此結束吧,嗯?」

——不對勁,事情不太對勁.

巴爾提魯感受到一股沉重的不安,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總之先讓這場勝負無效,必須盡快為接下來做打算——

「咦?巴爾提魯卿,你是不是搞錯了呢?」

——聽到這句令人打從心底發寒的話語,巴爾提魯回過頭來.

只見眼前的黑發少女克拉米——浮現出極盡嘲弄的表情.

「設置兩張牌.」

只見兩張牌從少女的手牌中消失,出現在桌上.

「我還沒有同意——結束游戲喔?」

「——什麼……!?」

在沒有雙方同意的情況下,游戲就不會結束.

「你,你這家伙,想做什麼!?」

「當然是繼續游戲呀,請您就座吧,如果您想放棄,那我就要收下賭金了.」

聽到克拉米所說的話,巴爾提魯瞪大了雙眼.

先前以為自己必勝無疑,因此聽到對方的要求時並沒多想.

——『我們要求忘記關于我們的事,以及無條件且無限制地協助我們.』

雖然字句不同,但那和巴爾提魯對菲爾要求的條件相同——不,更在那之上.

自己會連游戲輸掉的事都忘記,成為她們的奴隸.

相對于此,巴爾提魯的要求卻是如下:

——『本人要求你的人身自由——以及一生完全服從于本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接受比試游戲的人並不是菲爾,而是克拉米.

巴爾提魯就算獲勝,也只能夠得到尼爾巴連家一只微不足道的奴隸.

本以為逼對方答應了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卻反過來吞下不利的條件——!?

「你,你們!?」

「巴爾提魯卿!限制時間快到了,你要棄權嗎?」

相對于情緒激動的巴爾提魯,克拉米卻若無其事地問道.

——一方出牌後,另一方若在限制時間內沒有出牌,在那個時間點就視同敗北.

巴爾提魯想起這條規則,慌張地對著手牌大喊:

「——!設置兩張牌!!」

遵照巴爾提魯的叫喚,兩張牌從手牌中消失,然後出現在桌上.

克拉米得意地揚起嘴角.

「開牌.」

宣告開牌的同時,放在場上的四張牌同時翻開.

巴爾提魯出的牌是【月亮】與【女祭司】.

組合名稱是【其法袍正是欺瞞】.

克拉米出的牌是【正義】與【皇帝】.

組合名稱是【我的支配乃至高無上】.

相對于巴爾提魯化解對手的攻擊,反過來否定舉發者的組合,克拉米發動的則是串連一切追加效果,貫徹自己意志的牌組.

只見皇帝拔出的劍,揭發女祭司的真實,剝奪其地位.

奪去對方的力量與權威,皇帝的力量襲向茫然若失的巴爾提魯.

「————唔呃!?」

他慌張地施展防禦魔法.

就在皇帝的劍即將觸及身體之前,三個魔法同時發動.

但匆忙造出的防護發出了破裂聲,對巴爾提魯的精靈回廊連接神經,造成燒灼般的傷害.

在爆炸聲與閃光散去之後,氣喘籲籲的巴爾提魯背後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哎呀!剛才那一擊好像已經削去您一半的實力了喔!」

回頭一看,只見悠然走近的菲爾,及垂頭喪氣跟隨在她後側的管家.

「!弗里茲——你這家伙竟然敗給區區的尼爾巴連!?」

聽到巴爾提魯的責罵,弗里茲表情扭曲,但是又不發一語地低下頭去.

而他身旁的菲爾則面露輕松的笑容說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因為他以為我是人類種而掉以輕心嘛.」

「你閉嘴,尼爾巴連!你這個毒婦,你竟敢欺騙本人!?」

「欸~說什麼欺騙嘛,真是難聽……因為……」

菲爾將視線移向坐在位子上的克拉米.

而克拉米則是點一下頭,臉上浮現冷笑.

「——你才是打算一直欺瞞我們贏得勝利吧.」

巴爾提魯倒抽了一口氣,克拉米接著說道:

「指使管家違法走私,大賺黑心錢的就是你——你以為我們沒發覺嗎?」

「只要假裝協助,趁機陷害我們,你就可以湮滅證據,得到所有好處——」

「事情不成功就指稱游戲無效,打算裝死不認賬——真是齷齪的『本人』啊.」

聽到菲爾與克拉米的譴責,巴爾提魯的表情激烈地扭曲變形.

事情早就全部敗露了,她們明知巴爾提魯的企圖,卻反過來加以利用——……不!

「呵,呵呵……你還是棋差一步啊,尼爾巴連.」

「是?您找我嗎?」

菲爾瞪大雙眼,側著頭不明所以,巴爾提魯則得意洋洋地叫道:

「既然知道了與本人對戰的是這個小丫頭,那你們作弊之事就不言自明了!因為人類種不可能擋得住卡牌的『攻擊』,是你出手幫了她吧!?」

——沒錯,自從開始游戲後,他們已經比完三輪,外加七次的戰斗.

也就是在四十場的牌局中,克拉米遭受過數次『攻擊』.

巴爾提魯清楚看見她用魔法障壁擋下了攻擊.

既然人類種無法使用魔法,那自然就是菲爾出手幫她了——不過……

菲爾對他的指責感到無言,她搔了搔臉頰,笑嘻嘻地回答:

「命管家做出同樣事情的人,應該沒有資格說我吧~……」

接著,克拉米說道:

「再說那根本不算作弊喔——你這呆子.」

被人直截了當地指責,巴爾提魯一時語塞.

「你仔細咀嚼一下向盟約宣誓的誓言——我在確認條件時,清楚說過『我們』這兩個字喔.」

——這次巴爾提魯真的瞪大了雙眼,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既然對方聲明過是『我們』,那這個游戲就會被視為是巴爾提魯對上克拉米與菲爾組的對戰.規則並沒有禁止在游戲中離席,就算菲爾在遠處張設防禦陣,那也不算違反規則——不,等一下,在那之前.

(她改變彼此的外貌,不讓我們識破,又在二樓一邊比賽游戲,一邊張設防禦陣——?)

克拉米歎了口氣,歪了下嘴角.

「……菲,這個白癡好像終于發現了喔?」

「因為他背負著血液過度集中在股間,沒有輸送到腦部的不利因素,我們就體諒他一下吧?」

菲爾笑嘻嘻地說著,但是她的聲音只令人感到冰冷刺骨.

「因為這麼單純的文字游戲就讓他輕易上當了嘛,真教人失望.虧我還准備了更複雜的機關,後招和對策——什麼嘛,結果都白費了.」

眼前劣等種的少女像是受不了似地歎了口氣.

「順便一提……你的手牌太好猜了,最初一定是強攻,被防堵就使用詛咒牌組.因為你不喜歡反擊,所以不會使用,至于剛才那副牌也是你在心慌意亂之下,為了拖過一局,爭取時間用的『攻擊無效』組合,白癡也看得——抱歉,那樣的話,你猜不到也是正常了.」

巴爾提魯的肩膀不住顫抖,那是因為憤怒,屈辱——以及難以承認的恐懼.

在這四十回的牌局中,克拉米只受到幾次的『攻擊』.

而且那還只是在運氣因素較重的初期,之後的牌局——自己的手牌全都被她看透了.

這個不是森精種,甚至只是個普通人類的劣等種(人類種)竟然——

「——你可別太小看人類了,老廢物.」

這個令人無法捉摸的黑發少女……

「……好了——我們繼續游戲吧!」

……有如死神般笑著說道.

————…………

銳利奔流的精靈流纏住巴爾提魯的手臂——翻攪他的精靈回廊連接神經.

難以名狀的痛苦,讓年過數百的老人,像個小孩般哭泣哀嚎.

然後,足以將庭園盛開的花朵吹散的沖擊平息後——

森精種老人從椅子上跌落地面,痛苦地掙紮,人類種少女溫柔地對他輕聲細語道:

「——這樣第四輪就結束了,你打算如何?巴爾提魯卿.」

「咿,咿~……」

「另外,你一定發現了吧,菲……我的主人(菲爾·尼爾巴連)——她是『六重術者』.」

聽到耳邊這句輕聲細語,老人的臉色變得比白紙更加蒼白.

他已經明白那句話並非虛假.

因為若非如此,那就無法解釋今天菲爾所辦到的種種事跡.

克拉米蹲了下來,仿佛安慰臉色蒼白,全身顫抖的老人般繼續說道:

「沒問題的,雖然你看起來已經沒有力氣再張設防壁——不過仍然有充足的勝算,只要你完全看穿我的手牌,不受一擊地完封我,耗盡六重術者的魔力就好了.」

——說完這千億分之一的勝算後,克拉米笑了出來.

「失敗也沒關系喔,只是會有一點痛——一個不小心會死掉而已.」

——沒錯,那勝算的內容正是——克拉米自己剛才達成的事情.

區區劣等種都做得到,一個森精種該不會說辦不到吧——

「我認,認認輸了!是本人輸了!所以,所以請別再比了」

「——好,那麼是我們獲勝了吧.辛苦你了,巴爾提魯卿.」

克拉米不理會淒慘的老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菲爾則發出歡呼抱住她.

「你好棒喔!!人類種用這個游戲(命運魔法牌)戰勝森精種,這一定是第一次喔!?」

「……贏過這個癡呆老人也沒什麼好誇耀的,在最近交手過的對手中,他是最弱的呀.」

菲爾像是安慰不滿的克拉米,撫摸著她的頭,同時回過頭.

「接下來——」

用視線凌遲著倒在地上的巴爾捉魯,以及呆立原地的弗里茲.

「那麼巴爾提魯卿,請你遵照『向盟約宣誓』的內容,把所有與我們有關的事全部忘掉.」

然後——克拉米一臉笑容地接著說道:

「如以前一樣繼續違法的買賣.」

——什……什麼?

「然後,弗里茲先生!你要在半個月後——『全部招供』喔.」

——這是怎麼一回事?

正當巴爾提魯和弗里茲還摸不著頭緒的時候,克拉米靠近桌子.

「那麼我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不過,在那之前——」

她拿起用來比賽的塔羅牌,一邊洗牌,一邊笑著.

「我來占卜你們的未來做為禮物.」

「咦~?克拉米,你竟然有那樣的特技,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喔!」

「是啊,因為我今天才第一次使用呀,不過——這個占卜絕對會成真喔.」

只見克拉米像是在開玩笑般,同時卻又陰森地拿起四張牌——

「哎呀,出現有趣的牌了呢,呃~讓我看看~?」

她這麼說完,將拿在手上的四張牌,一張一張地翻開.

——【節制】的正位.

「你們今後似乎會一帆風順地,持續和地精種進行魔藥的走私販賣.」

——【塔】的正位.

「但是半個月後……哎呀,糟糕,和你們交易的地精種『不知為何』自首被捕.」

——【命運之輪】的逆位.

「之後『很不巧地』,管家也抖出你的名字,你的壞事一件又一件被挖出……然後——」

——【審判】的逆位.

「巴爾提魯卿遭到法律制裁——劇終,請節哀順變.」

不理會臉色蒼白的兩人,克拉米像是在演戲般向菲爾問道:

「呵呵,很有趣吧,菲.巴爾提魯卿被捕的話,他所保有的愛爾文·加爾得首屈一指的貿易公司——威爾·安德莫洛,會由誰接掌呢?」

「哎呀,真是巧呢,是三天前我們『稍微和他玩過』的恩里希家的少東喔.」

——這一切,全都在她們掌握之中.看到兩人宛如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陰森笑容,巴爾提魯咬牙切齒地大吼:

「尼爾巴連,你——不,你們到底有何企圖!?」

兩人以冷笑回應:

「欸~?告訴你也可以啦~」

「反正你也會忘記,連同與我們見過面的事情也一起忘掉.」

看到兩個魔女天真無邪歡笑的模樣,巴爾提魯不禁感到戰栗.

——自己到底是對怎樣的怪物出手了.

「好了,那就如同向盟約宣誓過的一般——再見了,巴爾提魯卿.」

「我會為你祈禱,希望你今後生意更加興隆喔~」

——就這樣.

啪的一聲,就在克拉米和菲爾彈響手指的同時……

今天發生過的一切,瞬間煙消云散了.

■■■

克拉米與菲爾將同樣的兜帽拉低掩住面容.

兩人既不在這里,也不曾來過這里.

事情已變成這樣.

避開別人的耳目,兩人從巴爾提魯卿宅邸的最上層一躍而下.

菲爾所構築的術式,以比重力更快的速度接住她們,將兩人的身體高高帶起.

——兩人突破風阻,飛向夜晚的空中.

只剩下紅色的月亮與星光,以及都市的照明,燦爛映照著眼下的景色.

這是森林中的都市,以壓倒性洗練的魔法編織而成的綠色城市.那雖是克拉米見慣的景色——但即便是對初次看見的人而言,也足以從這幅光景看出,愛爾文·加爾得不同次元的文明程度——兩人的兜帽飄揚,在都市的上空飛行.

「克拉米做得太漂亮了~」

從樹木——不,從一座建築至另一座建築,就像是順著屋頂跳躍般飛行的菲爾說道:

「你要在沒有我的輔助下,擊敗那個老廢物,我真的很擔心呢.」

「……別說那個了,菲,你不要緊吧?」

「欸嘿嘿,能讓克拉米擔心一下也不壞呢,你有所成長了~」

菲爾一邊維持著在空中飛行的術式,一邊以嬉鬧的笑容回應.

但是即使在微弱的光線中,克拉米也能清楚看見,菲爾額上的魂石,正因魔法的濫用而失去光輝,顯得黯淡無光.

隆·巴爾提魯卿與他的管家弗里茲……

他們分別是『三重術者』與『二重術者』,兩人雖稱不上一流,卻也是優秀的術者.

但是……克拉米望向身邊在夜空中飛翔的少女,沉浸在思緒之中.

——菲爾·尼爾巴連.

克拉米以奴隸身分侍奉的主人,愛爾文·加爾得居指可數的名門之現任當家.


因成績不及格而遭到國內最高魔法學府『白之樓樹』——退學.

她刻上白色的刻印術式,佩戴初學者用的輔助魂石,一無所知的人都嘲笑她是尼爾巴連家創立以來最無能的存在——嘲笑她是『鐵屑』.

但是,知道她是假裝無能的人(克拉米),則對那樣的嘲笑嗤之以鼻,認為她是尼爾巴連家創立以來首屈一指的才女——認為她是『黃金』.

菲爾從未刻意對克拉米展露實力.

然而——

她對自己與克拉米施加偽裝魔法,為了不讓巴爾提魯與弗里茲察覺,她又在各自的身上施加妨礙認知魔法,更從遠距離進行命運魔法牌的『防禦』,更在這樣的狀況下與弗里茲一決勝負……她一次施展了六個魔法.

『六重術者』——毫無疑問是超一流的術者.

不,日前與空等人進行的游戲——使用吉普莉爾的核心制成的黑白棋.

序列第六位的天翼種擁有天文學般的力量,菲爾竟能夠編纂出足以制禦如此強大力量的術式.

基于這樣的事實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她是個即使以超一流也不足以形容的術者.

如果是那種程度的術者,就算是將她退學的『白之樓樹』,也會禮聘她成為名譽教授吧.

……她最少也應該享有那樣的待遇才是.

「唔嗯……?你怎麼了?克拉米?」

在夜風中飛揚的金發,暗夜中也白皙勝雪的肌膚,她微笑的模樣比陽光更加耀眼奪目.

出身名門世家,具備卓越的知性與魔法才能的尼爾巴連之花.

展現在她前方的應該是光輝燦爛的未來才是——如果不是她自己拋棄那一切的話.

沒錯,她拒絕了那唾手可得的未來.

她隱藏自己的實力,扮演一個無能的人,甚至選擇反抗她的故鄉,祖國,反抗她的種族.

她不是為了別人,只為了一個人——

「——……沒什麼.」

只為了她的好友.

克拉米靜靜低下頭來,吐了一口氣.

稱呼一個不過是奴隸的人類種(自己)為好友,與全部的人為敵.

奴隸解放——原來如此,聽起來很響亮……

但那等于是要解放愛爾文·加爾得的國家機密,如果企圖解放為了高度魔法而利用的妖精種,那等于是將本國的秘密武器賣給他國.

如果事態演變成那樣,地精種——哈登費爾絕不會錯失這個良機.

愛爾文·加爾得大概會失去一個,因領土問題而持續近千年糾紛的大陸領土吧.

更壞的情況,國家將會因此分裂,最後等待著的為何——不用說也知道.

——為了克拉米,就算故鄉毀滅也無所謂.

她如此宣言,並且真的這麼想.事實上,她已進行過好幾次危險的行動.

對于那樣的她,克拉米抱持的是感謝,以及超越種族,年齡的一種近似憧憬的感情.

——但是克拉米不由得想到,自己又是如何呢?

就算沒有顯露在臉上,菲爾的魂石也顯示出她已疲憊不堪.

若是不讓她這麼厲害的人物背負如此沉重的負擔,自己就連一個游戲都贏不了.

究竟這樣的自己是否配得上當菲爾的『好友』——

——忽地感到一陣頭痛.

往事的記憶閃過,克拉米手按著頭,停了下來.

——勾小指訂下約定的少女,以及渴望成為人類的人偶.

他——人偶——空難道沒有想過,自己會變成少女的枷鎖嗎?

少女本來一個人就能翱翔廣大天空,自己卻成為將她綁在地上的負擔——

「咦……克拉米,你怎麼了?」

好友發現自己停下而調頭回來,克拉米則是低著頭對她說:

「……菲,對不起,如果我能做得更好一點……」

「克拉米……?」

愛爾文·加爾得,以壓倒性的魔法適性為武器,支配將近三成陸地的超大國.

國力領先居于其後的大國哈登費爾將近一倍以上,是世界最大的國家.

它的基礎有如城塞般堅固,就連要找出一絲縫隙都難如登天——

……不,那只是借口.

腦中閃過兩個人,克拉米拳頭握得更緊了.

「這次也是,如果是『那兩人』的話——應該不用魔法就辦得到.」

「克拉米.」

逐步剪除掌握流通,貿易,權益的高官,暗中削弱他們的力量,這才好不容易打開了如蟻穴一般,比針還要細小的缺口.

但是再這樣下去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只如此,他們應該能贏得更多!」

瑣碎的游戲玩多了,破綻將會逐漸累積.

若是被高層察覺她們的行動,她們瞬間就會被消滅.

她們需要的是像空那樣的一步棋——『靠著意料之外的一擊就讓一切結束』.

「可是……我只是不斷給菲帶來負擔,一點也沒有長進——」

「克拉米!」

克拉米握拳的指甲幾乎刺破了皮膚,但一道冷靜卻強而有力的聲音制止了她.

「克拉米無法成為『那兩人』啦.」

「…………我明白啦.」

克拉米低下頭.她知道,就算模仿空,也沒有意義.

空和白湊在一起才會是『 (空白)』——才是人類種最強的游戲玩家.

她需要找到適合自己的做法——

「不對,你一點也不明白喔!」

思考被打斷的克拉米抬起頭來.

「我不知道克拉米從空先生那里接收了怎樣的記憶,不過空先生是怎樣的人——我自認多少有一點了解喔.」

在森林都市那迷幻的照明之中,菲爾表情認真地說道.

「空先生是因為判斷他們自己做不到,所以才利用克拉米的喔!」

「……是啊,可是照我這樣子——」

「另外,他判斷只有克拉米一個人也做不到,所以也利用了我喔!」

「——!」

「我們和他們都是兩人為一人,更何況想要不借助我的力量贏得那個游戲,那就像是一個人要做空先生和白小姐兩人份的事喔!」

「……菲.」

「克拉米可以借用我的力量喔,那才是理所當然的啊.」

他們是兩人組,我方也是兩人組.

如果得到的結果一樣,那就沒有必要對任何人感到羞恥——但是……

「可是我只是一直給菲帶來負擔,什麼也沒——」

「因為有克拉米在,我才能夠努力喔……而且——」

菲爾握住低著頭的克拉米的手,微笑著對她說道:

「我可是知道的喔!克拉米每天喚起空先生的記憶,挖掘空先生與白小姐他們兩人全部的戰術,想要將那些戰術變成自己的——」

她的表情一變,眼神中泛起擔憂的神色.

「因為那個關系,你已經好久沒睡了吧.」

「…………!」

「克拉米不睡的話,我也不睡.克拉米要努力,我也會努力.如果你認為我很勞累——那麼克拉米你也同樣勞累喔!」

菲爾說著往克拉米的眼睛望去.

——撫摸著即使是暗夜也無法完全將其遮掩的深深黑眼圈,有如母親教導孩子般輕聲說道:

「克拉米,如果你擔心我疲累,那我希望你答應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覺……再這樣下去,『我們兩人』會一起倒下的哦……」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

「嗯~不是啦.」

菲爾刻意鼓起臉頰.

「這種時候應該有別的話可說吧?」

「……——是啊,謝謝你,菲.」

菲爾笑著點點頭,然後牽起克拉米的手,再度編纂術式——的途中.

「另外,我想空先生把分化愛爾文·加爾得的任務交給我們,並不是因為那麼正經八百的理由喔……我有說錯嗎?」

兩人說著回想起那個男人的臉——想像那張厭倦的神情,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政治呀權利呀什麼的,分化大國那種事太麻煩了,就交給你們啦.」」

兩人一聲苦笑後,再度躍上高空.

■■■

在兩人夜宿的郊外旅店,擺放著兩張床的小房間內.

脫下兜帽,換上睡衣的菲爾,仿佛勸說一般地再次重複道:

「那麼克拉米,今天要好好睡覺哦!」

「……那,那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你盡管說沒關系喔.」

只見克拉米抱著枕頭,尷尬地移開視線.

「那,那個……可,可可以陪我一起睡嗎?」

看到菲爾滿意地露出笑容,克拉米紅著臉叫道:

「不,不是那樣喔!我是因為夢到空的記憶而睡不著!所,所以我想說,如果像空那樣握住白——握住菲的手會好過一點……全都是空害的喔!?」

「好好,全部都是空先生不好,所以你不要怕羞.就像以前那樣,萬一做了可怕的夢,你不用客氣,盡管鑽到我的被窩來沒關系喔~!」

「我說過不是那樣了吧!?可惡,這也是空的錯,為什麼我要遇到這種事——」

盡管口中念念有詞地咒罵著,她仍在菲爾的催促下鑽進了被窩.

就這樣,克拉米躺在床上,轉身背對菲爾,菲爾則是笑著說道:

「克拉米,你還有沒有其他想要我做的事呢?比如說唱搖籃曲呀!」

「我只希望你別再取笑我,讓我睡了吧.」

「真的嗎?不要我摸摸你的頭,抱抱你嗎?」

「…………………………如,如果菲想做的話,我也沒意見.」

「好~!我非常想做,那我就自己摸你的頭啰~!」

被菲爾用手梳理頭發的感觸,讓克拉米的身體逐漸放松了下來.

克拉米想起以前每當遇到什麼事——當她哭泣時,菲爾就會像這樣摸著她頭的感觸.

身為奴隸,被飼養在尼爾巴連家的那段日子.

雖說菲爾站在自己這一方——但還是有很多討厭的記憶,讓她想哭的記憶,讓她想死的記憶,不過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對那樣的境遇自怨自艾.

拼命忍耐想哭的情緒,直到鑽進被窩中才發泄出來——那樣的時代如今已成遙遠的過去.

在碰觸過空的記憶的現在……如今已經不是自己哭泣的時候——

「…………克拉米,你睡著了嗎?」

菲爾小聲地——以如果她已經睡著也不會吵醒她的聲量.

而菲爾的聲音阻止了即將複蘇的空的記憶.

「……還沒,怎麼了?」

「嗯~如果你睡不著的話,在你睡著之前,可以先陪我說些話嗎?」

「……當然可以……是什麼事呀?」

(插圖)

她輕松的話語中,帶著嚴肅的語氣,克拉米困惑地點頭答應.

「克拉米似乎對空先生寄予全面的信賴.」

接著菲爾憂心忡忡地說道:

「說實話,這讓我感到不安……」

「……」

「空先生交給克拉米的記憶,是他真正的記憶嗎?」

——空他們身邊有天翼種,而且如果要竄改記憶,使用盟約也有可能辦到.

他會不會捏造了虛假的記憶,將之交給克拉米,借此操控她的行動呢?

菲爾言下之意就是這麼回事,不過……

「我是有可能被騙呀,那很像是空會做的事——」

克拉米苦笑著說道.

「——大家可能都這麼想吧.」

看到菲爾側著頭一副訝異的模樣,克拉米輕聲一笑.

「你大可安心,對空『評價過高』的人——不是我,而是菲.」

——一段記憶在克拉米的腦中閃過.

空那盡是令人極度不快的記憶——不過剛才的是——

「……菲,你知道天才一詞是為什麼而存在的嗎?」

「……咦?」

「是為了讓人偶坦率承認,自己與人類不同.人偶將自己無法理解的人稱之為天才,受到好評就是天才,反之則是怪物;大多數人口中的天才——其實是一種蔑稱.」

——因為他們和自己是不同的生物,所以比不上也是沒辦法的事.

大多數的人都會這麼承認,然後放棄——不過那個人偶不同.

「沒錯,他真的只是人偶.」

——他只是凡才(笨蛋).

「但是他拒絕只是當個人偶.」

——憧憬眼前的天才(真貨).

「就這樣——他經曆了令人不敢相信他還能站起來的經驗.」

于是,克拉米在半夢半醒之中,徜徉在空的記憶里.

無法飛天之人要飛天的方法——要怎樣才能判斷方法是否成功呢?

那就只有試著飛看看——確認是否會墜落,不管墜落多少次,即使身心都摔得粉碎——

「……他還是會站起,嘻皮笑臉地,裝得若無其事一般.」

內心流著血,緊咬牙關,看著妹妹,然後站起來.

那里不存在絲毫人類對天才的聰明印象.

——真的,有個能干的妹妹真是辛苦呢,哥哥.

「空——非常地笨拙,所以才可以追上他——不,甚至超越他都沒問題.他只是在一個,只要是『人類』,任誰都能到達的場所.正如他所自稱的,他只是個笨蛋.雖然是笨蛋,卻是個為了追上憧憬的真貨,不斷強忍硬撐的——普通的……笨蛋.」

……當她這麼訴說的時候,菲爾的手仍持續輕撫著她的頭.

克拉米的意識也逐漸下沉.

「需要的只是一丁點的——但是要貫徹卻是——讓人難以想像的覺悟……」

在快要沉沒的意識中,克拉米回想起在國王選拔戰時,空所說過的話.

——事關爭奪,互相厮殺,我們是比你們更經驗豐富的老手——

空的這句話和過往的記憶重疊在一起.

——空虛的眼神,往下看著沾滿鮮血的雙手……

只是希望當個人類的——

人偶的記憶——

「……真的是……太笨拙了……連說個謊都……辦不到呢……」

「克拉米?」

……回應她的只是沉睡的呼吸聲.

輕撫著喃喃自語墜入夢鄉的克拉米,菲爾陷入思考.

另外,還有一點——她眺望著天花板,思考著克拉米沒有說完的那句話.

菲爾想起被克拉米評為連說個謊也辦不到,那個笨拙男人的臉.

——想起那個仿佛謊言代名詞的男人的臉.

目中無人,總是嘻皮笑臉的那張臉,只要看到就令人心生警戒——

「————啊……」

這時菲爾的思考終于到達終點.

「原來如此……『不會說謊的騙子』……原來是那麼一回事啊……」

那個男人所經曆過的事情,足以讓克拉米說那是慘烈的人生,那樣的男人——

為何——要讓別人對他產生戒心呢?

長久以來菲爾感到的不安一掃而空.

找到答案了——菲爾幻想著克拉米所相信的,空等人所夢想的未來.

想到忘我之處,她的臉上浮現微微的笑容.

接著久未感覺到的睡意襲來,她閉上了眼.

——真是期待啊.

帶著這樣的心情,她已經好久,真的好久——不知幾年沒有像這樣,進入深深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