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六十三章 胡四在背後使勁


開飯了。走廊上又熱鬧了起來,閻坤在隔壁大聲地朗誦毛主席語錄:“我們的軍隊是吃飯的軍隊……”

聽到老呂頭推著飯車咔啦咔啦的聲音,楊遠沖我攤了攤手:“兄弟,咱們跟關在籠子里的野獸差不多。”

可不是嘛,有飯吃,可是沒有自由,不過人家野獸還有動物保護組織的呵護,我們呢?連野獸都不如。

楊遠坐直身子,用力挺了挺結實的胸脯,把兩條胳膊舉過頭頂左右晃了幾下,收回胳膊把兩只拳頭掰得咔咔響,然後開始扭自己的脖子,也是咔咔響,讓我想起了一滴水掉在熱油鍋里的聲音。他想抬起腿蹬兩下,剛一活動,臉就扭曲成了一塊抹布。我知道他的腳腕子被腳鐐勒破了皮,不能輕易動彈。我跪過去,一下一下地幫他拆下以前的那些布條,撕了幾塊新的,重新纏。楊遠感覺很舒服,愜意地把身子靠到了牆上,來回的扭自己的手腕。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甚至看都沒有看對方,彼此心照不宣,都害怕自己的目光遭遇尷尬……盡管我發自內心的願意當他的小弟,可是我沒說,因為他曾經笑話過我好幾次將來是個跟班的,可是有幾次我分明看見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感激。我們倆就這樣無聲地動作著,仿佛早年無聲電影里的某個簡單片段。飯車推過來了,老呂頭在用飯勺子磕窗口:“拿飯啦。”

又是一碗清水煮胡子般的白菜湯和兩個屎橛子一樣的黑面饅頭。

領進來飯,我問老呂頭:“大爺,哪天能改善改善生活?”

老呂頭不理我,又敲了敲窗口:“楊遠,過來拿燒雞,木頭給你的。”

楊遠咧開嘴巴笑了:“真是個好孩子,”爬過來接過了老呂頭遞進來的一個油乎乎的紙包,“謝謝啊。”

我的口水一下子就流了個滿嘴:“遠哥,你真行,進來了還有弟兄們記掛著。”

楊遠邊掰燒雞邊說:“我沒有弟兄們了,這是我弟弟的弟兄,他叫木頭。”

我想起來了,前幾天就是這個小孩給送的燒雞,是公安局看大門的,楊遠他弟弟的同學。

想誇木頭幾句,我又忍下了,我害怕楊遠再想起他的弟弟來,那又將是一陣沉悶。

楊遠先掰下一只雞腿,遞給我,然後從雞肚子那里掰,好象要掰成兩半,突然他停下了,猛地將剛掰開的燒雞合上了。我看見了他這個動作,感覺那只燒雞的肚子里肯定藏著什麼東西。我轉過身子,讓自己的臉沖著牆,呱唧呱唧地喝菜湯。靜了一陣,楊遠伸腿蹬了蹬我的屁股:“哈哈,你小子跟我見外呢,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我轉回頭剛要開口說話,楊遠把手指頭橫在嘴上,詭秘地一眨巴眼:“倚著小窗,別讓值班的看見。”

我挪到窗口那邊,用脊背堵住了送飯用的小窗口,上面的窺視孔不管用,人坐在門下面,上邊看不見。

楊遠嘿嘿笑著將一個小紙團丟給我:“看看吧,嘿嘿,好玩兒,良心發現了都。”

我打開被油沾得幾乎透明的紙團,那上面寫著:“堅持,堅持,再堅持,我正在活動,隨時通知。”落款是胡四,字寫得漂亮極了,跟鋼筆字帖子似的。旁邊還用彩色的筆畫了一只下山虎,很威風,像是要撲出來吃人的樣子。我看完了,用眼神問楊遠,怎麼處理這張紙?楊遠做了個劃火柴的姿勢,我隨即將它點了,燒出來的味道很臭,像用火在烤一只臭鞋墊的味道。他剛才的話讓我很納悶,什麼“良心發現”?他跟胡四不是挺好的嗎?想問又怕問不到點子上,只好胡亂咧了一下嘴巴:“好,四哥也在想著你呢,看這意思是想幫你在外面使使勁,這樣好啊,沒准兒……”

“呵,這我相信,”楊遠矜了矜鼻子,“有錢能使鬼推磨啊,胡四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

“就是,這多好?現在什麼雞巴事兒沒有?我根本就不相信什麼法律,你有錢,殺人都可以。”

“你這個反革命,哈哈,”楊遠狠咬了一口雞腿,呲牙咧嘴地嚼著,“倒退二十年,砍你小子的狗頭。”

“憑什麼?我說的有錯嗎?以前我在大號的時候,一個小子強奸了三個幼女,走了!**。”

“是嗎?”楊遠曖昧地笑了,“照你這麼說,我沒強奸也沒殺人,我也可以走?”

我抓過燒雞大口地啃著:“沒問題,四哥那麼有錢,他只要肯幫你,你走得比我還快!”

楊遠一丟雞腿,朗聲笑道:“**你媽的,你這個大牛逼啊……得,有你這句話,我保准死不了。”

閻坤在隔壁用力地踹牆:“遠哥,又他媽玩兒獨的?吃什麼好東西了?這麼香!”


楊遠沖我呶呶嘴:“你告訴他,咱倆在吃他媽那個逼。”

“閻八,遠哥說,他在吃你媽那個逼!”我跳到後窗,大聲喊。

“好小子,你***活夠了,”閻坤也靠上了後窗,“再說一遍試試?”

“閻八,我也在吃你媽那個逼!”我又喊了一聲,我怕你個雞巴,你這個膽小鬼。

“好,你有種,我告訴你,楊遠很快就死了,他保護不了你的,有我收拾你的時候,你等著。”

“我等你干什麼?我膘子?哥們兒馬上就回家啦,哈哈……”

“操***,”閻坤惱羞成怒,悻悻地說,“虎落平陽被犬欺呀,這要是在外面,我讓你生不如死。”

楊遠笑成了一只團起來的刺猬:“嘿嘿,有意思,他說他要讓你生不如死,嘿嘿,那是說他自己呢。”

閻坤的聲音又變成了唱戲的小生:“遠哥,你真好意思啊,死到臨頭了還折磨我?”

楊遠拉開上衣露出肚皮,摸著那條長長的刀口自言自語:“不折騰你折騰誰?你這個雜碎……”

“遠哥,我再問你一聲,你到底給不給點兒吃?”閻坤似乎是跟燒雞較上了勁。

“大坤,你他媽真下作,在外面你什麼東西沒吃過?給你個破燒雞你他媽連看都不看……”

“少來這套!”我清晰地聽見閻坤咽了一口唾沫,“給不給?不給我玩兒邪的啦!”

“威脅國家犯人,”楊遠笑眯眯地嘟囔了一句,陡然提高了聲音,“大坤,我不怕,有種你玩兒吧。”

“我要揭發你策劃搶劫運鈔車!”

“好啊,”楊遠側著身子半躺在了被子上,“揭發吧,不揭發你是孫子,哈哈哈。”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高聲歎了一口氣:“唉!早知道這樣,那次我就應該殺了你,直接捅心髒。”

楊遠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八爺,天不早了,覺覺吧,爭取做個好夢。”

閻坤不說話了,悠悠地唱了起來:“一天三個窩窩頭哇,碗里沒有一滴油,心里想著大饅頭啊……”

天黑得很快,剛吃完飯,號子里的燈就亮了,燈一亮,外面就變得漆黑一團。

楊遠睡著了,面目安詳,呼吸均勻,我突然發現他是一個長相英俊的人。

他跟胡四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預感到胡四做了什麼對不起楊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