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八十八章 與胡四的裂痕無法避免


林武在這邊唾沫橫飛地說著,我在那邊就琢磨上了,聽老七的意思,郊區那兩條線上跑的車基本上讓他們攪和得差不多了,只要我的車一上路,他們就得走,搞好了,兩條線的車只有我一家在跑。那樣就得增加車輛,先跑一陣看看吧,如果有利可圖,我直接讓那五或者大昌過去經營這一塊兒,海貨、運輸,雙管齊下,我就不信熬不出點名堂來,說不定在不遠的將來,我就是這座城市的李嘉誠。再想遠點兒,生意做大了,難免會與胡四發生摩擦,那就跟胡四好好談談,郊區無論哪條線路都是我的,我不往城里發展就是了。至于政府下屬的車我不管,但是也不准搶我的生意,惹急了我,我跟他玩兒“文打”的。林武說著說著停下了:“蝴蝶,你眯著個雞巴眼笑什麼?我哪里說得不對嗎?”

我打個激靈回過神來:“哈哈,我在笑咱哥們兒將來的風光前景呢。”

林武問:“想到未來了?咱哥們兒的未來是什麼?”

我想了想,大聲喊道:“世界是我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我們的!毛主席這樣說過吧?”

“咋呼什麼咋呼?”胡四搖搖晃晃地倚在門口,一個勁地沖里面傻笑,“世界是你們的?吹點兒了吧?”

“哈哈,四哥,我在給林武朗誦毛主席語錄呢,”我沖他勾了勾手,“進來接著聽。”

“扯什麼雞巴蛋?”胡四這次好象真的喝大了,眼睛都散了光,“誰……誰他媽聽你扯淡?”

“好家伙,剛出去這麼一陣就喝成膘子了?”我過去把他拉了進來,“少跟我裝啊,我光打人。”

胡四踉踉蹌蹌地擺了一個騎馬蹲襠式:“你敢打我?瞧哥哥這個架勢,這跟黃飛鴻有什麼兩樣?”

林武悄悄把腿伸到胡四的腳脖子那里,猛地一勾:“叫你黃飛鴻!”

胡四仰面朝天跌在地上,翻了幾翻沒翻過來,索性就那麼躺著唱上了:“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

我走過去站在他的頭頂上笑道:“就這還雄赳赳?我要是喊一二三你能站起來的,我自罰三杯!”

胡四不聽,繼續唱:“鳩山設宴和我交朋友,千杯萬盞會應酬,時令不好,風雪來得驟……你得罰三瓶吧?”

好嘛,這小子沒醉,唱著歌還記得這茬兒呢,我也豁出去了:“三瓶就三瓶,一、二……”

三還沒喊出來,胡四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哈哈,老小子,上當了吧?來來來,林子,添酒!”

“你這個老狐狸啊,”林武笑嘻嘻地沖我一攤手,“哥們兒,沒辦法,喝吧。”

“想起了李忠的一句話,呵呵,”我苦笑一聲,“李忠說,這次我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做沒有檔次的人。”

“你才知道?”胡四得勝將軍似的把頭一甩,“誰叫你那麼傻呢?你沒看見我是端著白開水出去的?”


“操,誰知道你是去糊弄伙計?我還以為你端著水出去漱口呢,不說了,我喝酒,白賺了三瓶酒喝呢。”

這一次我是徹底喝不進去了,瞅著剩下的那兩瓶發愣,胡四拍拍我的手說:“服了吧?服了就別喝了。”

我也確實不想喝了,順坡下驢道:“這可是你說的啊。”

胡四的口氣似乎很惆悵:“無所謂啊,兄弟交往不在一兩瓶酒上……我看得開。”

這話聽得我莫名其妙:“四哥,你到底是真喝醉了還是假喝醉了?這都念叨了些什麼?”

“沒什麼,胡亂發點兒感慨……”胡四站起來,繞著桌子轉起了圈兒,“要說我喝醉了吧,我還真沒喝醉,要說我沒喝醉吧,我還真有那麼點兒醉意,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啊……蝴蝶,當著林武的面我也不跟你說那些客氣話了。人呢,要分清個里頭外頭,誰對你好誰在害你,你應該把它分清楚了。我為什麼這麼說呢?是因為咱哥兒倆這陣子明顯的不如以前關系融洽了,這主要責任在我,很多事情我沒能幫上你的忙。但是你也有責任,你的責任是,拿我這個哥哥當了外人,有些事情甯肯對別人說,也不對我說,也許你有自己的難處,但現實情況就是咱哥兒倆生分了。”走的我的對面,遞給我一根點著了的煙,“所以呢,我覺得咱們應該開誠布公地嘮叨嘮叨,要不然在不遠的將來,咱哥兒倆很可能反目成仇,我這絕不是危言聳聽,我有這個預感。記得在勞改隊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朋友與利益之間是水火不相容的。想要朋友就得拋棄利益,想要利益就得拋棄朋友,這個道理可以說是顛撲不破。記得你剛從監獄出來的時候,我曾經對你說過,咱弟兄三個要攜起手來……”

“四哥,讓我插你一句話,”我覺得他把朋友跟利益這麼胡亂攙和讓人聽了非常不爽,盡管他說得有些道理,可是這也太絕對了吧?我說,“剛才你是不是想說,我剛出來的時候咱們三個說好了要一起打天下的?那你得容我說叨說叨,你說我跟你生分了,可是你們兩個跟我沒生分嗎?這個你可得好好想想,別總是說我的不是,上次……”

“蝴蝶,”胡四的口氣顯得很無奈,“上次我是真的喝醉了,說過的話我已經忘記了,跟你道歉。”

“四哥,咱們商量商量,就算我求你,”我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咱們以後別說這些傷心話了好嗎?”

“蝴蝶,你還是沒弄明白我的意思,我這完全是為了咱哥兒幾個好,要不我還不說了呢,我背後使勁拉倒。”

“看看看看,這還不是又來了?”林武插話道,“老四這得怪你,剛才這叫什麼話?什麼叫背後使勁?”

胡四訕訕地搖了搖頭:“林武啊,你懂幾個問題?有誰理解我的心?我胡四堂堂正正……”

我覺得再這樣說下去可真就不好了,隱隱地覺得胡四對我有了很大的成見,等以後慢慢消除吧,眼下不是機會。

我拉他坐下,一臉真誠地說:“四哥,相信我,我楊遠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咱們別說這些了。”

胡四按了按我的肩膀:“好,不說了,咱們還是好兄弟……林武,來首詩怎麼樣?”

林武張口就來:“啊,人生!”

胡四哈哈大笑,笑聲里透著一股老練的沉著。

“四哥,剛才我把你的意思跟林武說了,明天我就來提車?”


“行,”胡四看了林武一眼,“下午你抽個時間去跟老張他們說,把車擦擦,保養一次,不用出車了。”

“老四,干脆讓老張他們先給蝴蝶干上一陣算了,我還能親自去給他開車?”林武說。

“行啊,”胡四的手又摸上了我的肩膀,“一切聽從遠哥的吩咐,哈哈。”

我感覺心里很不舒服,好象我是在受人施舍,心里一個勁地安慰自己,別難受,別難受,錢多了不咬人,等你發達了你也可以施舍別人。胡四打完了哈哈,問林武,你的那把沖鋒槍呢?林武說,讓我還給管子了,我怕帶在身上出事兒。胡四喃喃地說,是啊,咱們都有脾氣,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身上再帶著那麼個家伙,脾氣能不見長?平常忍就忍了的事情,仗著這個家伙也就不能忍了,比他媽喝了二兩貓尿還壯膽,再小的事情也不怕往大處折騰了,這很危險啊。剛從監獄出來的時候,我就發過誓,任憑你騎在我的脖子上拉屎,我也不拿槍跟你干,自有拿槍的。

這套理論又把我煩躁得不輕,我抬手看了看表:“四哥,我先回去吧,都四點多了。”

胡四點點頭,用雙手扳著我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兄弟,如果我的話多了,別往心里去。”

我抓住他的手,哈哈一笑:“你兄弟沒那麼小氣,走了。”

在屋子里呆的時間長了,一出門眼睛就不太適用,眼一花,門口站著的一個姑娘讓我一下子當成了芳子。

我暈暈忽忽地走過去,歪著腦袋看她:“芳子?哦……哈哈,是你呀,胡四牌油條啦——”

那個村姑現在一點兒也看不出是個村姑來了,撇著一口溫軟的普通話沖我一呲牙:“先生走好。”

你***,別笑還好,一笑露出大黃牙來了……還他媽芳子呢,連芳子的屁股都不如。

人都說在酒桌上坐得久了,不管你喝沒喝醉,只要一出門保險是個醉漢的狀態,厲害的還容易癱倒吐酒,這叫見風倒。我現在就有了這種狀況,盡管腦子還清醒著,可是腳下一點兒力氣也沒有,走路總是感覺在打晃,腳腕子在小腿下面一扭一扭的。我想打個車,可是站在路邊等了好長時間也沒等來個出租車,索性坐在馬路牙子上面等。

夾在胳肢窩里的大哥大響了,我看都沒看號碼,直接接了起來:“誰?”

那邊是長法的聲音:“遠哥,麻煩啦,這次折騰大了……你在聽嗎?說話呀。”

我聽出來是長法的聲音,可是我不相信他剛才說的話,什麼麻煩?最近我可沒安排你出去打架。

我粗暴地回答:“我在聽,你說,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