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酒醉心明

"他不要緊吧?"

看著蕭東平離開,秦海擔心地對甯默他們問道.

"沒關系,老蕭酒量大得很呢."甯默不以為然地道,"搞供銷的,成天就是酒桌上打轉的人.過去我爸在任的時候,廠子里業務多,老蕭哪個禮拜不要喝醉兩三回?我只擔心他回到家,蕭師母看到他一身酒氣,估計又要罰他了."

"哈哈哈哈."喻海濤和苗磊都幸災樂禍地笑起來,顯然蕭東平的懼內在廠子里是一個公認的笑料了.

"對了,甯默,咱們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幾個給我吧."秦海道,經過與蕭東平的這一番談話,他發現青鋒廠的況不容樂觀,內部關系也頗為複雜,于是起了先了解一下況的念頭.

不提甯默等人如何向秦海介紹廠里的人世故,只蕭東平離開為民餐廳之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家.一進門,妻子何玉梅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一雙丹鳳眼便豎了起來:"你又上哪喝酒了!"

"在為民餐廳."蕭東平把手里的東西扔在一邊,往藤椅上一坐,道:"玉梅,給我沖杯茶來."

"又去喝酒!你是不是在澤又舍不得坐公共汽車,省下錢回來偷偷買酒喝了?"何玉梅一邊拿熱水瓶幫蕭東平沖茶,一邊氣沖沖地質問著他.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既惱火丈夫偷偷喝酒的行為,又心疼他平常饞酒的樣子.看到蕭東平一身酒氣,滿臉疲倦,她自然舍不得對他不管不顧.

蕭東平擺擺手道:"我是省了五毛錢下來,不過沒有拿去買酒喝.今天這酒,是甯廠長家那個胖子請我喝的,他在為民餐廳擺酒請一個剛來咱們廠報到的技校生,我算是沾了光.好家伙,6個菜,3葷3素,胖子真是舍得下本錢."

"什麼技校生啊,值得胖子花這麼多錢請他吃飯?"何玉梅的好奇心被蕭東平勾起來了,聽丈夫省下了錢卻沒有用于買酒,她的心里對丈夫的怨氣又少了幾分.

"搞不清楚他的來路,不過,這年輕真有兩下子.不行,我得到老冷家里去一下,跟他旋耕刀片的事……"蕭東平著,就打算起身出門.

何玉梅一把把他攔住了:"你這樣一身酒氣,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去干什麼?"

"也是."蕭東平又一屁股坐了下來,扭頭向里間屋喊道:"軍!"

兒子蕭軍應聲而出,蕭東平吩咐道:"你到冷叔叔和項叔叔家里去,叫他們到我這里來,我有事要和他們商量."

"什麼著急的事啊,明天上班再商量不行啊?"何玉梅問道.

蕭東平道:"火燒眉毛的事,這種事上班了就沒法商量了.軍,還不快去."

蕭軍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沒有表示出反對的意思,便一溜煙地跑出去找人去了.

過了好大一會工夫,技術科長冷玉明和生產科長項紀勇一前一後來到了蕭東平家,兩個人一看蕭東平的臉色,便一齊笑罵了起來:"你個老蕭,不會又是喝醉了酒要拉我們聊天吧?喝醉了就去睡覺,是不是怕何罵你,拉我們來啊?"

蕭東平,冷玉明和項紀勇三人年齡相仿,當年是老廠長甯中英手下的三員大將,在工作上配合甚多,私交也非常不錯.冷,項二人都知道蕭東平嗜酒的毛病,也知道他喝了酒就會被老婆訓斥,因此也就拿此事開起玩笑來了.

何玉梅對于這種玩笑也已是見怪不怪,她給冷玉明和項紀勇倒上了水,招呼他們坐下,然後道:"老蕭今天喝的可是甯廠長家里那個胖子請的酒,聽還有一個什麼技校生,你們問他吧."

"默請你喝酒?"項紀勇有些詫異,"是怎麼回事啊?"


蕭東平把剛才喝酒的事向冷玉明和項紀勇了一遍,尤其突出了秦海的不同凡響之處.冷玉明和項紀勇二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會吧,一個技校生……老龍的學生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本事了?"項紀勇聲地嘀咕道.他自己就是農機技校畢業的,當然那是60年代的事了.現任的農機技校校長龍長生是項紀勇當年的同學,對于農機技校培養出來的學生有多大本事,項紀勇是再了解不過了.

"老蕭,那個秦海他有能力把咱們的旋耕刀片質量提高到行業平均水平以上,他了用什麼樣的工藝嗎?"冷玉明關心的是具體的技術問題.

蕭東平搖搖頭,道:"我又不是搞技術的,他什麼工藝,我哪聽得懂?所以我也沒問他.我和老項的看法有點相似,我覺得一個技校生,應該沒這麼大本事吧?"

"可是你分明他用的淬火工藝能夠把65號錳鋼的農具處理得砍磚頭都不卷刃,這一點我都做不到."冷玉明道.

蕭東平道:"這是苗磊的,我可沒有親眼見到."

項紀勇道:"苗磊這個孩子我了解,他不太會謊的.再,默他們花這麼多錢請秦海吃飯,肯定是因為秦海幫他們解決了問題,這也能明這件事是真的."

"你他已經報到了,他住什麼地方?我現在就去找他."冷玉明有些技癢難耐,打算馬上去和秦海談談,看看他有什麼高招能夠提高旋耕刀片的質量.

蕭東平搖搖頭道:"我覺得還是先觀察一下為好,他隨便一,我們就這樣重視,弄不好就搞出笑話了.我的想法是,你們兩位明天是不是找個機會去考一考他,看看他是真有本事還是吹牛.如果是真有本事,我們再聽他講如何提高刀片質量,不是更好?"

項紀勇指著蕭東平的鼻子,笑道:"老蕭,你搞供銷搞得自己都疑神疑鬼了,這麼點事也要先試探一下.不過,你得對,他一個剛來的技校生,我們如果表現得太著急了,不定會有反作用.我看你沒喝醉酒嘛,思維蠻清晰的."

蕭東平笑道:"我老蕭一向是酒醉心明,要不做生意的時候不是要被人家坑了."

秦海和甯默等人在為民餐廳喝酒一直喝到晚上九點鍾,把每個菜盤子都舔得干乾淨淨的,這才拍著鼓鼓囊囊的肚子滿意地返回農機廠.到了家屬區,甯默等人各回各家,秦海則憑著白天的記憶摸索著回到了單身樓.

"你們才吃完飯啊?"

聽到秦海開門的動靜,對面的王曉晨又打開門探了個頭出來,對秦海問道.聞到秦海身上散發出的酒氣,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秦,你剛畢業,別學著胖子他們那樣花天酒地的,要不你的工資都不夠花的."

"謝謝曉晨."秦海感激地回答道.盡管王曉晨的提醒對于秦海而屬于多此一舉,但那份關心之意是真誠的,其實秦海與王曉晨不過就是下午打了一個照面,卻不料王曉晨就如此對他推心置腹.

"你應該也是鄉下出來的吧?我也是鄉下出來的,我們鄉下人,不能跟他們城里人比,他們家里就是青鋒廠的,吃喝都靠父母呢."王曉晨認真地對秦海道.

"多謝曉晨指點,今天實在是初來乍到,甯默他們這樣熱,我也不合適拒絕.以後我不跟他們去大吃大喝了."秦海表著決心.

王曉晨滿意地點點頭,又道:"你大老遠從澤來,出了那麼多汗,快去水房洗洗吧.晚上水有點涼,我熱水瓶里有點開水,你可以提去用."

"不必了,我習慣洗涼水澡."秦海道,罷,他又笑著補充了一句:"看來我不叫你姐都不成了,你真把我當弟弟照顧了."

王曉晨嫣然一笑,道:"不是你自己的,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嗎?你剛來,缺什麼就盡管找我,有什麼不知道的事也可以來問我,不要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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