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就是翻砂工嗎

在青鋒農機廠的單身宿舍里,秦海度過了他穿越以來的第一個夜晚.青鋒廠四周都是農田,正是盛夏時分,陣陣的蛙鳴如催眠曲一般,讓秦海迅速地進入了夢鄉.

前一世的秦海是習慣于晚上熬夜工作,次日早上睡覺睡到自然醒的.但到了這個世界,他的作息時間只能修改過來了.在沒有電腦,電視的況下,晚上想不早點睡也不成.而到了第二天清晨,剛到六點半鍾,廠里的高音喇叭就毫無節操地響了起來.一段《歌唱祖國》的音樂放過之後,接著便是"新聞和報紙摘要"播音員那鏗鏘有力的播報聲.

"唉,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啊……"

秦海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吟著諸葛孔明當年在茅廬附庸風雅時念過的詩句,走到窗邊.他伸手拉開前一任房間主人留下的髒兮兮的窗簾,清晨的陽光頓時灑滿了整個房間,讓秦海的心也莫名地明媚起來.

去盥洗室洗漱的時候,秦海又遇到了王曉晨.單身樓男男女女共用一個盥洗室,里面有十幾個水龍頭,用于單身漢們洗漱和洗衣服等.盥洗室的兩側分別是男女廁所,人們進進出出,習以為常,倒也不見什麼尷尬.經常有男女職工分別從兩邊廁所出來,相互點頭問好的況,誰也不會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別扭.

秦海正是從男廁所出來的時候,遇到了王曉晨.王曉晨正在水龍頭邊洗臉,抬頭看到秦海,便自然而然地打了個招呼:"秦,昨晚睡得好嗎?"

"呃……"秦海適應了一下這個場景,然後點點頭道:"睡得挺好的."

"我忘了跟你了,我們這里的蚊子特別毒,蚊帳有一點沒塞緊,蚊子就會鑽進去,一咬就是一個大包."王曉晨道.

秦海道:"我倒是聽到蚊子叫了,不過還好,沒被蚊子咬到……可能是因為我是外鄉人,蚊子不太喜歡我的肉的味道吧."

王曉晨格格地笑了起來:"秦你真幽默.對了,你昨天沒買到飯票吧?一會你到我那里拿點飯票去買早飯吃,食堂早上有包子和油條,去晚了就只有饅頭了."

"這個……不必了吧,我出去找地方吃點就行了."秦海道.

王曉晨道:"你上哪找地方吃去?我們外面要走到農藥廠那邊才有賣早點的,而且貴死了,天天這樣吃哪成?你從我那拿點飯票,等你買了再還我就是了,又不是白送給你."

"也行吧,多謝曉晨."秦海道.

王曉晨笑道:"秦,我發現你這個人真是太客氣了,一點事也要謝.我們廠過去也有技校生分配過來,還有大學生分配過來呢,他們都沒你這麼斯文."

秦海也笑著道:"這麼,我是太斯文了,好吧,我一定得改掉這個壞毛病."

王曉晨一邊用毛巾擦著手,一邊道:"這倒不必改,其實斯文點蠻好的.我弟弟在縣中讀書,我就希望他學得斯文一點.對了,秦,什麼時候我弟弟到我這里來的時候,你教教他好不好."

"教他什麼?"秦海奇怪地問道.


王曉晨道:"我也不知道要教他什麼,我看你蠻有文化的,看看能不能指點一下他的學習.我只讀過初中,他現在在讀高中,我也不知道他的成績怎麼樣."

"嗯嗯,這倒是可以."秦海大包大攬地道,"指導個高中生的學習,對我來……呃,不是太困難吧."

他原來想得更牛氣一點,轉念一想,自己的身份是一個技校生,而技校生是初中畢業以後考的,其實也算是沒念過高中.要指導一個高中生是手到擒來,似乎有些過于誇大了.當然,這只是就秦海現在的身份而的,秦海的真實本領卻是足夠在高校里帶幾個博士的了.

借了王曉晨的飯票,到食堂買了稀飯和包子吃完,秦海又來到了廠部辦公樓,到勞資科等待給自己分配工作.

"你叫秦海?在技校是學什麼工種的?"勞資科負責分配工作的干部是個半老徐娘,看秦海的眼神就像是在審視一個失足青年.

"我學鑄造的,熱處理也了解一些."秦海答道.

"學鑄造的,那不就是翻砂工嗎?技校怎麼又給我們分了個翻砂工."半老徐娘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我們要那麼多翻砂工干什麼?"

秦海默然不語,他知道,對于這種處于更年期的婦女,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和她們去爭執,否則只能惹得自己一身膻.這個半老徐娘估計也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也許只是因為早上買菜多花了五分錢的冤枉錢,或者昨天孩子拿回家的成績單上多了幾個叉叉,于是就把一肚子的氣莫名地撒到他這個新人頭上了.他能夠做的,只能等待而已.

果然,徐娘嘟囔了一陣之後,心逐漸好轉,她抬頭看了看秦海,道:"安排你到鑄造車間去當翻砂工,你有意見沒有?"

"沒有."秦海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真的沒有?"徐娘對于秦海回答得如此痛快感到有些詫異,她記得去年分來的那個技校生可是吵著鬧著不樂意干翻砂的.因為翻砂工在工廠里算是最累和最髒的工種,成天和煉鐵爐子打交道,每天下班都是一身臭汗加上一身煤灰.盡管這個工種比別的工種每個月要多3塊錢的津貼,但年輕人還真是沒幾個樂意干這活的.

"我是革命一塊磚,東南西北任黨搬嘛."秦海笑著了句早已有些過時的豪壯語,算是回答了徐娘的疑問.

"嗯,現在有你這種思想的年輕人倒真是不多了."徐娘心大好,她拿出個本子,龍飛鳳舞地給秦海開了張介紹信,然後撕下一聯,遞給秦海,道:"你拿這個介紹信,到鑄造車間去苗福南主任,讓他給你安排工作.好好干,只要你表現好,以後調你上來以工代干也是有可能的."

所謂以工代干,就是以工人的身份做干部的工作,這是那個年代里作為一個工人的最好的前途了.徐娘這樣對秦海許諾,並不意味著她真的有把秦海調到機關里來的權力,只是隨口,以表彰秦海的老實態度罷了.

秦海向徐娘道了謝,揣著介紹信離開了廠部,前往車間.他的前身在技校里的確是學鑄造的,倒是練得有把子力氣,所以他並不在意去車間當工人的這個安排.作為一個穿越者,秦海並不擔心自己去當工人會沒有什麼前途,他相信,只要自己願意,改變生活境遇是輕而易舉的事.

"秦海,怎麼,你分配到我們車間了?"

秦海剛走進鑄造車間,迎面就碰上了甯默和苗磊二人.他們一見秦海進來,都喜出望外,拉著秦海便是一通寒暄.


"這麼巧,你們二位也都是鑄造車間的?"秦海笑著問道.

甯默道:"對啊,我是鍛工,磊子是行車工.沒辦法,誰讓他爸爸是車間主任呢,給他安排的是好工種,我就只有賣死力氣這一條路了."

所謂行車,就是架在車間頂梁上,能夠來回移動的起重機.行車工是個技術工種,相對也比較輕省,所以算是好工種之一.聽到甯默這樣,苗磊不滿地道:"胖子,你啥呢?你爸是老廠長,他如果願意給你句話,你坐辦公室都沒問題,更別開行車了.可是,你爸堅持讓我爸安排你當鍛工,我爸有什麼辦法?"

甯默假模假式地歎了口氣,道:"唉,我家老頭子我太毛躁,不夠穩重,所以叫我干幾年鍛工,壓壓性子.不過,我也喜歡當鍛工,過癮,讓我坐辦公室和那些老頭子老媽子呆在一起,我悶也悶死了."

"哈哈,就你們倆在鑄造車間,那海濤呢?"秦海又問起了喻海濤.

苗磊道:"海濤在倉庫當統計員,舒服著呢.對了,秦海,給你分的是什麼工種?"

"翻砂工."秦海把手里的介紹信攤開給二人看,然後道:"勞資科那位大媽叫我找苗主任,磊子,苗主任就是你爸吧?"

"大媽?哈哈哈哈."甯默哈哈地笑了起來,"秦海,我發現你話真的太厲害了.你的是勞資科的欒蘇琴吧?她還真是個大媽,一天到晚看誰都不順眼.我跟你,整個青鋒廠,我最怕她,其次才是怕我爸."

"能讓你胖子覺得害怕,這位欒大媽的人生也足夠精彩了."秦海笑著應了一句,然後對苗磊問道:"磊子,苗主任現在在哪呢?我先去找他報到,然後再來和你們聊."

"生產科的項科長來了,我爸正在和他話呢.你看,那不是他們走過來了嗎?"苗磊用手指了指車間的另一頭,只見有兩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中年漢子肩並著肩,向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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