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萬!甯廠長,你是來消遣我的吧!"鄒永達惱火地大聲喊道.
如果甯中英的是10萬或者20萬,鄒永達充其量只是想辦法找理由拒絕,絕對不會發脾氣.但甯中英一張嘴就是200萬,鄒永達感覺到自己是被甯中英當猴耍了,尼瑪,開玩笑也分清場合好不好,這是當著副市長的面,你這樣大話,副市長知道嗎?
"200萬不行的話,50萬可以嗎?"甯中英被鄒永達的態度弄得有些尷尬,似乎自己真的有點給臉不要臉的意思,他怯怯地把金額縮到了四分之一,再次征求鄒永達的意見.
"沒有!"鄒永達虎著臉,全然沒有了剛才的客氣模樣.
柴培德在一旁抹不開面子了,他道:"老鄒,你還是聽聽甯廠長他們的況,然後再做判斷也不遲."
"我不管什麼況,我沒有這麼多額度."鄒永達犯了倔,一口咬定沒有額度.
甯中英也急了:"老鄒,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你連我們為什麼要貸這筆款都不問,銀行是你家開的啊!"
鄒永達反駁道:"甯廠長,我不是開銀行的,我只是一個的分行行長.可是你們一個的農機廠,總資產恐怕連100萬都不到吧,你要貸200萬的款干什麼用,你這不是耍我玩嗎?"
"我們要貸200萬的款,是因為我們接了4個億的業務,我們需要做前期的技術研究.4個億的業務,花200萬實驗經費還不應該嗎?"甯中英道.
"4個億?甯廠長,你可別嚇我,我管了這麼多年的銀行,都沒見過4個億,你確定你不是數錯了有幾個零嗎?"鄒永達一臉不屑地道.
這就是那個年代企業領導之間的談話風格了,涉及到利益之爭的時候,誰都不是善茬,你一我一語,絲毫不留面.不過,如果你認為他們下一步就要老拳相向,或者割袍斷義,那就錯了.他們吵完之後依然能夠坐在一起抽煙喝酒,然後互相罵幾句"TMD"就化干戈為玉帛了.
"冷玉明,你跟鄒行長講講咱們的業務,免得他不信."甯中英把任務交給了冷玉明.
"好的,鄒行長,你別著急,我給你解釋一下……"冷玉明慢條斯理地開口了.
聽到冷玉明話,鄒永達也不便再嗆聲了,他掏出一支煙來給自己點上,隨手又分別給柴培德和甯中英各扔了一根.柴,甯二人嘿嘿笑著接過煙,分頭點上,然後都靜靜地聽著冷玉明介紹浦桑項目的況.
"你們是,你們要給浦江汽車廠搞配套?"鄒永達有些聽明白了.冷玉明得很細致,加上旁邊還有柴培德做證,由不得鄒永達不相信.他深深地吸了兩口煙,道:"這件事如果能辦成,倒是對北溪的工業大有好處啊."
"對羅."甯中英道,"這項業務如果能夠搞成,北溪電鍍廠,北溪礦山機械廠,姜山化肥機械配件廠,一大把企業都能夠受益.到時候大家都掙到了錢,能夠把欠銀行的貸款還清,不就減輕了你鄒胖子的負擔嗎?"
"可是,就憑你們廠的技術實力,能拿得下來?"鄒永達還是有點將信將疑.
柴培德道:"這一點鄒行長倒不必懷疑,他們有一些技術儲備,另外還有可能借助京城那邊的專家來幫忙,希望還是比較大的.現在的難處,就是前期的設備投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鄒永達又吸了幾口煙,然後道:"實不相瞞,如果是10萬元以內的貸款,我想辦法擠擠,應當能夠給你們擠出來.50萬……這個額度太大了,你們打死我我也拿不出來啊."
"10萬怎麼樣?"柴培德看了看甯中英,征求著他的意見.
冷玉明替甯中英回答道:"10萬不夠,我們有一些金屬材料性能的實驗,需要一整套設備,加起來就得三四十萬了,再加上實驗材料,50萬是最起碼的,甚至還可能不夠."
"沒有!"鄒永達斬釘截鐵地答道,"我絕對拿不出50萬來,拿出來就意味著我要透支了,省分行就會先把我的賬給封了."
話到這個地步,大家的底牌也都互相都看清了.柴培德用抱歉的目光看著甯中英,道:"老甯,鄒行長都這樣了,估計是真的沒辦法了.要不,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甯中英道:"也只能這樣了.不過,鄒行長,你能拿出10萬來,10萬我也要,湊出多少算多少嘛."
鄒永達苦著臉道:"唉,就是這10萬,都是從我牙縫里省出來的.這樣吧,甯廠長,你們回頭到我們那里去辦下手續,不過,千萬別出去,我這可是看在柴市長的面子上,才擠出這10萬的.你們一出去,別的企業都該恨死我了."
"一定一定."甯中英連聲地答應著.
鄒永達站起身,道:"如果沒別的事,那我就先告辭了,行里還有一大堆事要辦,唉,今年總行緊縮銀根,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柴培德和甯中英等人也都站起身來,象征性地送了兩步.鄒永達再三著"留步",然後在徐揚的陪同下離開了柴培德的辦公室.
來到門外,鄒永達對徐揚問道:"徐秘書,你看甯廠長他們的事,靠譜嗎?"
徐揚道:"應當是靠譜的,我看柴市長對他們很有信心."
"浦江市的企業,會找咱們北溪市來做配套?而且一下子就是4個億的產值,這也太誇張了吧?"鄒永達嘀咕道,其實他這些話也只是為了和徐揚套套瓷,對于甯中英他們到底能不能承擔到這筆業務,他並不是特別關心.
徐揚同樣隨意地回答道:"也不奇怪吧,浦桑汽車的國產化配套,本來就是一個全國性的任務,既是經濟任務,也是政治任務,找咱們北溪協作也正常嘛."
"等等……"鄒永達突然腦子里一個念頭一閃,他追問道:"徐秘書,剛才甯廠長他們,找他們搞協作的那個單位叫什麼?"
"好像叫浦桑汽車國產化辦公室吧?"徐揚答道.
"浦桑,國產化……哎呀,我差點忘了這件大事.徐秘書,你們這里什麼地方能打電話嗎?"鄒永達問道.
徐揚有些奇怪,不知道鄒永達為什麼突然要在市政府大樓里打電話.工商銀行離市政府並不遠,鄒永達完全可以回單位再打電話的.
心里雖然有疑惑,徐揚還是把鄒永達帶到了旁邊的辦公室,指給他一部辦公電話,然後自己稍稍走開幾步,給鄒永達留出打電話的空間.
也不知道鄒永達給誰撥了個電話,又在電話里了些什麼,等他放下電話的時候,臉上居然有了一些喜色.
"怎麼樣,打完了?"徐揚問道.
"走,咱們回柴市長辦公室,我有辦法了."鄒永達面帶得意之色地道.
徐揚不明就里,把鄒永達又帶回了柴培德的辦公室.一進門,鄒永達就邀功一般地道:"柴市長,甯廠長,我剛才想了一下,甯廠長他們做的事,非常重要,對咱們國家經濟建設和自力更生,都有重大的意義.我們金融系統原本就應當要為生產企業保駕護航的,對于這樣重要的工作,怎麼能夠手旁觀呢?"
一席話得柴培德和甯中英莫名其妙,柴培德試探著問道:"鄒行長,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給甯廠長他們增加一些貸款額度?"
"是啊."鄒永達道.
"能增加到多少?"柴培德又問道.
鄒永達道:"甯廠長他們需要多少,我們就提供多少,再大的困難,我們想辦法克服,總之,不能讓甯廠長他們的工作受到影響嘛."
"50萬也可以?"甯中英插話道.
"完全可以."鄒永達把胸脯拍得山響.
"那200萬呢?"甯中英又問道,這回他是的確帶了些抬杠的意味了.
"200萬有點困難……"鄒永達道,沒等甯中英什麼,他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如果甯廠長確定需要,我們拼出老命也要滿足."
"你TMD搞什麼鬼,剛才得那麼可憐,現在突然就大包大攬下來了,你老實,這中間有什麼問題."甯中英不留面地斥道,他才不相信鄒永達有如此善意,能夠替他們去扛什麼壓力.他確信,就在剛才鄒永達出去之後的一會時間里,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才使鄒永達變得如此好話了.
"哈哈哈哈……"鄒永達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道:"甯廠長,你們真是好運氣.我剛出門,就想起總行前幾天給各分行下發了一個文件,就是關于浦桑國產化的事.我剛打電話讓我們行里的秘書查過文件了,文件上明確規定,涉及到浦桑國產化的工作,各地分行可以在規定額度之外為相關企業提供專項貸款,這筆錢是浦江市政府拿出來的專款呢."
"我就你鄒胖子沒這麼好心嘛,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甯中英聞大喜,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還不怪你們,浦江市政府早就推出了這個政策,你們不問清楚,否則,何至于繞這麼大的彎子呢?"鄒永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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