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永達想起來的這個文件,已經到工商行有一段時間了,只是大家都沒把它放在心上而已.浦桑國產化的事在中西部的企業眼里顯得太高端了,所以整個安河省都沒有幾家企業惦記這件事,銀行方面就更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用于為浦桑汽車國產化配套的貸款,是由浦江市政府專門撥出來的,委托工商行提供給全國各地有志于此的企業.青鋒廠與浦桑國產化辦公室草簽了合作協議,就算是協作企業之一了,自然可以享受這項專門的貸款.
當然,這件事起來簡單,實際的操作還要經曆一番手續,需要楊新宇那邊提供相關的證明,還要北溪市政府方面提供有關的擔保和承諾.這些事自然會有人去辦,不需要鄒永達,甯中英他們操心了.
談妥了貸款的事,大家的臉上都樂開了花.甯中英當即提出要請鄒永達吃飯,讓柴培德作陪,以示感謝.而鄒永達則以工作繁忙為由婉拒了,並預約等到青鋒廠向國產辦提交成品的時候,再去向甯中英賀喜.
"好了,老甯,這下資金的問題可算落實了.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個特殊政策,早知如此,我們就不用發愁了."
看到鄒永達離開之後,柴培德滿面輕松地對甯中英道.
甯中英有些懊惱地拍著自己的腦袋,道:"這事怨我,國產辦那個路跟我們介紹況的時候,好像是過有這樣一個貸款政策的,結果讓我給忘了.看來,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如果秦在這里,他肯定能想起來."
"你是秦海?"柴培德道,"對了,你他是跟你一塊去出差的,怎麼今天沒跟你一起來北溪呢?"
"他呀,又忙活自己的私活去了."甯中英道,接著,他便把省軍區和軍鏟的事向柴培德簡單介紹了一下.
柴培德聽罷,有些意外,他問道:"他做軍鏟,不正是你們青鋒廠的業務范圍嗎,為什麼要包一個鋼鐵廠下來做呢?這不是……有點題大作嗎?"
"我問過秦,他軍鏟的生產需要用到一些特種鋼材,我們青鋒廠的鑄造電爐冶煉能力有限,無法滿足需要,所以他要借用平苑鋼鐵廠的設備來做冶煉."冷玉明在一旁解釋道.
"即使如此,也應當由你們青鋒廠出面去協調吧,怎麼他一個人干起來了?這是要甩開青鋒廠,搞毒麗王國的意思啊."柴培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甯中英道:"我琢磨著,他是有自己的想法吧.現在國家允許私人辦企業,我覺得這伙子是不是有點心動了,想自己當老板呢."
"亂彈琴!"柴培德道,"放著好好的國企職工不干,學那些二道販子干什麼.憑他的能力和貢獻,三五年時間,怎麼也能提成中層干部,最多十年,就能到副廠級了,他還嫌不夠?"
"現在的年輕人,誰知道呢."甯中英不置可否地評論道.對于秦海的理想,他也不知道是對是錯,所以也不便過多地評價.
"嗯,年輕人,讓他碰碰釘子也好."柴培德也覺得自己的態度過于霸道了,他當然知道現在社會上有不少人心思浮躁,別像秦海這樣的年輕人,就是市政府機關里一些30來歲甚至40來歲的干部,也有嚷嚷著要停薪留職去掙大錢的.時代變了,一切向"錢"看的思想,已經滲透到社會的各個階層了.
想到此,柴培德道:"話又回來,現在國家也在提倡多種經濟形式並存,秦海如果真的能夠把鋼鐵廠辦起來,能給國家創造稅收,給平苑創造就業,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我們歲數大了,思想太保守,不該過多指責這些年輕人."
甯中英很認真地問道:"柴市長,我退居二線兩年多,有些政策上的事還真是弄不太懂.你覺得,國家會鼓勵私人辦企業嗎?再過幾年,政策會不會再變啊?"
"老甯,你這是什麼意思?"柴培德敏感地反問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柴培德能夠感覺得出來,甯中英表現出這種態度,明顯不僅僅是在替秦海擔憂,而是涉及到了與他自己相關的什麼事,否則他是不至于如此焦慮的.
甯中英嘿嘿笑了一聲,道:"柴市長,不瞞你,我家那個子,這些天也在跟著秦海一起混呢.他們年齡相仿,倒是脾氣相投.我現在也在擔心,不知道他跟著秦海是好事還是壞事."
"默嗎?"柴培德對于甯中英家里的況倒是挺熟悉,他想了想,道:"依我之見,國家的政策應當是不會收的,不過在具體的規定上可能會有松緊之分.秦海是個有能耐的人,讓默跟他在一起呆一呆也好,有助于他成長.至于風險嘛,想做事哪有不擔風險的.老甯,你放心,真到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時候,我這個當叔叔的還能坐視不管嗎?"
"嗯,有柴市長幫著照應,我就放心了."甯中英笑著道.
兩個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柴培德反複叮囑甯中英要把浦桑國產化的事當成頭等大事來抓,並且聲明不管遇到什麼阻力,都可以隨時來找他幫忙.甯中英再三道謝之後,帶著冷玉明離開柴培德的辦公室,坐車返回平苑去了.
徐揚把甯中英一行送下樓,然後回到柴培德的辦公室.柴培德問道:"徐,你覺得甯廠長他們弄的這個事,有幾分把握?"
徐揚想了想,答道:"依我看,有七八分的把握.甯廠長不是莽撞的人,他有這麼大信心的事,應當還是比較可靠的.還有,冷玉明是老牌的大學生,辦事也是非常穩重的,他也認為這件事是可行的."
"嗯,我也是這樣看的."柴培德點點頭道,他拿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然後感慨道:"浦桑項目,是中央領導人親自關懷的項目.我記得當初和德方簽約的時候,老人家還親自接見了德方的人員,可見此項目在老人家心目中的地位.咱們北溪如果能夠在浦桑配件國產化方面嶄露頭角,不經濟意義,光是政治意義,就了不得呢."
他的老人家,自然是指在中央掌舵的那位老者.在推動改革開放方面,這位老者向來是不遺余力的.
"呵呵,這個項目可是柴市長您一手扶持起來的,大家肯定不會忘記的."徐揚不失時機地點了一句,把柴培德想而又沒好意思出來的話給補上了.
"哈哈,我就不去爭這個功了.這事如果能成,老甯是首功,那個秦海也有功勞."柴培德笑容滿面地道,他臉上的表分明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徐揚道:"是您力排眾議讓甯廠長重新出山的,您一句慧眼識才,應當不為過了."
"過了過了.徐,這些話別人可以,你可不能隨便出去,否則會惹來非議的."柴培德一本正經地提醒著徐揚.
徐揚點點頭,道:"我當然不會出去亂,不過,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群眾怎麼評價,是群眾的事,我們做事,問心無愧就好了."柴培德高調地打著官腔.
這一通表揚與自我表揚,得柴培德心花怒放,他得意了一會,對徐揚道:"徐,你從現在開始,要多關心一下青鋒廠的事,定期向我彙報他們的進展."
"您放心吧,我已經跟甯廠長好了,他們會定期把有關的進展報過來的."徐揚道.
"還有……剛才老甯的那個平苑鋼鐵廠的事,你也關注一下."柴培德又叮囑道.
徐揚在這個問題上有些摸不透柴培德的想法,他問道:"柴市長,您是希望從哪些方面關注他們?"
柴培德道:"我剛才琢磨了一下,秦海這個人有技術,有闖勁,再加上後面有省軍區提供支持,不定他能夠在平苑鋼鐵廠干出一些名堂來.目前中央的政策還不明朗,我聽到一些風聲,總的政策方向應當是鼓勵民間投資創業的.如果未來政策真的向這個方向發展,而秦海又能夠做出一些成績,那麼這就是我們北溪市在改革上的又一次大膽嘗試,是有政治意義的."
"我明白了."徐揚趕緊點頭,把柴培德的意思記錄了下來.
作為跟隨柴培德多年的大秘,徐揚知道,柴培德非常希望能夠在退休之前再沖一沖正市長的位置,為此就需要有一些讓上面覺得驚豔的政績.浦桑國產化配套的事,既是經濟上的業績,也是政治上的業績,柴培德是志在必得的.至于秦海租用平苑鋼鐵廠設備辦私人企業的事,雖然目前在政治上比較敏感,但焉知未來不會是一個亮點呢?對于這種未來有可能借勢的事,現在提前介入一下,是利多弊少的.
如果柴培德能夠再上一層樓,徐揚自己的位置也會跟著水漲船高,徐揚對此怎麼能不上心呢?
在幾百里開外的姜山縣,秦海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柴培德和徐揚列入了重點關注的名單,他正開著他的吉普車,拉著父親秦明華和大妹妹秦珊,向著平苑縣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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