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秦海再做一次選擇,他絕對不會讓甯靜,秦珊和王曉晨同時坐進吉普車里.這三個女孩子只是經過了非常短暫的矜持,就互相打得火熱了.從青鋒廠到縣城這一路上,三個女孩嘰嘰喳喳,宛如一千五百只鴨子同時沖進了水塘,把秦海的腦袋瓜都吵得要裂開了.
在秦海的印象中,大妹妹秦珊是個比較文靜的女孩子,而自己的對門王曉晨雖然話多一點,但至少也是個本份,保守的農村姑娘.可是當她們與甯靜這個活潑的丫頭湊在一起的時候,就迅速地被調動起來了,隨便一個根本不好笑的笑話都能讓三個人笑得前仰後合,倒讓沉默不語的秦海顯得像個傻瓜一般.
這其中,當然尤以甯靜最為活躍.她原本就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平時在秦海面前話就有些沒遮沒攔的.這一次,她見秦海帶了自己的親妹妹來,心里隱隱有了些爭寵的心態,于是表現就更加積極了.
來到平苑百貨商店的門口,秦海停下車,帶著三個姑娘進了商店.琳琅滿目的商品一下子就讓秦珊的眼睛發花了,腳都有些邁不開.甯靜一馬當先,帶著眾人一個櫃台一個櫃台地瀏覽,同時不停地給秦家兄妹出著主意:
"秦海,看這個臉盆多好看,你不給珊珊買一個嗎?"
"秦海,有打折的花布,不要布票的,你給珊珊買一塊做衣服吧……"
"珊珊,這種浦江的香皂特別香,女生洗臉最合適了……"
也不知道女孩子之間怎麼能夠熟悉得這麼快,秦珊一轉眼之間在甯靜的嘴里就變成了"珊珊",而且叫的人和答的人都沒有絲毫違和的感覺,倒是秦海聽著渾身起雞皮疙瘩,想反對又找不到由頭.
"靜,我不用買這麼好的東西,很貴的……"秦珊跟在甯靜的身後,多少有些怯生生的感覺.她曾經有過了幾次去姜山的縣城逛百貨商店的經曆,除此之外就只是在鎮上買過東西.看到這麼多五彩繽紛的商品,再看看上面貼著的手工書寫的價簽,她感到壓力極大.
"其實……熱水瓶不用買彩殼的,網眼的這種便宜多了……"王曉晨走在秦海的身邊,訥訥地發表著建議,她是感覺甯靜有些大手大腳了,日用品能用就行,要那麼漂亮有什麼用呢?
"沒事,珊喜歡就行."秦海呵呵笑著,只管掏錢買單.軍方采購軍鏟的預付款馬上就能到賬,到時候他就是一個坐擁10萬財產的大款了,買個熱水瓶還需要考慮省三塊五塊的事嗎?
"靜,我也覺得,買這種網眼的熱水瓶就可以了,彩殼的多貴啊."秦珊聲地對甯靜道.
甯靜把嘴貼到秦珊的耳邊,道:"不用擔心,你哥有錢著呢,聽我哥,你哥馬上就能變成一個萬元戶."
秦海給甯默他們許下巨額的分,甯默得意非凡,回到家照舊很嘴欠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妹妹,然後再叮囑妹妹千萬要保密,不可對父母提起.也許是因為甯默的錢數過于駭人聽聞,甯靜這一回居然破例沒有向父母告密,但這樣的消息在她心里也是憋不住了,見到秦珊,自然就要透露一二.
秦珊早已聽秦海起過鋼鐵廠的事,雖然不知道利潤能夠豐厚到何種程度,但萬元戶這個水平,她還是多少能夠想象得到的.她扭頭看了一眼秦海,然後同樣聲地對甯靜道:"我哥,有錢也不能亂花,要留著擴大再生產呢."
"啊?他還要擴大再生產啊?那豈不是要當資本家了?"甯靜吃驚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會是資本家的……政治課上不是了,中央提倡搞多種經濟形式並存嗎,我哥他們這個應該算是……"秦珊開始用她那點可憐的政治常識替秦海辯解著.
"你們也學了決議嗎?我們老師,這個高考肯定要考的."
"我們也學了,不過老師,不定到咱們高考的時候,又要開新的會,那時候就不會考這個決議了."
"不會的,我們老師這個決議是個綱領性文件,這幾年都不會改的."
"真的,你們老師肯定比我們老師知道得多……"
"呃……她們在啥,你知道嗎?"秦海無奈地看著王曉晨,他只能找王曉晨當同盟軍了,這兩個同樣讀高中的女孩子一起學習的事就全然忘了逛街的目的,思維變化之快,讓秦海的腦子完全跟不上.
"她們兩個學習好用功哦,我弟弟就沒有她們用功."王曉晨不無羨慕地看著甯靜和秦珊,對秦海道.
"好吧……"秦海沒話了,這是一個全民關注教育的年代,在青鋒廠的時候他也已經感受到了,包括項紀勇,冷玉明他們幾個,湊在一起談孩子教育的時間也比談生產或者技術的時間多得多.
逛完百貨商店,在王曉晨的指揮下,眾人又去了五金日雜商店,采購鐵桶,鐵鍋一類的家居用品.這一趟逛街收獲極大,幸好秦海開了吉普車來,車里除了坐人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塞得滿滿當當的,三個姑娘每人懷里還抱著一些東西,不過一個個都興奮異常.
在一家名叫"欣欣"的港貨商店里,秦海給三個姑娘每人買了一條漂亮的紗巾,甯靜倒是歡天喜地地馬上就接受了,而且不顧酷夏的火熱,當時就系在了她那修長的脖頸上.秦珊心中一半是歡喜,一半是心疼錢,但鑒于秦海是給大家一起買的,她作為妹妹又不便于反對,于是也扭扭捏捏地學著甯靜的樣子,把紗巾系在了脖子上.
最為窘迫的莫過于王曉晨,作為一個20歲的姑娘,這種時下在時尚女孩中最流行的紗巾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但5元錢一條的高昂價格又是讓她望而生畏的.秦海把紗巾遞到她手上的時候,她用非常激烈的態度表示著拒絕,只差甩下眾人奪路而走了.
"曉晨姐,你就收下吧,你看我和靜都有了,你也收下吧.我哥難得大方一回……"秦珊在一旁敲著邊鼓.
"他是你哥,我……"王曉晨拼命找著拒絕的理由.
"那我呢?"甯靜上前笑著道,"曉晨姐,你要不收,我也不好意思收了,可是我好喜歡這種紗巾哦.我叫我媽媽給我買,了好多次她都不肯,難得秦海大方一回,你就收下吧."
"這……"王曉晨本來也不是擅長辯論的人,被甯靜這樣一,她倒有些不好堅持了.甯靜了,如果她不收,甯靜也不好意思收.如果因為她的緣故讓甯靜不能收下這條紗巾,甯靜豈不是要生她的氣?可是收下吧……這算什麼名目呢?
"曉晨,你別不好意思了,其實我送你這條紗巾,是想賄賂你的.我和靜的哥哥甯默,就是胖子,借了鋼鐵廠的地方在煉點廢鋼,做點東西賣.中間可能會涉及到一些探傷的工作,到時候我可能要請你下班以後去幫幫忙.這條紗巾就算是預付的訂金,以後請你做事的時候,我們還會給付報酬的."秦海道.
"好呀,好呀."王曉晨趕緊答道,"你們要我幫忙,隨時叫我就好了,只要我有時間就會去.報酬我就不要了,那這條紗巾我就收下了,謝謝秦海哈."
"秦海,你好過分啊!"甯靜瞪著眼睛對秦海斥道,"你竟然用一條紗巾就騙得曉晨姐去幫你們做事,太廉價了.不行,曉晨姐,你一定得讓他們給你付報酬!"
"不用的,不用的,出點力又不用花錢,秦海他們做點事也蠻不容易的."王曉晨答道.
秦海開著車先把王曉晨和甯靜送回青鋒廠,然後才載著秦珊和滿滿一車東西,返回鋼鐵廠.
秦珊坐在前排副座上,扭頭看著後座上堆著的各式生活用品,有些不安地問道:"哥,今天是不是花了太多錢了?"
"唔?沒有吧."秦海開著車,隨意地回答道.
"我算了一下,花了有520塊錢了."秦珊聲道.剛才在買東西的時候,秦珊跟在秦海身邊,一直都在默默地算著哥哥花了多少錢.看著一張一張的大團結送出去,她只覺得膽戰心驚.
秦海笑笑,道:"咱們要建一個新的家呢,花500多塊錢算啥?等咱們廠子掙了錢,咱們還要買冰箱,電視機,洗衣機,空調,光一個冰箱就幾千塊呢,你算算,咱們買個熱水瓶需要斤斤計較嗎?"
"哦……"秦珊不吭聲了,她知道有些有錢的城里人家里是有冰箱,彩電的,價錢她也大概知道.哥哥現在已經是一個城里人了,未來買冰箱,彩電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想到自己的家里竟然會有這樣一些高級的東西,秦珊有些莫名的恍惚感覺.
"可是……這三條紗巾本來可以不買的."秦珊撫著脖子上的紗巾,對秦海道.
"我看你們三個人在欣欣商店那里看了很久,都好看呢."秦海道.
秦珊道:"我們女生嘛,看到好看的東西,肯定是喜歡的.可是這麼貴的東西,誰舍得花錢去買呢."
"所以我就給你們買了呀,男生的作用,不就是幫女生花錢的嗎?"秦海笑呵呵地道.
"哥,我問你一件事."秦珊神秘地道.
"什麼事?"秦海道.
秦珊道:"你是不是在和王曉晨談戀愛啊?"
"噗!"秦海差點把一口老血噴到擋風玻璃上,"妹妹,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你不去寫真是糟蹋人才了."
"我是真的嘛,我看她人蠻好的,身體又好,長得又漂亮,而且也很能干……"秦珊迅速地為王曉晨總結出了若干點優點.
"打住打住.首先,我現在才18歲,還不到談戀愛的時候.其次,我要談戀愛,也不是選勞模,不會因為誰能干就是選誰.戀愛這種事,是要看感覺的,王曉晨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鄰家……大姐."
"嗯,我也覺得曉晨姐當我嫂子不合適,她文化低,配不上你."秦珊迅速地就把新朋友給出賣了.也不能怪秦珊勢利,從一個學習成績還不錯的高中生的角度來看,王曉晨這種沒有什麼文化的女工的確是配不上能干的秦海的.
"這話也不能這樣."秦海道,"不過,我的確對她沒感覺就是了."
"哥,我覺得靜不錯耶,她成績好,以後肯定能上大學的."秦珊又換了一個話題.
秦海點點頭:"嗯,這丫頭是不錯."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秦珊驚喜地問道.
秦海隱隱覺得有些不妙:"珊,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你真的想追靜嗎?"秦珊道.
"啪!"
秦海從方向盤上騰出一只手,在妹妹的腦袋上猛拍了一下:"你也太八卦了,人家還是個高中生好吧.難怪你讀書不好,成天就想著這些事.我告訴你,高考之前,你如果敢琢磨談戀愛的事,不用爸爸動手,我就會把你打死."
"干嘛打人家的頭嘛,會把人打傻的."秦珊揉著腦袋抗議道,"誰人家自己要談戀愛了,人家是幫你著想嘛.你是家里的獨子,爸媽天天都盼著你早點結婚給他們生孫子,要不人家還懶得管你的事呢……"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