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藏獒(22)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花了大半天時間,才走出昂拉冰峰和多獼雪山之間深闊的雪坳,來到了雪原上。


黑夜來臨了,刀疤停下來,想給自己挖個雪窩子睡一覺。岡日森格著急地圍著他轉起了圈子。刀疤跪在地上,一邊挖著雪窩子,一邊朝岡日森格不停地揮著手。


岡日森格還是不忍心就這樣離開昔日的主人,依然轉著圈子,看他挖好雪窩子睡了進去,便環繞著雪窩子,四面八方撒了幾脬尿,留下一道足可以威脅野獸、阻止它們侵害的防護線,才悄悄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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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窩子里,刀疤靜靜地聽著,突然坐起來,趴在了雪牆上。他癡癡地望著岡日森格,心里突然一酸,眼淚像兩匹被藏獒追逐的受傷的狼一樣躥了出來。


岡日森格急著離開,是想回到領地狗群里去,它在這里聞到了尼瑪爺爺家的味道。


午夜時分,岡日森格在一個背風的山灣里看到了尼瑪爺爺家的帳房,班覺出來了,班覺認出是岡日森格,大聲喊叫著,喊出了全家所有的人。


岡日森格想告訴尼瑪爺爺一家大黑獒那日的死訊,卻又不知道如何表達,突然發出了一陣有點沙啞的若斷似連的叫聲。它從來不這樣叫喚,這是大黑獒那日習慣的叫聲,它要用大黑獒那日的叫聲讓聰明的人明白它的意思:大黑獒那日死了。


四個人呆愣著,互相看了看。岡日森格不停地用有點沙啞的若斷似連的聲音叫喚著,轉動明亮的眼睛,觀察著尼瑪爺爺、班覺、拉珍和諾布的神色。


岡日森格的叫喚持續了大約十分鍾,十分鍾里,它聚精會神地等待著四個人的反應,突然聽到其中的一個人喊了一聲:“那日,大黑獒那日。”它頓時感動得原地跳起,旋轉了一圈,哭著撲向了那個人。


誰也沒有覺察到大灰獒江秋幫窮的到來,狼和人都沒有覺察到,等被吃的人和吃人的狼看到一道灰色的閃電從天而降時,一匹狼的肚子就已是血水汩汩了,接著是另一匹狼的尾巴被獒牙割掉。失去了尾巴的狼疼得慘叫著,回頭便咬,恰好把脖子亮了出來,江秋幫窮後腿一蹬,利箭一樣射過去咬住了狼脖子上的大血管,咔嚓一聲響,那狼頭就再也抬不起來了。


白爪子頭狼丟開央金卓瑪,跑回狼群里,鼓勁似的把脖子上鋼針一樣的狼毫聳起來又伏下去,狼頭搖晃著,大膽地朝前走了幾步。狼群緊緊跟在它身後,一個個用血紅的眼睛望著大灰獒江秋幫窮。


江秋幫窮使勁舔著父親袒露的脊背,以為父親已經死掉了,沒想到父親爬了起來,吃驚得江秋幫窮仰起身子跳到了一邊。


央金卓瑪走過來,看到父親的衣服被狼撕得稀爛,就把自己的光板老羊皮袍披在了父親身上。


大灰獒江秋幫窮直撲離它最近的白爪子頭狼。當奔跑的雙方第五次從六匹狼面前經過時,江秋幫窮突然離開了追攆的軌道,斜著身子刮風一樣撲了過去。


六匹狼一點防備都沒有,來不及散開,就被江秋幫窮一口咬住了一匹母狼的喉嚨。江秋幫窮在牙齒奮力咬合的同時跳了起來,直撲另一匹狼。那是一匹行動遲緩的老狼,知道自己已經跑不脫了,干脆停下來,紮煞著狼毫,撮鼻齜牙地等待著撕咬。但是江秋幫窮只是撲翻了它,虛晃一槍,把本該咬死它的時間留給了逃跑在前面的一匹殺傷力極強的年輕公狼。


年輕公狼雖然凶悍但缺乏經驗,以為有老狼斷後,追來的藏獒無論從時間還是從距離上,都不可能直接撲到自己,看到對方粗壯的前腿不可思議地踩住了自己的腰肋,吃驚得居然忘記了逃跑。死神的陰影就在這個時候籠罩了它,它在飛速而來的獒牙之下獻出了自己滾燙的狼血。


白爪子狼沿著一道被天光映照成青藍色的雪溝跑去,突然攀上雪梁,希望在翻過雪梁朝下沖刺時,能夠讓自己失蹤,或者至少把追攆的藏獒落得遠一點。


大灰獒江秋幫窮一爪伸過去把它打翻在地,跳起來就要牙刀伺候,突然發現這一爪打得太厲害了,白爪子狼順著光滑而渾圓的雪梁飛速地朝下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