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凌華既知那血鱗草帶了催情之效,便先去山下小鎮上的藥鋪,買了些能瀉心降火,抑制情.欲的藥草,如澤瀉、丹皮、生地、五味子之類回來。這血鱗草本非凡物,陰寒之氣甚重,不可連接讓凌昭服下。但若是與這些性溫和的藥草互相中和,倒也沒有大礙了。準備好一切後,方才動身再去找陰山君。

陰山君知他來意,也不多話,爽快的便化為蛇形帶了血鱗草,隨他前往山洞。凌昭事先已經喝了一碗凌華替他熬的藥湯,再吃下血鱗草時,體內清涼感猶在,卻沒了那股深入骨髓般的陰寒之息。凌華守了凌昭一日,待他睡下後,幾次三番偷偷起身去瞧他,見他睡得安穩,便也放心下來了。

朦朦朧朧合上眼剛睡著,半夜時分,卻又被弄醒了。一睜眼,卻只見凌昭暈紅著一張臉,嘴裡喃喃的說著「難受」,扒著他的衣服便貼了上來。

凌華大驚,心道我分明已經讓他喝下了藥湯,為何他還會這般情.欲勃發的模樣?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凌昭的手已經順著他的衣襟,往內探了進去。凌華只得急忙伸手去推,他越是推拒,凌昭便纏得越緊,這次卻不像上次那般暴力,雖仍覺凌昭舉止有些癲狂,動作卻溫柔的多,也沒有再咬他,只不停親吻舔舐著他的肌膚。

眼見著凌昭整個身子都壓了上來,凌華一急,翻身便將凌昭壓在了身下,牢牢制住了凌昭在他身上亂摸的雙手,微微喘息著,低頭俯視他。

凌昭半睜著眼,神情迷亂,身子扭動著,還要再貼上來。紅豔的雙唇微微張開,斷斷續續的吐出呻吟:「我好難受……那血鱗草,好生厲害……」

凌華一呆,凌昭便趁機擺脫了他的壓制,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往下一拉,瞬間便將唇貼在了他的唇上。

凌華只覺腦子「轟」的一聲,霎時什麼都不能思考了。那貼上來的雙唇,帶著灼熱的氣息,輾轉著不斷吸吮著他的唇瓣,繼而不滿足般的伸出舌,沿著他的唇縫,一番逡巡過後,便挑開了他的唇齒,探了進去。

凌華身上一熱,耳內聽到凌昭發出一聲嘆息般的輕吟後,不由自主的便回手反抱住了他,凌昭察覺到他有了反應,愈發吻得火熱,兩人糾纏著倒在一處,唇齒交纏,氣喘連連。凌昭猶自不滿足,一隻手沿著凌華的下衫便探了進去。

凌華陡然一驚,猛然間清醒過來,一把握住了凌昭那隻手,隨即反手搭上了他的脈搏,片刻間臉色一變。凌昭還欲掙脫他的禁錮,繼續行事,卻是猝不及防間,被點了穴道。

凌華將凌昭癱軟下來的身子推開,面上紅潮未褪,猶自喘息,卻已是微帶怒容。

方才他搭脈之間,察覺到凌昭的脈象絲毫不見紊亂,分明是沒有受那血鱗草的影響,神智清醒,為何要裝作是不受控制,與他糾纏?

凌昭突然之間被點了穴道,雖是看不見,不知道那人如今是何表情,卻也發覺了他突如其來的轉變。身子不能動,只能喘息著開口:「我……我是真的難受……」

那人沒有理會他,隔了半晌,才抓起他的手,寫道:你未受血鱗草影響。

凌昭的臉驀然間便漲紅了,他睡到半夜時,確實是覺得體內又開始難受起來,一冷一熱兩股氣息相撞,卻不像之前那次般痛苦得無法自制,神智也依舊清醒。忍了一會兒,漸漸平復下來後,卻又睡不著了,鬼使神差般便爬起了身子,摸到了那人的身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也許是上次與那人肌膚相親的滋味太過美好,只要一回想起來,便覺得全身發熱,手指輕輕碰觸到那人的臉,還是無法滿足,索性便借由著血鱗草的藉口,撲到了那人身上。

面紅耳赤了許久,凌昭才訥訥的開口了:「我,我也不是存心輕薄你……只是不知為何便忍不住……我從來沒有對誰有過這種心思,就只單單對你……你要是覺得厭惡,以後別理我就是了。」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是帶上了一絲濃濃的委屈。


凌華心內一顫,轉過頭去,看到凌昭身子背對著他,垂著頭,似乎還在微微的發抖。

一時間心頭那一絲怒火,也被澆熄了。凌華在心底嘆了口氣,伸手將凌昭的身子轉了過來,只見他滿臉的惶然無措。

才十六歲的少年,尚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害怕會被這人討厭了。

凌華心裡一軟,解開了凌昭的穴道,凌昭面上閃過一絲驚異,隨即一喜,試探著向他靠了過來,見他並未推拒,便鑽進了他懷內,摟住了他的腰。

「你不討厭我……是不是?」

凌華見他滿面期待之色,便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以作回應。

凌昭瞬間笑開了,心滿意足的在他肩上蹭了蹭。

凌華此刻卻是腦內一團亂麻。當日他在陰山君面前說得乾脆,也自忖若是當真對小師弟動了心,又有何大不了,若是兩人一般心思,日後只求一世相守,便已足矣。

只是……如今他真的,已經動了心嗎?

數年間對小師弟冷漠相待,從未覺得他有何可愛之處,也從不曾動過心。不過是這數日間的相處,心便真的亂了?是覺得小師弟可憐,還是自己那一分愧疚之心,使得自己對他萬般縱容,溫柔相待,於是漸漸地,便成了喜歡嗎?

而小師弟對他,又是真的喜歡嗎?是感激,還是因目不能視,對他太過依賴,連自己也分不清這種感情究竟該如何名狀了?

再者,凌門雖從未規定過門下弟子不得婚娶,卻也有不成文的規矩,一旦有弟子與別的女子有了私情,定了終身,便不得再留在凌門內了。他與小師弟……將來又該如何呢?總不能明著做師兄弟,暗著□侶吧?

同為男人,又是師兄弟,一旦被發覺,凌門斷不能容。

凌華這才發覺,自己竟從未認真想過,若真的與小師弟兩情相悅了,將來該如何自處。

他這邊正在發怔,凌昭卻已經喜滋滋的開口了:「等我傷好後,雙眼復明,我們便離開這裡,另找住處。你也別修仙了,和我在一起,好麼?」

凌華一驚,在他手內寫道:你不回師門?

凌昭面上閃過一絲恨色,冷冷道:「那裡早已容不下我,我又怎可能再回去。」


他原本也想過,回不去師門後,以後該去哪裡。自幼在凌門長大,除了凌門之外,竟是再無歸處。然而如今卻是不怕了,只要和這人在一起,去哪裡他都願意。

他也不知這份感情,何時開始根植於他心底。也許是這人待他太過溫柔,也許是這麼多年來,他頭一次對人如此信任依賴,也頭一次與人如此親近。他從來沒有喜歡上過誰,十六年來,第一次動了情。

不管這人長什麼模樣,哪怕他是個啞巴,他只知道自己絕不肯放開他。

他將來,一定會變得更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這個人。他不能說話也沒關係,等自己雙眼恢復了,便去學手語,以後也不用那人如此辛苦的,在他手心內寫字了。

凌昭想得開心,卻不知凌華早已變了臉色。

他從來沒有想過,凌昭會不肯再回凌門。急忙拉過凌昭的手,一筆一畫的寫道:若你師門要你回去呢?

凌昭冷笑一聲,道:「怎可能,他們如今認定我是魔頭,殺我還來不及,會要我回去?再者,以我那師兄的性子,一旦找到了我,斷不可能留我活路。將來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將他施諸於我身上的痛苦,百倍的償還於他!」

察覺到那人的身子驀然一僵,凌昭不由得自悔失言,心想這人是個修仙之人,定是滿心悲憫,自己這麼咬牙切齒的說著報復之語,會不會被他討厭?急忙掩飾道:「當然,若他不找我麻煩,我便不去找他就是了。」

心裡盤算著,要報仇,也不用急於一時。將來等他變得更加強大了,有足夠的把握能勝過師兄了,再瞞著此人,悄悄去報仇不遲。

躺在那人懷內又胡思亂想了一番將來兩人逍遙相伴的情形,凌昭慢悠悠的打了個呵欠,正要睡著時,忽然又爬起來,從脖子上解下塊玉珮,塞到了那人手內,笑著道:「我身上別無他物,唯有這枚玉珮,是師尊親賜與我的,我戴了數年,不曾離身。如今送與你,算個信物吧。」

他畢竟不好意思說出「定情信物」幾個字,心想這人心內也是明白的。見那人收了,他才真正心滿意足的抱著他睡了。

凌華握著那枚玉珮,看著上面刻著的「凌昭」二字,一時間心中百味俱陳,竟是再也睡不著了。

他知道小師弟恨他,卻不知道恨到如此地步。

他不敢想像,將來他身份暴露之時,小師弟會如何面對他。會後悔喜歡上他麼?還是……以為他現在對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在騙他。

他只想著等小師弟傷好後,兩人之間定然可以釋清前嫌,重歸於好。他卻忘了,小師弟或許,再也不會相信他了,只怕還會更恨他。

凌華靠坐在洞壁邊,看著凌昭在他懷內,睡得香甜,卻是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