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惡向膽邊生

靖安侯心下越想越氣,他看向柳氏道:"從今個起,蘭苑一切用度,減至府中最低標准.再有就是,將蘭苑內的下人,留下五人做每日清掃工作,其他人你看著辦."

"是,侯爺!"終于真真切切的拿到了掌家權,柳氏朝靖安侯點頭,爽快的應了聲.

"嗚嗚……姨娘……"凌君寶在奶娘懷中,哭得一臉鼻涕眼淚,他伸出自己的短胳膊,要柳氏抱他.

孩子就是這樣,睡著還好,一旦睡醒,找不到自個的娘,就會哭鬧個不停.凌君寶在自個房里睡醒後,找不到柳氏,大哭不停,奶娘沒得法子,才抱著他到了正堂.

柳氏看到自己的心肝寶貝,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朝靖安侯看了一眼,見其點頭,逐快步走到奶娘身邊,從其懷里接過凌君寶,哄勸道:"寶兒不哭哦,再哭,爹爹會生氣的."

凌君寶已經到了能聽懂話的年歲,他聽了柳氏的話,朝靖安侯的臉上看了看,吸吸鼻子,大眼睛里的淚珠子,逐漸止了住.

"侯爺,你看看,柳氏懷里的人兒,可與你長得有半分想象.為了不混淆咱們侯府的血統,侯爺你千萬別被柳氏給蒙騙了過去!"

"姐姐,你這是何苦呢?寶兒的模樣,與侯爺幾乎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妹妹勸你還是別再睜著眼瞎話了.省得傳出去,讓咱們侯府徒增笑話一樁!"

不外乎柳氏這麼,明眼人一看到凌君寶的模樣,沒有一個敢凌君寶不是靖安侯的種.那鼻子,眼睛,嘴巴,如柳氏的一模一樣,簡直就是靖安侯的翻版.

甯氏自個心里也知道,但她就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將柳氏抹黑,好與她一起被靖安侯厭棄.

問題是,就眼前的景,甯氏的算盤好像打錯了.

因為靖安侯壓根就不把她的話,往心里放.

甯氏心里那個氣啊,她越看越覺得柳氏懷里的凌君寶礙眼.

由此一來,惡向膽邊生,甯氏不再懇求靖安侯饒恕自己,她跪正身子,朝靖安侯磕頭道:"卑妾謹遵侯爺的意,沒有侯爺通傳,絕不會擅自離開內院,到前院來."

靖安侯皺了皺眉,甯氏態度轉變之快,讓他不禁有些愕然.

心中雖是這麼想,然,靖安侯嘴上卻道:"知道就好,退下吧!"

"是."從地上站起身,甯氏路過柳氏身邊時,低垂著的眸子,有意無意往柳氏懷里的凌君寶瞅了一眼.

接收到甯氏狀似無意看過來的目光,柳氏抱著凌君寶的雙臂,不由得收緊了些.

像是怕自己懷中的寶貝兒子,被甯氏搶走一般.

柳氏的緊張,甯氏盡收眼底,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從正堂走出,在大丫頭喜鵲,杜鵑攙扶下,回了蘭苑.

進到蘭苑,喜鵲,杜鵑兩個丫頭,服侍甯氏在軟榻上躺好.

喜鵲側身坐在甯氏軟榻下屬,雙手輕輕為甯氏按摩著雙腿.杜鵑則找來藥酒,到榻前對甯氏道:"主子,您忍忍,奴婢幫您把額角上的傷口,用藥酒擦洗包紮下."

甯氏閉著眼,點頭"嗯"了聲.

"嘶……"當杜鵑擦拭到甯氏被靖安侯用茶盞砸到的額角傷口處時,甯氏眉頭微皺,嘴里低痛了聲.


見此景,杜鵑手上的動作,變得更是輕之又輕.

"你倆跟隨本姨娘有五個年頭了吧?"待杜鵑為甯氏擦拭完傷口,包紮好後,甯氏語聲淺淡的問道.

喜鵲,杜鵑二人,互看對方一眼,齊聲對甯氏回道:"奴婢喜鵲(杜鵑)在蘭苑服侍主子,至今年夏,就整整五年."喜鵲,杜鵑二人的心,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她們很怕聽到甯氏下面要問道的話.

結果,有些事,不是你怕,就可以避免的.

甯氏音起,"這五年來,本姨娘對你們兩人怎樣?"

"主子待奴婢恩同再造."喜鵲,杜鵑二人的回答,一模一樣.

到這個時候,不是她們想退卻,就能退卻得了的.因為,她們二人的命,是躺在榻上的婦人,五年前在流入京中破廟內的難民堆中,撿回來的.

要沒有眼前的婦人,她們二人,這會子多半已經與家人一樣,餓死在逃荒路上,變成了一堆白骨.

五年來,她們被斥責過,被打罵過.但,總的來,她們吃得飽,穿得暖,不用再與逃難的民眾,被京城外的官兵到處趕著,顛簸流離的過日子.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她們是沒讀過什麼書,可年幼時,聽村里老人們時常在嘴邊提起這句話.

自此,那句話,似是烙印在了她們二人心底.

甯氏很滿意喜鵲,杜鵑二人的回答,她緩慢睜開雙眼,身子往上挪了挪,靠在了背後的大抱枕上,神色落寞道:"本姨娘不敢自己是個多好的主子,但最起碼在本姨娘掌家這十數年里,從未隨意打殺過哪個下人.你們,本姨娘的對嗎?"

"主子的沒錯."喜鵲,杜鵑二人點頭應聲.

哀歎一聲,甯氏接著道:"可是,本姨娘最終落得了什麼下場?"甯氏出這句話,並不需要喜鵲,杜鵑兩個丫頭來回答,她細長的柳眉,微甯在一起,"本姨娘管一大家子,就算沒有功勞,可也有苦勞啊!"

"可是侯爺是怎麼對本姨娘的?沒有他的默許,本姨娘能有那麼大的膽子,十數年苛待凌無雙那個賤丫頭嗎?就這些陳芝麻爛谷子事,本姨娘先不提,可眼下你們的二姐已經嫁入齊王府,作了齊王正妃,往深的,未來某天,你們二姐就是這軒轅的國母.侯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給本姨娘留幾分臉面吧,區區幾抬嫁妝,使他就把本姨娘十數年來做的一切,全都抹殺了掉."

甯氏越聲音里湧出的憤懣和不滿就越多,"半個多月前,先是讓柳氏那個踐人,代替本姨娘暫打理府中事務,到了今天,直接讓柳氏接管了府中內務的掌家權,就這還不夠,下令縮減本姨娘在蘭苑的一切用度,還要把本姨娘使喚慣了的下人,任柳氏料理.你們,侯爺是不是對本姨娘太無無義了點?"

喜鵲和杜鵑沒有應聲,她們僅是用耳朵聽著.她們知道甯氏的問話,用不著她們回答.

也對,甯氏"稀里嘩啦"了一通,一則是想找個人,倒倒心中的口水;另一則,則是用她的這些事,讓喜鵲,杜鵑二人打心底為她抱不平,以期達到她接下來要出口的目的.

掃了喜鵲,杜鵑二人各一眼,甯氏語聲平和,又道:"本姨娘要你們幫著做件事,你們可願意應承本姨娘?本姨娘事先把話到明處,這件事要是做的隱秘,不出事便罷,出了事,你們可得用性命將其攬到你們自個身上."

到這,甯氏語氣比剛才的更加清婉了一分,"你們可願意應承本姨娘?"雖是問句,但聞之者只要用心去聽,不難聽出甯氏這句話的語氣中,有股子不容人拒絕之意味在里面.

"主子您吧,奴婢和杜鵑照做便是."喜鵲在杜鵑的默許下,代表她們二人,對甯氏應下了承諾,"若真東窗事發,奴婢和杜鵑絕對不會把主子牽扯其中."

甯氏坐起身,嘴角含笑,拉過喜鵲和杜鵑二人的胳膊,在她身側坐下,"你們倆是個好的,眼看著年歲一天比一天大,待事成之後,本姨娘會給你們在莊子上,各找戶好人家,把你們嫁過去.到時,你們就不用再做伺候人的丫頭,好好與相公,過你們自個的熱鬧日子去."


拍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甯氏做的是手到擒來.

"謝主子體貼奴婢!"喜鵲,杜鵑二人雙雙從榻上起身,神恭謹,朝甯氏屈膝一禮.

"好了,你們坐到本姨娘這來,本姨娘細細與你們叨叨該如何行事."

甯氏伸手在自己身側位置上拍了拍,喚喜鵲,杜鵑二人到她身旁落座.

主子的命令,作為丫頭,是沒有不的權利.

喜鵲,杜鵑二人點頭,重新到甯氏身側坐了下來.摒神靜氣,聽著甯氏嘴里出的計劃.

只聽了第一句,喜鵲和杜鵑兩人臉上的表,就變得怔愣了住.

她們沒想到甯氏會讓她們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可是,已經應下承諾,當下容不得她們二人拒絕.

于是她們二人,調整了下臉上表,繼續聽甯氏低聲往下著.對于喜鵲,杜鵑二人聽了她語後的反應,甯氏臉上倒是沒有出現什麼多余神色.

任何一個正常人,聽到她現在正出口的話,或多或少,都會表現出和喜鵲,杜鵑二人臉上同樣的表出來.

還好這倆丫頭沒有讓她失望.要不然,她定饒不了她們.

出爾反爾,戲耍于她,不是誰都可以對她甯芳菲能做的.

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然出了口,那就得照著計劃實施下去.

甯氏完最後一句話,問喜鵲,杜鵑,"你們將本姨娘的話,可都聽清楚了?"

"回主子,奴婢聽清楚了."喜鵲,杜鵑雙雙應道.

"嗯,這就好.記得,到了那天行事時,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主子!"

正堂這邊,甯氏離去後,靖安侯直接揮手,讓柳氏母女帶著凌君寶也跟著退了下去,而他則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正堂里想著自個的事.

要靖安侯能想些什麼,還不就是凌無雙已逝的母親,及凌無雙這個出眾的女兒.他有些妄想著,要是沒有當年皇上賜婚,沒有他老母給他指的暖*侍妾,那麼他和他的妻子,還有他們二人的女兒,會過著怎樣開心幸福的生活?

隨心中所想,靖安侯略顯病的態呆板臉上,生出了些許生機來.

而回到自個院里的柳氏,這會子反倒有些心神不甯了.得了掌家之權,她本該可以好好的高興幾天,但眼下,她卻心事沉重,有著不出來的恐慌.

"姨娘,你這是怎麼了?"吩咐奶娘抱凌君寶回了他自個屋,凌語珊陪著柳氏坐在榻上想就今個發生的一連串事,叨兩下.在她琢磨好話語准備啟口時,發現柳氏心不在焉,頂著矮幾一角,眼神一眨都不眨.于是,她嘴里的話一轉,問柳氏道.

柳氏處于自己的思緒中,聽到凌語珊的呼喚,神思恍惚間應道:"怎麼了?珊兒是有事要與姨娘嗎?"

凌語珊一時語塞,她想不明白柳氏為何從出了正堂,就一直心不在焉來著.將身子往柳氏身邊坐近了些,道:"姨娘,珊兒見你自打出了正堂,一直神思恍惚,心不在焉來著,究竟是因為何事?"


"是不是姨娘想的有些多了?"柳氏沒有看凌語珊,而是眸光渙散,張嘴隨口道.

她不曉得她這是給自個聽,還是給凌語珊聽.

凌語珊秀眉微蹙,心中不解,又問向柳氏:"姨娘,你的話,珊兒怎麼聽得不大明白?"

柳氏這回算是神智清醒了不少,她眼神極是認真的看向凌語珊,道:"珊兒,姨娘總感覺這兩天似乎會有什麼事要發生.而且是針對咱們寶兒來的."

"姨娘是不是多想了?咱們侯府誰不知道寶兒是爹爹的命根子,有哪個敢對寶兒動心思?"凌語珊安慰柳氏道.

"不,剛蘭苑的離開正堂時,她看向姨娘懷里的寶兒,那眼神有種讓人沒法出來的味道.要怎麼呢?姨娘就是覺得,覺得她好像要對咱們寶兒打什麼壞主意!"柳氏把她由正堂到自個院里,一路上思索的事,與凌語珊了遍.

凌語珊是個心思深的,聽柳氏這麼一,她垂首琢磨了下,對柳氏道:"要不這樣,姨娘吩咐寶兒的奶娘盡量別帶寶兒靠近蘭苑附近,更別讓蘭苑的人接近寶兒,這樣一來,寶兒的安全,就不會出現什麼差錯了."

"嗯,就照你的這麼辦.咱們還是防范防范蘭苑的為好,免得到時寶兒有個閃失,姨娘怕是就活不了了!"柳氏點頭,語氣沉重的對凌語嫣道.

凌語珊微微一笑,道:"姨娘瞎什麼呢?什麼死不死,活不活的.姨娘要長命百歲,看著咱們寶兒娶妻,給你生下孫孫抱才好."凌語珊的話,逗得柳氏心好了不少,她對凌語珊嗔道:"你個姑娘家,這會子不害臊了,著著,都到寶兒娶妻生孩子的事上去了!"

"呵呵!珊兒這不是為了逗姨娘你笑嘛!"

凌語珊俏臉,朝柳氏嬌聲道.

"照今個發生的曠世奇觀來看,你大姐她必定不是個簡單的.姨娘別的什麼都不求,就求老天保佑你和寶兒好好的.所以,往後的日子,你多與你大姐走動走動,跟她將關系處好,對你和寶兒以後要走的路,少不了好處的."

"珊兒聽姨娘的."凌語珊聽了柳氏的話,很是溫順的點頭應道.

"現在掌家之權在姨娘手上了,只要蘭苑的不折騰什麼幺蛾子出來,姨娘不會難為于她的.過段時日,姨娘就在你爹爹面前,提提你的婚事,好讓他看看朝中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尚沒有定親,有了確切消息,姨娘會求你爹爹與對方叨叨,給你把婚事定下."

"姨娘做主便是."

凌語珊嘴上這麼回答,其實她內心是很掙紮的.女兒家的一顆芳心,被她不知在何時,已經許給了*倜儻的齊王.

然而,就像她先前心里想的,她與齊王之間的關系,怎奈緣淺,怎奈緣淺.

"姨娘,從今個的事上,珊兒覺得大姐她以前是不是故意裝的那般沒用啊?還有她的腿,明明十多年都在輪椅上坐著,即便偶爾自行走路時,腿腳上的不利索,咱們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可*過後,突然間,大姐的腿腳就好了,女兒覺得好玄乎."

柳氏朝門外看了眼,隨後神色鄭重的對凌語珊道:"你大姐的品性,十多年來是不是裝的,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上,姨娘可以肯定的,她是有意而為之了.至于她出于何因要那般,姨娘不知曉,知曉的人,怕也就你大姐自個了."柳氏到這,話語頓了住.

過了片刻,她接著道:"但是,腿疾,絕對不是你大姐裝出來的,當年你大姐與蘭苑的踐人好好的一起外出玩耍,回來時,卻是被人用門板給抬著進到了府.一個人再能裝,也不會長年累月的坐在輪椅上,你是不?再,你大姐這都在輪椅上坐了近十年多的時間,成年人都不熬不過來的事,何況對當年孩童時的你大姐來.所以,十之**,你大姐的腿疾與她是神女一,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姨娘,經你這番細後,想來大姐的腿疾,是昨晚一宿睡過後,神不知鬼不覺自動恢複好的."凌語珊眉尖微蹙,聲音輕淺的對柳氏道.

"應該是這樣沒錯."柳氏點頭應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