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第十一章節

不斷的有炮彈帶著刺耳的尖嘯聲轟然而下,整個北九州灘頭的撤離場完全的處于在一片混亂之中。沉悶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崩裂的火球接連炸起。濃黑色的硝煙嫋繞著升騰在空中。一些地方燃起著大火,被擊毀的車輛完全的被燒成一堆黑乎乎的殘骸,引爆的彈藥不時的發出炒豆樣的殉爆。濃濃的硝煙彌散在空中,遠處的槍炮聲不斷傳來,沙灘上滿是血汙,海水沖刷其間,卷起一片泛著猩紅的血沫。炸成碎片的人體組織泡浸在血水中,泛著令人作嘔的慘白色。北九州的冬季讓人感到陣陣刺骨的寒冷,但還有什麼再比這里更令人寒顫。

“給我接第3獨立混成旅團”塚木清遠陸將補鐵青著臉色走返自己的臨時指揮部,外面的戰況實在是太糟糕了,撤離場已經處于在中國軍的炮火覆蓋范圍內。幾乎每一發炮彈落下來都會炸起一片漫天的血霧。而這樣的情景還將繼續發生,隨著中國人的炮擊強度的加大,灘頭上的情況也將會變得更加的糟糕。

塚木清遠沖著電話那頭的第3混成旅團的一眾軍官們聲嘶力竭的怒吼著“我不管你們如何做到,我只需要你們必須給我守住北九州市,掩護灘頭。否則你們就統統去死吧……”

-轟-又是一枚炮彈落下,爆炸的氣浪掀起陣陣泥沙,殺傷范圍內的所有人瞬間被炸得粉碎。塚木清遠頹然的掛斷電話,喘息良久,才有氣無力的對著作戰課長-鈴木貫太郎說到“鈴木君,撤退的安排的事情就拜托你多多費心了。”說完,塚木清遠又如同散了架似的,頹唐坐下,兩眼失去了往昔的神采,只是那樣空洞的望著外面。

“塚木君放心,撤離的事情我會妥善安排的。”鈴木貫太郎點頭應聲道。看著幾乎陷入在絕望之中的塚木清遠,鈴木貫太郎開口詢問道“您是不是先撤退到本州去?”

“不,我會在部隊全部撤離之後才會離開這里的!”塚木清遠沙啞著喉嚨說到“讓部隊抓緊時間登船,注意秩序,不要發生騷亂。空軍能夠給予我們支持的時間不多了。”

接連的爆炸聲炸響成片,難民的哭嚎聲伴隨著傷者痛苦的哀鳴充斥在一聲

接著一聲的爆炸巨響聲中。逃難的人們擁擠著,當耳邊傳來那如同撕裂破帛樣的尖嘯聲時,所有人又驚惶不安的四散逃避,直至那聲巨大爆炸聲伴隨著火光的騰起而驟然迸發出來,活著的人在一邊慶幸著自己還活著的同時,又在為生命的下一分鍾而擔憂不已。

一切都似乎變得那樣的缺乏秩序,盡管日本人認為自己是最為遵守秩序和紀律的國家,但當生命面臨著終結,死亡殘酷的擺在面前的時候,還有多少人能夠鎮定自若,去坦然面對。這本來就是一個獸性的國家,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能蛻去他們心理中的那陰暗的一面。當獸性取代了人性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原來自明治維新以來,所謂的文明,所謂的人性,其實都是那樣的虛緲飄無。

最先彌漫開來的是失去紀律約束的士兵們對平民的搶劫。當那些早已經因為絕望,失去理性的士兵們把黑森森的槍口對准了因為恐懼而擠成一堆的平民的時候,搶劫的風潮便一發而不可收拾。掠奪,槍殺,一切都是那樣自然而然。接著便是強奸暴行,人性的陰暗面完全的被對死亡的恐懼、絕望給激發出來,更何況是日本這個從來都不缺乏獸性的國家。

憲兵竭力的試圖維持秩序,但那一切似乎都變得徒勞無功。盡管在防禦司令部的敕令下,憲兵們處決不了少紀律敗壞者,可依然沒有起到作用。甚至有些司令部的中低級軍官也加入到了這股浪潮中來。于是不僅僅是難民,甚至是軍隊各作戰單位的女兵、女性勤雜人員都成為了獸欲的發泄對象。很難想象,在漫天而下的炮火中,在不斷炸開的爆炸聲,那些獸兵是怎樣追逐著哭喊著逃生的女人的。接著,不但是軍人,一些男性難民也加入在這股風潮中來,人性泯滅,獸性被激發。‘既然已然面對這死亡,那為什麼不去放縱’在這樣的思維下,秩序、紀律全成了狗屎。女人的尖叫聲,赤身裸體的交媾。強奸、輪奸,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防禦司令部的情報課長-晴倍有平一等陸佐親自帶領憲兵隊進行彈壓。僅在戶畑區的灘頭,晴倍有平就下令槍斃了數十名‘紀律敗壞者’。然而這並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搶劫、強奸、甚至是槍擊的事件仍層出不窮。在門司灘頭,一個失去理智的士兵用機槍對著執行撤離任務的‘由良’級小型登陸艦‘LSU-4171由良’號上的艦員瘋狂掃射,七名維持秩序的‘由良’號艦員、兩名憲兵、以及十余名正在登艦上船的士兵死亡,數十人受傷。

塚木清遠陸將在他的《戰爭回憶錄》中是寫到:

“難以理解這樣的情況會在一個文明世界發生。在我的眼中看來,他們已經不再是軍人了,而是一群暴徒,一群失去理性的瘋子而已……外面除了中國人漫天的炮火便是女人們大聲的尖叫……似乎憲兵隊並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因為噩夢依然在繼續。軍紀的渙散使得人性進一步的被扭曲,這里如同地獄一樣,充滿著黑暗與悲哀。

這種局面已經完全的失去了控制,情報的晴倍一等陸佐帶領著憲兵在到處彈壓騷亂,很難想象他是怎樣來阻止這種騷亂的繼續發生的。在他的命令下,成群的暴亂士兵被槍斃,憲兵隊執行處決的槍聲似乎就沒有停止過。

僅僅在臨時司令部的門外,就一次性處決了二十個紀律敗壞的士兵。沒有人去簽署槍決他們的手令,也不需要人去簽署這張可有可無的手令。槍決就在司令部門外不遠處的空地上就地執行的。司令部的很多人都跑出去圍觀,看著那些可憐蟲隨著槍聲一一栽倒在地,帶著垂死的抽搐,用噴濺的鮮血將黃沙染紅。

而那個時候負責維持秩序、也就是命令槍決這些士兵的晴倍一等陸佐卻坐在我的面前,面無表情的喝著茶。盡管晴倍一言不發,什麼也沒有說。但看著他那端著茶具的顫抖著的手,我知道,他和我一樣,對這樣的情景表現出極大的緊張不安的情緒。

忽然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接著又是第二聲更響的爆炸,司令部的燈光都在搖晃不安,炮彈落得很近。早已經習慣了中國軍的炮火對灘頭的轟擊,司令部里的人們並不驚慌混亂,倒是外面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呻吟聲和慘叫聲。我走出掩體,到處都是血跡和尸體的碎片,很多出去觀看槍決的司令部成員被炸的血肉橫飛。我的司令部又損失了一部分人。

遠眺過去,灘頭上不斷翻騰著火光,煙柱高高聳起在空中,惶惶不安的人們四散逃避著,海面上到處都是船只,一些被炮火擊中的艦船正燃起大火,翻滾著濃煙,緩緩的下沉。我看了一眼晴倍君,他的臉上變得煞白,沒有一絲的血色。是啊,有誰不畏懼死亡呢?”

……

各種各樣的船只胡亂的泊靠在海岸邊,沒有棧橋、沒有碼頭,什麼都沒有。由于擔心鄰近灘頭的淺水區會使得艦只擱淺,一些稍大些噸位的艦船就只能停在距離稍遠些的海面上。‘管島’級掃雷艇、‘初島’級掃雷艇、‘宇和島’級掃雷艇都成了撤離用的船只,甚至還有一些‘隼’級導彈快艇和‘一’型水翼導彈快艇也加入在其中。灘頭上只能停泊著一艘艘吃水較淺的‘LCU-2002’級、‘LCU-2001’級小型登陸艇。

維持秩序的憲兵們拉開警戒線,竭力的彈壓著騷動的人群。面對著瘋狂湧來的黑壓壓的人流,力量單薄的憲兵不得不一次次鳴槍示警。-噠-噠-噠-的對空鳴槍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但還是有人沖過警戒線,更多的人蜂擁了過去,不顧一切的向著登陸艇攀爬過去。竭力阻止騷亂、維持秩序的憲兵、甚至是水兵們被推搡在一旁。人們踐踏著、叫罵著,擁擠成一堆,不顧一切的爬上船去。士兵、平民,甚至有軍官,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念頭,逃,逃離這里。槍支彈藥被胡亂的拋下,皮箱、包裹、行囊,扔得到處都是,這些東西已經無所謂再要不要了。毆打成一團的人們爭先恐後的爬上船去。一些瘋狂的士兵甚至用槍將那些已經爬上船的人打死,為的只是能夠給自己在船上留個位置。

憲兵們也開槍射擊了,此起彼伏的槍聲炸響成片,那些失去秩序控制的人都被無情的射殺在灘頭水際,一雙雙絕望的手至死都死死的攀著船舷。有人不顧冬季中的海水冰冷刺骨,趟著齊腰深的海水,什麼都不顧的游向那些停泊在較遠處海面上的大型船只。

炮彈不斷的轟然落下,接連在海面上炸起沖天而起的水柱,一股股暗紅色漸漸的彌散開在波濤之間。人們驚慌不安的奔散著,或是更加不顧一切的沖破憲兵的阻攔,冒著被射殺的危險爬上停泊著的船上去。雨點樣砸落下來的炮彈在告訴所有人,中國軍隊的腳步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