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黑洞幻覺

兩人交談時,關文一直在埋頭吃餅,喝水,腦子里一直盤旋著囚籠這個詞.

最初進洞,他們用手電筒照明,看到的黑洞是一種樣子;現在,他們用蓄電池燈照明,看到的黑洞又是一種樣子.黑se的洞頂,地面,四壁如同一塊巨大的橡皮泥,被光線肆意地切割者,形成各種不規則的圖樣.燈光變幻,那些圖樣也隨即改變,反反複複,無窮無盡.但是,無論燈光如何縱橫來去,始終無法逃逸出黑暗的掌控,燈光到哪里,必定有黑暗就地承接攔阻.

黑暗的囚籠……黑洞……我們在黑洞內……關文心頭再次升起異樣的感覺.燈光逃不出黑暗掌控,那麼他們三個人也一樣,同樣身陷黑暗之中.當然,只要他們走出洞去,身體就能脫離黑暗,ziyou行動,可是他們的思想呢?那些被大寶藏,佛法所吸引的尋寶者,朝聖者呢,豈不是思想永遠被黑洞禁錮,畢生無法脫逃?那些人,就算遠隔千山萬水,都會艱辛跋涉而來,飛蛾撲火般投入黑洞之中.

黑洞之所以能吞噬所有陌生來客,是因為它本身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使得趕來的人忘記了未知的危險,只看到那些耀目的光環,一旦失足,悔之不及.

我們在黑洞囚籠之中——關文一下子站起來,向著言辭交鋒的顧,高兩人高舉雙臂,我明白了,我們之所以找不到去路,是因為我們已經在黑洞之中.既然已經進來,何必再找什麼通道?

高翔愕然:什麼?什麼?

關文大步走向那些蜿蜒的藤蔓,迅速梳理自己的紛亂思路,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說:我們已經在紮什倫布寺前輩們的封印之地,當樹大師一行人封閉石洞後,一定有法力高強的大師在物理封閉之外第二次施加了玄學封印,才導致了如今天衣無縫,無跡可尋的局面.只有打開那重封印,才能窺見廬山真面目.

高翔更加驚愕:關文,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當然是在封印之地,這還需要再三重申嗎?

顧傾城的話更直接,更有效:說吧,我們該怎麼做?

關文拂動那些怪物指爪般的藤蔓:把這些東西全部切斷.

顧傾城毫不猶豫地抽出小刀,從最近處的洞壁開始,緊貼石壁橫削,粗細不等的藤蔓迎刃而斷.

高翔雖然聽不懂關文的意思,但也按照關文的吩咐抽刀參戰.

關文撿起一截藤蔓觀察,那些枝干竟然全都是空心的,有些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有些則傳出淡淡的檀香味.

不到一刻鍾,洞壁上一人一臂范圍內的藤蔓被清理一空.洞頂距離地面約三米高,沒有梯子或凳子的話,剩余工作無法完成.清理過後的黑se石壁上露出了隱隱約約的白se線條,線條斷斷續續,應該是用一種尖利的石頭劃下的.

三個人都發現了那些線條,但顧,高二人看了不明所以,唯有關文臉上突然出現了欣慰的笑容.

你看懂了?高翔一直都在觀察關文的表情.

我早說過,我們已經在黑洞之內,這里不僅僅是吞噬一切的黑洞,而且是前輩們蘸著一腔熱血構建的無邊壇城.可見的,是黑se背景和白se線條,還有一些不可見的,是他們用自己的血脈為顏料,骨殖為畫筆留下的壇城細節.關文靠近石壁,最大限度地展開身體,用額頭,軀干,四肢與石壁相接觸,等于是站著行五體投地之禮.

高翔搖頭歎氣: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


顧傾城輕輕噓了一聲,示意高翔噤聲.

關文在洞壁上翻滾,反複用身體的正面,背面與洞壁接觸,感受著前輩們留下的壇城.在他的感覺中,這壇城是無邊無際的,既不拘泥于洞壁的起伏,也不局限于筆畫的斷續,具有無窮無盡的澎湃潛力,不斷地向外輻she散發,直至沖出洞口,把群山上下,藏地內外全都籠罩住,形成一個溝通宇宙天地,古往今來的最大壇城,無所不容,無所不包,無所不至,無所不在.

這種情形下,他如同坐著航繪飛機般俯瞰著藏地,ri喀則,尼seri山,紮什倫布寺,又如同身在時光穿梭機內,瞬間穿越古今,瀏覽著藏地曆史.到了最後,他感覺自己的視覺,聽覺,嗅覺沿著石壁上那些藤蔓空洞飛流直下,抵達了黑洞的盡頭.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停止翻滾,雙掌扣在腦後,額頭緊貼石壁.

他果真看到了,在一個如同古羅馬斗獸場的盆地式環境中,無數衣著各異的修行者高高低低環繞而立,目光焦點,直指盆地最低處.在那里,地面如同平板玻璃,玻璃之下,有一個黑到極致的深洞.乍一看,那只是一塊平面化的黑se地面,但仔細觀察,卻能感受到那黑洞深不可測,莫名詭異,仿佛世間所有的邪惡,陰暗,奇詭,妖異都藏身其中,仿佛里面蘊藏的東西只要有一滴飛濺出來,這世界就會被染得濃黑如墨,臭不可聞.

正因如此,那黑洞讓人畏懼,厭惡到極點,就像一個誤入蛇穴的旅人悚然面對印度眼鏡王蛇的毒眼一般.

關文只不過凝視了那黑洞幾秒鍾,額頭突然如遭毒蛇猛噬,驟然一痛,身體毫無征兆地向後翻倒.

顧傾城的反應當真是敏捷無比,向前稿,雙掌在地面上撐住,硬生生地以後背接住關文.

怎麼了?顧傾城把關文扶起來,渾然不顧自己的手掌已經擦傷,先看關文的情況.

我沒事.關文摸摸額頭,沒有一絲傷痕,但那種被鑽頭傷及的強烈刺痛感還在.

他很後悔,如果能先看清四周狀況再關注那黑暗深洞就好了.可惜,他腦中營造的幻象瞬間破裂,如陽光下的肥皂泡,不留任何痕跡.

沒事就好.顧傾城長出了一口氣.

我其實已經看到了地底的狀況,只差一小步就能突破困境,獲得頓悟.我們先回去,也許我馬上就能徹底領悟前輩們留下的線索了.關文說.

走出洞口,關文看見顧傾城掌上的血痕,倍感歉意:剛才多謝你救我,真不知該怎樣謝你才是.

顧傾城搖頭微笑:同舟共濟,豈不就該齊心協力?如果真想謝我,就好好活著,直到幫我把金蟬子引出來.

他們回到斷頭崖上,會合寶鈴與才旦達傑,把崖底的情況介紹了一遍.當關文講到顧傾城舍身援救的時候,寶鈴與顧傾城臉上都有了尷尬之se.

當時的狀況下,如果顧傾城僅僅是把關文當做捕殺金蟬子的誘餌的話,大概不會做出那種奮不顧身的舉動.年輕男女之間那種微妙的感覺,盡在不言之中.作為天下聞名的賞金獵人,顧傾城應該是行事乾淨利落,來如風去如電,一擊必殺,飄然而去的人物,怎麼會為了關文而輕易弄傷自己?

作為該事件中唯一的旁觀者,高翔只是微笑,不置一詞.


咳咳……顧傾城輕咳起來,微笑制止關文,做大事不拘小節,謝來謝去的沒什麼意思,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來吧.

從物理學和繪畫學的角度來講,黑se的基本定義是,沒有任何可見光進入視覺范圍,與白se正好相反(白se是所有可見光光譜內的光都同時進入視覺范圍內).顏料如果吸收光譜內的所有可見光,不反she任何顏se的光,人眼的感覺就是黑se的.如果將三原se的顏料以恰當的比例混合,使其反she的se光降到最低,人眼也會感覺為黑se.所以黑se既可以是缺少光造成的(漆黑的夜晚),也可以是所有的se光被吸收造成的(黑se的瞳孔).

在崖下詭異的黑洞中,關文感受到了無數千奇百怪的東西,但一離開那里,卻又四大皆空,什麼都抓不住.

也許我應該長宗洞之內,參悟紮什倫布寺前輩們留下的遺跡……他輕輕敲打著自己的太陽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冥思苦想之中,一定是存在某種特殊機關的,一旦觸發,則黑洞大開,直達最幽深之地.那些具有深遠智慧的智者們,絕不會留下某些需要大肆爆破才能進入的門戶,如此一來,與市井屠夫何異?可那機關在哪里呢……不在洞中嗎?

夕陽已經落山,空谷中刮來的風越發凌厲了.

西面的連綿山峰漸漸與圍攏來的暮se融為一體,景se模糊,只剩大概輪廓.

寶鈴忽然向西一指,歎息著問:大家看,那邊相連的四座山峰像什麼?

關文振作jing神,順著寶鈴手指的方向望去.群山之中,唯獨有四座山峰游離于眾山之外,自成一脈.向上的山脊線陡直,但到了峰頂,卻形成一個明顯的頂部平台,仿佛簡筆畫中的山形.四山之外,其它的山峰都沒有這種平頂.

像是好好的山尖被人用手指捺了四下,硬生生給按平了.關文回答.

顧傾城連連點頭:果然是,之前從沒注意過,真是奇怪.

那它們像什麼呢?寶鈴又問.

沒有人能回答這樣的問題,因為天地山水都是大自然的造化形成,鬼斧神工,百般變化,硬要把山的形狀跟某事某物聯系起來,那就是牽強附會了,沒什麼意義.

關文搖頭:不知道.

寶鈴長歎:難道你不覺得它像一枚鑰匙嗎?

眾人愕然,因為山形與鑰匙的形狀相差太遠,根本聯系不到一起去.

:全文字,!認准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