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前途未卜

稍作休整後,高翔發動車子,離開斷頭崖,先回家庭旅館去.(

路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沒人開口說話,車里的空氣沉悶得像是要凝固一般.

車過紮什倫布寺門口,高翔停車.

才旦達傑下車,向關文合十道別:黑洞的事仍需努力,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挫折而失去信心.

大師保重.關文下了車,鞠躬還禮,目送才旦達傑走入寺門.

實際上,才旦達傑一直居住在樹大師的院子里,現在巨樹摧折,院落倒塌,就算住在寺內,他的心也會茫然若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如同樹大師一樣,一旦羽蟲的軀殼粉碎,連靈魂都已經沒有附著之所.

如果沒有閉門幽居,骷髏作畫的那段人生插曲,現在的才旦達傑應該亦是德高望重的寺僧之一,在青燈古卷中修行,成為後代弟子們頂禮膜拜的上師.

這就是人生,不同的選擇早就不同的結局,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廣場上,仍有許多旅行者沒有離去,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休息.空氣中,滿是寺內飄出來的厚重的酥油味.兩邊的路燈已經亮起來,但這些現代化科技帶來的明亮光源,卻與古老聖潔的紮什倫布寺格格不入,距離頗遠.在這里,人們真正尊崇熱愛的是酥油燈的昏黃光芒,離開了酥油,藏地寺廟便失去了自身的味道.

顧傾城悠然感歎:看那些人,真正是心無旁騖,輕松躊,坐就坐,走就走,吃就吃,笑就笑……原來,做一個真正的旅行者是那麼舒坦!

人人都可以做到.高翔笑著接話,只不過,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夢想,他們為朝聖而來,而你卻是為更高的目標深入藏地.如果你放棄最初的目標,也會像他們一樣,心境平和,無yu無求.

顧傾城淡淡一笑:的確,放棄追求就能獲得心靈的平靜,但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事必須有人去完成,比如清剿青龍會的余黨,比如追殺金蟬子……我是為錢而活的賞金獵人,但我有自己的行為准則,只殺江湖上聲名狼藉的敗類.

高翔大笑:善人與惡人的評判標准有很多,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只要世界上存在敵對雙方,就會有善惡之分,你認為惡的或許在很多人眼中恰恰是善的,反之亦然,不是嗎?

這種辯論是永無止境的,所以顧傾城一笑置之,不再繼續深談.

車子回到家庭旅館,曲松堅把所有房間騰出來,自己和妻子搬到院子一角的小柴屋里去.當然,高翔沒有讓老兩口吃虧,而是付了雙倍的房錢.

寶鈴,顧傾城同住一間,高翔住一間,而關文則仍回自己房間.

黑洞之行,帶給他越來越多的困惑.他不止一次地想到,如果不能突破那滿是藤蔓的黑洞,再多線索也齊頭而斷,毫無意義.

這一夜,他熬到凌晨三點才睡.一閉眼,便陷入一個黑se的噩夢里——他似乎突破了黑洞,進入了那古羅馬斗獸場一樣的環境里.只是,所有僧人已經嚴重朽化,輕輕一碰,就撲簌簌地倒地,化為一堆灰se粉末.時間磨蝕了一切,人和物都不能幸免.

他走到了那黑se的深井邊,耳邊傳來低沉呼喚:到這里來吧,到這里來吧……

深井濃黑如墨,只探頭看看,就暈眩不已.

是誰?誰在叫我?他向四面張望,除了殘破的階梯狀看台,就是那些毫無生氣的朽化人體.

這里就是最後的戰場,必須鼓足所有勇氣全力一戰,沒有選擇,無法後退,拼死戰斗……那聲音持續響著.

你是誰……關文放聲大叫.


黑暗從四面圍攏來,遮天蔽ri一般,連關文一起吞噬進去……

啊——關文一下子坐起來,掙脫噩夢的束縛.

窗外陽光明媚,藏地的早晨已經如期而至.

篤篤,篤篤,有人輕輕敲門.

關文趿拉著鞋子開門,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僧人站在外面,手里握著一封信.

是寺里的巴桑師父讓我送來的,給關先生.少年僧人略帶羞澀地微笑著,雙手捧著信封送上來,巴桑師父說,他在漢佛堂等關先生,有些事當面談清楚.他還說,明天就要開始'十ri閉關’,如果今天不能見面,可能會拖延很久.

少年僧人的語速很快,關文能感覺出來,他是在背誦別人教的話.

謝謝你.關文由衷地說.

少年僧人微笑搖頭:不用謝.

紮什倫布寺的年輕一代僧人們都是藏,漢,英三語一起學,雖然口音別扭,語意卻是不會錯的.

關文拆開信,信紙上不是文字,竟然是一幅筆跡潦草的圖畫.

剛從夢中醒來,他的人到了.巴桑站在草屋門外稟報.

進.屋內有個蒼老的聲音回答.

巴桑站在門邊,向著關文做了個里面請的手勢,同時舉起另一只手攔住顧傾城.

沒事,在外面等我.關文告訴顧傾城.

有事就叫我.顧傾城低聲叮囑.

關文掀開門洞上掛著的皮門簾,屋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膩乎乎的酥油氣味.一個白發蒼蒼的藏族老人蜷縮在地鋪的一角,雙手握著一本書,湊在自己眼前看.屋子另一角,盤膝而坐的竟然是才旦達傑,不過他明明聽到了關文的聲音,卻頭也不抬,只是低頭誦經.

桑徹大師是本寺乃至ri喀則地區的活字典,你腦中的任何疑惑都能在這里找到答案.關文,希望這能贖我昔ri的罪.巴桑的神se愈發黯然.他被青龍會籠絡,差點在核桃神樹下的隱秘地窖中斷送了巴桑,寶鈴的xing命.幸而顧傾城出現解圍,否則的話,誤入歧途後的巴桑就回頭無岸了.

謝謝.關文誠懇地鞠躬致謝,然後走進屋去.

關文闖入,桑徹大師的看書姿勢絲毫不變.他的身上斜掩著一床薄被,被子原來的顏se早就被油汙和灰塵遮住,反映出閃閃的油光.他的身邊,是一口直徑一米多的大瓷缸,一條黑乎乎的加長燈芯從缸底延伸出來,插入缸沿上的一盞古式八角油燈中.燈亮著,熱烘烘的酥油味已經把房間里的一切都熏透了,包括桑徹大師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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