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頂日出

公司的老大忽然異想天開,要組織一個公司員工的迎春之旅,說白了就是打著鍛煉身體的旗號去爬個小山,看看日出,再來個元旦前夕的大聚餐。
公司的聚餐一向大方又華麗,好吃又奢靡,為了這頓飯,很多懶骨頭員工咬牙,拼了!
別的部門還好,就是財務部一群人聽了這個慘絕人寰的消息都齊聲叫苦連天,最忙亂最忙亂的時候,一天恨不得把二十四個小時掰成四十八個來使,還得騰出大半天來參加這種無意義的游戲,這不是變相讓他們熬夜加班麼……
倒是陶嘉,完全沒被部門里的主流情緒給影響,默默地坐在自己辦公椅上,盤算著要帶什麼零食過去。
帶自己一份好像不大好,萬一別的同事看到了也要吃,不給就太難看了,那到底要帶多少呢?算上辦公室里的一堆人,還有樓下設計部最愛串門的幾個女孩子,還有樓上那個老是有意無意出現在他面前的某經理,好像得背個大書包才行了。
實在不行大不了一人帶包泡面,方便又管飽,不過帶泡面去山上,要到哪里找開水呢?難道還要把電熱水壺帶過去?可是山上有插座麼?
正想著,韓樂垂頭喪氣地從外面進來,說:“爭取無效,今晚加班,明天早上六點森林公園門口集合,除非病得要死了,否則不准請假。”
陶嘉還沒反應過來,耳朵就被哀嚎聲震麻了。
不過,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大家就拋開了不滿,紛紛埋頭于數字海洋中,陶嘉經過幾天的鍛煉已經可以熟練地操作公司的財務軟件,速度比前幾天快了不止一倍,估計在九點以前完成任務不成問題。
還是明天要早起比較郁悶,對于他這種向來都不會早到公司超過五分鍾的人,早起是最讓人崩潰的酷刑。
時飛七點多的時候離開辦公室,進了電梯,手賤又按了財務部那層樓層。
反正……時間還早,他去串個門不犯法吧?看一眼就好,就當替老頭子體察民情了。
財務部里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大家都堅守著崗位,連最敷衍的韓經理也沒空東張西望了,翻著手上的資料,又看看電腦,眉頭皺得死緊。
時飛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安靜地看著角落里的人。工作時的陶嘉跟生活里完全不一樣,不了解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個所向披靡的精英。
嘖嘖,誰能想象他只是個被炒了六次魷魚的倒黴鬼。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意?無論如何老天都要把他送到自己面前才消停?
時飛勾勾嘴角,轉身離開,順便拿出手機,給陶嘉發了一條短信。
陶嘉是關了電腦才看到手機有新短信的,調了靜音,剛才又太投入工作了,所以一直都沒發現。
是時飛發過來的。
“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樓下接你。”
陶嘉看到這句話,熱淚盈眶,恨不得撲到時飛身上去給他一個深情的擁抱。
有專車接送,那他就可以多睡半個小時啦!
半個小時的睡眠時間萬歲!
大冬天起早床,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陶嘉窩在溫暖的被窩里,眼睛半睜半眯,手上抓著手機方便隨時看時間,猶豫著要不要再睡五分鍾。
已經五點半了,再不起就要遲到了。
可是……可是真的好困,腦子里一個催眠的聲音在召喚,睡吧,睡吧,還有時間,不著急……
還在糾結著,手機忽然嗡嗡地震動起來,陶嘉嚇了一跳,連忙接起。
“陶嘉,好了沒?我在路上了,十分鍾以後到你家樓下。”
是時飛的聲音。
陶嘉連忙說:“啊,我已經好了,我我我我我馬上就出門。”

說完,不等時飛回答,陶嘉就掛了電話,一下從床上彈起來,沖到衣櫃前找衣服,手忙腳亂換好運動服,陶嘉又沖進浴室,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洗洗刷刷,最後,揣起鑰匙,換了鞋就往樓下跑,
時飛的車子剛停穩,就看到陶嘉一個踉蹌從樓道里飛了出來。
“經理早上好!”陶嘉上了車還在大喘氣。
時飛笑,說:“剛起?”
陶嘉見被識破,不好意思地說:“我……睡過了……經理起得好早。”
時飛搖搖頭:“我都還沒睡呢,睡了肯定起不來了。”
陶嘉驚訝地張嘴,說:“那多困啊。”
時飛說:“現在還行,估計下午就撐不住了,我得請假回去補眠。”
陶嘉點點頭,又啊呀地大叫一聲。
時飛問:“怎麼了?”
陶嘉哭喪著臉說:“我准備的零食都忘記帶了。”
時飛再次失笑,說:“不用了,中午你肯定能吃飽的。”
陶嘉說:“樂趣嘛,要不光爬山多無聊啊。”
“那……現在調頭?”
“啊!不用了,要遲到了,而且那邊肯定有小商店的,再買好了。如果經理有興趣的話,下次去我家吃也可以的,我替你留著。”
時飛在寬闊無人的湖濱大道上加速,吹著早晨清新涼爽的風,聽著陶嘉在耳邊絮絮叨叨,心情大好。
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總終于出現,和員工一起體驗晨運的樂趣,韓樂看著和一群女員工談笑風生往上走的總裁,戳了戳時飛的肋骨:“喂,你不怕時總紅杏出牆啊?”
時飛無所謂地哼了一聲,說:“那個妻管嚴,我都不屑于擔心他。”
“得,咱們時經理該擔心的不在前面,在後面。”韓樂轉過頭,樂顛顛地看著在他們後面被一群母愛泛濫的女同事包圍著的陶嘉。今天的陶嘉看起來特別愣,頭發亂糟糟的,穿著一件幼稚透頂的白色運動連帽衫,胸前一個卡通河馬,傻乎乎的樣子像極了穿著它的人。
時飛跟著回頭,正好看到陶嘉滿臉不好意思地接過人家手里的礦泉水。
“你們部門真友愛,都快抱成一團了,你這個當老大的怎麼不去深入基層啊?”時飛斜了韓樂一眼,不冷不熱地說
“喂,你吃醋干嘛要我買單,你要看不順眼自己下去把陶嘉拯救出來啊。”韓樂聳聳肩,抬眼正對上時飛威脅的眼神,肩膀垮了下來:“好吧好吧,我去接受群眾的愛戴成了吧?”
說著,韓樂停住了腳步,等著自己部門的人上來,時飛還想說什麼,上面時老大往下喊了一句:“時飛,上來!”
時飛翻了個白眼,拍拍韓樂的肩膀,三步並作兩步往自家老爸那里去了。
二十分鍾後,擺脫了老爸嘮叨的時飛站在山路邊,目光炯炯地看著跟財務部的美女們嘻嘻哈哈走上來的韓樂,韓樂一愣,四下張望一番,失聲驚叫:“陶嘉呢?”
“剛才還看見的……”
“是不是在前面岔路那里走丟了?好像在小賣部那里就沒看到他了。”
“對啊,打手機看看吧,別迷路了吧?”
“沒信號。”

時飛干笑兩聲,湊到韓樂耳邊,小聲地說:“你死定了。”然後向大家揮揮手,說:“你們繼續往上走,我回去找人。”
美女們露出贊賞的眼神,看著時飛匆匆離去的背影,說:“時經理好體貼好負責啊,不是自己部門的也這麼著急。”
韓樂在心里哼了一聲,想,媳婦兒都丟了,他能不著急麼。
陶嘉繞了一圈,再次繞到了十分鍾前看到的告示牌前,徹底暈了,跟著一大群人來爬山也能迷路,這是什麼人品才能遇到的事情啊。
幸好只是個森林公園,萬一是深山老林,他早就嚇破膽了。
不過他到底要怎麼走出去呢?唉都怪他好奇心太盛,看到條曲徑通幽的小岔路就忍不住拐進來了,也沒跟人打招呼,想著看一看就跟上去的,這下好了,手機沒信號,路也認不清,來來回回走了好多趟都沒挪開半米,就圍著一個“前方路不通”的告示牌打轉轉。
挑了一張乾淨的石凳坐下,陶嘉仰頭看著遮天蔽日的樹葉,等待救援。
可是,前提是要有人發現他失蹤了啊,大家該不會一上山就分頭行動,然後直到天黑都沒人把他想起吧?
早飯只吃了時飛在車上施舍他的一塊面包,早就消化了,好餓。
而且今天走得急,都忘記穿外套了,山里的風呼呼吹,有點冷誒。
“陶嘉!”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正在自怨自憐中的陶嘉眼睛閃光,激動地蹦起來,循聲跑去:“師兄!我在這里!……啊!”
時飛愣在原地,看著被露出地面的粗樹根絆了一跤撲倒在他面前,正掙紮著爬起來的陶嘉。
“你……沒事兒吧……”
陶嘉站穩,拍拍手上的泥土,嘿嘿直笑:“沒事兒。”
“……笨蛋。”
時飛擰開礦泉水的瓶蓋,示意陶嘉洗手,陶嘉把手洗乾淨,甩了甩,說:“師兄你怎麼發現我迷路了?”
“不只我,你整個部門都發現你不見了,這下你臉丟大了。”
“啊?那……要扣工資麼?”
時飛眯著眼睛看陶嘉:“你是誠心想逗我笑麼?”
陶嘉抿唇,討好地說:“幽默感,幽默感。”
“臭小子,急死我了,生怕你摔下山去了。”
“我哪有這麼蠢啊大白天的也摔跤。”
時飛似笑非笑地看了陶嘉一眼,心想,你就是這麼蠢。
“咦,天怎麼一下亮了好多,該不會太陽已經出來了吧?”陶嘉拽著時飛的手向遠處張望,時飛說:“恭喜你,你終于發現了。”
“啊!那我們不是錯過日出了!”
“你能平安到達山頂已經不錯了,還想看日出。”時飛沒好氣地在陶嘉腦袋上拍了一掌,說:“剛才沒摔傷吧?”
“沒有沒有!”陶嘉一把拉起時飛的手往山上跑:“快快,說不定還趕得上日出的末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