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開連著幾天都沒有出門，手機快要被打爆了，最後他干脆關了機，世界一片安甯，正好蒙頭大睡。
快要睡著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韓開想無視，結果門外那人好像不知道什麼叫自討沒趣，一個人叮咚叮咚按得歡快，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韓開覺得再不去理理自己就要瘋掉了。
“干嘛啊你！有病啊！回家吃藥別來煩我！”韓開連看看是誰都省了，開門直接破口大罵。
然後，僵掉。
“謝凡曦。”這個名字幾乎是用牙齒咬著說出來的，看見這人，韓開立刻條件反射挺直了背，下巴微微上揚，習慣性地擺出居高臨下的姿態，不過轉而想到自己幾天沒刮胡子，睡衣也皺巴巴的像團咸菜，下面更是隨便穿了條頗具夏威夷色彩的大短褲，他又把肩膀給垮下來了。
韓開極少有這麼不注重外表的時刻，在外西裝革履、滴水不漏就不必說了，即使一個人在家他也是那種整整齊齊，連領子都不可以歪掉的類型，要是他那個慫包弟弟有幸看見他現在這副樣子，肯定會擺出一臉看見外星人的樣子，大叫“這個不是我哥！他一定是被我附身了！”
“嘖嘖嘖，韓總就是要經常這個樣子才有點生氣，不然老板著臉，我都要以為你是你們公司請回來的機器人了。”謝凡曦穿著一身運動服，渾身上下散發著年輕人的朝氣和陽光：“韓總，我猜你沒吃早飯，特意買了兩人份，很體貼吧？”
韓開看著他大搖大擺地進了屋，臉色和嗓音都相當的陰沉：“謝總，我好像沒說請進。”
“剛才還叫我名字的，現在怎麼改口了？對了，我不介意你叫我凡曦，你介不介意我叫你小開？”
“……”韓開考慮自己應該發怒還是應該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看你一臉不情願的樣子，我又不會強迫你，韓總就韓總嘛。”謝凡曦在餐桌前坐下，把手里一摞一次性飯盒從塑料袋里拿出來，一一擺好，打開：“先吃了再說，餓死我了，餓肚子的時候我沒辦法談公事。”
“我跟你好像沒有公事可談。”韓開很想不為所動，可是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桌上的東西都是從酒樓新鮮打包的早點，熱騰騰冒著熱氣，色香味俱佳，要命地勾引人。
“唔唔，別忘了我們曾經還是合作伙伴，可談的公事可多了。”謝凡曦咬了只包子，沖韓開招招手：“快來啊，要是涼了再吃就難吃了。”
韓開堅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投降了，自暴自棄地在謝凡曦旁邊坐下，抓起一只蝦餃就往嘴里塞，跟往日慢條斯理的貴族風范沒法比。
謝凡曦看著韓開狼吞虎咽的樣子，咬著包子直笑。
“你要跟我談什麼？”韓開想到了無事獻殷勤的老話，雖然謝凡曦平時就這麼給臉不要臉地跟他牽扯不清，可這個時候還找上門來，還是落井下石的可能性比較大。
“你覺得咧？”謝凡曦拖長了尾音，眼睛彎起來，給人特別孩子氣的感覺。
不過，韓開可不會再這麼被他無害的外在給騙了，哼，吃的虧還少麼。
“如果你是來跟我說中止合作的事，我建議你去跟沈飛說比較好，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都是他打理，他有權代替我跟你談。”
沈飛是韓開的多年的副手，很勤勉認真的一個人，在行事風格上，也比韓開謹慎得多。
謝凡曦搖了搖頭，說：“在我心里，可是誰都沒辦法代替你的，我才不跟他談。”
韓開有點莫名的煩躁，抬起頭：“謝凡曦，你——”
“噓。”謝凡曦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抵在了韓開的嘴唇上：“別說掃興的話，難得我們倆單獨相處，沒有不識趣的下屬，沒有咄咄逼人的董事會，沒有電話的打擾，沒有合同，沒有股票，沒有發布會，沒有應酬，讓我多享受享受。”
“排比句學得不錯。”韓開冷冷地看著對方逾矩的手指，結果發現那個角度讓他的眼球很累：“拿開。”
謝凡曦滿不在乎地笑笑，收回了手。
“我以為謝總是個很忙的人，吃過早飯，是不是該上班了？”
“你呢？韓總不也是個很忙的人，平時想見面都預約不著。”
韓開看看掛鍾，已經十點多了，平時這個時候，他的確早就坐在了自己的辦公室里運籌帷幄，掌控著那個在全國都數一數二的企業的運行，而現在，卻只能像鴕鳥一樣窩在家里，等待董事會對自己去路的“宣判”。
“你老遠跑來一趟，就是為了嘲諷我嗎？”
謝凡曦翻了個白眼，說：“你這人，就是有被害妄想症，我專程休了一天假來陪你，你居然還指控我嘲諷你。”
韓開冷笑，說：“剛才不知道是誰說要跟我談公事，現在又變成休假陪我了，謝總以後說謊要三思，不要圓不了自己的慌讓人看笑話。”
謝凡曦吃飽了，扔開筷子，說：“跟你說話真累，就不能抓重點嗎？在意那些細節干嘛？”
“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我休假，陪你！陪你！不感動嗎？”
“還好。”
“硬石頭！不可理喻！”謝凡曦站起來往外走，韓開以為他要離開了，心里莫名就有了點悵然若失：“你……”
最落魄的時候，唯一的訪客，雖然不怎麼待見這個人，也沒搞懂他到底來干嘛了……
“你這房子真大，衛生間是哪里？我要用。”
韓開指了指右手邊的一扇門。
謝凡曦樂呵呵就進去了，一點也看不出有生氣的樣子，韓開已經懶得去猜測他，反正從認識到現在，他就從來沒有搞懂過這個人。
你以為他心思簡單，結果他還挺有城府，你以為他脾氣溫和，結果他偶爾還沖你發個脾氣，你以為他被惹毛了，結果他什麼事也沒有，該干嘛還干嘛。
真是費解的一個人，對于自己搞不定的人，韓開就一個原則，敬而遠之。
偏偏對方還不讓他如願，隔三差五就出現一回，約他吃飯約他聽交響樂，動不動就勾肩搭背。裝得兩個人有多熟似的。
都說三年有一個代溝，韓開不贊同，和這個比自己小了六歲的家伙之間，他們有的何止是兩條代溝，簡直就是一條大峽谷！
“怎麼，幾天不出門，也沒有悶壞啊？”從衛生間出來謝凡曦也不走，直接在韓開的沙發上坐下，抄起一張報紙看：“來來來，坐下聊聊天，不知道你那個得力助手有沒有告訴你，昨天世華宣布要和歐舒合並了，在業界里刮起了一陣小風暴呢。”
“我昨天睡了一整天，什麼都不知道。”韓開在他身邊坐下，腦子有點放空，這種感覺……好像，自己很少在有外人在的場合，這麼放松過……
“唉，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你當個小廣播。對了，金茂的老總要嫁女兒了，請帖一車一車地往外送，超級熱鬧。”
“嗯。”
“還有，君友內部在鬧矛盾，正副CEO……哈，吵得那叫一個難看，還有人想要花兩倍薪水把姓喬的挖走。”
“哦。”
“還有最最重量級的，就是外界都在猜測，旭宇的老大們會不會斷尾求生，迫于輿論的壓力把那個曾經呼風喚雨冷酷無情的王牌CEO踢出旭宇的大門。”
韓開嘴角勾了勾，吃飽了有點犯困，連聲音都喑啞起來：“你覺得呢？”
“我覺得，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知道，那個王牌的價值，不是一點小小的失誤和謠言就能動搖的。”
“呵呵，是麼？”
“我也相信他，不會這麼輕易被打垮。”
韓開越來越困了，眼睛半睜半閉，意識模糊得一塌糊塗，這些天，雖然他都躺在床上，可是真正腦子得到休息的時候，少之又少。
沙發很舒服，那個人的聲音，像催眠曲……
“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謝凡曦似乎往這邊靠了靠，皮質沙發發出沙沙的聲音，然後……然後沒有支點的脖子被什麼溫柔地托了起來，是枕頭麼，溫熱的……
“謝凡曦……”
“嗯？”
他大概離得很近吧……說話的氣息，就在耳邊的感覺……
“你……還沒走吧？”
“我在啊。”
“我凶過你那麼多次，你也不生氣……”
“對你有什麼可生氣的，你啊，就是死要面子而已。”
“哦……”韓開閉上了眼睛，腦袋歪了歪。
“喜歡我嗎？韓開。”
“少來……趁虛而入的小伎倆，老子不上當。”
“……看來我還是低估你的意志力了，你怎麼還不睡？”
“嘁。”
“韓開，我喜歡你。”
“嗯……”
“我想吻你。”
“……”
“韓開？”
“zzzZZZZZ……”
關鍵時候怎麼就睡著了？！謝凡曦瞪著韓開陷入熟睡的臉，心里一片柔軟的無可奈何。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謝凡曦輕輕地放下韓開，抽出一只抱枕給他墊了墊腦袋，又彎下腰在他額頭上吻了吻，才走出陽台接電話。
“喂？謝總嗎？你見著韓總了嗎？把董事會的話都告訴他了嗎？他怎麼說？”沈飛焦急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拜托你讓他趕緊回來吧！”
“呃——”謝凡曦頓了頓，理直氣壯地睜眼說瞎話：“咳咳，他說，他心情不好，還要考慮考慮。”
“啊？！為什麼啊？好不容易董事會的人松了口，讓他……”
“你就別跟他提董事會了，這次的事情，雖然最後是圓滿解決了，可是他精神也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對不對？他多小氣的一個人啊，你這一提，不是火上澆油？他現在還賭著一口氣咽不下去呢，安慰他都費我好大勁！”
“哦，那，那我該怎麼跟董事會那邊說？”
“你就說，韓開被惹毛了，要跟我出去散散心，為了公司著想，讓他們給韓開放個長假！”
“這……這是韓總的意思嗎……”沈飛有點猶疑，韓開是個工作狂，除非病得很重或者弟弟那邊有事，否則從來不會提出過休假的要求啊。
“廢話，韓大人的口諭我敢亂說嗎？你看他現在手機關機，郵件也不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又不是不知道他睚眦必報的小心眼，不然，我讓他親自跟你說？”
“不不不不不用了！你讓韓總消消氣，這幾天就不要管公司了，我其實也覺得董事會之前處理事情的方式有點過分，你替我好好照顧韓總，不打擾了！”
掛了電話，謝凡曦不滿地挑起了眉，什麼叫替你照顧韓總啊，本來就是我的人，我替我自己照顧不行嗎？
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謝凡曦哼哼著轉身——“韓……韓開……你……怎麼起來了……”
“謝！凡！曦！你這個混蛋！居然敢耍我！我殺唔——放開！誰允許你吻我了！你這個居心不良的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