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韓樂如約把卓羽帶回了家，卓羽本來很緊張，腦子裡那根弦繃得緊緊的，感覺自己就是那即將走上戰場的戰士，韓樂卻正好相反，從早上見面開始就笑嘻嘻的沒個正經，車子開到他父母家樓下了居然還在說有個小孩叫花生的冷笑話。
卓羽瞬間就無力了，算了，明明是他出櫃，憑什麼他那麼歡快自己卻要背個心理負擔？所有難以啟齒的話交給韓樂去說就好，自己只要站在一邊裝啞巴就行了。
不對，他不用裝……
卓羽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難道跟韓樂呆久了腦子開始不靈光了？
剛進門看見韓開的時候，韓樂有點不爽，不過卓羽擔心的衝突倒是一直都沒有發生。韓媽媽看見卓羽比看見韓樂還要熱情，韓樂表面上喊著抗議暗地裡卻在沖卓羽得意地使眼色。
韓開一直沒怎麼說話，打了招呼以後視線就沒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過，韓樂對他這種冷漠的態度頗有意見，故意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
「小卓，你隨意，很快就能開飯了。」韓媽媽把剛泡好的茶放到茶幾上，然後拉著韓爸爸進廚房繼續忙碌，卓羽看著互不理睬的兩兄弟，走過去，倒了一杯茶遞給韓樂。
韓樂向他笑了笑，張嘴就要喝，卓羽阻止了他的動作，用眼角掃了掃韓開。
韓樂不笑了，皺著眉搖搖頭。
卓羽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韓樂倒吸了一口涼氣，委屈地看著卓羽。
卓羽不為所動，韓樂只好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把杯子遞了過去：「哥，喝茶。」
韓開依舊沒抬頭，就這麼接了過來，裡面滾燙的茶潑了一點在他手上，他卻恍然不覺的樣子。
韓樂訕訕地回到沙發邊正要坐下，卓羽猛地推了他一把，然後二話不說就霸佔了那個位置，韓樂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才站穩，沒辦法，只好坐到了韓開身邊，然後對著卓羽做了一個很痛苦的表情。
卓羽笑，低頭看報紙。
「工作還順利麼？」韓開終於開口問了一句話，依舊是那個刻板的，聽不出情緒的調調。
「還好。」
「我明天就回去。」
「哦，路上小心。」
「你也好好照顧自己。」
「嗯。」
然後又沒人說話了，卓羽放下報紙，歎了口氣，把手機遞給韓樂。
韓樂看了看，撇撇嘴，躊躇了很久才開口：「哥，今晚去我那兒吃頓飯吧。」
韓開抬起頭，似乎不確定自己剛剛聽見的話。
韓樂撓撓頭：「卓羽，還有我邀請你過去。」
韓開這次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來了來了，開飯了，大頭，韓開，過來幫忙。」韓媽媽在廚房招呼。
三個年輕人站起來往餐廳走去，經過卓羽的時候，韓開似乎有什麼想說，最終只是潦草地笑了笑。
「爸，媽，吃飯以前我有件事兒要宣佈。」韓樂正襟危坐，頭一次沒有一上桌就狼吞虎嚥。
「怎麼了？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啊？」韓媽媽挑眉，詢問地看向卓羽，卓羽連忙把頭低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韓樂抓住卓羽一隻手，放在桌上：「我跟卓羽現在在一起。」
韓爸爸當即傻了，韓媽媽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韓樂，韓開一言不發地拿起筷子吃飯。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跟他都不會分開，希望你們接受。」
卓羽的手有點冷，韓樂用力捏了捏，手心裡有足以安撫他的溫度。
「爸，媽，菜要涼了。」韓開提醒。
「你知道？」韓媽媽瞪著自己的大兒子。
韓開清了清嗓子，點點頭。
「你沒意見？你就這麼看著？」
韓開想了想，放下筷子：「媽，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阻止他的。」
「那你怎麼沒阻止？」
「因為……」韓開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韓樂已經長大了，他知道該怎麼做。」
韓樂瞪大眼睛，卓羽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為韓樂想，什麼樣的人會適合他，配得上他，有資格和他結婚，直到我見到卓羽，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我才明白，沒有人能比韓樂更懂得他自己需要什麼樣的人。事實上，他也的確為自己做了一個最好的選擇，這個選擇不是別人能干涉得了的。」
韓媽媽愣愣地看了韓開半晌，然後聳聳肩，顯然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了，我還以為你會反對，所以想配合你一下呢，你想開就行。你啊大頭，別這麼鄭重其事了，這事兒你們倆進門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啊？」這下輪到韓樂搞不清楚狀況了：「什麼？」
「我又不是瞎子，你們倆手上戴的是什麼？」
韓樂和卓羽面面相覷。
「老媽……你好聰明，這都能猜到。」
「去，說得你媽沒戴過戒指似的，你是我兒子，你搞鬼我能看不出來嗎？」
「哦，那，你沒意見……」
「我有意見早就把你打出家門了！」
韓樂縮了縮脖子。
韓爸爸連忙拿起筷子：「那你媽不反對我就更不會反對了，先吃飯先吃飯，還有什麼吃完再說，小卓，來，吃飯。」
韓樂難以置信地看著韓開，韓開勾了勾嘴角：「吃吧。」
「你能相信嗎？韓開幫我說話！韓開他居然幫我說話！」
卓羽點點頭。
「你能相信嗎？我媽看出來了！我媽她居然看出來了！」
卓羽又點點頭。
「你能相信嗎？我爸沒意見！我爸他居然沒意見！」
卓羽再點點頭，快步往前走甩開韓樂。
「他們怎麼能這麼平靜就接受了？我是他們兒子誒！他們就不能稍稍反對反對麼？他們實在太不把我當回事兒了哇！」韓樂追上去，卓羽忍無可忍，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喲。」韓樂老實了：「我不說了。」
卓羽放開他繼續走，韓樂思索了一會兒，跑過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早就知道他們會是這個反應了？」
卓羽無辜地看著他，搖搖頭，這個蠢人，沒看見早上他很緊張嗎？他要是能猜到還用得著緊張？
「但是你很淡定啊！你什麼都沒說，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再多說一個字，卓羽在心裡對自己說，他再多說一個字，就直接一拳打過去。
「韓樂！」兩個人正走著，韓開突然在後面叫了一聲。
韓樂站住，面對哥哥笑得有點幹，這種沒有爭吵和責備的相處，還真讓他感到陌生。
「今晚我去不了了，公司有點兒事兒，我馬上就得回去。」
頭一次，韓樂聽見他要離開，心裡湧起了小小的遺憾。
「一頓飯……也，也不能吃麼？」
「恐怕不能了。」韓開歉意地笑笑：「不過如果你們歡迎的話，我可以抽空回來。」
韓樂看看卓羽，握住他的手，對韓開說：「隨時。」
韓開點頭：「那，我走了。」
「再見。」
韓開擺擺手，走出兩步，回過頭對卓羽意味深長地說：「謝謝。」
卓羽友好地笑，向他比劃了個手勢。
韓開疑惑地皺眉，看向自己的弟弟。
韓樂說：「不客氣」
看著韓開的背影，韓樂的手猛地收緊，問：「你跟他之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小秘密麼？」
卓羽諱莫如深地笑笑。
於他，於韓樂，甚至於韓開，這個秘密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這兩個彆扭著，敵對著的兩兄弟，終於解開了他們的心結。
雖然經過了長久的對抗，這種初生的和睦總透著不自在，他們還在笨拙地尋找和彼此相處的方式，可是，他們終究是和好了。
開心，快樂。
這才是他們在一起真正應該有的心情。
「不說是吧？小心我回去家法逼供哦。」韓樂向卓羽眨眨眼睛，卓羽嗅到了意思不懷好意的氣息。
當天晚上，卓羽就深刻領悟到了家法逼供的內涵，當韓樂心滿意足地抱著渾身癱軟的他進入夢鄉的時候，他心裡只有一句話。
我這麼窮好心到底圖個什麼勁兒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