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公侯孟津朝王 公孫鞅孤膽使魏(14)

公孫鞅心中一陣感動,口中卻道:“滋味如何?”

秦孝公依舊微笑著:“前半夜苦不堪言,後半夜卻感到苦中有甘!”

公孫鞅凝視孝公,知道他的態度已有改變,心里一陣高興,接道:“君上,苦後之甘,才是真甘哪!”

秦孝公斂起笑容,語氣沉重地說:“愛卿啊,寡人躺在一堆稻草上,通宵未眠,兩眼望著苦膽,耳邊回響著愛卿的話。天明時分,寡人終于想明白了。是的,現在看來,勾踐的運氣當真不錯,因為夫差居然給了他臥薪嘗膽的機會。”

公孫鞅激動地說:“羚羊後退,為的是一躍而起。勾踐嘗膽,為的是夫差自焚!君上,眼下局勢,進一步,玉石俱焚!退一步,乾坤扭轉!”

秦孝公眼睛睜大:“你是說乾坤扭轉?”

公孫鞅點頭:“是的。微臣敢問君上,秦國勵精圖治十載,難道只為一雪河西之恥嗎?”

秦孝公低頭沉思,有頃,抬頭望向公孫鞅:“願聞愛卿高論!”

“君上,變法十年,我們國有章法,民有余力,庫有積粟,士有斗志,此番如果真的與魏人開戰,正如車將軍所說,我或有勝機,未必真敗。君上若是只圖一時之快,我們大可一戰,至于鹿死誰手,微臣實難料知。君上若是圖謀長遠,微臣以為萬不可戰。一旦開戰,我們就必須一戰而勝,將魏人徹底趕往河東。”

秦孝公輕輕點頭。

公孫鞅接道:“君上,只要我們坐擁黃河天塹,東取崤函,南謀武關,就可成為四塞之國,進可威逼山東,震懾列國,退可據險以守,安然無虞!”

秦孝公輕歎一聲:“愛卿所說,正是寡人夢中所念哪!”

公孫鞅微微一笑:“只要君上後退眼前一步,這一切就不是夢!”

秦孝公目露驚訝之光。

公孫鞅態度堅定地說:“微臣確信,不出三年,非但國恥可雪,河西可得,黃河天塹可據,秦、魏之間也將強弱易勢,浮沉盡由君上主宰!”

秦孝公的神色由驚訝變為猶疑,繼而輕輕搖頭,苦笑一聲:“愛卿啊,你不要寬慰寡人了,既然是俯首求和,咱俯首求和就是!寡人想明白了,能低頭者方是真英雄。只是,寡人眼下尚有一慮——”

“微臣願聞!”

“魏罃蓄謀已久,決意伐我,如今更是弓在弦上,不可不發。縱使寡人眼下願意低頭,只怕此人也是不肯哪!”

公孫鞅微微笑道:“君上放心,只要微臣親去,多送厚禮,想他不會拒絕!”

秦孝公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望著公孫鞅,許久,果斷地搖頭:“誰去都行,愛卿獨不能去!”

公孫鞅慢慢地斂起笑容:“君上?”

秦孝公語氣略有緩和:“愛卿可否記得當年之事?那年魏相公叔痤力勸魏罃誅殺愛卿,魏罃未殺,聽說是追悔至今。此番愛卿若是孤身使魏,豈不是飛鳥投羅?再說,寡人身邊,也不可一日無卿啊!”

“君上放心,當初魏罃未殺微臣,今日更不會殺。再說,微臣也不是孤身一人。不瞞君上,微臣早已物色了幫手,只要此人在側,大事必成!”

秦孝公大是驚異:“幫手?他是何人?”

公孫鞅道:“魏國上大夫陳軫!”

秦孝公趕忙搖頭:“魏國實權盡在白圭手中,陳軫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上大夫,連卿都不是,如何能成大事?”

公孫鞅微微一笑:“君上,此人爵位不高,志向卻大,心中早已盯上白圭的相位,尋常卿位還難入其眼呢。這且不說,此人更是二目有障,只要瞄到名利,必是視物不清。”

秦孝公道:“愛卿是說,此人是個名利小人!”

公孫鞅道:“小人用功,力可覆鼎啊!”

見公孫鞅說得如此有把握,秦孝公只好點頭道:“愛卿一定要去,寡人不好再說什麼。只是魏國不比秦國,寡人縱想幫你,也是愛莫能助啊!”

公孫鞅道:“君上放心,微臣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