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造結陣敵營 龐縫人被逼做衣(6)

陳軫亦拱手道:“是大良造福大命大,陳軫何敢居功?”

公孫鞅道:“常言道,仇大莫過于殺父,恩大莫過于救命。上大夫大恩,在下別無他報,只想稱上大夫一聲陳兄!”

陳軫心里咯噔一聲,細看那公孫鞅,果然是情真意切,毫無做作之嫌,心中竟也十分感動,禁不住脫口而出:“公孫兄!”

見他應下,公孫鞅趕忙激動地叫道:“陳兄!”

陳軫親自為公孫鞅沏過一杯茶:“公孫兄,請用茶!”

公孫鞅謝過,接過茶杯,輕啜一口,又是幾句贊辭。二人互相客套一番,陳軫方道:“公孫兄貴為秦國權臣,位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下日後多有仰仗之處!”

聽聞此言,公孫鞅竟微怒,道:“陳兄說出此話,莫不是瞧不上在下吧!”

陳軫急忙笑道:“好好好,咱今日不說這個!公孫兄,請用茶!”

公孫鞅也笑出來,端杯再品一口,望著陳軫,斂神說道:“無論陳兄做何感想,自今日始,在下定將陳兄視為兄弟。”

“公孫兄此言,亦為在下心聲!”

“既為兄弟,在下就想直抒胸臆,不知陳兄願不願聽?”

“公孫兄但說無妨!”

“上大夫眼下雖得君心,地位卻不穩固。”

陳軫略怔一下:“請大良造明言!”

公孫鞅加重語氣:“說輕一點是不穩,若是說得重一點——”公孫鞅欲言又止。陳軫的胃口全被調起,兩眼直盯過來,似在急等下文。公孫鞅緩緩說道:“當是危如累卵!”

不料聽到此話,陳軫反倒輕松下來,身子朝後微仰,稍顯不屑地說:“公孫兄何出此言?”

公孫鞅知他不服,遂以問代答:“依陳兄之才,早該居于相位,可事實上,陳兄至今仍是一個有名無實的上大夫,其中原委,陳兄可知?”

此話果然擊中陳軫要害。他略一沉思,抬頭望著公孫鞅:“請公孫兄明示!”

公孫鞅道:“以在下觀之,原因可有兩個:一在老相國忌賢妒能,視陳兄為敵,在君上面前處處打壓,以爭君寵;二在君上!”

陳軫身子前傾,驚訝地問:“此言何解?”

公孫鞅道:“在下昔日在魏多年,深知君上。君上縱有萬般賢明,卻有一點在下不敢恭維,那就是用親不用能,用庸不用賢。譬如說白相國。白圭先祖原是文侯寵臣,白圭先父與先君武侯名為君臣,情如兄弟。也正是仗恃君上之力,白家才能處處游刃有余,經商富可敵國,從政位至卿相。再譬如朱司徒。朱司徒的姐丈是前相國公叔痤,若論姻親,朱威還是君上的叔輩。眼下君上重用他們二人,使一人掌管百官,另一人掌管百姓!試問陳兄,君上若不是任人唯親,如何能將朝中實權只放于這兩個人手中?”

陳軫連連點頭:“公孫兄一語中的!”

公孫鞅知道陳軫聽得入耳,趁熱打鐵道:“據在下所知,朝中百官無不與魏室外連內勾,唯獨陳兄是以才具取勝。以才勝人者,必遭人妒。莫說是白相國,即使朱威,他能真的服你陳兄嗎?方今陳兄尚得君上寵信,萬一有所疏忽,陳兄處境,豈不是危若累卵?”

此言使陳軫倒吸一口涼氣,探身問道:“以公孫兄之見,在下可有出路?”

公孫鞅微微笑道:“在下所說,陳兄心中早已明白,不然的話,陳兄何必去冒險弄那個什麼樓呢?陳兄是有大志之人,若不是圖個結交方便,難道陳兄真的在乎幾個小錢嗎?”

對方直截了當地點出元亨樓,嚇得陳軫臉上血色全無,好半天,方才說道:“公孫兄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公孫鞅道:“陳兄,恕在下直言,僅有此樓是遠遠不夠的。我等布衣若想晉身,必須揣摩君心,干出驚世駭俗之事。就拿在下來說吧,當年在魏時就跟陳兄一樣,雖然拼命苦干,卻是久不得用,無奈之下只好赴秦。至秦之後,在下苦思數月,終于揣摩出秦公心思,促成他變法改制,方才成就今日榮譽!”